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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之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浮游子
方鹿鸣属于n市人里的异类,特别能吃辣,吃火锅时蘸的酱料他总要先加好几勺辣椒酱才吃得过瘾。记得有回去吃麻辣香锅,他要了个重辣,辣味直接把一整个餐厅熏得让人涕泪直流。
他吃得正香,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叮”的短信声。他塞下一整颗牛肉丸,一边的脸颊鼓得圆圆的,然后解锁,看了眼短信内容。
结果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险些将嘴里的丸子囫囵吞了下去。
他被呛出了眼泪,拼命地咳嗽起来。靳屿发现他的异状后,一手顺着他的背,一手递给他一杯温热的水。他迫不及待地接手便喝,猛吞好几口后才缓过来。
刚刚的短信是他弟弟发给他的,说他好久没有回家了,并让他过年到家里来,难得聚聚。
他弟弟叫方路远,跟他同父异母,他妈是情妇,而方路远的母亲则是所谓的正室,地位身份的差距可见一斑。方鹿鸣自小缺爱,所以心思比寻常人都要来得敏感细腻,方路远是方家唯一会对他好的人,可是这个“好”却掺杂了诸多其他颜色,混合久了便成了麻木不仁的灰。
许是因为教育与出身的不同,方路远骨子里就带着高高在上而瞧不起人的意味,至于他对方鹿鸣的好,是善意或者是施舍,他都不得而知。
他知道他再不回短信,方路远就会打电话来了。他用纸巾擦了下油腻腻的手指,在屏幕上拨弄着键盘:看情况吧。
刚发送出去没多久,便有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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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看什么情况,爸爸和我都很想你(┳Д┳)。末尾处还加了个颜文字,看得方鹿鸣哭笑不得。
“怎么了?”靳屿见他神色不对,问他。
方鹿鸣食不知味,边吃着娃娃菜边含糊地说:“我弟叫我回家过年。”他本就没什么朋友,一堆心事压在心底早已让他喘不过气,现在索性一股脑儿讲了出来,“你不知道,我妈就是一情妇,我只能说是我爸的私生子。我在家里格格不入,只要我一回去,这个家啊,就会变成一个修罗场。”
他还想继续说,靳屿拿起一颗去蒂的草莓塞进他的嘴里。他被食物堵住嘴巴而不能说话,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诉说着不满。他原来漆黑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柔和,开口:“那寒假跟我一起么?”
他终于将草莓吞入腹中,却被他的邀请弄得一愣,“啊”了一声。
“跟我一起过年。”他从容不迫地说着,拿起纸巾帮他擦了下嘴角的油渍。
※※※
结果等到真正快过年的时候,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仿佛世界都是白色的。地面上的水洼都结了层冰,松柏上挂着霜冻,便连窗户也裹上了雾凇。
狗剩换了身红色带百绒的衣服,还给它戴了顶帽子,像是在角色扮演着圣诞老人,跑起来浩浩汤汤红红火火,结果一不留神被横在地板上的玩具绊了一跤。
方鹿鸣观赏到了整个过程,噗嗤地笑出声来。
狗剩幽幽地把头扭向他,眼中似乎写满了委屈,随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方鹿鸣:“......”
摔了一跤,就能把腿给撞折?
方鹿鸣突然想到靳宅那只叫铁蛋的短脚猫,也是这么个碰瓷法,只要轻轻碰下它的短腿,它就会立马扑通一声往地上倒去,翻着肚皮不肯起来。
他想了想,突然将放在沙发上的逗猫棒朝狗剩甩了过去,而狗剩看到它朝自己飞过来,连眼睛也是亮晶晶的,飞快地纵身一跳,将上面的羽毛牢牢地衔在嘴中。
过了会儿,它像是才意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机械地松开嘴巴。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他顺手将狗剩抱起来正要去开门,而靳屿已经先他一步地走了过去,他只得坐回了沙发上继续逗猫。
一边顺着狗剩的毛,一边玩着手机,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敌意开口:“你是谁?”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结果那人下一句话便是:“我哥呢?”
