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第二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米洛
雾气渐渐地散去,男人的银发依然地飘荡在水上,宛如溪流清涧,却闪着银河般的微光,男人的眼底亦噙着别样的水波,使得眸色看上去更加清冷,仿若雪山之巅。
“呵……”男人突然笑了,那笑容极其美艳,却也如散开的水波转瞬即逝,“下一次,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呢……”
男人伸展开长臂,搁在石头上,仰起头,凝视着月空,久久都没有离去。
第八章
半月后
“喝呼!”
嗓子里就像吞进一把铁荆棘,声音嘶哑,痛不欲生!炎得使劲才能吸到一口用以活命的空气。
周围是一片喊打喊杀,哭爹骂娘之声,箭矢嗖嗖地飞过炎的头顶,射向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敌军,因为两边都是沙石山坡,这里是凹地,大燕军处在极不利的位置,必须得突围出去才有胜算!
且对方还放了“毒龙”,一种在炮弹里添加大量毒药粉末的火炮,能让敌人窒息后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这种武器十数年前在南烈战场上就出现过,它杀伤力强,却有着致命缺陷,因为风向一旦改变,毒烟就会误伤自己人,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没多久,就从战场上销声匿迹了。
能让“嘉兰王爷”李冠使出这样的狠招,也是他被逼入绝境的缘故。
在这短短的十数日里,炎率领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接连攻打下三座要塞、四个哨台,杀敌过百,俘虏过千!
而在李冠的手里,只剩下前方的一座名为安图的哨台堡垒,以及后方相隔十五里路的北部最大的要塞阿勒楚。
那是李冠最后的希望,他若是想要绝地反击,就必须保住安图哨台!以及里面从其他哨台、要塞搜刮来的军粮、钱财。
有人说,安图哨台就是一个藏宝库,守卫它的人比阿勒楚要塞还要多。
炎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也明白安图的位置是易守难攻,所以就把前锋营分为三批,轮番上去与李冠的铁盾方阵营进行对冲,这是一个比拼气势的打法,谁的前锋部队先溃散,谁就能赢!
当然,这样的战术相当于“九死一生”,如果统帅都不肯露面,士兵就会有所胆怯、不敢往前冲击敌军。所以炎自己也成为前锋营中的一员,是他扛着大旗,骑着“逐风”,往对方插满铁矛的盾牌里厮杀,逼得对方连连后退,方阵最前方的敌人几乎全被战马踏死!
炎甚至抬头看到了李冠,和他一样是个很年轻的人,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瘦小,他就站在哨台最显眼的位置,不慌不忙地看着这一切。
对方似乎也是个不怕死的人,面对步步逼近的大燕前锋营都没有往后退缩,哪怕他时时刻刻都会进入大燕前锋营,那些强弩劲矢的射程内。
就在炎几乎可以溃败对方的前锋时,架起在哨台角落里的“毒龙”突然放炮,原来李冠是在等风向的改变,炎惊诧的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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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反应极快地让前锋营迅速往左右两边散开,这是一个明知是致命,却不得不做的决定。
因为前锋营只有集结在一起,才能形成强大的攻击力,一旦散开,就极易让对方攻入,也即是溃不成军了!
但是不那么做,这近一千的士兵都会被毒烟呛死!
炎很快拉起脖子里的防风围巾,堵住自己的口鼻,烟雾太大,让他一时无法看清敌军的移动方位,他下了马,猛拍“逐风”的后腿,让它往回撤!
此时唯一可以庆幸的是,炎发现敌方并没有立刻插进自己的身边,可能也是忌惮烟雾,想等它们散去,再来攻打。
所以,他只要可以坚持到毒物散去,就能趁机攻入哨台!便当机立断地下令,让后方的中锋队万箭齐发,穿透毒物射向敌方!
与此同时,他拉起好几个晕厥在地的士兵,把他们交给其他还能走的人,一并拖回箭阵后。
毒烟比预想得还要厉害,炎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喉咙一阵阵剧痛,以及浑身冒出冷汗,他挥舞着宝剑,银光炸裂,一举格挡开数十枝敌方射来的箭!
可是,他一人抵挡不了千人,尤其对方想要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杀掉!
