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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权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且拂
裴御史怀里抱着一个锦盒,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包裹在空荡荡的朝服里,比五年前竟是还要瘦弱,原本只是发白的双鬓,此刻满头银丝。只是他眼底的光却是极亮,从锦盒里拿出这些年他从各处得来的证据,一张张拿出来,规规整整的铺陈好……
陆莫宁瞧着,再也没忍不住背过身去,赵天戟嗓子也发干,许久,瞧着那些证据,再看着裴钰:“是朕……对不起他们。”
若非他轻信了赵云霁,也就不会给了对方可乘之机,让他有机会残害他的忠臣,他的兄弟。
裴钰摇头:“他从未怪过皇上,若是他自己的亲兄弟,也不会防备……如今他能得以平冤,得以恢复名誉,微臣很高兴……也没遗憾了……”
就算是死,也有脸下去见他了。
赵天戟许久都未说话,捏着那些证据,以雷霆之势开始为聂平平冤。
不过五日,因为证据确凿,公告天下,彻底为聂平平冤,追封为护国大将军。
当年被赵云霁驱逐出京的聂家一门全部被接了回来,享受世袭爵位;定国公证据确凿、残害忠良、罗列污证,被判了斩立决……
定国公被砍头那日,同时公布了赵云霁暴毙而亡的消息。
那一日正是聂平的忌日,陆莫宁与赵天戟一身便装去看了。
他们站在人群外,仰起头时,看到了裴御史。
对方站在阁楼上,空洞的双眼,让陆莫宁有种对方即将油尽灯枯的感觉,心里一阵难受,被赵天戟揽住了肩膀:“阿宁,对他来说……也许这才是解脱。”
他当年跪在那里三天三夜,求的却是心上人的死。
那三日,他就是一具尸体了,若非这些年他想要为聂平报仇,强撑着一口气,怕是早就去了。
赵天戟并没有说错,七日后,传来消息,裴御史过世。
赵天戟与陆莫宁去了裴御史的府邸,他们一步步走到了对方的房间,看到躺在床榻上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锦盒,是嘴角噙着笑离世的。
那锦盒里放着一个披风,像是很多年前了,极为陈旧,但是很干净。
裴钰一生未娶,聂平也是如此。
赵天戟七日后,在裴御史的头七之后,下令将两人合葬。
赵天戟与陆莫宁在两人合葬的那日一起去了,瞧着棺樽合上,被尘土一点点掩埋,陆莫宁嗓子有些哑,却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赵天戟死死攥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无言中。
两人给他们一起上了香,瞧着那合并的墓碑上的两个并排排列在一起的名字,赵天戟哑着嗓子道:“他一生所求,怕也是如此了,如今心愿已了,能安息了……”
赵天戟将一杯酒倒在两人的墓碑前,“……走好!”
愿下一世,他们能得偿所愿,一世无忧。
陆莫宁与赵天戟回宫的时候,两人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下,却是十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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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戟侧过头朝着陆莫宁看去:这通往皇宫的道路,有阿宁为伴,即使前途满是荆棘,他也甘之如饴。
他定会护他一世,安享无忧,一世荣华。
陆莫宁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吾心如君心。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一世相随……
第79章番外1
赵天戟梦到了他被赵云霁毒杀的那一日。
他的尸体躺在御案前,临死前都没办法相信,他的胞弟竟然会杀了他。
这个他从小护着,不舍得让他沾染半点血污的皇弟,杀了他。
他的魂魄飘在御书房的上方,看着赵云霁瞧着他的尸体,表情悲悲切切,突然无声仰头笑了起来。
赵天戟觉得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森冷,可这还不是最让他死不瞑目的,他看到接下来,赵云霁利用他这个身份,让他的那些旧臣信了他对他这个皇兄的死极为悲痛。
赵天戟眼睁睁瞧着他的那些兄弟跪下请旨让赵云霁登基为帝。
他恨啊,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只是一缕幽魂,只能在上方飘飘荡荡的瞧着,于是,赵天戟干脆趴在了赵云霁的身后,成为了一个背后灵。
他想要日日夜夜让对方沾染上鬼气,也许,他就能死了……
可随着一日日趴在赵云霁的身后,看着他与那些佞臣讨论如何陷害,如何残杀他曾经的兄弟,他的旧臣。
赵天戟从最初的狂躁暴戾的怒吼,到最后无能为力的麻木,到了最后,蚀骨的恨意,让他周身的鬼气愈发的浓郁弥漫,赵天戟觉得也许他变成厉鬼好了。
他不是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吗?
