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若员工做满一年,保证不对外泄露关于皂厂的任何事情,还会另外得到一笔分红。
销售部经理陆怀德曾经在上海的纱厂中做事,关于扣押一半日薪和分红的规定,就是他提出的。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不说上海天津,关北城的工厂也是一样的做法。再说,也只是暂扣,不是不给。”
陆怀德的话给李谨言提了醒,古人早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太过特立独行,并不是件好事。就算想要改变,也需要慢慢来,否则,让别人怎么做?
不过,接受了陆怀德的建议,并不代表李谨言不能在别的方面改善一下工人的生活。
皂厂除了发工钱,还提供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早饭是稀粥和玉米面饼子,午饭是一荤一素,杂粮面的馒头,并不丰盛,却足以让人吃饱。
管理被服厂的李秉,也开始为厂子里的工人提供一些福利。等到家化厂投产,李三老爷也会仿造此例。这并不是李谨言强迫的,而是自从皂厂按照李谨言的提议行事之后,工人们的表现,有目共睹,尤其是那些兵哥,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有谁敢打皂厂的主意,或是对不起楼家,他们直接掰折谁的脖子!
李谨言还打算把皂厂旁的土地分批都买下来,重新规划,扩建皂厂,建造员工宿舍。
第一批员工宿舍建成,主要供从军队中退下来的兵哥居住。几栋员工宿舍,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这些人来说,却是一个家。
李谨言的行事,楼大帅和楼少帅都清楚,楼大帅再次感叹,老楼家不知道得了哪路神仙的法眼,娶了这么个好亲。
楼少帅刚要开口,楼大帅连忙抬手:“你别说话,你一说话,老子准得憋气!“
楼少帅:“……”
听到李谨言要去皂厂,楼少帅直接站起身,拿过军帽:“我送你。”
李谨言眨眨眼,没说话,楼少帅走了两步,回头过:“不走?”
“少帅,你送我?”李三少眨眨眼。
“有意见?”一边眉毛提了起来,室温骤降五度。
“没有。”连忙摇头。
“那好,走吧。”
李三少:“……”
谨言 40第四十章
楼家的车出了关北城,行到中途,就见远处皂厂的方向腾起了一股黑烟,李谨言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皂厂附近的地皮,大多都被楼家买了下来,除了皂厂和正在建的员工宿舍,连座窝棚都没有!想到这里,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连声催促司机加速。
司机紧踩油门,楼少帅按住了李谨言的手:“别慌。”
距离皂厂越来越近,入目的景象,让李谨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有一半的工厂,都被笼罩在大火之中,厂子里的工人们正忙着救火,不少人身上的衣服都被烧穿了几个大洞,头发和眉毛也烤焦了。
陆怀德一脸的烟尘,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满身狼狈。看到李谨言和楼逍下车走过来,连忙道:“少帅,言少爷,你们怎么来了?快,离远点,这里危险!”
话音刚落,厂房的一侧屋顶突然被烧得塌陷了,李谨言清楚的记得,那里是生产手工皂的车间。
“陆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陆怀德苦着脸,直拍大腿,“都是我粗心,让人钻了空子!”
李谨言见此情形,知道三言两语肯定是说不清楚的,便不再追问,换言道:“通知消防队了吗?”
“消防队?”陆怀德愣了一下。
楼少帅看了一眼李谨言,开口道:“水会。派人去水会叫人了没有?”
“啊,去了!”陆怀德忙道:“可咱们厂子的位置有些偏,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火势越来越大,李谨言咬咬牙:“陆经理,通知大家都撤下来,厂子烧没了没关系,安全要紧!”
“可……”
“照我说的去做。”
李谨言见陆经理犹豫,干脆自己大声喊道:“不要再救火了,大家快退后!”