忽地,一支利箭冲着炎的额头尖啸着射来,炎将头一偏,急急避开,但暗黑的箭簇仍飞速擦过炎的额头,血立刻流了下来,淌进炎的左眼。
炎抬手将它一把抹去,却觉得眼睛火辣辣的,刺痛得很,接着,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且闪现出点点乌黑。
炎这时才惊觉,不止烟有毒,箭也有毒。
不过,他完全没有害怕自己会否就此瞎掉,只是在思考,该怎么让军队突围出去,他伸手摸到了腰里的银鞭,是的,他可以飞身过去,在一瞬间将李冠拉出来,来个擒贼先擒王!
可是,对方的前锋依然犀利,炎飞跃出去的时候,也有可能成为一个明晃晃的箭靶,显然,对方也明白这个道理!
听着四周士兵惨叫着“救命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炎觉得只能赌上一回了!
就当炎抽出九节鞭,打算竭尽全力地一搏时,哨台那里却越发地喧闹起来,这种热闹就像是哨台的后门被轰了一样,显得杂乱无章!
“啊!是西凉军!”有人在混乱中高声喊叫,都分辨不出那是自己人,还是敌军。
‘西凉?’炎不禁一愣,他是有到过情报,说西凉会派出一支兵来捉拿叛臣,就是和李冠勾搭在一起的左奕克,但是,双方作战都快两个月了,炎还是第一次“看见”西凉军的露脸。
毕竟,那个叛臣是在大燕这里作乱,他还以为西凉王会袖手旁观,继而坐享其成,和大燕讨回叛臣就好,都不一兵一卒。
“将军!太好了,是西凉扫了他们的后门!”一个副将冒险来到炎的身边,显然是狂喜地说,就好像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
“别放松警惕!让西营从后路包抄!绝不能放走一个匪徒!”炎极快地下了令,哪怕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行。
“是!将军!”副将领命而去,炎的眼前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他就像是一只负载过重的骆驼,双脚都在灼热的沙地上颤抖,且浑身滚烫。
“唔!”
炎左手持剑,右手握着银鞭,他反手将剑插进地里,以保持身体的平衡,接着竭力抬头,内力几乎全部用来抵御剧毒,毒烟开始散去,但炎已经吸入太多。
“咳!”
胸口一炙,喉头刺痛,一口鲜血就涌出,炎却连用手背擦拭一下都做不到,他奋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是不想让将士注意到自己已经重伤。
西凉军的奇袭,对大燕来说是极好的机会,他若倒下,将士必然放弃战斗,所以,他就算是死了,也得稳稳站着!
炎的脑袋里只剩下“无论如何也要取胜!”这一信念,但是,五脏六腑的剧痛让他仿佛承受着烈火的焚烧,体温一口气地升得更高了,手里握着的长剑又往地底插深了一分!
“禀告将军,军队已部署完毕!”这期间,还有传令官来回报,炎装作没事那样,下达军令。
“好!李冠不能落入西凉的手中!”炎严肃地说,额前是冷汗如雨。战情正紧,竟然谁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正常,也许风沙又大,加上毒烟,哪个将士不是灰头土脸,外加满脸、满手的血污呢?
“遵命!”令官急忙走开。战事渐渐明朗,哨台已经被攻破,李冠被困在内,风大了之后,毒烟也消散殆尽,炎松开剑柄,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的哨台却好像水中倒影似的,不停地摇晃。
“将军?”终于有人注意到步履不稳的炎,但是那个人还没来得及靠近炎,就被一记凌厉的掌风给击晕在地。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战鼓擂响下冲进哨台,气势高涨冲天,“嘉兰兵”是兵败如山倒,仓皇四处逃窜。
炎突然失去了重心,往地上摔去,可是下巴还没磕到地面,就先落入一只及时横出的手臂中。
那人穿着一袭带有风帽的灰色斗篷,他将昏迷的炎打横着抱起,呼啸的风沙一阵阵地斜吹过来,还混着灰色硝烟和浓烈的血腥味,趁场面混乱,男人带着炎,消失在这滚滚烟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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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手脚就像被冻住似的僵硬,每一个关节都剧痛无比!
可是炎却不能停下脚步,在这一片黑暗的冰层上,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走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闯出一条生路!