他登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旁边的狗剩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很多往事在这一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尽数涌现在他的面前。
他走过去时,就见到那人用力甩开拦在他面前的手,径直走了进去,然而在见到方鹿鸣时反而顿住脚步,眼神一下变得躲躲闪闪的,支吾着开口:“哥......”
也就一字,他却说得极其小声,像是蚊子叫似的。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也就比他小三岁,个子已经超过他半个头,五官虽然未脱稚气,但是生得标志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格外像那位夫人,垂目自带几分疏离清冷,注视则含情脉脉,仿佛能将所有异样的情绪都隔离在外。
方鹿鸣就被这双眼睛骗过。
来的人其实还有靳屿的妹妹,只不过个子有些矮,被靳屿挡在了身后。他将万般思绪压在心底,只是看了方路远一眼,很快将视线转移到靳屿身上,言简意赅地介绍道:“这是方路远,我弟弟。”
靳屿点了下头。
方路远颇为委屈地开口:“哥,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他被他问得一愣,只得低下了头,轻声说:“我是不会回去的。”他答非所问,可是最终答案却是相似的。
“哦,”他的尾音稍扬,若有所思地看向靳屿,指着他质问,“然后你就跟这人住在一起了?”
方鹿鸣皱眉:“小远,别这么不懂事,他也是你哥哥。”
方路远起先听到他叫自己“小远”,神色稍微和缓了些,而后听到下半句,脸再次阴沉下去。
就在气氛即将凝滞成冰的时候,靳屿走到了方路远跟前,淡淡道:“既然是鸣鸣的弟弟,不妨留下来吃个年夜饭。”
方鹿鸣觉得自己要是在喝水肯定会被呛到。另外,他又有些茫然,鸣鸣?他什么时候这么叫过他了?完全没有印象呀。
方路远的脸色愈发难看,额角的青筋也暴出几根,咬牙切齿道:“连我爸也没叫过我哥‘鸣鸣’,谁允许你这么叫了?!”
“我准的。”他开口,心中不禁想,这小孩几年不见也是越来越猖狂,来这儿竟连主客都分不清了。
方路远被他噎住,声音也夹杂了些可怜的意味:“哥,你居然帮外人说话。”
他受不了这小孩楚楚可怜的眼神,下意识将目光瞥向一边,却不小心与靳屿的眼睛对在了一起,不自觉张开嘴巴就答:“你是我弟弟,而靳屿是我朋友,你跟他都不是外人。”
他看到靳屿听到他说“朋友”的时候,眼神倏地暗沉下来,但也只有一瞬,很快他的眼中又看不到任何情绪。
方鹿鸣有些心虚,正要继续开口,而靳屿在此时突然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就不见外了,”他难得温和地说完这句话,然在下一刻语气骤然变冷,“要么留一晚,要么滚。”
“你!”
第十二章
“你!”
恰时靳嬗从靳屿的身后蹿了出来,挡在他的面前,颇有气势地说:“不许欺负我哥哥!”而她手里的铁蛋也跟着“喵呜”一声。
靳屿挑眉,摸摸靳嬗的脑袋。
方鹿鸣试图圆场,对方路远温和道:“小远,别站在这里,进客厅先坐会儿。”
方路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虽不情不愿,但也顺着他的意思走进了客厅。
铁蛋今天穿了件绿色的棉袄,那绿色鲜艳极了,好像还带了点荧光,跟狗剩的红棉袄对比鲜明。
两只猫面容严肃地打量着对方,铁蛋是身份尊贵的美国短脚猫,因此看不起狗剩这种中华田园猫,高傲地甩了下尾巴,“喵”地叫了声,像是在挑衅。
而狗剩似乎毫无察觉,它盯着铁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爪子,拍了下铁蛋的脑袋。
“喵!”铁蛋龇牙咧嘴,像抬起爪子反击。
奈何腿太短,它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狗剩的头颅。
方鹿鸣看了它们好一会儿,见狗剩头顶的帽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堪堪欲坠,不禁笑出声,问靳嬗:“怎么没给铁蛋做顶帽子?这样就能成为情侣装了。”
狗剩跟铁蛋的衣服都是同一个裁缝做的,除了颜色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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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的设计、走线都如出一辙。
靳嬗操起手,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没办法,每次给铁蛋戴,铁蛋都会挣扎好久,于是这顶帽子放家里都积灰啦。”她摊开手作无奈状。
嗬,还成了。他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铁蛋的额头,而它刚刚才受到莫大的屈辱,对他这个行为表示很愤怒,因此冲他咧开牙齿喵喵乱叫,声音却奶声奶气,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方路远见他逗猫逗得这么欢,全然忽略了就坐在旁边的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吃味,叫了声:“哥。”
方鹿鸣停止动作,扭过头看去,有那么一瞬间,方路远像是突然长出了耳朵与尾巴,正要摇尾乞怜、委屈兮兮地望着自己。
他眨了眨眼睛,见小孩又恢复了原样,顿时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见靳嬗突然叫了起来:“哥哥!”
