群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亭
安杰洛说:“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普通的热病,但最近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了,而且出现了胸口疼痛、浑身冒汗的征兆。前天夜里突然高烧不止,呼吸困难,把我吓了一大跳以为他熬不过去了呢。结果到了早上体温突然又降了下来,我仔细查看他嘴唇的颜色,又按压他的胸口,可以看得出是肺病。”
杜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曾经在故乡也见过患肺痨的老人,他们很痛苦,一开始还只是咳嗽,后来身体很快消瘦下来,变成一副皮包骨头的可怕样子,到了最后嘴唇会变成绛紫色,眼睛浮肿、皮肤干瘪、身体无力,连排泄都无法自我控制。
“总会有办法的,他会好起来的。”杜乔喃喃自语。
但他也知道,肺痨是治不好的,迄今为止没人得了这个病还能活下来。
安杰洛看得更开:“我去把橄榄洗干净煮了,喝了之后他咳得不会那么辛苦。”
1*杜卡特:杜卡特金币,当时意大利大部分地区的通行货币,于1284年-1840年发行,重24克拉,由于其便于铸造携带,在中世纪欧洲受到很大欢迎。当时意大利地区普通工匠或小商贩一年的平均入在120杜卡特左右。
2*罗马七丘:根据罗马神话,七丘为罗马建城之初的重要宗教与政治中心,在最初时,这七座山丘分别为不同的人群所占有,且并没有组合成“罗马城”的念头。后来,这七座山丘的居民开始共同参与一系列的宗教活动,罗马城就这样逐渐成形。
第4章诸事不顺
卢多维科病了两个多月,杜乔显得忧心忡忡。他敬重这位善良的主教大人,卢多维科也以坦诚爱惜的心对待他,因此,杜乔才在罗马有了立足之地。如果当初这位大人二话不说将他从修道院赶出去,杜乔也无话可说。罗马大部分制作和贩卖颜料的地方都是药房,医师兼任着颜料制作师的身份,很少专门只做颜料的匠人。但想要在药房找到工作,就需要通医理。杜乔不懂医术,他只会制作颜料,稍通冶金术,很难在罗马找到适合的工作。
工作室最近在赶制一批给圣塞维罗修道院圣母堂的湿壁画颜料。这位湿壁画的作者叫拉斐洛桑蒂1,并不是什么有名的画家,但出手阔绰、挥金如土,一次性寄了一百二十杜卡特来,并附带了一封彼得罗佩鲁吉诺2的介绍信,声称需要最高级的颜料用以绘制圣母像。
杜乔不敢怠误工期,起早贪黑地制作订单上需要的颜料。但他不熟悉修道院的原料来源,对生意上的事情也还需要和执事官商量协调。
“我认为这个时候再去托斯卡纳已经来不及了,来回至少要三天的时间,我们大部分的红土都来自那里,而且是熟悉的供货商,我相信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更换原料,会拖延工期,到时候我们难要付赔偿金的。”执事官好声好气地说。
杜乔又郁闷又生气,他看着手里的深红色的黏土摇头:“这样的东西不行,如果原料的质量不够好,我就算是神也不可能做出高品质的红色。红土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哪怕更换就近的供货商也要找到更好的来,否则我不会允许用不合格的颜料来应付客人。”
“先生,难得遇到这样大方的客人,我们至少不能延期交货呀,这在合同上3已经说明了,如果客人觉得不好可以提出更换,我们到时候再做也行,但延期交货首先就违反了合同。”
“质量关乎到诚信问题!这是名誉,难道要我砸了修道院辛辛苦苦创立下来的招牌吗!”
执事官仍然是一副刀枪不入的笑脸:“怎么能说是诚信问题呢?我们用的是纯正的红土,既没有掺杂任何替代品,又没有在制作上有失水准,谁也无法说这是诚信问题的。”
“那也不行,这种东西拿出去丢的是主教大人的脸!”
执事官此时不说话了,沉默片刻后他幽幽地开口:“如果延误了交货的时间,这位拉斐洛桑蒂先生可能不会责怪,但恐怕佩鲁吉诺大人就不好打发了,他的名气很大,如果他生气了当然是不会找上我们这样的小角色的,一定会亲自敲开主教大人的门。大人既然还在病床上,就不应该再让人打扰。”
杜乔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他气愤地摔了手上的红土离开了工作室。
安杰洛后脚跟着他跑出来,安慰他:“哎呀,你别生气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行我们去和这位拉斐洛先生商量一下,缓些时间再找好的红土来就是了,你不要理他们。”
“我只是想做好的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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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难道不应该吗?”杜乔咬牙道。
“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主教大人就是看重你认真负责的品格才让你主事工作室的,我支持你,工作室的确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整顿?什么整顿?你是说原料的事情吗?”