料峭的寒风猛刮着脸,炎几乎睁不开眼睛,就在此时,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炎儿!’让他猛地定住,飞快回头!没错,是爱卿,就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呢。
‘皇兄!’喜悦还来不及漫上胸膛,炎就发现到爱卿站着的位置,是一处极薄的冰层,都可以看到下面湍急的水流,在打着漩涡!
‘您别动!臣弟来了!’炎焦急不已地奔过去,然而,明明爱卿已经近在咫尺,可又突然飘出很远,仿佛那极危险的冰面,就是在阻挠着他们相见!
炎不死心,也没法死心,他生怕爱卿有半点的损伤,却不顾自己身上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使劲地往爱卿的方向跑。
终于,他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地来到爱卿面前,嘴角绽出一个笑容,‘皇……’
‘喀喇!’
冰面突然开裂,但并不是爱卿脚下的,而是他脚下的!
裂纹就跟闪电似的迅速延伸开去,且发出极大地爆响,炎顿时倍感绝望与痛苦!他伸出手,竭力想要攀住些什么,可是身体却猛地往下一沉,便跌入又冷又黑又急的漩涡中!
‘皇……爱卿!’炎激烈地挣扎着,却被一个大浪拍入水底,他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周围是越来越黑,越来越冷,还一片死寂!
‘我要是死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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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就再也看不到卿儿了!’这念头就这么蹿上那痛得快要开裂的脑袋,炎握紧拳头,反反覆覆地对自己说,‘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死掉……爱卿……!’
“爱……?!”炎在喊出口的瞬间,躺着的身体也跟着猛烈弹跳了一下,这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噩梦。
但这瞬时的清醒并没有维持多久,强烈的晕眩感,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在打转,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恶心得很!
“呜!咳咳!”这让炎不得不侧身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双手紧抓着的似乎是柔软的皮毛?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在胃部痉挛般地抽搐后,炎才觉得胸口舒坦一些,他无力地趴在那儿,又过了一阵,才慢慢地抬起头。
很亮!
是一团篝火在燃烧,不时地劈啪作响。
再眨了眨眼睛,远一些的地方都很暗,到处是散落开的石头、沙土,还有一面布满沙尘的断墙。
显然,这是一处破败不堪的屋子,连屋顶、门窗都没了,要不是这半截墙,还真是辨认不出来是栋房子。
炎卧着的地方,就在墙的前边。他支撑起身体,发现地上竟然还铺着一块上好的羊毛毯,和大燕的地毯不同,它的颜色很鲜艳,看得出是羊毛混着色棉线编织而成,柔软、厚实,可以防风沙。
现在,炎是越发地糊涂了,他的记忆似乎是出现了一小段的空白,而感到困扰地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手指碰到了额上包着的绷带,刺痛让炎停下动作,又是一愣。
“你醒了?”
完全不知道这男人是何时来的?炎在听到声音时,对方已经抱着一些枯树枝,站在不远处的篝火旁。
“是你……咿……?!”炎想要问话,但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可能是刚才呕吐的时候,也有伤到喉咙。
“你中毒很深,还是先歇一歇再说吧。”乌斯曼把枯枝加入到篝火中,火燃烧得越发旺盛,火星与灰烟升腾到了半空。
几乎是出于本能,炎的眉头深深地拧起,盯着篝火看。
“你别担心,这里很偏僻,又有灵石山挡着,不会引来敌人。”乌斯曼似乎明白炎的意思,继续添了些柴,“当然,你的士兵也看不到。”
‘中毒……?敌人、士兵……?’炎力地想了想,脑袋就仿佛胀大了几圈,惨烈的、悲壮的战斗画面,一幅又一幅地飞掠过他的眼前,直到冒出点点金星,让他难受得直喘粗气!也回想起了那段空白的记忆!
