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池问水
文寿小时候就听话得多。然而这话关鸿名还没说完,就低下了头:小时候再乖,长大了谁知道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关鸿名思虑良久,重又抬起脸,茫然地摸了摸阿祖拉的头发,端详着她的脸,忽而微笑起来,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阿祖拉,怎么比他还好看?”
阿祖拉兴高采烈,仿佛是听懂了关鸿名在夸她,嘴里发出了一连的嘟囔,关鸿名一句也听不懂,以为她是饿了,正要起身,却见阿祖拉指着关鸿名的身后,清晰地脱口喊了一句:“文!”
关鸿名心里骤然一惊,急忙扭过头去看,却只见到衣叉上挂着的一顶灰色的鸭舌帽。这帽子是文寿戴过几次的,想是阿祖拉看见了,立刻记起来了。关鸿名慢慢地回过头,觉得方才惊慌失措,十分地好笑:难不成真想一回头看见文寿吗?他转过身,轻轻地捏了捏阿祖拉的脸蛋:“骗我干什么?”
文寿坐在教室里自个儿看着书,猛然就打了个喷嚏。
三条雷蒙本来在旁边趴着睡觉,立刻就被这个喷嚏惊醒了,稀里糊涂环顾四周道:“天亮了?”等他发觉窗户外头明明是黑着天,教室里独余自己和文寿,这才回头看着他,大声打了个哈欠。上学以来,文寿日日如此,可称是如饥似渴:“你得看到什么时候?”
文寿头也不抬:“别等我了,自个儿滚蛋。”
雷蒙当然是不滚,他的脾气古怪,唯一和他谈得来的只有这位文寿,自然也就橡皮糖似的粘着他:“喂,文寿,你最近很奇怪!”
文寿不搭他的茬。
“文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你从前不是这么一天到晚做学问的!”
文寿嫌他烦,伸手捶了一下雷蒙的胸口。他自个儿心里乱的很,仿佛只有如此地分散了力,脑子才能从大哥的包围里抽出些空来。
雷蒙被他揍得一阵咳嗽,嘴上还嘟囔着,心里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毫无疑问,是关先生。
雷蒙揉着胸口,百感交集,他是丝毫不懂文寿对他哥哥是怎么个爱法儿,故而他看着文寿如此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作为一名美日串种,雷蒙由于外貌出众,向来是众星拱月,从未体会过所谓“求而不得”之感,更不知爱情使人憔悴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然而连日以来,文寿沉默寡言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坐在他旁边,还能看见他红着眼睛发愣。这着实是有些吓人了!雷蒙作为他的好友,对他有些担心,怕他把自己熬出神疾病了。
于是他双臂交叠在桌上,下巴枕着手臂,对文寿岔开了话题道:“文寿,我还没去过你家里,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文寿翻着书页,并不看他:“得了,我家里小,装不下你。”
雷蒙千方百计,不屈不挠:“多好!我从来没有见过小房子,你带我见见!”
文寿心里感觉好笑,并不松口:“不行。”
雷蒙思索良久:“我帮你买一个月的饭,”他见文寿不为所动,急忙又加了一句:“洗一个月袜子。”
听到这么一句,文寿扭过头,倒真是考虑了起来:他其实很不喜欢亲自洗这么些个东西。与此相比,带他去一趟家里,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到我家里,你他妈不许乱动。”文寿最终屈服于这个巨大诱惑,开了口。
雷蒙看他终于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才不会去洗什么袜子,到最后买个三十双给他就是了。算盘打定,雷蒙嬉皮笑脸地又去撩闲:“也不许动关先生,对不对?”
文寿以手作刃,削了他一下儿:“知道就闭嘴!”
