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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砯涯/星泽以西
“没关系,选个你最熟练最喜欢的弹给我听。”柯溯笑着说,“先把指甲戴上。”
关瓒从琴头的箱子里取出甲片,逐一将它们在指腹上缠紧。等做好准备,他以右手食指搭上低音部的第一根琴弦,由上自下轻抚而过,同时左手稍稍移动支撑琴弦的琴码,将失准的弦调整到最佳状态。柯溯垂眸不语地看着他的手,眉眼间笑意渐浓,整个人靠着椅背放松下来。
“想好了么?”柯溯问。
“嗯。”关瓒说,“《渔舟唱晚》,曲目低级,老先生不要见笑。”
柯溯缓慢点头:“开始。”
话闭,满室安静。
关瓒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笔直,他一手置于琴头,另一只手轻按着琴码左侧的琴弦。静了一会儿,右臂抬起,置空,落于琴上,中指与拇指跨音阶搓弦,与此同时左手施力,轻柔按出颤音。
顷刻间,中音部温厚的琴声飘逸而出,引得满室回响。古筝特有的颗粒状音色被十指拨动,悠扬串联成曲。那音色饱满绵长,意蕴婉转,悦聆听者心,仿佛连心境都渐入夜色,荡起夕阳西下时,湖水表面渐渐泛起的一道幽波。
柯溯只听了几个小节便合上双目,放在圈椅扶手上的手指一抬一落,静静打着拍子。
不远处,柯谨睿双眸微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抚琴的手,看它时而屈指绷紧,时而放松地上下扫弦。不得不承认,那小家伙生了双很漂亮的手,不仅是肌肤白`皙、指骨修长匀称,他的手腕很细,腕骨略略凸起,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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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能被轻易折断的脆弱美感,而且的确灵活,以至于看它弹曲不光悦耳,还好看得赏心悦目。
倏然之间,一声错音不巧传出,紧接着被接下来的一组琶音笨拙地掩盖下去。
柯谨睿表面继续做不动声色的听琴人,心里倒是很坦荡地笑了。
不过多时,一曲终了。
关瓒满脑子都是刚才出现的几处错漏、几处抢拍,心脏愣是比弹琴以前跳得还快。他十分忐忑地做了个吞咽动作,这才硬着头皮看向柯溯。柯溯定睛瞧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多久没碰过琴了?”
“差不多有十年了。”关瓒回答。
“舅舅和舅妈不同意你学琴,难道连弹都不允许么?”
“我舅妈嫌吵,也嫌摆在家里占地方,所以把我父亲留下的筝都转手卖了。”
“可惜了。”柯溯长叹口气,“不提这个,说说你为什么喜欢这曲吧?”
关瓒坦言道:“我只考过业余四级,《渔舟唱晚》是考级曲目,练得比较多,放到现在也是记得最清楚的曲目之一。而且这首是我父亲手把手教我的,授课之余还听他提过很多次,现在想想应该是真心喜欢,我听多了印象自然会更深刻些,大概还有点爱屋及乌的成分在里面吧。”
柯溯问:“你父亲是怎么提起它的?”