“你很厉害,超乎我的想像。”乌斯曼观察着炎明明很痛苦,却强忍着的神情,解释道,“嘉兰燃放的毒烟,提炼自西凉的草乌头,是一种只要它生长,方圆十里就不会有其他植被和动物的剧毒之物。”
“……!”炎睁着满是血丝的眼,难掩紧张地看着乌斯曼。
“很显然,它没有解药。”乌斯曼平静地说出让炎唇角微颤的话,但很快又一笑道,“不过,你已经挺过来了,可能还会呕吐、晕眩上几天,但你不会有事的。”
炎的表情稍稍缓和,但没有放松戒备,他张开嘴,声音嘶哑模糊但口型准确地问,“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在你带兵攻打安图哨台时,我们西凉国的军队也出动了,我当时就在安图的附近,本打算等你们打完了,就去做些生意,哪知毒烟扩散得太广,我不得不换地方躲避,穿越低谷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你。”
炎依然眉头紧拧,似乎在辨别这番话是否值得相信,与此同时,他也在运用着内力,好让自己尽快恢复。
一旦意识完全清醒,炎的脑袋里就想了很多的事,比如现在的战局?李冠抓到了没有等等。
“别这么凶巴巴地瞪着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乌斯曼笑了起来,他那双翡翠绿的眸子,在篝火的光芒下,透着好似冰雪一样莹润的光泽。
乌斯曼接着道,“虽然我一度以为你已经死了,毕竟你的身边连一个士兵都没有。”
炎没有说话,可脸上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乌斯曼是在嘲笑他,身为一个大将军,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竟然都没有属下来搭救?他与下属的关系得有多差?
“怎么了?”见到炎闭口不言的样子,乌斯曼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样,明明那句话十分地伤人。
“我昏了多久?”炎努力地发出声音。
“一天一夜。”
“……还好。”炎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太久,主帅突然不知所踪,还超过三日的话,军中会大乱的,尤其在这节骨眼上。
“你做什么?”乌斯曼一脸吃惊地看着炎竟然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刚才明明是连坐着都很累的样子。
“我要回去了。”既然是在灵石山的背面,炎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他身上穿的还是血污斑斑的铠甲,虽然有些重,但也能抵御风沙。
“好吧……”乌斯曼对此并没有挽留,也许是看出炎是归心似箭,哪怕是用爬的也会离开。
“总之,我会报答你的。”突然,炎走出去几步后,又转过头道,“重金。”
然后,炎是头也不回的,拖着仍然沉重的身子走了。
直到炎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乌斯曼才从篝火旁起身,来到炎一直躺着的羊绒地毯前。
他伸手过去,抚摸着上面细腻的、柔软的纹路,那潮湿的地方,是炎发高烧,辗转反侧时淌下的冷汗,还有几块暗黑的血迹,是他额头上的伤口。
“爱卿吗?”乌斯曼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眼波就跟星光一样闪亮,喃喃地道,“生死关头,喊的竟然都是兄长的名字……可真是危险哪。”
乌斯曼轻声地笑着,别有一番深意地捧起那条毯子,放在了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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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请用。”
萨哈奉上一盏盖碗茶,白瓷茶碗中放着参茸等中草药煎煮的茶水,用来给炎调养身体。
炎回来已经有六日了,李冠不但没有逮到,还让他倒逃回到阿勒楚要塞,大有放虎归山之感!
对此,炎如受重挫,心情沮丧得很,这原本是一次可以大获全胜,活捉李冠的大好时机,却因为自己昏倒在战场上而错失了。
他的副将,他的士兵,也没能依照他的指示,全力攻打下安图哨台,据闻最后占下安图的是西凉军。
在大燕的前锋营顺利攻入哨台内时,也不知是谁嚷嚷着将军不见了。
副将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便是立刻撤兵,他完全无视了炎最后下达的命令,让李冠在大燕军的面前,大摇大摆地撤逃了。
大燕卷如同群龙无首,三位副将、六个统领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急得四处瞎找,将军不见了,或战死,或被俘,总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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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音讯才对。
但是不管哪一条,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人除了以死谢罪,没有别的办法,倘若回到皇城也是死路一条!甚至还会诛灭全族!
谁让他们的将军,是皇上的宝贝弟弟呢?
全军上下是惶恐至极,还有人谣言说,‘将军肯定是被烟毒死了,尸首被狼叼走,不然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有?’
然后,又有人说,‘一支大军却连一个将军都保护不住,皇上要动怒起来,可不得全部斩首陪葬?!’