他为什么没有变成厉鬼,至少他能撕碎了赵云霁,就算是魂飞魄散,只要能拉赵云霁下地狱,他也愿意。
可他的愿望没有达成,他在赵云霁身后飘荡了十年,当了整整十年的背后灵。
直到有一日……他在朝堂之上往下看时,看到了那个青年。
一张脸殊丽清绝,可眉眼底却又散不去的阴郁。
赵天戟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对方竟然是个不良于行的臣子。
赵天戟后来才从赵云霁与旁人交谈中,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十年前最年轻的状元郎,却被后母陷害……屈居后宅三载,如今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了刑部尚书,开始能上朝。
赵天戟本来不以为意,可每日早朝,他趴在赵云霁的后背上,瞧着那个眉眼致的青年,即使端坐在轮椅上,却依然背脊挺得笔直,他瞧着对方,竟然生出了一种对方这背脊如果弯下时是何等的模样?
大概是他执念太深,盯的目光太过灼热,他发现等下朝的时候,他竟然不知不觉从赵云霁的背后灵成为了这青年的背后灵。
于是,在死后的十年,赵天戟第一次走出了皇宫,随着这个青年,走出了那个森然威严的皇宫,他回头看了眼,望着那宫殿,想着有朝一日,它将会如何倾塌……
这十年,他看得太透,赵云霁不是当皇帝的料,多疑、善妒、狠心,他容不得人。
后来,他知道对方唯一容下的,是这个叫陆莫宁的刑部尚书,不过也是因为……他身残,不良于行、迂腐刻板,却又忠心无二,对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为没有威胁,所以才重视。
随后的十年,赵天戟跟着这个陆青天,看着他殚竭虑,看着他为百姓操碎了一颗心,看着他日夜达旦,只为了找出一个线索,即使那个人……根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百姓,可在他心里,似乎人人平等,并没有贵贱之分。
他跟着这人,瞧着他一步步走上了权臣的道路,瞧着他的身体日渐衰败,赵天戟终于急了,尤其是看到对方终于在宫里看到密旨,看到那些被残害的旧臣时的眼神……那种难以置信的悲痛,让他的心竟然疼了起来。
明明他是鬼,怎么还会心疼呢?
只是他一次次伸手想要去碰触对方,却一次次穿过去……
那人日夜忙于案子的时候,他想对方好好休息,可真的当对方行将就木病重躺在床榻上将养时,他却开始怀念那个生龙活虎的对方了。
如果休息是用这种情况来换,他宁愿一夜夜陪着对方翻看卷宗……
可他到底还是跟着那人到了尽头,那人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衰败,漂亮的一双眼越来越没有焦距,在对方终于油尽灯枯之际,赵天戟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十年,他陪了对方整整十年,也将自己的一颗心赔了进去。
可对方却从未知晓他的存在,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他的执念太过强,在对方终于闭上眼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朝着对方扑了过去,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道嗓音,飘飘然忽远忽近:想要重来一世吗?以善念值洗刷你满手的血污,即将重归于世……
赵天戟还未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发现他被那人手碗里一直带着一串木珠给吸了进去。
吸去之前,他看到那人的双眼缓缓合上了,带着不甘的执念与遗憾……
赵天戟突然就释然了:那就重来一世吧,来让他弥补他的不甘,弥补他的……遗憾。
……
赵天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沉重的黑暗让他觉得自己会一点点坠落下来,直到坠落入无边的深渊。