关瓒摇摇头:“我那时候也就六岁,记不清了。”
柯溯又问:“那你对这首曲子了解么?”关瓒继续摇头,柯溯笑笑没着急开口,而是取过谱架上面的一本乐谱递过去,说,“翻到第一百二十九页,你看看是什么。”
那本乐谱包着白色书皮,看不到封面,但被翻动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全部页面都变得非常松散,想来是个很有年头的老物件。关瓒不明所以,按照对方的交代翻到对应页面,然后很惊讶地发现正好是《渔舟唱晚》的谱子。
这页纸的边缘已经泛黄,右上角还缺失了一小块,关瓒下意识去看内容,注意到每一小节的简谱上都被细心地标注好了指法,在某个弹段旁边还有备注,上面写着“按音时手背必须gong起,不能ta”。这本乐谱的主人时年多半是个很小的孩子,笔记歪歪扭扭,不会写的“躬”“塌”二字还需要用汉语拼音代替。
关瓒一遍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犹豫着原本想要主动问问,结果不经意间地一抬眼,他扫到了曲名右下的两个名字,然后很意外的发现下面的那个正是译订:柯溯。
他霍然抬头看向对方,喃喃道:“原来是您啊……”
“看来我们不止有眼缘。”柯溯说,“注定了我这一辈子到头,晚年师门里就该有你。”他端起旁边矮桌上的茶盏,苍老的手不利索地打颤,牵动杯盖也在“叮叮当当”微微摇晃,“你来,咱们随意点,敬杯茶就算入门了。”
关瓒站起身绕过两架古筝,接过茶盏,在柯溯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下。他抬头看向柯溯,喉结滚了滚,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
柯溯笑得眼睛弯起,脸上的每一条纹路似乎都变得尤为深刻,也尤为柔软。他伸手覆盖上关瓒发顶,掌心缓慢摩挲:“傻孩子,叫老师啊。”
没来由地,关瓒眼眶酸胀,忙紧眨两下将那种古怪的冲动压下去,恭恭敬敬开口道:“老师,您喝茶。”
“哎!叫得好……叫得真好!”柯溯嗓音发颤,眼圈登时红了,“这声‘老师’叫出来,我就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培养你。”他接回茶盏喝了一口,再放下杯子,亲自将关瓒扶起,“只要你肯努力,老师保证在自个儿闭眼以前,让这当今的民乐圈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一字一句关瓒都听的真真切切,可心里却始终有种不合实际的荒谬感。不过两天之隔,他就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保姆,转眼变成了“筝王”柯溯的关门弟子。
这些……都是真的?
“这辈子在央音听过我专业课的学生很多,但真正进了门下的只有十个。”柯溯捧着关瓒的手,十分爱惜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小十一,也是今后最受宠的老小,要听话,记住了么?”
老人的掌心很凉,皮肤松弛,像是在手骨上套了层人皮。关瓒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柯溯给予给他的感情太深了,或者说是期望太高了,他一下承担不起,在兴奋过后只留下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只要努力就够了么?他忽然变得不那么肯定。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柯谨睿的声音响起,他说:“爸,餐后的降压药该吃了吧?”
关瓒应声回神,也想起老爷子上午是该有顿药物来着,赶忙附和:“服药要紧,就别叫张妈了,老师您等等,我去把药盒拿过来。”说完,关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小心抽回手,他朝柯老爷子欠了欠身,而后便疾步离开了琴室。
等到屏风后传来一声门响,柯谨睿转而看向侧对着自己的柯溯,沉默片刻,他终于是开了口,问道:“爸,您一声不响请回来的这个关瓒,到底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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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肩上的号码
“十年前郁文离世,袁昕退出民乐圈,独自带着年幼的孩子投奔了兄长。我心里过意不去,曾经在私下里接触过她两次,想提供帮助,但都被她拒绝了,所以只能悄悄关注着,不敢再惊动他们。”
“后来不到半年,袁昕疯了,在家里自杀未遂,被送进了安定医院的疗养中心。我想过把孩子接过来抚养,结果慢了一步,他留在了舅舅和舅妈的家里。直到前段时间,振东告诉我他离家出走,把简历投放到了一家家政公司,我才主动联系对方,把他盼进了家门。”
“关瓒”柯溯把脸埋进掌心,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这还是出产房那天郁文抱给我看,让我给他取的名字呢。”
……
关瓒回来的时候柯溯已经走了,琴室里只有柯谨睿一个人在等。柯谨睿告诉他老爷子累了,所以先回去休息,给他指定了几篇熟悉指法的小练习曲,都在之前送他的琴谱上标了出来,让他有力就多弹,过几天会统一检查。
关瓒不疑有他,放下分装药盒,他重新在教学筝的一侧坐下来,将琴谱翻到夹有第一枚书签的位置。注意到柯谨睿没动,关瓒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柯先生不是要准备视频会议的材料么?”
“交给助理去做了。”端起茶杯,柯谨睿用杯盖轻推水面浮叶,头也不抬地说,“我再坐坐,你应该不介意吧?”
关瓒想说他介意,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他会到了另一层意思,这男人可能是在催促昨夜的考虑结果。他略显局促地绷直脊背,侧身朝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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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了几秒,才道:“关于您提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此话一出,柯谨睿不甚明显地微微一怔。
这显然跟他留下的原因有出入,但事无交心,关瓒会误会也算是情理之中。柯谨睿明白却没点破,放下那些千丝万缕的纠葛不谈,他本人还是对小家伙的答案很有兴趣的,只不过从反应来看,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果不其然,关瓒有意没去看对方的眼睛,弱弱地说:“我不想让老师失望,更不想让他发现我还有跟现在截然相反的另一副样子。柯先生,说实话您的提议我很心动,我也承认……”他顿了顿,似是很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承认自己有成为服从者的瘾癖。”
“但是我们离老师太近了,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可以将这种关系隐藏得完美无缺,一旦暴露大家都很尴尬。我什么都不是,可对您不可能没有影响,还肯定会让老师动气,得不偿失,您觉得呢?”