在这攸关生死的时候,没人在乎李冠了,他是逃命也好,还是另起炉灶也罢,大家议论的都是该怎么向皇上交待此事?好保住大家的项上人头。
但是商量来去,都觉得无计可施,除了自刎抵罪!一时间,哀号痛哭遍布军营!
直到第二日的凌晨,炎回到驻扎的营地时,看到的都是松懈得不堪一击的防御,东倒西歪的兵器,气得差点拔剑杀人!
虽然说,自他回来后就“雨过天晴”了,营地重新拾整顿,巡逻队伍也不敢松懈了,炎却依然气得不轻。
因为他们清一色的都是新兵,所以炎在平日里,十分讲究军纪严明,当然,他也赏罚分明,力求带出一支强悍又守纪的队伍。
二十多场仗打下来,他们已经比初来乍到时好了许多,说“判若两军”都不为过。
可是明明已经大大改观的军队,怎么说散就散?若他真的死了,这李冠还不得踩着他们的尸体,一路打到睢阳去?!
太没有气势了!也太愚蠢了!
炎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尤其是那几个副将、领兵!怎么说也是当官、当统领的人,怎么遇事一点都不冷静呢?
但是,当他愠怒地扫视过,那一张张疲惫不堪、还带着歉意的面孔时,炎的愤怒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只折磨着他自己。
‘练兵。’匆匆留了一句话,炎就让他们全部退下,头疼得厉害。
这几天来,炎也没说别的,天天就让他们练兵,加强防御。
“将军,这茶要趁热喝才好。”萨哈把草药茶放好后,想起伙房那里还有些刚热好的馒头,便退下,打算去端来。
他这一趟来去,穿过半个营地,那些光着膀子的汉子,举着矛枪,在领兵的组织下,正迎着瑟瑟秋风“喝!哈!”地苦练着呢。
“将军……?”
萨哈回到大帅帐,可是炎却不在书案旁,那盏茶也原封不动地放着,微微冒着热气,不禁有些纳闷。
接着,萨哈看到炎的佩剑也不在,想必是离开营地了,可这种时候,他会去哪里呢?
第九章
即便临近傍晚,阳光也依然刺眼,炎不时伸手遮挡,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白天的灵石山和夜晚的截然不同,它就像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堆,大大小小的碎石布满山道,一不小心就会崴脚,而且路面极热,炎感觉自己的脚底心烤着火似的,不由走得飞快。
其实,他也不确定乌斯曼是否还在这里?只是想凭运气来看一看。
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乱石路,终于来到山的背面时,那一处残破的房子就露了出来。
就好像在等着他来一样,残垣的边上竟然搭起一个小帐篷,里头铺着色的地毯,还有几个软枕,和一整套的锡制茶具。
‘他还真把这里当成家了。’炎惊讶地想,也许是乌斯曼太喜欢泡温泉了吧,才会就近扎营。
“不过,人呢?”炎东张西望,背后却响起一声问候。
“你在找我?”
“什么?”炎飞快地转过身去,这里只有一条道,他一路走来都没察觉到后方有人!
“我一直在上面,看到你过来,但不确定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泡澡?”乌斯曼问道,白日里,他的银发和绿眸更加地耀眼,整个人好像都会散出光来那么地不可思议!
炎抬起头,乌斯曼说的上面,是一块突出在外的岩石,看起来说从山顶滚落下来的,到这里刚好卡住,形成一个悬空的平台,视野极好,却又不易被别人发现。
难怪炎会无所察觉。
“我来找你。”炎回视线,表现出友好地搭话道,“现在泡温泉,有点热。”
“找我什么事?”乌斯曼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帐篷,“要喝茶吗?我有一罐不错的红茶。”
“不用了,这个,给你。”炎取下一直背在身后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很沉,他递到乌斯曼的面前。
乌斯曼不客气地接过来,打开,竟然是满满一包的金锭!数了数,约有一百两!
“原来大燕的将军这么有钱……?!”乌斯曼把袋子好,笑了笑道,“失敬失敬!你要和我买什么东西?”
“不,这是酬金,你救了我一次,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虽然乌斯曼嘴上说着‘失敬’,但炎明显察觉出,他对于金子似乎已经看惯了,并没有寻常人那种,双眼放光的惊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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