奈何火场一片嘈杂,距离较近的工人们听到了,而较远的,仍旧忙着一趟趟的担水,灭火。尤其是那些刚从军中退下来不久的兵哥,几乎快扑进火场里去了。
又喊了两声,听见的人依旧不多,李谨言抬腿就要往前冲,却被楼逍一把拉住了胳膊。
“少帅?”
楼少帅一手拽住李谨言,一手举枪,对空放了一枪。
枪声一响,众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李谨言趁机大喊:“大家都退下来,安全要紧!”
就在这时,接到通知的水会队员终于赶到了。
等到大火扑灭,已经快到下午四点,大火把一片土地烧得焦黑,空气中还能闻到一阵阵刺鼻的味道。
李谨言让陆怀德取出了二十块大洋,答谢并送走了水会众人。
工厂烧毁了一半,只得停工。李谨言和陆经理一起,给每个参与救火的工人发了两个大洋奖励,告诉他们,等到工厂开工,会再雇佣他们来做活。一边发钱,一边清点人数,钱发完,也确定这次大火中没有工人丧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工人们大多只是被火星燎到,衣服上烧穿了几个洞。却有几个兵哥被烧伤了,也说不出话,很可能被烟熏了嗓子。李谨言皱眉,烧伤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感染,一旦感染,就能要了人命。乔乐山制作出的磺胺有限,目前只供应独立团使用。李谨言看向楼少帅,楼少帅没多言,直接叫来了季副官。
结果这些兵哥都被季副官带回了独立团的营地,安排军医检查治疗。
等到把兵哥送走,李谨言才问陆怀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少爷,是有人故意放火!”
陆怀德喝了一口水,嗓子不再火辣辣的疼,当即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场大火是从存放甘油的仓库里烧起来的,工厂内明令禁火,除了在厂房后独立建造的厨房,包括制皂车间都一点火星不能有。陆怀德特地安排了两个库管看守仓库,就怕有哪个开小差,出了问题。谁知道,今天下午,其中一个库管吃坏了东西,另一个库管被人敲了闷棍,若不是有人闻到了烟味,察觉到不对劲,跑去看了一眼,他可能就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饶是发现得及时,这火还是没止住,把半个厂子都烧了。
越听,李谨言的眉头皱得越紧,皂厂的防卫不能说是滴水不漏,却也是高墙铁门,里面又有二十多个退伍兵,还有门卫,能够悄无声息的潜进皂厂,敲人闷棍,还放了一把火,这到底是什么人?
若不是外人潜进来,难道还是自己人做的?
“言少爷,刚刚清点人数时,我没说,皂厂新雇的一个厨子不见了。“
“什么?”
“他没被烧死。”陆怀德说道:“水会的人查看火场的情况时,我也跟着,刚才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只有这个厨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肯定?”
“肯定。”陆怀德用力搓了一把脸,“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他家在哪?”楼少帅突然开口。
陆怀德愣了一下,“他是城里和丰楼的掌柜介绍来的,就住在和丰楼旁的弄堂里。有和掌柜担保,我才用他,可谁知道……”
楼少帅立刻让卫兵带着陆怀德一起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便直接把介绍这个厨子的和丰楼掌柜给扣了。
“要真是他做的,肯定是抓不到人的。”李谨言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工厂,这事,除了怪背地里下黑手的,就只能怪自己粗心,前面的路走得太顺了,有些自满,也太过大意了。
若是他能提前有个防备,也不会半个厂子都让人一把火给烧了。现在可是民国初年,不是二十一世纪,有些事,他也太过想当然了……
李谨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任谁正斗志昂扬,打算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被迎头泼了一瓢冷水,都不会太好受。
“这事交给我。”楼少帅揽住了李谨言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里:“无论是谁做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恩了一声,李谨言放任自己靠在楼逍的肩膀上,他告诉自己,就一会,就这一会,他需要有个依靠。
如李谨言所料,陆怀德无功而返,和丰楼的掌柜倒是带来了,可他口口声声的说那个厨子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去年家里闹灾荒,来关北城投亲的。