柯谨睿因为一个姓氏猜疑了半宿,到现在总算是从老爷子口中坐实了关瓒的身份,这样一来于情于理都不会强求,更不会再提红馆发生的那场“意外”。他凝神注视着关瓒的眼睛,静默了很长时间,才不疾不徐地缓缓说道:“可以,老爷子年纪大了,难得有个看中的人,我不跟他争,也尊重你的意愿。”
关瓒听闻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
柯谨睿看在眼里,觉得很新鲜。他入社会的时间太久了,身边尽是千面百态的人,很难接触到这种谨小慎微、真实得不染瑕疵的小家伙,昨晚一时兴起提了个摆不上台面的金钱交易,一半是出于逗弄,另一半也的确是想尝尝滋味。
柯总人前披着道貌岸然的衣冠,翩翩君子,人后也不介意直视欲`望深处的龌龊,风流得坦坦荡荡。
他说:“你记个我的号码,改主意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关瓒一怔,心里觉得没多大必要,但还是很听话地拿出了手机。他手指上还缠着甲片,加之手机老化严重,触控原本就不大灵敏,这会儿更是半天都解不开屏幕。柯谨睿好整以暇地看小家伙对着手机纠结,等欣赏够了,他才从容起身来到关瓒面前,顺带着抽出衬衣口袋里插着的商务钢笔。
“记一下吧?”
关瓒满脸尴尬,起手机,他伸手想要接那根钢笔。
然而柯谨睿并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关瓒不明所以,仰着脸,似是十分不解地拧了拧眉心。
“衬衣解开。”柯谨睿道。
关瓒愣住,两秒后脸颊泛红,急道:“柯先生!”
柯谨睿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关瓒唇上:“别那么敏感,没想对你做什么,衬衣解开,不需要脱了。”
关瓒垂眸不语,片刻后两手摸索到领口的那颗纽扣。他的动作很慢,柯谨睿不说停,他就一颗一颗磨磨蹭蹭地解下去。直到前襟敞开,那全程不说一词、只耐心注视的男人仿佛总算得到了满足,他缓步绕到圈椅后方,两手捏住领口,将衬衣褪至左侧肩胛的位置。
关瓒身子一抖,脊背顿时紧张地耸起来。
柯谨睿却只是气定神闲地去了笔帽,然后一手按住那片打颤的肩膀,另一只手提笔,轻轻触上了小家伙比宣纸更细腻的肌肤。
笔尖锋锐,触感凉滑,隐隐还传开了一股墨香。
关瓒后知后觉地放松下来,心想,这人花样还挺多,以为这样就能撩到我么?
柯谨睿写得认真,半晌后笔,淡淡道:“私人号码,工作时间可能会联系不到。”说完,他挡着衬衣的半片衣襟防止蹭脏未干的笔墨,指腹捋着边缘,从脊背一直滑到了前胸,在第三枚纽扣的附近停了下来。
这动作状似无意,可不偏不倚,男人带体温的手指正好擦过了左侧的乳尖。
关瓒一阵颤栗,下意识地含了含胸。而柯谨睿则好似浑然未觉那样,盯着凯伦家政的刺绣logo饶有兴致地看。
几分钟后,他松开衬衣,了钢笔,不再多说,转身径直离开了琴室。
他走以后,关瓒跟原地坐了很久。等那阵没来由地心悸过了,他起身进了琴室隔壁的盥洗室,关门落锁,然后侧身对着洗脸镜,小心扒下衬衣。
关瓒瞬间愣住。
他肩窝后方写着等我联系你。
关瓒又跟盥洗池前郁闷了一会儿,洗了两把脸,冷静下来以后想,算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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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疗养院
在琴室是最后一次见面。
关瓒不讨厌柯谨睿,但也不喜欢被三番五次逗弄的感觉,所以花了大把时间在琴室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去浪,十年空窗,到现在他对于古筝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基础浅薄,各方面都需要回炉重造。柯溯选择的几首练习曲针对性很强,平均每首能锻炼两到三种指法,由简到难,都是上手容易,却必须一番工夫才能进的类型。
这段时间柯谨睿都没有出现,仿佛也是回到了工作状态,只有用餐时才会离开卧房。
关瓒有心避他,总是多练一两个小时,错开饭点再去餐厅吃饭。
