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浮游子
男生虽然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但他的个子很高,比179的沈晴方还高出半个头,两人拥抱的画面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异常和谐,仿佛是一个在外凶神恶煞的狮子起利牙尖爪,正在对它的主人撒娇扮无辜。
方鹿鸣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到,不由愣怔地看向靳屿,拼命地眨眼睛。而靳屿慢悠悠、慢悠悠地给他一个“不关我事”的眼神,转回头不再看他。
“......”
男生仿佛才注意到他们两人,松开沈晴方,好奇地问:“老师,他们是谁?”
“我朋友。”沈晴方又复述一遍,这次却报上了他俩的名字。
男生的脸上顷刻绽开笑容,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与酒窝,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乖巧地说:“你们好呀,我叫韩。”
第二十四章
这趟出来玩,沈晴方的本意是打算结伴去西湖。若是不算熟络的朋友,方鹿鸣还是会选择礼貌地应邀,而对象是沈晴方的话,他也懒得跟他客气,直接怒拒他的提议现在已经是七月初,h市的温度直逼40度,出去玩一天活鱼恐怕都被晒成鱼干,因此他选择“哪凉快哪呆着去”,果断在被窝里霸占靳屿的手机。
画室的学生居多,所以他们休息的地方跟学校里的宿舍没什么区别。一张长一米九、宽九十厘米的床容纳不下两个男生,靳屿跟方鹿鸣只得分床睡。他睡觉有一个爱踢被子的坏习惯,平日总是靳屿在他熟睡时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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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掖好。这天的舟车劳顿,他俩一沾枕头便彻底睡过去,而方鹿鸣甚至还未打完游戏,手机屏幕长时间亮着也不曾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一觉醒来时,他在游戏里到一堆人骂他“猪队友”的私信,有些甚至直接语音,劈头盖脸便是一堆夹杂生殖器的辱骂。他揉揉眼睛,边听着这一句句脏话边伸个懒腰,渐渐反应过来昨晚他似乎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想,还是道个歉吧,但是要说些什么呢?
他转转眼珠,在手机上打字:对不起呀。顺便加上一个颜文字。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趾有点痒,忍不住挠起来。挠着挠着,他又感觉脚踝也痒痒的。结果掀开被子一看,他不禁深吸口气这么一双腿,他被蚊子咬了至少十余个小包。他本就细皮嫩肉的,经过刚才的抓挠,两块地方通红得几乎破皮。
手机突然传来不绝如缕的震动声,他拿起手机一看,不禁傻了眼。
这个游戏一开始好评如潮,可是最近它的策划似乎选择自掘坟墓,更新完以后出来一个有史以来最鸡肋的功能,那就是连接微信聊天。它会自动复制你游戏里的文字内容,直接跳转到微信界面上。
方鹿鸣刚才就不小心点到这个按键,又一不小心在微信界面勾上“多选”,于是......
靳屿:对不起(?;w;)
a:......请问,你是本人吗?
b:[捂脸]应该是发错信息了吧?
c:卧槽???!!!!!!!!!你是假的吧!!!!
d:没关系?(⌒⌒?)
......
一堆人纷纷怀疑这条消息并非靳屿本人所发,或者是粗心大意之下点了群发。班级群更是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消息数便上升至一百条。而大多数人都相信是前者,因为靳屿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鹿鸣欲哭无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与此同时靳屿开门进来,手上还拎着两份早饭,将一份放在桌上,就见到方鹿鸣一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而当他正对上他的视线时,他便像受惊的小鹿般惶惶不安地移开视线。
他自然没有看见靳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挑眉问:“怎么了?”
方鹿鸣赶紧低下头,乖乖地将双手伸直并拢,将靳屿的手机献宝似的递给他,说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对不起......”随后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与他听。
靳屿安静地听他说完,沉默好一阵子。等不到他的回应,他如坐针毡,正一筹莫展地思考如何能求得他的谅解时,他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腿怎么回事?”