“少帅,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不知道柱子在哪里!柱子那人一向都老老实实的,实在不像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啊!要知道他是这样的货色,打死我都不会留他!也不会把他介绍给陆经理做事!”和丰楼的掌柜从父辈起就生活在关北城,做生意公道,为人也是急公好义,在街坊邻居中的口碑都不错,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应该是真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这个叫柱子的厨子,他却凭空消失了。
皂厂一场大火,第二天就见了报,楼大帅大怒,下令警察局长,拿着柱子的画像,全程搜捕。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直到第四天,才有人来报,说是在城外的乱坟岗子上,发现了一个身高样貌和柱子都有几分相似的人。
警察局长带着人去一看,又找来和丰楼的掌柜辨认,当真就是那个突然消失的柱子!只不过当胸被人捅了一刀,早就没气了。背上的包裹里还装着一百块大洋。
事情,又陷入了困局。
实际上,到底是谁买并且指使柱子做了这件事,无论是楼家父子,还是李谨言,心里都大致能猜到。去年,关北城外的一家玻璃厂,就是被同样的手段弄垮的。可惜没证据!柱子又死了,就算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到头来,这场纵-火案,也只能草草了事。
经过最初的愤怒,李谨言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愤怒毫无用处。再愤怒,厂子也烧了。一切只能从头开始。
不过,没有关系。
李谨言这样告诉自己,厂子烧了,他再建,东西没了,他再做!吃一堑长一智,当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之后,他永远不会再让自己犯相同的错误。
就在楼家皂厂停工的这段时间,关北城出现了大量的日本香皂,哑叔搜集了所有生产和销售这些香皂的日本人工厂和洋行名单,李谨言拿到名单,看着,一个一个把上面的名字都记下来,总有,算账的那一天!
于此同时,一份同样的名单也放在了楼大帅的面前。他看着表情冷若冰霜的儿子,摸了摸光头:“我知道,你肯定着急想着给你媳妇出气,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搂草打兔子,得连窝端!明白吗?”
“是!”
“潘广兴那边我安排了,你手下的潘振武,还有交通局的潘振学,”楼大帅语气中透出了一股阴狠,“为了他的两个儿子,他也得下死力。”
楼少帅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嘴唇,黑眸中,闪过一抹冷厉。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谨言 41第四十一章
和丰楼的掌柜和发财,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跑堂的伙计已经是第三次看他给客人算错钱了。
“该不是,真得罪了……”
“快闭嘴!你不想干了?”
和掌柜上次被大帅府的人带走,不久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楼家办的皂厂,是被掌柜的亲戚,那个叫柱子的一把火给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做下这样的事情!能进楼家皂厂干活,让多少人羡慕?也不用多好的手艺,不过烙饼蒸馒头,管两顿饭不说,一个月还发八个大洋,这样的好事,哪找去?干上三个月,都能买一亩中等的田了!
“要我说,柱子死了活该!”一个三十左右,肥头大耳的厨子说道:“你们不知道,听说当初在城外的乱坟岗子找到他的时候,身上藏着一百块大洋呢!”
“啊?这么多?”
“可不是!”厨子凑到几个伙计近前,故意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事恐怕和那群小东洋有关。咱们掌柜给柱子做的保人,柱子才能进楼家的皂厂干活。柱子一死,楼家找不到正主,还不得找个人撒气,你说会找谁?”
“嘶!”
几个伙计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若真是这样,这和丰楼的活,八成是不能做下去了。钱固然重要,可小命更重要啊!
胖厨子说完了这番话,貌似不经意的转了一下头,果然看到门口有个人影闪过,看身形和衣着,分明就是和丰楼的掌柜和发财。
被掌柜的听到嚼舌头,胖厨子非但没有紧张,脸上反而闪过一抹喜色。搓搓手,他可是按照那位爷爷的吩咐做了,剩下的五个大洋,应该能到手了吧?