安杰洛看出他的单纯:“你刚刚成为工作室的主事,对几位执事官还不了解,难怪其中很多的门道不知道。修道院的供货渠道是一门非常有利润可图的生意,主事供货采买的执事官会和供货商勾结在一起,偶尔用次等的原料充好,从中赚取中间差价,但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你也抓不住他的把柄说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刚才他敢和你那样说话。”
杜乔瞠目:“还有这样的事情?”
安杰洛也有点气闷:“从前主教大人在的时候,他对这些小事很严格,这些人不敢太放肆。但如今主教大人病了,他们也就不那么小心翼翼了,像这次的红土也太不像话了。不过你不要生气,他们不是针对你,只是想赚点钱罢了。”
他没敢把话说全,担心杜乔会丧失信心。杜乔这样年轻,在工作室又没有资历,突然就做了主事,肯定有不少人嫉妒不服气。卢多维科在的时候,他能帮杜乔撑起场面来,做杜乔有力的依靠,然而现在杜乔必须要自己面对这个乱哄哄的工作室。
杜乔听出了安杰洛的言外之意。他是个聪明的人,如若不然也不能一个人从遥远的奥斯曼帝国远渡到罗马来,并顺利进入修道院。他只是缺乏处世的经验,他以为在修道院只要凭借湛的技艺就能胜任工作,实际上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
杜乔暗暗下了决心:“我自己去一趟托斯卡纳,找好的红土回来。”
安杰洛摆手:“这怎么行!你去了谁来管理工作室?”
“你呀,”杜乔握住他的手:“亲爱的安杰洛,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安杰洛犹豫片刻:“其实倒也不一定去托斯卡纳,我有一些朋友在药房工作,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现成好的红土,从别人那里买过来,虽然可能要多花一笔钱,但能减少时间成本。就算你现在去了托斯卡纳,没有熟悉的人难也要绕弯子,不如先在城里问问。”
“我去吧,你可以写一封介绍信给我,告诉我找谁,你还要照顾主教大人,他不能离开你。”
安杰洛同意:“那好,你换上修士的衣服、骑马出去,这样他们会更相信你是修道院的人,记住,在晚上关门之前一定要回来!”
杜乔不敢耽误,策马直奔城区。
罗马城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市场都是来往熙攘的人群。杜乔向行人问过路后,在人民广场东南面的窄巷里找到了一处粉红色涂画的招牌。药店店主是个金发男人,他带着鲜妍的头纱,发出轻轻的、如羽毛拨弄的笑声:“亲爱的,真高兴能见到你。”
他向杜乔索要了购物的单子,只说:“其他的东西还有,但是这个红赭石,”他翘起小拇指来点了点单子上的名字:“是托斯卡纳的红土做成的吧?这个可没有了,真是遗憾,托斯卡纳现在下雪下个没完,雪灾切断了大路,什么东西都运不出来,红土断货一个月了,不信你可以问问罗马的其他药房,到处都缺着这一种呢。”
杜乔如遭雷鄂:“怎么会这样?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可怎么办呢?”
“你要是不介意,倒是有一种次等品,是埃尔萨河谷出产的,不过那颜色可没办法比。”
“能让我瞧瞧么?”
店主将次等品的红土拿出来,杜乔一对比,果然与修道院采买官进的货相似,且不说他们制作出来的颜色要比红赭石淡些,光泽与持久度也明显不足。杜乔实在不能接受。
离合同交付期只有十天的时间,要去哪里找到上好的红赭石呢?杜乔不太害怕得罪什么人物,毕竟他只是个异乡人,可如果连累的修道院和卢多维科,他在良心上会不安。
从药房里出来,时间还早。杜乔牵着马在罗马城中漫无边际地逛。他心想,如果实在无法在交付期前把红赭石做出来,那么他就亲自去向这位拉斐洛先生道歉,并且解释清楚原因,如果这位先生是个讲道理的人,应该也可以体谅吧?他甚至可以多给一些群青作为弥补和道歉,总之没有人能够拒绝漂亮的群青的。
经过花店时,杜乔被鲜花的香味吸引了。他想起卢多维科病中的房间总是死气沉沉的,如果能带一束鲜花回去放在床头,或许对主教的心情也能有所帮助。于是他把马拴在门口,走进店里挑选鲜花。正当他带着花束走出来,一个小偷站在门口解开栓马的缰绳牵马离开,杜乔急忙追上去:“嘿!你在干什么?那是我的马!”