周日傍晚,凯伦家政打来电话,保姆入户满三天了,公司要做双向满意度的调查。关瓒没有透露拜师学琴的事,只是针对合同标明的工作项目进行了汇报。这时,外面传来引擎声,他捂着话筒推开落地窗的门,正好看见一辆黑色路虎驶离柯宅的私人停车场。
柯谨睿走了。
关瓒没安下心,反倒是变得忐忑起来。
因为那男人留下的字是,等他联系。
关瓒等了几天,手机一直毫无动静。直到下一个周末来临又过去,柯谨睿没有回家,他才逐渐忘记了那个暧昧不清的约定,一心一意投入到曲目练习中。
柯溯身体状态一般,无法长时间久坐,但依然坚持每天上午来听他弹一两个小时,对不足之处进行手把手地纠正和指导,下午再午睡休息,留关瓒独自练习。这期间天气愈发炎热,北京城暑气上来,果园里的小白杏彻底成熟,变成了黄里泛红的诱人色泽。柯溯很喜欢自家结的杏子,碍于糖尿病又不敢多吃,于是养成了用白杏奖励关瓒的习惯。
这一老一小经常趁上午开始练琴以前,太阳还没那么晒人的时候去果园里坐坐,关瓒负责摘果,柯溯乐于品着茶看他爬树。
随着生活步入正轨,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月底。
这几天又进了雨季,一层潮湿得厉害,琴一晚上不碰都会走音。
周四上午,关瓒难得没有弹琴,而是非常细致地给琴室里的三架古筝上松油。
不多时,走廊响起脚步声。这琴室位置偏僻,再加上闲人入,平时除了他和柯老爷子两个根本不会再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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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过来。关瓒耳朵尖,听见动静便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用手帕擦干净手指沾上的松油。这时,入口的推拉门一响,关瓒应声抬头,正好看见张妈从屏风另一边手忙脚乱地小跑过来。
关瓒赶紧起身迎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张妈呼哧带喘,手里拿着台移动座机,捂着话筒对关瓒说:“二少爷公司的电话,是助理小罗,说是有什么盘子不见了,挺着急的!”关瓒听得懵懂,不觉皱了皱眉。张妈知道自己表达不清楚,连比带划,委屈巴巴地又道:“我一把年纪哪懂你们年轻人用的东西,这些事往常都是小徐处理,现在他不在家,就只能找你了。”
她担心地往关瓒身后看了看,不确定地问:“不打扰吧?”
“没事,今天没有练习。”关瓒主动取过座机电话,安抚道,“您别着急,我来处理就行,先去忙吧。”
等她走了,关瓒接起电话,礼貌道:“您好,我是柯家的……”他一顿,还是道,“柯家的保姆,请问二少爷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罗钺听出了关瓒的声音,很客气地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别被张阿姨吓到了。柯总之前回家短住带了几样办公用的设备,其中有一块移动硬盘不见了,想麻烦你们帮忙找找,看是不是真落在家里了。”
“好。”关瓒快步离开琴室,从就近的楼梯上到二层,“什么样的硬盘?”他轻车熟路地进了柯谨睿的卧房,直奔办公桌。
“手掌大小,银色的,应该还配了根数据线。”罗钺说。
桌面上干干净净,是菲佣打扫过的。关瓒走到桌子内侧,弯下腰,一层一层拉开抽屉,终于在最下面一层找到了那块被数据线整齐缠好的移动硬盘。“是落下了。”关瓒把东西取出来放到桌面上,顺手关上抽屉,“重要么?你们什么时间来取?”
罗钺道:“里面有明年的项目企划,挺重要的。”
关瓒说:“那我把它拿到楼下,等你过来?”
“这两天有年中总结的大会,需要整理演讲资料,我实在抽不出时间过去。”罗钺犯难似的陷入沉默,静了半晌,问,“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帮柯总送一趟?稍后我会把公司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关瓒拿着硬盘下到一层,敲响了柯老爷子卧室的门。
雨天潮湿,柯溯的腿疾犯了,这两天一直在卧床休养。结果听关瓒说完情况,老人家差点气得坐起来,怒道:“这小兔崽子,这么大人还丢三落四的,从家里到他那个破公司有四五十公里,他也好意思麻烦你?不去!”