关鸿名对于雷蒙的即将造访丝毫不知,他的生活平稳地前进着。
他独自一人起床,洗漱打点,拿了熨好的衣服,打上不怎么平整的领结,早饭若是不记得,干脆也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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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工作回来,屋子里没有灯给他留着,得他自己按亮了。他的晚饭潦草随意,有时空闲了,便对着文寿给他的便条去买些饭菜,更多的时候,也就煮碗不咸不淡的面条,这面条还是文寿跑了几个中国商店,囤积下来的。再放些西蓝花进去,就能随便对付了。
他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心里计算着文寿什么时候回来。其实从文寿走的那一天他就开始算,仿佛揭日历似的,近一日,也就略微高兴一些,已然成了习惯。
他侧过脸,看着饭桌上的花,发现花瓣委垂,脱水干枯得不成样子了,支棱在瓶子里,像是在指责关鸿名对她的疏忽。
关鸿名小心地将这花拿了出来,盯着她看。他的脑袋思索起来,想起了文寿将花放进瓶子里的那一天,问过他喜不喜欢这花。他想着等文寿回来了,这么着也不大好看。于是他将花扔进了纸篓,又把光秃秃的瓶子端正地立在了桌上。屋里的大灯是冷光,照在他的头顶,他的影子在脚下,一个人,便映出漆黑的一团。关鸿名看着眼前的光景,竟觉出了一些怅然若失来。
他缓缓地生出了一些想念,这想念漫无目的,是对往日年轻鲜艳的花朵,抑或是对那个将花朵小心翼翼放进瓶中的人。
第十五章
关鸿名这日起得格外早。他洗漱完毕,匆忙吃过早餐,便拿着扫帚在屋子里四处打扫。扫完了不说,又用那根极昂贵的西服拖把,仔细地将地上又给清洁了一通。这西服材质不错,拿来拖地却很功夫。待他忙得满头大汗了,才终于歇下来,在壁炉边坐下,抬头去看墙上的钟,寻思道:文寿怎么还不回来?
其实不是文寿故意磨蹭,乃是有一位三条少爷,非得开他刚到手的一辆克莱斯勒,将文寿拉上了车,说要载着文寿兜一圈儿风。文寿想见大哥的愿望比兜风强烈得多,却又碍于新车的面子,兜了许久,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最终照着雷蒙的脑袋给了一巴掌,这才让他噘着嘴,向文寿的公寓中开去了。
开了约有一个钟头,总算是见到了陶家的草坪。文寿瞧了一眼手表,不由埋怨雷蒙道:“什么时候兜风不行?你看看,耽搁这么久!”
雷蒙将车停稳了,见了文寿推门而下的急切背影,小声道:“行了,关先生难不成还等着你……”
话音未落,只听陶家二楼的窗户边儿传来了一声呼喊。关鸿名双手扶着窗沿,脑袋探出来,脸上带了些笑:“文寿!”
文寿下车站定,听了这声呼喊,立刻仰起头,骤然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大哥真在等着他,当即便高声回应道:“大哥!”说罢,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卷上了二楼。
关鸿名等候他多时,此刻早已打开了门,看文寿脚下停不住,不由得伸手拦住了他,继而将他轻轻地拢在了胸前:“小心些。”文寿被他这么一拢,也不知是否因为剧烈运动过了,心脏顿时轰如雷鸣。他低下头,紧了关鸿名的腰,鼻子嗅在大哥的颈后,竭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原以为自个儿作了如此长久的自我劝慰,再见关鸿名必不会如何失态,谁知见了关鸿名,他这脑子就即刻沸了起来,恨不得将大哥搂在怀里揉碎了。
关鸿名抓着他的大衣后背,将他从自个儿身上脱离开来,笑道:“这才几天?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他向文寿的身后望:“雷蒙也来了?”
文寿扭头去找那一个月的袜子,发觉雷蒙这时候才追着他,有些喘地跑上来了:“关、关先生,没有提前告诉你,不好意思。”
文寿回过头望着关鸿名,脸上有些红,眼神期期艾艾的:“大哥,他说想来咱们家瞧瞧。”
关鸿名点点头,将二人迎入屋内,接着又附在文寿耳边小声道:“还好,我方才打扫过了。”
文寿一愣,有些好笑:大哥这话,仿佛是向人索要表扬的小孩儿。于是他装作意外地扬头赞叹道:“真干净啊!”
雷蒙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地,对这屋子很感兴趣,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扔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眼睛一亮:“文寿,这沙发很舒服!”
文寿扭头一看钟表,对关鸿名道:“大哥,是不是饿了?”说罢,文寿一边向厨房走,一边给雷蒙剜了一记眼刀:“规矩点儿!”
关鸿名看他进了厨房,自个儿就坐在了雷蒙对面,客气道:“雷蒙,好久不见。”
雷蒙伸长了脖子去看文寿的背影,接着颇为震惊的扭头问关鸿名:“他竟然会去做饭?”
关鸿名不知他对弟弟有什么误解:“他做得不错,你今天可以试试。”
雷蒙当即发觉这位关先生的神通广大之处,竟能将文寿一匹倔驴训得服帖。然而雷蒙自然也没有忘了此行的本意,他与关鸿名谈了谈房屋布置,轻描淡写了几句,不久便进了正题:“关先生,”雷蒙皱着眉头,显出了担心的意思:“文寿最近,他这情绪有些奇怪,你知道原因吗?”