小偷见状不好,翻身跨上马背,拍拍马腿就走。杜乔本能地扑上去抓,只来得及揪住一把马尾巴,他大声叫喊:“窃贼!来人,盗马的窃贼!”
人群因为喊叫声纷纷涌上来。那马冷不防被揪了尾巴,受惊失措,发出仓皇的喝声,蹬起腿来就揣!杜乔毫无防备,被强劲的马蹄踹翻在地上,身体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像受到了重击。他疼得咬牙咧嘴,爬也爬不起来,只能看着马驮着小偷从人群中劈开一条路飞驰而去。
有好心的人扶了他一把,询问他:“嘿,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需要叫医生吗?”
杜乔还想着他的马:“这下糟了,那是修道院的马,可不能弄丢了呀。”
尽管肚子还不舒服,他强撑身体朝着马跑的方向追寻。那马是安杰洛的马,名叫苹果酱,倒不是什么好马,只是安杰洛把它从小抚养长大,与安杰洛的感情深厚。安杰洛慷慨地将自己的马借给了杜乔,也是对朋友的信任与关心,如果他知道马被偷了,一定会伤心的。
可罗马城这么大,一匹马跑走了又能去哪里找呢?杜乔沿路询问,线索断在了广场口,他盲目地搜寻却没有任何下落,等他意识到天色暗沉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如何回到修道院了。
天边开始下起的小雪。杜乔捧着打湿的鲜花狼狈落魄地找到一条废弃的长椅坐下。
他饥肠辘辘、头晕目眩,肚子伴随着隐隐的绞痛,被马蹄踹到的部位看来还是受到了损伤,眼见着太阳最后的金缕沉溺入茫茫的夜空里,他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走回去恐怕也赶不上修道院关门的时间了。
杜乔坐着的地方是一处拐角口,沿街的屋子灯光有亮起来,食物的香气从窗户缝里溢出,是刚出炉的面包和香肠的味道。杜乔摸出几个硬币向窗户里的人招手:“嘿,老板,能给我一个面包吗?你的面包闻起来很不错。”他狼吞虎咽地将食物塞进嘴里,但也许是他的肚子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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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刚刚吃进去的面包在腹中翻江倒海了一轮,突然恶心上涌又从喉管里呕出来。
杜乔扒着椅子几乎要把身体里的器官都吐出来似的,后来他干脆失去力气,半躺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酸涩的呕吐物溅在了靴子和衣角,这情况实在是不能再糟糕了。
一个黑影从对面的巷子慢慢走了过来。
在昏暗的雪幕中,他的身型有些模糊不清。经过长椅的时候,他的脚步略微停顿。杜乔感到有人靠近,他捂着肚子抬起苍白汗虚的脸,在倒悬的雪片里他没看清楚这是谁,只是本能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露出求助的表情:“请帮帮我,我……我的肚子很痛……”
黑衣人挣扎要离开,没想到杜乔的手竟然死死拽着不放,力道之大像以命相拼。沉默片刻后,黑衣人慢慢靠近,打横将近乎昏迷的杜乔抱了起来,快速离开广场。
1*拉斐洛桑蒂:即拉斐尔,拉斐洛是在正式使用拉斐尔这个署名前他用的名字。
2*佩鲁吉诺:即彼得佩鲁吉诺,拉斐尔的老师,与达芬奇、波提切利为同期生,意大利著名画家,翁布里亚画派代表人物。
3*合同:当时的罗马已出现了“合同”制,即以书面形式规定买方和卖方需要履行的义务和责任,以及违反合同将要受到的处罚。由于一副画作完成的时间很长,画家不会一次性把所有颜料买回去,颜料制作商也可能因为制作工期分期提供颜料,所以两方不是即时完成钱货交易,就需要合同来进行详细规定。
第5章失而复得的苹果酱
杜乔昏睡了不知多久,腹痛在午夜后减轻。醒来的时候他躺在靠近火堆的位置,浑身被烘烤温暖,干燥的空气十分舒适。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发出迷糊的低喃。
有人从昏暗中伸出一只手,在他身边放下一个瓦罐。
“啊啊啊啊”杜乔大叫。
阴影里发出不耐烦的嗤声:“吵什么吵,闭嘴!”