关瓒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给他捏腿,劝道:“是助理打的电话,没直接让我送,问了行不行,我答应了。”
“这地方得下山,雨天不安全,你也不会开车。”柯溯叹了口气,叮嘱他,“下次可不许了啊,这么跑一趟太累你了。”
两人说完,柯溯亲自给保安部打电话,让他们出辆车把关瓒接到山下的别墅区入口。这地方已经属于近郊了,来往的出租车很少,两公里内也没有地铁或是公交车站,值岗的保安队长很热情,在询问过情况以后还特意替关瓒叫了辆出租车。
在保安岗亭里等了十来分钟,出租车来了。关瓒伞坐进后座,刚要给司机看罗钺发来的地址,转念一想又变了注意,说:“去德外大街的安定医院,麻烦您了。”
司机很熟络地招呼了一声“好嘞”,随手调大车载广播听评书,脚下给油,驱车驶上了进城方向的高速公路。
窗外的雨似乎变大了不少,玻璃上结了层水汽,关瓒抱着只装了移动硬盘的双肩包,手指紧了又松,对于临时改道难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人在柯家,平时根本没机会出来,这会儿难得一次,注意到公司地址离医院不算太远,他就想顺道过去探望一下。
眼下已经过了早高峰,进城高速并不拥堵,不过由于道路湿滑也开不了太快。
两小时后,临近正午,出租车在安定医院正门前停下,司机打表,关瓒递给他二百块钱。
市区这边的雨下得很急,道路积水严重,关瓒下车草草撑起雨伞就往神科的疗养中心跑,到地方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住院楼入口垫着防水沙袋,关瓒赶时间,一边雨伞一边用肩膀顶开塑料门帘,全然没注意里面正要出来的那个人。
下一刻,他猝然撞进对方怀里,关瓒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对方便直接扣紧胳膊,将他径直拉进了不远处的拐角。
雨天行人匆匆,没人会留意过客间的小摩擦。
关瓒被人按进墙角,脊背抵在墙上,撞疼了肩胛骨。他不舒服地浅蹙眉心,一抬头,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质问登时哑火,但很快,他的表情彻底漠然下来,冷冷道:“放开我。”
堵住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青年,穿着很潮的无袖t恤和五分裤,背了只gucci男款的斜挎包,就跟没听见关瓒的话一样,既不松手,也不回话。他叫袁帆,是关瓒舅舅和舅妈的儿子,年龄上大他几岁,现在在国内top前五的一所大学读金融,已经大四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关瓒小幅度挣了下胳膊,无果,他不太想在医院里起冲突,耐着性子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学校不用上课么?”
“我说今天有空过来看看姑妈,你信么?”袁帆盯着关瓒,缓缓弯起了单边嘴角。
他长得很帅,带着股英气勃发的青春感,同时还夹杂了几分很惹小女孩喜欢的痞气,按理说笑起来会很好看,可关瓒只觉得那个笑容很邪性,看久了还会激发人的暴力冲动,说直白一点就是讨打。
“信,有什么不信的。”关瓒作势要抽胳膊,这回袁帆没再为难他,很顺从地放了手。关瓒从他旁边绕过去,手掌悄悄捏住肘部按揉,那里被捏麻了。他知道表哥没走,却也不再理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间。
等电梯的空当,袁帆上下将关瓒打量了几遍,问:“这几个月你去哪儿了?”
电梯到站,关瓒走进去按下数字键8,然后抬头看向外面的袁帆:“你不是猜到了么?我去卖屁股了呀。”
这句口吻稀松平常的讥讽犹如一根导火线,袁帆瞬间暴怒,闯进电梯。他一拳砸上数控区域的关门键,紧接着上前两步,抓着关瓒脑侧的头发将他狠撞向金属壁。
那一下力道之大,牵动整个电梯厢都晃动了一下。
两人身高相差不到十公分,可关瓒太单薄了,所以看上去就有种招架不住的弱势感。
他被撞得眼前发黑,半边身子直接木了,而脸上依然是那副“我不认识你”的冷淡表情。眼睫轻颤着抬起,关瓒就着此时无比别扭的姿势,用余光扫向近在咫尺的袁帆。他眼底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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