壁炉里的火烧得噼啪作响,关鸿名偏过头去看,眨了眨眼,心下一转,隐隐地有个猜想,却不好开口,只道:“怎么了?”
雷蒙瞄了一眼厨房,这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他看书,看得都不搭理人了,有时候,自个儿一个人偷偷哭呢!”
关鸿名听到这话,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坐直身体,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有些急切:“这、是吗?他一个人……”
雷蒙点了点头:“关先生,这是大问题!”
关鸿名垂下眼睛,不由得抱起手臂,皱紧了眉毛,有些为难了。他从不知道文寿在学校竟是如此的情形,这显然不是文寿的做派。然而关鸿名也有些察觉,文寿这些反常举动,究其根本,症结之所在,恐怕就是自个儿。
关鸿名向来是如此,打小开始,一旦文寿出了问题,关鸿名首先便怀疑是自个儿的责任。加之出了先前的一档子事,他就算是个石头脑袋也要开悟了。
雷蒙看关鸿名脸色阴郁,翘起了腿,开口道:“关先生,所以我今天必须得拖他去玩玩儿,我车都开来啦你帮我劝劝他,他这样儿是不行的。”
关鸿名听到这话,理智上应当是支持,但这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别扭着,有些不大乐意他长久以来无人讲话,好容易见到文寿,吃个饭,却就又要放他走了,然而雷蒙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文寿毕竟还年轻,这些交际,毫无疑问是会给他一些快乐的。
关鸿名的心中千头万绪,思索间,文寿便从厨房端了菜出来,招呼道:“上桌吧!”
关鸿名立刻了表情,站起身,引着雷蒙在餐桌边落了座。雷蒙抬眼见桌上有模有样的中餐,即刻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文寿,你做的?”
文寿又拿了餐盘刀叉,骂道:“不吃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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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鸿名低声喝止了他一句:“文寿,别这么说话。”
三人正吃着,雷蒙瞅了个机会,这就将话头挑了起来:“喂,文寿,待会儿帕蒂有个派对,十几个女孩子跟我拜托了,点名要你去,你这次可不能推托我了!”
文寿不耐烦地一挥手:“我要陪……”
话音未落,关鸿名本来低头正吃着饭,忽然也开了腔,声音有些发闷:“你去吧。”
这话一出,文寿的手就僵在了半空。良久,他才放下来,扭头看着关鸿名,却没料到关鸿名并不抬头看他,依旧是一脸风平浪静地吃着东西。
正此时,又听雷蒙在一旁道:“关先生都说了,你就去吧!”
文寿的眼神有些发愣,方才的一点儿高兴劲此刻也消失无踪了。他未曾想大哥竟然无意挽留他,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文寿轻轻地垂下头,喃喃道:“好。大哥要我去,我就去吧。”
后半程的饭桌,雷蒙侃侃而谈,关鸿名时不时地抬头,随口答应几句,文寿在座位上,用刀将牛肉慢慢地戳烂了,好容易才回应一句。
兄弟二人皆未料到相聚时间如此短暂,雷蒙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当即起身道:“那就多谢二位款待,文寿,走了。”
关鸿名自始至终没有去看文寿的眼睛,他在饭桌上,看着文寿慢慢地起身,说要把盘子洗了。关鸿名仿佛怕耽误他的时间似的,沉声道:“我来,你去吧。去换身衣服。”
及至关鸿名洗完了盘子,文寿与雷蒙已然在门口等着他了。雷蒙打开了门,兴高采烈道:“走呀!”
关鸿名低着头,竭力地克制自己不去看文寿。他怕自个儿一抬头,这心思就不受他的把控,生出变化了。
文寿站在他对面,捏了捏大哥的肩膀,使了很大的力气,仿佛是逼迫关鸿名看他。两厢对峙,文寿最终松了手,像是心灰意冷,只得转过身,轻声说了句:“大哥,我走了。”
他这厢抬腿正要出门,谁知身后的关鸿名此时却毫无预兆地急急向前一步,猛然拽住了他的手肘。
文寿受此一拽,心头当即一紧,回头看他,却只见关鸿名抬起脸,眉毛稍稍地撇了下来,一双灰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文寿,嘴唇微微地张合着,措辞良久,到最后也只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声音:“我……”
文寿头一回见大哥这个模样,这心就不自觉地渐渐浮了上来。他的长眼睛张开着,捕尽了关鸿名此刻每一处的细枝末节。
关鸿名越是抓着他,他这心就扑腾得越发急剧而欢快,及至跳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儿了,他才反手握住关鸿名的手腕,用力捏紧了,咬着牙齿,艰难地一字一句地缓慢道:“大哥,你其实不想我去的,对不对?”