杜乔瞪圆了眼睛:“你……你吓我一跳,灯也不点,走路也没有声音,突然就出现了。”
对方冷酷地说:“肚子好了就滚。”
杜乔识相地闭嘴,他低头捧起瓦罐,里面是干净的水,尝起来也甘甜,没有引起呕吐反胃。他把水喝干净了,感激地说:“水很好喝,谢谢你。”
阴影没有回答。少年钴蓝色的眼瞳直抵深处,藏身其中的神秘人慢慢地露出轮廓,巨大的兜帽仍然遮盖着脸,但那个声音不会错,杜乔分辨地出来,是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牧猪人。
猪倌将两片干柴丢入火堆,减小的火苗又旺盛地燃烧起来。他始终背对杜乔,一言不发。
杜乔放下瓦罐,向周围望了望,四处幽深安静,火光也照不清楚什么。
“外面还在下雪吗?”他问。
一个低沉的“嗯”像从远方传来。
杜乔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唉,那我得走回去。我的马丢了,怎么也找不到它,一个窃贼在花店门口把它偷走了。修道院也关门了,我没来得及回去,回去肯定要受罚,也许还会连累安杰洛。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莽撞,还好我没有去托斯卡纳,否则情况只会更糟糕。”
这段话后没有人说话,杜乔忍受了一段沉默,突然猪倌抛出包东西给他。
那是被雨水打得恹耷耷的花朵,是杜乔在花店里买的那束。它们被一块粗麻布包着,花瓣凋零,叶子稀稀拉拉的,色泽不再光鲜,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这是我的花,你把它也带回来了?”不等他回答,杜乔露出真挚的笑容:“谢谢你,这是我给主教大人买的,他生病了,本来希望能让他心情好一点的。要不是你我也许会病倒在街头,他肯定会为我担心的。”
猪倌仿佛没听见。杜乔撑起身体挨得离他近一些,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的背。猪倌猛地缩起肩膀,将他的手打开,没控制好力度啪地一声手掌被打得很疼。
“你能转过来吗?我们可以面对面说话,没关系,我不怕的。”杜乔轻声说。
猪倌发出熟悉的警告:“离我远点。”
“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叫杜乔,杜乔古利埃。”
杜乔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他有些气馁:“我在修道院听说了关于你的事,他们说你是个罪犯,其实你是个好人,对吧?你救了我,无论如何我也应该知道你的名字,不然我怎么报答你呢?要是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能放在心里,我岂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良久,在杜乔都要厌倦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时,猪倌沉闷地开口:“约拿。”
杜乔眼睛一亮:“约拿,是约拿对吗?这个名字真好听。”
猪倌轻哼。但杜乔愉快地说:“约拿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猪倌又钻进了黑暗中,他粗暴地命令:“睡觉!”
杜乔喜滋滋地重新躺下,他真的累极了,整日的奔波和病痛让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但他没能睡很长时间他自己觉得只是稍微闭了一下眼睛似的有人就把他粗暴地拉了起来,他还迷蒙地揉着睡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强硬的力道整个拽了起来。
屋子里有点冷,火堆已经熄灭了,干柴烧尽,这说明他不仅仅睡了一眨眼的功夫。猪倌把他的披风扔给他,然后提溜着他出门。外头天是黑的,月亮还挂在天边。
“为什么不睡了?”杜乔莫名其妙地问。
猪倌从屋后牵出一匹马来,说:“上去。”
杜乔蹬了上去,猪倌坐到他身后。杜乔这时才清醒:“我们要去哪里?你要送我回修道院吗?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天亮了再走也不迟。”
猪倌的双手绕过他的身侧牵起缰绳驾马跑起来,杜乔来不及多问,只能靠在他怀里,他身上还是一股动物的腐臭味,但也许共处一晚后杜乔已经习惯了,竟然也不觉得无可忍受。他的心脏因为跑马的颠簸砰砰直跳,有一种冒险的刺激感从胸腔里涌出来,他只觉得酣畅而痛快。
罗马的晚风把两人的斗篷吹得呼呼直响,鼓风机一样狂烈的声音,在杜乔耳边轰鸣。不一会儿,修道院高阔的天顶从林木间探出,然而猪倌没有停留,经过修道院后向着城中前进。杜乔反应过来他们晚上大概是在山上,也许是猪倌居住的地方,但一定是雅尼库伦山,所以在下山的路上才会经过修道院。他惊奇地想,既然到山上居住的地方会经过修道院,为什么他不把自己直接扔在修道院门口呢?难道是担心他病倒在门口没人理会吗?