方鹿鸣抬起头,脸上茫然得似还没有反应过来,怔忪许久才道:“啊,哦......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
靳屿握住他的脚踝仔细察看,他只觉得有阵湿润的热风喷在他的皮肤上,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然而靳屿的手劲十足,他不过动弹一下,前者便加重力道将他往前一拽,而嘴唇几乎要贴在他的脚踝上。
靳屿“啧”了一声,就见到之前的蚊子包已经被方鹿鸣手贱地挠掉一层皮,细密的血珠不断往外渗出、凝固,化成一小块血痂。虽说只是小伤口,但在他身上仍旧显得怵目惊心。
窗外蝉鸣声聒噪地叫个不停,阳光被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粹,铺落在徐徐摆动的帘布上,如同黑白电影中一晃而过的镜头。
他看到靳屿从包里拿出一瓶绿油油的风油,倒几滴在手上,避开伤口谨慎地涂抹起来。风油的气味很呛人,他一边被按摩得昏昏欲睡,一边又被这味道熏得清醒过来,实在矛盾。
靳屿紧接着拿出一包酒棉花,想要擦拭他腿上的伤口。尽管靳屿的动作很轻很柔,但酒刺激着新生的伤口,还是痛得方鹿鸣哼哼唧唧地叫起来。
他觉得靳屿有些小题大做,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人就是很招蚊子喜欢,小时候有一回出门在外,我手上、腿上被咬的包比现在还恐怖呢,甚至还抓破过很多块地方,但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你......”
靳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朝他凉凉一瞥。
他不由噤声。
※※※
方鹿鸣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待在寝室里,这样就失去出来玩的乐趣。于是他总是喜欢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往画室里赶,画室里大部分人都是即将上高三的学生,夙兴夜寐地从早上七点画到晚上十一点。方鹿鸣已经脱离苦海,对于此景不光不会觉得感同身受,反而喜闻乐见。
画室的几个老师并非刻板守旧的人,他们叛逆时期做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一见到方鹿鸣走过来,只会笑眯眯地说:“又来这里吃东西啦?”
沈晴方有些头疼,低声呵斥他:“你呀,敛点。”
方鹿鸣抬起头来,眼睛澄澈水润,嘴角因为刚吃完泡芙的关系,还沾着一圈奶油,颇为无辜地问:“为什么?”
沈晴方最受不了他这种懵懂无知的眼神,一下子便没了脾气,寻个合适的理由解释道:“......因为画室很脏,空气里都飘着铅笔灰。你想想你刚才吃的东西,好吃吗?”
方鹿鸣点头。
“那让你吃这些东西呢?”他信手拿起一个人的笔盒,从里面掏出各种铅笔、炭笔、亚光,循循善诱道,“里面还混了这些东西,你不觉得恶心吗?”
方鹿鸣依旧点头,但是他转着眼珠思索一会儿后,开口:“照你这么一说,我们干脆别用鼻子嘴巴呼吸,憋死算了。”
沈晴方:“......”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憋不憋死的?”韩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沈晴方身后钻出来,摇着无形的尾巴、一脸兴奋地看向沈晴方。
方鹿鸣断断续续地跟他解释一遍事情原委,韩听完顿时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深得好像能攒下两汪水,开口:“你别信老师这些大道理,他无非就是暗示你不要在画室吃东西罢了。”
他反复琢磨起这句话来,总觉得韩才跟沈晴方认识一个多月,而语气熟稔得有种自家人跟外人客套的意味。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顺着他的话问:“真的不能吃吗?”
韩又笑了起来,虎牙尖尖,像极了还是小奶狗时期的萨摩耶,说:“当然是假的。”他朝方鹿鸣走过去,一脸希冀地说,“我也想吃。”
方鹿鸣忙不迭递给他一块小蛋糕。
韩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摊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张开嘴巴:“啊~”
“......”沈晴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夺过方鹿鸣手中的蛋糕,将它一整块塞进韩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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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第二十五章
“唔咳咳咳咳!”他被呛出泪水,好不容易将蛋糕吞咽下去,委委屈屈地对沈晴方控诉着,“老师,你想谋杀我......”