关鸿名仿佛是陡然被窥破了一些尚未藏好的秘密,立刻有些慌张,他低下头,别开了脸,向屋里退去:“不,不是。”
文寿的眼神定在了关鸿名身上,他的呼吸急促,使劲地拉着关鸿名就踏进了屋内,顺手关了门,将一脸茫然的三条雷蒙给拍在了门外:“你走吧!”
三条雷蒙的鼻子险些被拍歪了。他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这瞬息万变,不由得陷入了巨大的困惑: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就是因为关先生才不痛快,怎么让他走,他反倒不乐意了?
雷蒙不甘心就这么被文寿爽了约,他趴伏在门上,想听听门里的动静。
文寿掐着关鸿名的手腕,使足了力气,将他拖到了墙边儿。关鸿名背靠着墙壁,仿佛心事重重,压得他不能抬头看着文寿。
“大哥,”文寿竭力平复了语气:“你不想让我和别人走,”文寿将两手撑在关鸿名脸边,低头去看关鸿名的眼睛:“你想让我陪着你,是不是?”
关鸿名听这话似是而非的暧昧意思,眉毛拧成了一团,低头不轻不重地推了文寿一把:“你不要说了。”
文寿被他推得向后一步,依旧不死心地走上前来,两手捧住了关鸿名的脸颊,声音发颤:“大哥,你告诉我,我不在,大哥你一个人,有没有想过谁?大哥,你记起过别人吗?你记起过爸爸吗?雷蒙?金小姐?密斯罗那?”他盯着关鸿名的眼睛,要从这一片烟雨中找出答案:“你是不是只想过我?”
关鸿名侧过头,脸上有些红,却依然板直了后背,并不回答他。
文寿将他的脸掰了过来,正对着自己。他瞧了半晌,才侧过脸,伏在关鸿名耳边道:“大哥,你说呀,你想我,想得不得了,所以你在窗户旁边等我,对不对?”
关鸿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追问,他脑子里浪潮奔涌,却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只有垂着眼睛,将嘴唇却咬得死紧。
壁炉的火烧得愈发地旺,激了几粒火星,跳出了围栏外,在室内的温热空气中迸裂开来。
公寓内只听得见文寿沉重的呼吸,然而与这呼吸相反,文寿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呢喃细语:“大哥,你想一想,为什么呀?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你只想着我?”
按理说,照关鸿名现在的力气,将文寿一把推开也不是难事,但他的手扶着文寿的胳膊,并没有动作。他看着文寿的脸,文寿的头发散了几绺下来,脸色竟有些发白,两瓣嘴唇微微地翕动着,呼出了团团雾气。他单薄的胸膛起伏着,又压出了几声喘息:“大哥,你知道的,你心里明白的,你告诉我呀……”
关鸿名被他的气息吹拂,竟连看着他的勇气也没有了:“我……”关鸿名低下了头,仿佛是下了必死之决心,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我想你,”他思虑了良久,又像是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我舍不得你。”
文寿一听,当即愣怔在了关鸿名的面前。
他两手下滑,抓住了关鸿名的胳膊,力气越使越大,简直把关鸿名抓得有些痛了。
文寿的眼眶发红,显得面色愈发地苍白,他嘴角颤抖着,气儿喘得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泫然欲泣:“大、大哥,哥哥,我、我……”
话音还未竟,只听猛地一声气断,文寿手上的力气一松,脚下随之一软,竟然跌倒在了地上。关鸿名受他这突然动作惊吓,蹲下身去看他,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宝贝弟弟面如冰封,居然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关鸿名顿时三魂不见七魄,急忙跪坐下来,将文寿搂在怀里,高声慌乱地喊道:“文寿,文寿!”
这么一喊,门外的雷蒙自然也听见了。他从头听到了脚,本来听得不太明晰,未料陡然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关家大哥的惨叫,立刻扬手拍了门:“开门!开门!”
关鸿名在屋子里,听见这声音,还来不及多想,将文寿放在地上,慌里慌张地就去将门打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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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雷蒙,甚至也不过问这人现今怎么在这儿,开口便求救道:“文寿……”
雷蒙走过去一瞧,见文寿面色并未死白,又想起往日里听管家讲,痛觉使人清醒,于是镇定地上前一步,仿佛是要公报私仇,抓起文寿的衣领就给了他一拳。
关鸿名在一旁本想上前阻止,然而未料到这拳头一落,文寿的胸膛就渐渐恢复了起落,稍时后,竟然挑起了眼皮醒了!