和发财脚步飞快的穿过两条弄堂,在一处独门独院的宅子前停下,喘匀了气,用力拍门:“开门!我来了!”
宅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打开院门,和发财也没说话,提脚就往里面走。
两进的宅子,绕过影壁,就是正堂,一个穿着红棉袄,眼眸狭长,面若桃花的妇人迎了出来,妇人身材娇小,却胸脯丰满,臀部滚圆,走动间摇曳生姿,堪称是天生尤物。
“老爷,你来了。”
“恩。”
妇人是和发财民国二年抬进门的姨太太,由于和发财太宠她,后院的夫人和姨太太一心排挤,和发财脑子一热,干脆给她置了外宅。这件事闹得和发财险些和岳家翻脸。
“你跟我过来。”
和发财沉着脸,走进内室,把丫头和婆子都赶得远远的,门一关,开口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妇人愣了一下,满脸的不解,“老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是阿香啊。”
“阿香?”和发财面沉如水:“你和我说过你是河南人,家里遭了灾,逃荒的途中和家人失散了,对不对?”
“是啊,老爷,这些你都知道的啊。”阿香说着,貌似想起了伤心事,用手绢擦了擦眼角:“当时若不是老爷救我,我就……”
和发财看着她,脸上没有往昔的宠爱,他是个生意人,就算称不上明,也不是个蠢货!
“那你告诉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河南姑娘,为什么做梦说梦话,会说一口日语?”
阿香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没话说了?”和发财冷着脸,“你还不和我说实话?!柱子他是不是被你撺掇的?我就在奇怪,他那么木讷的一个人,到底是听了谁的话,会做下这样的事情?!直到有人提起,我才想起来,他没进皂厂干活的时候,可是每隔五天就要来这个宅子送一次柴!”
“老爷,冤枉啊!我……”
“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和发财怒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逃难的乡下姑娘,你是日本人,对不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头和婆子的尖叫;“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和发财心中一惊,原本还哭哭啼啼,一副娇弱样子的阿香却是神色一凛,厉声问道:“你叫人来的?!”
没等和发财说话,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大汉闯进了屋子里。大汉的腰间全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带着家伙。
“和老板,别来无恙?”
大汉身后,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和发财认识他,楼少帅手底下的兵把他扣住之后,就是这个男人最先问了他的话。
“萧、萧先生……”
萧有德微微一笑,朝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两个大汉上前,一个抓住了和发财,另一个扣住了阿香。
萧先生走到桌旁坐下,阿香被按着跪在他的面前,“和老板,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姨太太的真名是什么吧?”
和发财摇头,额头冒出了冷汗。
“她叫川口香子,她的父亲是川口商社的社长川口今造。说起来,她给你做了姨太太,你真应该烧高香了,这可是个千真万确的大小姐。”
说到这里,萧先生呵呵笑了起来,和发财已经面无人色,他恐怕是活不过今天了……再看向阿香,不,川口香子的目光,几乎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活活吃了!
宅子外,哑叔看着紧闭的院门,神色不变,他身后的两个汉子却有些丧气,“大当家的,这下怎么办?那群穿官皮的怎么这么冒失?”
哑叔冷冷看了他一眼,汉子忙一缩脖子:“大当家……不是,哑叔!哑叔!”
哑叔这才转过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走!
先前进去的那个男人他认识,是楼家的人。看来楼家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办这群东洋人。这事还是要尽快知会少爷一声,到底怎么做,还是要少爷来做决断。
走出巷子,哑叔的脚步一顿,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少爷明白,做大事就得心狠手辣!当初老爷就是想通得太迟了。他给人留余地,别人可没想着给他活路!
算无遗漏,还能算得过子弹吗?