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靳嬗严肃着一张小脸,眉毛都纠结成一团,指着靳屿腿上的狗剩说:“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靳屿并没有反应,依然神色淡然地顺着狗剩的皮毛,倒是听得方鹿鸣愣了一愣。
不喜欢猫……怎么会……
他将记忆翻来覆去地搜寻好久,这才意识到靳屿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不喜欢猫。
那为什么还要答应帮他养猫呢……
他再次陷入到迷茫与踌躇当中。
“人是会变的。现在讨厌的事物,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徐徐答道。明明是回答靳嬗的话语,他却目光灼灼地看着方鹿鸣,好像要在他的脸上烙下印记。
方鹿鸣忽然有些紧张,故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专注玩猫。
接着只听到靳嬗气鼓鼓的声音传来:“哥哥是个大骗子!坏蛋!”她骂了两个词汇后就开始词穷,憋了老半天又大声道,“双标!”
“哦?”靳屿扬长了尾音,“你还知道‘双标’?”
“那是自然。”她骄傲地挺起胸脯,接着说,“小沈老师教我的,他什么都知道!”
方鹿鸣正听着他们的对话出神,猛地反应过来他似乎忽略了旁边的方路远。
他转过头去时,就见到小孩已经眼眶红红地盯了他许久。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禁有几分心软,声音也不知觉地软和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
小孩见他是对着自己说话,眼睛骤地亮了起来,立马回道:“我知道哥哥一直住在靳家,所以就去那里找你,接着便遇见了靳嬗,她正准备去看她哥哥,于是我就跟过来了。”
方鹿鸣笑了:“原来是误打误撞,那万一我不在这儿呢?”
他突然凑近过来,用小时候他最擅长的撒娇语气说:“哥哥跟我是有血缘关系的,我……”
话还未说完,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时间到了。”
他见到靳屿站了起来,他的身躯正处于成年与少年的分水岭,修长挺拔,如同松竹,将日光灯全然遮盖住。因而此时的他像是站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鸣鸣,过来,我们去给客人准备晚饭。”明明他的周身宛如铺落一层寒霜,声音却如同消融的雪水那样沁心动听。
※※※
年夜饭自然要比平常的晚餐来得丰盛些。白斩鸡、白切肉弄成薄片,在餐盘上摆出了一朵花,蛏子、花甲、青蟹是提前做好的,呛蟹、醉虾、泥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仍然泛着冷气,还有一盘盘素菜蒸好的茄子拨出细丝,用芝麻油拌匀,以及雪菜素鸡、油焖笋。皆是冷菜,唯一的热菜便是主食,以鸡汤作汤底,年糕与糯米团熬煮在一起,盛以小碗,热气腾腾。
这时烟花声从窗外传了进来,此起彼伏,经久不歇。
外面倒是热闹得紧,反观屋内,一桌围着四个人,地上还躺着两只猫,却一语不发,着实冷清了些。
方鹿鸣光顾着吃肉,没有碰那些海鲜。而今天靳屿就像是吃错了药,不光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居然还亲自动手帮他剥蛏子,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三下五除二便把蛏子肉撬开,还慢条斯理地去除它边上的一道黑线,蘸下酱油,然后放到他的碗里。很快他的碗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他张了张嘴,见靳屿不含任何温度的视线自他脸上划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与此同时放下心来,嗯,还是原来的靳屿没有错。
骤地,就坐在他右边的小孩突然“啪”地一声把筷子甩在桌上。他被吓了一跳,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尽量放缓声音说:“好好吃饭,突然发什么脾气。”
他并没有回话,反而隔着方鹿鸣对靳屿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哥不喜欢吃海鲜?”