沈晴方又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拿小画板轻敲韩的脑袋,命令道:“去画速写。衣纹,一百张。”
韩顿时苦着一张脸,伸出五根手指,欲讨价还价:“五十张。”
沈晴方没有说话,只是敛脸上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一会儿之后,韩终于缴械投降,丧气地垂下头说:“好吧,我这就去画。”
他的表情顿时开始松动,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夸奖道:“真听话。”
韩这才高兴起来,身后像是当真长出一张毛茸茸的尾巴,正欢快地摇来晃去。
方鹿鸣见到他走远之后,将手上的蛋糕屑拍干净,就见到沈晴方还站在他面前,而周围恰巧没有人经过。他心底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恰巧天时地利人和,他不由看向沈晴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晴方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莞尔,说:“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吗?”
他端正坐姿,将没拆封的、已经拆封的零食一股脑儿地塞进塑料袋里,随后往地上一扔,眼珠子骨碌地转一圈,开口:“你跟韩......认识多久啦?”
方鹿鸣也是昨天才知道,韩便是之前靳屿夸那幅画不错的原作者。看他们的熟稔程度,完全不似只认识一个月该有的模样。
他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目光转而变得悠远起来,仿佛正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我啊,初中没毕业就在这家画室了。他是我们这个班最小的,很聪明,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子,被老师骂狠了还会哭鼻子。那时他脾气很臭,心高气傲的,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那天他一个人哭了很久,都没有人过去安慰他。”
方鹿鸣能想象那副画面,在没有碰到靳屿之前、他的高中生活也是这样。无非是他有几个破钱,所以有一堆人上赶着巴结他。他那时没有朋友,家人更不会嘘寒问暖,本质上是因为太过于孤单,因此迫不及待地做不论好坏与否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得可笑。
他回思绪,感同身受地点头:“真是可怜呀。”
沈晴方笑笑:“如果你当时也在内的话,一定不会这样认为。”
“啊?”
“我当时也挺讨厌他的,但是啊,我似乎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弟弟。”
方鹿鸣点点头:“确实没有。”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是跟我妈的,她在我七岁的时候又跟一个叔叔结婚就是我现在的爸爸,还生下一个儿子。他们工作很忙,我从小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所以我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
“其实我没有安慰他多长时间,就轻声哄了几句,最后还给他一颗糖。他自从尝到甜头后,就喜欢粘着我,就像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他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但眼底掩藏不住纵容与笑意。
方鹿鸣突然想起高中时铺盖天地地传“沈晴方是同性恋”的流言,正要一问究竟,就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方方,我们这里还缺一个模特!”
他立马反应过来“方方”说的是沈晴方,后者叹口气,说:“你们这么多人,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女生说:“我就不!”
沈晴方:“......”
女生洋洋得意地笑起来,伸手朝他一指:“我要你”骤地,她的手变换方位,转向还在兴致盎然看戏的方鹿鸣身上,开口,“旁边这位!”随后她笑眯眯地拍下他的肩膀,哼哼道,“敢在姐姐面前吃零食,不知道姐姐正在减肥吗?”
沈晴方皱眉,语气也突然变得严肃:“戚洋洋,他是我朋友。你说话放尊重点。”
沈晴方给人的印象素来都是永远带着微笑,虽说总透露出几分疏离淡漠的意味,但脾气至少比其他画室老师要好上许多。戚洋洋还是头回见他面色不善,不禁悻悻地回手,嘟囔着:“有必要吗,不就是当半个小时的模特么?”