就在这时,他猛地睁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呼吸间都是滚烫的热意,他坐起身,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可等回头再想自己做了什么梦,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就在赵天戟还想继续想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端正正经的少年手里拉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奶娃朝着他这边走来。
小奶娃手里抱着一个陈旧的锦盒,搂得紧紧的,死活不撒手,少年一拿,对方就憋着嘴,双眼泪汪汪的,奶声奶气道:“蝈蝈坏坏……这是哇找到的,就是哇的……”
少年边带着小奶娃往这边走,边跟他讲道理:“这是从母后那里找到的,是母后的东西,宣弟不许乱拿。”
小奶娃包着泪,泪汪汪的,就挣脱了少年的手,踉踉跄跄地抱着锦盒朝着赵天戟扑过去:“父、父皇……蝈蝈欺负……窝的……这是窝的……”
说罢,迈着小短腿儿就要蹬上龙榻,却够不着。
赵天戟心底柔软一片,笑着托着小奶娃,将人抱了起来,这才看向少年。
少年正是长大的阿穆,恭恭敬敬的小大人一般行礼:“父皇。”
赵天戟道:“阿穆做得对,行了,你弟弟朕来教,你先去接你母后,稍后一起用膳。”
少年颌首:“喏。”
赵天戟头疼,小时候还软软的包子,怎么长大了严肃的简直让人头疼,随即低下头,就看到一个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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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巴巴:“才……不错……爹爹坏!”
赵天戟哈哈哈笑了声,拿下巴蹭他的小脸,逗得小阿宣很快就笑了起来,一大一小闹腾了起来,小阿宣一不小心就将锦盒给不小心踹掉下了龙榻。
赵天戟心疼是陆莫宁的东西,赶紧伸手去捞,却发现晚了,锦盒掉在地上,就撞开了,里面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赵天戟本来正弯腰去捡,可看到这锦盒里是什么东西时,一双凤目却是忍不住灼亮了起来。
陆莫宁晚上从刑部回宫之后,就看到一大两小坐成一排直勾勾盯着他看,等用过晚膳,陆莫宁跟着赵天戟回宫之后,就发现这人一路上都对着他的背影痴汉笑,笑得陆莫宁浑身毛毛的。
他猛地转过身,就看到某人正关上寝殿的殿门,随后就对他一个饿狼扑食,直接将他拦腰抱起,给抱到了龙榻上。
陆莫宁以为这厮又要胡闹,刚想说道,仰起头就看到对方对着他嘿嘿笑着,随即摸出一封用东西重新粘好的信,上面痕迹斑斑,显然曾经被撕碎过,后来又重新被粘了起来。
陆莫宁看到这信,一怔,随即眉心跳了跳。
果然,看到对方又摸出几个褪掉的蛇皮,靠近了,朝着他脸上吹热气:“阿宁,这是什么啊?你怎么藏起来了呢?还好几个,咦瞧着也有点眼熟,让朕想想,这莫非……是我们第一次那晚在山洞朕褪下的蛇皮?没想到阿宁竟然还专门回去捡了回来,阿宁你莫不是……当时就对朕……”
某人得意的眨巴着眼,就差尾巴翘上天了。
陆莫宁瞧着那蛇皮,随即朝着某个得瑟的家伙笑了笑,笑得赵天戟七荤六素,只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怀里被塞了一个瓷枕,直接咣当一声,被关在了寝殿外。
赵天戟:“……”
赵天戟吓了一跳,糟糕了,得瑟过头了,忍不住扒着门,小声道:“阿宁好阿宁开开门啊,朕错了……真的错了……下次绝对不敢了!阿宁……”
这时,王德贵刚好路过,赵天戟迅速站直了身体,抱着瓷枕低头瞧着地面,“咦,朕的枕头呢?”
王德贵嘴角抽了抽,知道怕是皇后又把皇上赶出来了,连忙直接脚下一拐,直接转过身,只当是没看到了。
等王德贵走远了,赵天戟松了口气,继续扒着门:“阿宁,好阿宁开开门好不好……”
第80章番外2
裴钰弥留之际时,回顾这一生,他已然了无牵挂,唯一的遗憾,就是七年前在那人临死之前,依然没说出那句话:从我十岁到十八岁,一直在追随你的脚步;从我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我的眼里心里,这一世唯你一人,你可愿……与我在一起?