方鹿鸣正要解释,反倒是靳屿率先开口:“你怎么知道鸣鸣不喜欢吃?”
“我自小跟他一起长大,我当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越是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是洋洋得意起来。
他听到靳屿轻声笑了起来,不同以往,这个笑声更像是嗤笑,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鸣鸣不是不喜欢吃海鲜,只不过懒得剥壳罢了。”
方鹿鸣登时睁大眼睛,跟他眼神交流:你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靳屿但笑不语,凉凉地看向方路远,姿态犹如这场闹剧中的旁观者。
方路远愈是气急败坏,他愈是气定神闲,甚至还不忘火上浇油,继续道:“这些事情,鸣鸣没告诉过你么?”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便是,方鹿鸣把他的癖好都告诉才相处一个学期的靳屿,却没有对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弟弟提及这反倒是冤枉方鹿鸣了,他还当真没有跟靳屿说过,也不知道后者是如何发现的,他也不得而知。
方路远被气到不行,胸口不断起伏着,似在平息怒火,而下一刻,他突然站了起来,椅子伴随他的动作在地上发出尖刺的噪声。
方鹿鸣才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汤,等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后,却看见方路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摔门而去。
关门声很大,吓得坐在对面的嬗抖了三抖。
他愣了几秒钟,正要站起身去追方路远,然而突然有只手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手腕,劲道用得很大,强行拽着他坐回了原位。
“你做什么?”他吃痛地揉揉手腕,原本细白的皮肤多了一圈通红,却听见始作俑者反问他:“你又是做什么?”
他皱眉:“他走得这么快,外面又冷又黑,我不放心。”
靳屿又问:“他今年几岁?”
他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仍然如实答:“十六。”
“十六岁,又不是六岁小孩,不值得你挂心。”
“可是他是我弟弟啊......”
“弟弟?”他不禁眯起眼睛,瞳仁极黑极深,缓缓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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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他,温热的气息抚在他的脸上,只听他道,“那我呢,我是什么?”
第十三章
方鹿鸣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越靠越近。蓦地,一个稚气的声音不是时候地插了进来:“哥哥,你这叫偷梁换柱!”
靳屿的身体一滞,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皱起眉头看向靳嬗。靳嬗被他皱着眉头的一张冰块脸唬得筷子也险些落地,悻悻地抬高双手投降:“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靳屿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慢悠悠地说:“又是那个老师教你的?”
靳嬗下意识地点头,又立马摇头。
方鹿鸣还是有点不放心,说了句“我吃饱了”便迅速从靠椅上站了起来,围上一条围巾准备出门。
他以为靳屿会再次拦住他不让他走,可直至关上门,他也没有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路上行人很多,大多结伴相随,烟花声震耳欲聋,伴着几个小孩子铃铛似的笑声,比以往的大街不知热闹多少。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感受到了一丝过年的气息。
方路远若不是个路痴,他还能选择继续留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毕竟一出外面寒气逼人,他还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谁乐意待在外头呢。只是他跟这个半路上蹦出来的弟弟一起长大,实在太了解对方一个明明已经去过许多次的地方,他以为小孩这下应该记住了,撇下他出去打了个电话,通话时间有点长,他再折回来时,就见到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然而在看到他的时候破涕为笑,因为才哭过还拖着软绵绵的鼻音,说着,哥哥,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他并没有“再也看不见你”这类卖惨兮兮的话,小孩好像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愧疚得紧,自此之后都不敢让小孩独自一人出门,甚至连回家都要紧跟着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得了。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的关系也逐渐疏远了。
想到这里,方鹿鸣原本翘起的嘴角又垮垮地垂了下去。
他找到方路远的时候,已经冻得快说不上话。他吸吸鼻子,叫住了声他的全名。
路灯坏了一盏,小孩隐没在凄迷的夜色中,看上去有些寂寥。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脚步一顿。
他见方路远并没有转过身来,索性跑到了他的面前,皱眉呵斥着:“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这么冷的天气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小孩仍一声不吭,似乎还在跟他置气。
他叹了口气,见小孩穿着低领,一截脖子暴露在凉飕飕的空气中,赶紧摘下围巾给他围上。
方路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直至脖子传来还未冷却的余温才反应过来,他的面色登时软化不少,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叫了声:“哥……”然而声音听起来仍是有些闷闷不乐。
方鹿鸣“噗嗤”地笑了声,用拳头捶了下他的肩胛骨,说道:“不生气了?”