最终两人停在卡拉卡拉浴场后的巷子口。这里是罗马贫民集中居住的地方,治安尤其差,以卡拉卡拉浴场为分界线,有身份的人和普通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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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都绝不轻易靠近,否则即使被偷盗、抢劫甚至有生命危险也没人能负责任。杜乔之前听安杰洛说过这里,虽然他也有几分好奇,然而平时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修道院里,很少有机会出来,即使出来了也是带着事务,没有时间浪在冒险活动上。他下马后瞪着黑黢黢的巷子又兴奋又紧张。
“为什么来这里?”他问猪倌。
猪倌冷淡地回答:“找马。”
杜乔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带自己找苹果酱!因为他昨晚说是盗贼偷走了苹果酱,要找到苹果酱就要找到那个盗贼,一个盗贼能住在什么好地方呢?最有可能就是贫民巷。
一股热流淌过杜乔的心田,他本能地拽紧了猪倌的袖口跟着走进深深的巷道内。他们沿路寻找门牌,这些门牌上都有奇怪的符号,有六角星、三角形、花朵、小鸟……,标记花样繁多令人惊奇,如果是以色列人的作为,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要搞糊涂1。
两人这时摸到一扇奇怪的门,门被刷成与墙差不多的灰色,如果不仔细分辨是发现不了的。门把的钥匙孔也不是真的钥匙孔,竟然是画上去的,乍看可以以假乱真。猪倌也不心撬锁敲门,不由分说抬脚就将这门板踹开,脆弱的门板被他腰斩成两段,轰隆跌在地上。
“出来!”猪倌发出巨吼,他高亢粗暴的声音活像一头怪兽。
一个矮小的男人散着头发一边提裤子一边跌跌撞撞从楼梯上爬下来,猪倌不等他开口,走上去一把将人拎起来,单手提着男人的领子举到半空中,抛出一道弧线直摔到杜乔面前!男人摔得一嘴血,沾了满脸尘土,灰扑扑像只老鼠似的在地上痉挛。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声嘶竭力求饶:“请饶了我,请饶了我!我错了!我错了!”
猪倌一脚踩在他背上,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拉起来,对杜乔说:“是不是他?”
杜乔被猪倌的暴力吓得不轻,他靠近查验,果然是这个男人。
“是他,就是他偷走了我的马。”
猪倌用靴子尖一勾,将那盗贼铲起来翻了一面,吼:“马!”
盗贼涕泗横流道:“什么……什么马……”
杜乔说:“你昨天下午在花店门口偷走了一匹枣泥色的马对不对?那是我的马,你把我的马还给我。”
盗贼急忙指向门后:“在后面!在后面!”
杜乔翻出窗户去,果然有好几匹马拴在一个破旧的草棚下,苹果酱夹在中间正闭眼休息。它看上去有点局促不安,也许是因为换了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不认识的马,它保持站立的姿势睡觉,当杜乔靠近的时候,它本能地睁开眼,认出杜乔来,朝着杜乔原地踏步。
杜乔解开它的缰绳,仔细查看它身体是否有受伤,见到它完好无缺他欣慰地抚摸它的脑袋,亲吻它:“主保佑,还好让我找到你了,是我的错,我们回家去好吗?苹果酱你这个好孩子,安杰洛肯定很想念你。”
苹果酱蹭了蹭他的脖子,由他牵着回到房间里。
“嘿!”杜乔朝猪倌挥手:“我找到了苹果酱了。”
猪倌脚下的盗贼还在哭叫:“请饶了我,请饶了我……”
杜乔心软了:“算了吧,偷盗不至于死罪。既然苹果酱回来了,他也挨了打,就放了他吧。”
猪倌回脚,沉默地往屋外走。杜乔追上去,苹果酱跟在他身后踩出哒哒的马蹄声。
天际线撕开了一条灰白的边角。他们发出了这么大动静,贫民巷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仍然是空荡荡的沉浸在静默中,只有冷风的呼啸在耳边徘徊。
杜乔牵住猪倌的马,仰头望着马上的人:“你要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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