他到底没能说出来,他怕他走得不安心,怕他难受……他还没给他报仇,怎能……可如今,大仇得报,他了无牵挂……
他终于能再见到他了,终于能说出口了……
他叫裴钰,出生在大赵边陲之地凉州管辖下的一个小镇,凉州那边长年征战,死伤无数,稍不留神都可能被殃及丢命。
他六岁的时候,父母就是这样没的。
他从六岁开始就跟着一个可怜他的老乞丐四处流浪,后来十岁那年的冬日,太冷了。
老乞丐冻死了,他也冻得半死不活。
只是那一年,大概是个暖冬,因为……他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了冬日的日光,暖的他几乎睁不开眼,想要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那时的那人才十几岁,即使顶着一张青涩的少年面容,却在战场混了好几年了。
他当时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少年爽朗的笑容,少年看到他醒了,一双眼都眯了起来,笑得像是月牙,好看的让他以为暖阳成了。
后来他才发现不是,他是一个人,一个长得好看的不可思议的人,一个大了他八岁,特别厉害的前锋,他们都说他是个大官,可他只看到对方眼底缀着的星光,让他无时无刻都忍不住追随。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刻,少年用披风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抱起来的模样,他整个人从未那般暖过,暖得让他的一双小手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襟,舍不得放开。
可到底少年只停留了三日,少年不过是途径此处,是班师回朝回京的,那个千里之外,他根本想都无法想到的地方。
少年离开前,给他找了一户好人家安放他,他呆呆看着少年将他交给了那对心好的夫妇,朝着他挥着手,翻身上了马……
等马蹄声响起时,他终于回过神,他疯了一般大哭着从妇人怀里蹭了出来,就开始往前追。
可他那小胳膊小腿儿哪里赶得上,他很快就摔了,整齐的马蹄声隔绝了他的哭声,军队渐行渐远,终于……再也看不到了。
他在那条官道上待了三天三夜,终于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再见到对方,他只能一直沿着这条官道追下去。
八年后,他终于成功踏进了那个繁华热闹的京城,成了那一届的两榜进士,可他并未见到对方,那个已然长成一个高大的男子,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他们在战场厮杀保家卫国开辟疆土……
他知道,还不够,还不够,他废了很多心血留在了京城。
从一个小官一步步往上爬,他等了两年,终于在阔别十年之后,他再次见到了那人。
他后来耍了手段,在那人班师回朝之后,故意在他回府的途中,撞碎了他一块美玉,与他身量相当的青年依然是一脸的爽朗说着不必了,可他坚持。
因为他所求的……从来就只是单单擦肩而过。
可那时他并不知晓,不知晓自己对对方的心思,以为只是年少时对救命恩人的孺慕之情。
直到后来,养父母过世,他在丧期,已然成了至交好友的青年前来吊丧,当时他就跪在棺材前,青年难得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笑意,满眼哀伤地走到他面前,张开手臂搂住了他:别难过,你还有我……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肮脏不堪的,想要将其困锁一世的卑微又忍不住偏执执拗的心思。
可他不敢,他怕说出口之后,连对方的面都再也见不到。
好在,对方执迷于征战与保家卫国,一走就是几载,根本对成婚之事不上心,虽然几年才能见到几面,可他竟不觉得难过。
他卑微而又虔诚的祈求他不要娶妻。
否则,他不知道若是这人成婚,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那人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他大概也没想到,他尽心辅佐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刚登基不过数月,竟突然暴毙而亡。
他第一次见到那人那般伤心的模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日不休的饮酒,痛不谷欠生,他忠的君,甍了……他的抱负,他的天甚至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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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过去的时候,对方醉得一塌糊涂,抱着他哭嚎,哭他没有保护好皇上,哭他以后大赵的江山要怎么办?哭那些可怜的黎民百姓……
他劝慰了很久,瞧着抱着他的腰肢哭得恍若孩童的男子,突然觉得天地间,都不如这人的一颦一笑来得重要。
后来,几个云戟帝的心腹商议让云戟帝的胞弟霁王即位,他当时已经位极人臣,他想要辅佐谁,他就帮他。
可后来他才知道,这件事,是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如果知道那赵帝狼子野心,如果知道那赵帝心存歹念,他就是拼着与他决裂,也要阻止。
即使他会失去他,也不愿他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可当时他不知道,他助赵帝即位,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再次展露的笑颜,觉得心满意足。
可这般的轻松却随着后来两年发生的事,越来越不对劲……
随着越来越多云戟帝的旧臣被贬,他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心焦,可却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而他对他的心思,也达到了鼎盛,他怕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可瞧着他日益紧锁的眉峰,却不忍心。
不忍心给他徒增烦恼,所以,他想着,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那时,凉州出现了瘟疫,因为灾情严重,朝堂之上无人敢前往,那人不舍得百姓遭受此等灾祸,毅然决然想要前往,他怎么舍得?