方鹿鸣自然知道他极是护短,忙笨拙地圆场:“你别还嘴啊......”思索半天,他唯独想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他转过头,拉扯沈晴方的衣角,低声道,“行了行了,我跟她去吧,站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晴方知道那些学生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哪会只让他维持半个小时的姿势这样简单。恰巧靳屿不在,不能把他强行撵走。是以沈晴方只能答应下,却仍是不放心,特地将站姿改成坐姿,还往靠椅上放块软垫。
这个班是美院班,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画工十分了得,因此自认为比别人优秀许多,时常作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他们坐在一把把简陋的折叠椅上,围成一个大圈。一些人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一些人拿速写板当扇子扇风,还有一些人依旧在埋头苦画、格外认真。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难得局促起来,不由地端正坐姿、挺直脊背,然而还是有人不满地开口:“动态不够大,换个换个。”
大家原本共同的想法被人挑破,纷纷壮大胆子,争先恐后地要求方鹿鸣该如何变换姿势。而他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折腾将近五分钟,他们却仍没有落笔。一部分是当真对他这样的动态不够满意,而绝大部分纯粹是抱着戏弄的心思来整蛊他。
他有些犯困,干脆将双脚搭在椅子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懒洋洋地开口:“别吵了,你们再不画我都要睡着了。”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十分奏效。他们也觉得自己起哄得有些过头,纷纷安静下来,拿起炭笔开始迅速地打形、勾线。
昨天晚上他玩手游玩到凌晨两三点,今天靳屿突然出门,而他一个人待在寝室里无所事事,索性提一大包零食来画室凑个热闹。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袋零食竟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可他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纹丝不动地缩在椅子上。
他趁着前面人不注意,偷偷地打个哈欠,上眼皮愈发沉重地耷拉下来,而下巴都快黏上膝盖了。他正迷迷糊糊地想着,靳屿呢,怎么过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不知道是戏剧性的巧合,抑或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视线打在他的身上,于是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就见到靳屿当真站在那里,依旧是没有多余表情的面孔,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好像要在他的脸上打下烙印。
他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移开视线,过一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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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后,他又悄悄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注意到靳屿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块画板,后者正垂头认真地画着,嘴角似乎带着一抹笑意,原本冷淡的轮廓也因此变得柔和。
他不由地想,靳屿是在画他吗?他的脑袋虽然不能动,但眼珠子转溜得飞快,朝视线所及之处环顾一圈,又想全场模特只有他一个人,十有八九便是了。
想着想着,他原本苦闷的心情逐渐明朗起来。时间好像总喜欢跟人过不去,一旦伤心难过,就会觉得每分每秒都很难熬。而一旦开心起来,时间总是会过得特别快。就像现在这样,半个小时稍纵即逝。
沈晴方掐表掐得极准,刚好过了三十分钟便一声令下:“换个模特。”纵有许多人抱怨,但方鹿鸣哪还顾得上这么多,迫不及待地便从椅子上跳下来,然而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他的双腿早已发麻,突如其来的跳跃惹得一阵钻心的酸疼自他的脚心蔓延至腿根。他差点站不住脚,幸好后面突然出现一道肉墙即时托住了他,他才没有因此摔得四脚朝天。
靳屿并没有责备他,只是淡淡地问:“能走路吗?”
他表情纠结地看向靳屿,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痛苦道:“能,但可能要缓缓。”他的双腿现在不得动弹,必须等这阵酸麻劲儿过了才能正常走路。
为了不妨碍他人继续绘画,靳屿将他的两只手圈在腰上,缓缓拖着他离开这圈人群中。方鹿鸣觉得实在有点丢人,将头埋在靳屿衣服里不敢再抬起头来。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狗剩懒得从客厅过来吃饭时,也是像现在这样,跟拖毛巾似的将它从客厅拖到厨房,只不过从狗剩变成他自己。他不由地想,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靳屿低头看着他红得滴血的耳垂,轻笑一声,说:“没人了。”
方鹿鸣如释重负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两腮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闷太久的关系还是因为害羞。而他似乎也觉得脸颊烫人,抬起双手又拍又捏,结果变得更红了。他皱眉思索一会儿,看到他手中的画板,突然两眼放光,期待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画我呀?”
靳屿注视着他,半晌才点头。
方鹿鸣顿时笑起来,试探地问:“那,给我看看?”