“我从没有生过哥哥的气。”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说道:“我送你回家。”
话是这么脱口而出,而偏生又在这个时候,他的衣角被人怯怯地扯了扯。他低下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靳嬗抬起一张小脸看着他,两颗丸子头扎得很严实,当真想两颗圆溜溜的丸子,让人忍不住有种想拿手指戳一戳的冲动。
于是他弯下腰,真的伸手戳了戳,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神色躲闪,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我......我自己突然想要回家,哥哥被我吵得烦了,就带我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靳嬗身后,一眼就看见了靳屿的身影。此时他还维持着猫腰的姿势,只觉得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自头顶漫至脚趾,直叫他喘不过气。
靳屿从暗处走了出来,淡淡地瞥了方鹿鸣一眼。方鹿鸣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偏过了头,就听见方路远突然沉沉地说道:“回家?嗬,明明就不顺道。”
方鹿鸣先是一愣,之后又是一愣,有些惊讶:“原来你知道路呀?”
方路远的脸上顿时闪现一丝狼狈,幸好天色太黑,遮盖掉了他此时的表情。很快他敛起一切情绪,用他最擅长的伎俩故意装作懵懂无辜地说:“好像......白天的时候,没来过这里。”
方鹿鸣顿时捶了下他的脑门,笑说:“有印象还走错路。”
气氛正朝着融洽的方向发展,然而还是被人扭转了趋势,靳屿拉着他妹妹的小手,像是顺口说道:“正巧,我要送靳嬗回家,不如一起吧。”
方鹿鸣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正要说“好”,而他旁边的小孩像是点了炮仗似的突然炸了,指着靳屿的鼻子就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靳屿眯起眼睛,平静开口:“不是,一切都是巧合。”
“是么,傻子都看出来了。”
“......”方鹿鸣有些茫然,眉间纠结成一个“川”字,声音稍微抬高了些,“你们有这个闲工夫聊天,还走不走了?”“了”字未落,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立马有只温热的手摸上他的脸,然后渐渐游离至他的脖颈。他痒得整个肩都缩起来,不满地看向靳屿。而靳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还像是结了层寒霜,视线转移至方路远身上,再准确点说,是方路远脖子上的那条围巾。
方鹿鸣见靳屿不说话,于是低下头,将整个儿下巴尖缩进衣领里。须臾,他感受到一件厚重的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衣服大且不透风,将他整个人都包了一起,只露出一颗脑袋。
他正想说什么,方路远又噔噔噔走了过来,将他之前给他的围巾摘下来重新替他一圈一圈地围上这下可好,他的下半张脸都被围巾挡住,唯有一双眼睛在不断地眨呀眨。
“哥,这条围巾我本来想私留的,看你这么冷,还是给你吧。”他的声音甚至还透着一丝委屈,就好像把它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忍痛割爱那样,弄着方鹿鸣又好气又好笑。
骤地,他觉得腰身一紧原来是靳屿将大衣上挂着的那条腰带系了起来,打完一个活结后,腰带还有些长,干脆像牵小狗似的将他牵着走了起来。
方鹿鸣刚开始还会抵抗几下,被迫走了一段路后,看着面前那挺拔修长的背影,忽明忽暗地穿梭在路灯与路灯之间,突然心中生起吊诡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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