于是,在他开口之前,临危请命,最终这件差事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人盯着他瞧了许久,眼神里谷欠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未说出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
他看到对方眼底那一瞬间只有他一人,觉得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甘之如饴。
可他那时却不知,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就在他走了不过月余,那人突然在京出了事。
他被定国公诬告欺上瞒下、贪污受贿、暴戾残害无辜之人,一桩桩一件件的伪造证据,甚至已经跨越两年之久,证据确凿,满朝震惊,赵帝震怒,不过是数日,就直接定了他的罪,一家老小,全部被发往苦寒之地流放,而聂中郎虽然罪当凌迟,却因为过往战功赫赫,赵帝其死罪。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然迟了,他还是疯了一般从途中往回赶,路上跑死了几匹马,可等他赶到时,却被那人的副将拦在了城外。
那副将跪在地上,双眼发红,双手捧着一封信:御史大人,这是大人……留给你的信。
他几乎是抖着手瞧着那信上熟悉的字迹,一字一字往下看,看得瞠目谷欠裂双眼血红,当看到最后一句话时,到底没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道:阿钰,哥求你最后一件事,用哥的命换聂家一百七十余口人的性命。
瞧着那末尾的平绝笔三个字,他怎么可能亲手将那人送上死地?
他吐血的模样将那副将吓到了,看他打算继续往前,副将死命抱住了他的腿:御史大人,你难受我们都知道,可我们哪个不难受?可能怎么办?奸臣当道,当今圣上听信佞臣,非信了大人有谋逆之心,赵帝已经派了五百死士等在流放的途中,等待大人与一百七十余口的,是全灭啊……御史大人,大人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那是他的家人,若是他们出事,您就算是保住了大人的命,你觉得大人会独活?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夜。
翌日,他抹了一把脸,一件件将朝服穿在身上,他这次上早朝,没有坐软轿,他一步步走了过去,从后半夜走到天亮,他一步步走向那条将他逼近思路的皇道上,直到……终于剩下最后一步,他跪在了御书房前。
他听到自己冷静清晰的声音,残忍而绝望:臣……恳请皇上将聂中郎聂平处以极刑,如斯大奸大恶之人,绝不能放过,当凌迟处死,不可因其过往之功,放过此等恶人。
他跪在了御书房外三天三夜,一动不动,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到来来往往的同僚对他指指点点,他麻木地跪在那里,早就听不到看不到任何声响,耳边只一遍遍响彻着那人过往的音容面貌,否则,他怕自己根本坚持不下去,他怕自己就立刻冲向天牢,就算是死,也要将他抢出来。
那是他仰望了十八年的人,结果……却是他最后将他送往死地。
聂平,你怎能这般残忍?
他坚持了三天,赵帝终于同意了,不过还是虚伪的道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最后只判了他斩首,他的家人则是由流放改成了贬为庶民,世代不可入朝为官。
他从宫里被抬出去时,望着那天际,大睁着眼,无法闭上,他保住了他的家人,却最终……没能保得住他。
……
裴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仿佛又看到了那人,一身意气风发的盔甲,骑着高头大马,依然是少年时的模样,朝着他纵马而来,身后的朝阳,耀眼得夺目,他在对方爽朗的笑容中,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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