靳屿毫无犹豫地将速写板递给他,他实在太过于兴奋,自行忽略靳屿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因此正当他兴冲冲地打开看时,眼前的画面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来,顿时让他的心情从高峰跌落谷底靳屿并没有画他,而是画了一整圈正在低头画速写的人。他仔细端详许久,也没有在这密密麻麻的身影中找到他的存在。
他不满地抬起头,皱眉道:“你不是说画我了吗,我呢我呢?”
靳屿慢悠悠地抬起手一指,他循着方向看过去,险些没被气死。靳屿确实把他画在纸上,然而只吝啬地画了半颗脑袋,大部分的身影都被前面一个女生所遮挡。他把这个女生的动态、衣服褶皱画得尤为细腻,却将他这仅有的半个脑袋都简略、虚化掉。
方鹿鸣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如同一根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丧气道:“我以为你只画了我一个人。”
靳屿眼底漾起几分笑意,却故作冷淡地开口:“视角问题。”
方鹿鸣仍旧蔫蔫地“哦”了一声。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对方鹿鸣说道,与此同时指着后者手中的画板,又道,“这个你先着。等我回来。”
难得出来一回,靳屿又变得格外忙碌,其实他有点好奇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但他还是管住了嘴,摆着手目送他离开。
“哇,这是你画的吗?”他正在发呆,没想到手上的画板就这么被人轻松地抽走。
他不悦地转过身,却见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张画,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这时他突然笑起来,眼底像盛满星星一样亮晶晶的,酒窝愈发深邃,“哦~原来不是你画的,是有人画的你。他是谁呀?把你画得真好看。”
方鹿鸣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没有画我呀,画的是全是......”他边说边朝韩走过去,目光转向那块画板时不由地愣住,随后慢慢睁大眼睛。
画里只有一个男生,他懒洋洋地蜷缩在一把椅子上,眼睛半眯半睁,浓密的上下睫毛拢成一团,由于画得格外细致的缘故,睫毛竟根根分明。他的嘴巴微张,而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当时电风扇正对准他的头顶扇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吹起来,却未料到只有头顶的一撮发丝不羁地翘得老高,就像是一根逆行生长的小草。
此时,他的喉咙如同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竟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
方鹿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鞠橙橙,只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起过她。现在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难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她比记忆里苍老太多,除却那眉眼还残留着昔日的风情,其余地方早已不见过往踪影她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然变得花白,脸颊凹陷得过分严重,鱼尾纹、法令纹尤为突兀,而嘴角甚至还有未消退的淤青。
她在烈日炎炎的太阳底下等待很久,由于出门太急连伞也忘记带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见到方鹿鸣走过来时,眼睛一亮,想迫切地走过去,又生生止住,似乎觉得自己太过狼狈,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方鹿鸣转头看向旁边的靳屿,就见到靳屿也在看他,凑过去跟他轻声解释道:“我妈。”
靳屿点头,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登时,方鹿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过一会儿,鞠橙橙局促地走到方鹿鸣的面前,笑容有点牵强,吞吞吐吐道:“鸣鸣,我、我给你带了点你最爱吃的东西。”她将手上的篮子递给他,一一用手指着,“你看,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梅子酱,我做了好几罐,都给你......”
方鹿鸣起先愣怔住,他向来不爱吃梅子,就因为讨厌它的味道,很快他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鞠橙橙一时兴起地做上一罐果酱,他为了讨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大口大口吃下去,强忍着恶心说“好吃”。她自己也尝了一口,顿时酸得皱起眉头,而她以为方鹿鸣当真喜欢,就随口说“留给你吧”。
没想到这个误会竟会牵连至今,他不好拂鞠橙橙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地接过来,客气而又疏离地说声“谢谢”。半晌,他转下眼珠,问道:“您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总是这样的,小时候也是如此。过年时,长辈们虽说都不喜欢鞠橙橙,但是方鹿鸣这个白糯米团似的小孩还是怜爱有加,每次塞给他的压岁钱也要比其他小孩厚上许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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