关鸿名跪坐在地,将文寿从雷蒙的手里夺了过来,他将文寿搂在怀里,是个背靠自己的姿势,抚着他的胸口,贴着文寿的耳朵喃喃地喊他:“文寿?”
文寿呛咳了几声,一片晕头转向,经关鸿名的一番揉捏,好容易算是恢复了清明神志。他浑然不知自个儿的白脸蛋上还有个拳印,甫一抬眼,便朝雷蒙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儿?”他的脑子尚未跟得了嘴,这话用的是中文。
谁知雷蒙听了,并未觉察有何不妥,自如地应答道:“我刚才……”话未说完,他急急地打住,飞快地改作了洋文:“你醒了就好,我走了,我走了!”
电光火石间,文寿顿时也反应了过来,睁大了眼睛,骇然道:“你他妈的……”他这一口气上不来,又咳嗽了起来,关鸿名心中亦是惊奇,却腾出手将文寿按在怀里抱紧了,低头道:“还动?”
说罢,关鸿名扬起头,面上纠结,仿佛不大好意思,也对雷蒙讲起了中文:“这次,谢谢你。你请回吧。”
雷蒙哪敢多说,赶紧脚底抹油,顺带着将门关上了。
炉内的火仍在烧,然而火力式微,间或还有噼啪作响之声,却也显得柔和轻缓了。
文寿偎在大哥的怀里,后背温暖,前胸还有大哥安抚,顿时如坠云端,迷迷糊糊地就记起了关鸿名的那句话,他望着壁上的钟,情不自禁地一笑,开口说话,声音还有些虚弱:“大哥,你是不是说舍不得我?”
关鸿名尚抱着他,这手就一顿,清了喉咙,不搭理他。
文寿抬起手,向上摸了摸大哥的脸颊,分明是滚烫的。他两手撑地,脑袋微微向上,仰在了关鸿名的肩上,脸上的笑意渐渐地遮掩不住了:“大哥,你要说给我听,你一开口,我就哪里都不会去了。”
关鸿名对文寿的短暂晕厥依然心有余悸,他恐怕文寿是娘胎里不足,体虚气薄。故而他此刻虽然又被文寿的一番话给堵了个红脸,依旧惴惴低头道:“附近哪里有红枣卖的?晚上熬些汤来……”
文寿躺在关鸿名的怀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有它红枣什么事?要怪得怪大哥你,”他捏了捏关鸿名的大腿,笑出了一口白牙:“大哥是跟谁学的?也会说漂亮话了!”
关鸿名正过脑袋,茫然道:“什么漂亮话?”他扬起脸思索一番,接着心里一跳,这才垂下眼低声道:“这、这不是漂亮话,我是的确……”话没说完,他这脖子梗得通红,说不下去了。
文寿万没料到大哥居然真在老实解释,顿时身子向前一倾,又咳了起来,边咳边笑:“大哥、大哥,我怕我又得、又得晕过去了。”
关鸿名见他能活动自如了,推了他的后背,自己就要翻身起来。文寿也站起身,附过脸道:“大哥,腿麻不麻?我给你揉揉?”
关鸿名咽了口唾沫,觉得今天仿佛是被玩弄于鼓掌了,一把拨开了他,红着脸道:“做你的饭去吧!”
文寿听他口不择言,又笑了起来:“刚吃了饭,又做什么饭?大哥,不做了!咱俩到处逛逛,出去玩玩吧!”
关鸿名一听,倒是扭过脸来:“上哪里去?”
文寿摸了摸关鸿名的耳朵,觉得今日乃是个良辰吉日,他非得铭记下来不可:“大哥,咱俩去照个相,好不好?”
照相这档子事,其实是很麻烦的。光是临行前拾行头,就很要花一番功夫。文寿倒是不怎么在乎自个儿,随便扯了件西装大衣裹着,就要去打扮关鸿名。他挑三拣四,嫌些宽松衣服显不出腰身、勾不出轮廓,到最后,还是亲自选了衣服给关鸿名穿上,甚至又拿了剃刀,将关鸿名的眉毛也给修整了。
关鸿名哭笑不得:“又不是去成亲,做这些干什么?”文寿一听,将他的领带挽了个新结,捋平整了,瞧左瞧右,觉得大哥真是漂亮极了,这才似笑非笑道:“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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