李庆昌的头七早已经过了。
由于皂厂发生的大火,李谨言推迟了去接二夫人的日子。原本楼夫人说,若他实在忙,楼家派人去就可以了。李谨言却坚持要亲自去接人。
“娘,不是我固执,而是我必须这么做。”
路都走到九十九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必须由他自己走完。因为,这是“李谨言”必须做的。
“我知道了。”楼夫人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
这一次,她没让楼逍再陪李谨言一起去,也没多说什么。
楼家的车开到李家的大门前,门上的白幡已经撤了下来。李三老爷事先得知李谨言来接人的消息,已经等在了门边。
“三叔。”李谨言走下车,向李三老爷问好。
李庆云笑呵呵的看着李谨言,总觉得他这个侄子有些不太一样了。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了,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东屋里,三夫人陪二夫人一起等着,就连老太太也在。
李谨言和李三老爷走进来,恰好看到老太太把一个木匣子交给二夫人:“凤芸,这是分家时说好的,你不要,可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
“娘,您这么说可是让儿媳无地自容了。”
二夫人忙接过了匣子,抬头就见李谨言和李庆云站在门边,“言儿!”
“娘,我来接你了。”
李谨言迈过门槛,诚心诚意的跪下,给老太太磕了个头:“祖母,孙儿给您磕头!”
老太太的眼眶有些发红,“起来,好孩子,也是我没能耐,护不住你,让你受了那份委屈。”
二夫人和三夫人忙在一边劝,三老爷也在一旁插科打诨,总算是让老太太的情绪缓和下来。
“祖母,我还要去拜别老太爷。”
“恩,去吧。”老太太说道:“让你三叔和你一起去。”
李谨言点头,和李庆云一起出了东屋。不想去正房的路上,遇到了一身缟素的李锦琴。李庆云皱起了眉头:“大丫头,你不在房里给你爹守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锦琴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李谨言,就在李谨言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时,她却转身离开了。
“别管她。”李庆云道:“大哥死前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全家都瞒着。大哥没过头七,那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李家已经分家,就上门来要退亲。后来被谨丞给拦下了。”
李锦琴定亲了?
“是哪家?”
“北方大总统府警卫队副队长邢长庚的小儿子,姨太太生的。”
说到后来,李三老爷的口气带上了嘲讽。李谨言有些讶异,他这大伯手伸得可是够长的,他和这个邢长庚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要我说,这事到最后还是成不了。”李三老爷咂摸了一下嘴:“大哥死了,李家又分家了,大房几乎什么都没捞着,又和你闹翻了,邢家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把大丫头娶进门。说到底,大哥当初是怎么定下这门亲的,就连老太爷都不清楚。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门路。”
李谨言没接话,无论这门亲事到最后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分家果然是分对了。李三老爷也在庆幸,他还有两个女儿,若是被这事带累了名声,不提找人说理,哭都没地方哭去!
比起分家时,李老太爷又苍老了许多。看到李谨言,态度十分冷淡。李谨言也不在意,只是规矩的行礼问好,禀明今天来接二夫人离开。
“老太爷,若是无事,孙子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等等。”李老太爷突然开口叫住了李谨言,“你大姐那件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
“你托楼家给带个话,不能让邢家就这么退亲!”
李谨言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老太爷,让他托楼家帮忙?就算楼家愿意帮忙,外人会怎么想?若是邢家狠一点,放话说李家的姑娘都嫁不出去了,硬逼着人家娶怎么办?李家可不只李锦琴一个姑娘!就算邢家最后娶了李锦琴,她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李谨言,李庆云的脸色也变了。
“爹,您老糊涂了!”李庆云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道:“反正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多,邢家退了亲,锦琴还要守孝,等出孝再定一门亲,谁也说不出什么!楼家一开口,李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锦书和锦画也到年纪了,难道您就不想想您这两个孙女?!”
这些话,李庆云可以说,李谨言却不行。就算李三老爷的话冒犯了长辈,旁人也只会说他是爱女心切,换成李谨言,那就成了心胸狭窄,记恨堂兄妹,不顾血缘情分了。
见儿子神色不对,李老太爷也只得罢手。
走出正堂,李庆云哼了一声:“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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