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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府邸的恶娇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半疏
而那一双清波流盼的水眸也正清泠泠地看着她,透着狡黠的光。
第24第
身旁的杜婉词见杜恒言目楞楞地盯着上首看,低声喝道:“丢了魂吗?”也不看看在哪儿!
杜恒言心中一跳,忙回了眼,低首垂眸地坐在长几的末端。心中犹自惴惴,竟是牡丹,她和小小娘那般像,只一眼自个便认出来了,牡丹怎会进宫,她就是杨淑仪?
宫女陆续上了膳食,起初四样蜜饯,过了一会撤了,又上来前菜五样,杜恒言虚虚往对面一溜看去,几乎很少有人举箸,都看着殿中乐伎翩翩起舞,或竖着耳朵听上头帝妃聊天。
杜恒言看着几上的喜鹊登梅、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举了箸挑了自个跟前的姜汁鱼片。
这鱼柔嫩无刺,带了点姜汁的味儿,这般天儿里吃着去去寒也好。
一旁的杜婉词眼睛斜斜瞥了杜恒言一眼,这般吃相,也不知贵妃娘娘这回为甚偏偏下了帖子指明要见杜恒言。
上头官家忽地起身,门口的黄门唱道:“摆驾集英殿!”
杜恒言随着众人又是一阵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送别官家,集英殿和她们所在的升平楼同是宴宫,集英殿是官家宴群臣,升平楼是后妃宴女眷。
原来这一日不光光是给皇子选妃,前朝后宫都是一番繁荣似锦、纸醉金迷的模样,杜恒言举着象牙箸,手下微微迟疑,她总觉得官家这番行事,是在麻痹敌人。
正想着,大腿猛地被杜婉词狠狠地扭了一下,正要跳眉,却见杜婉词一副温柔笑靥:“阿言,怎地走神呢,贵妃娘娘唤你上前呢!”
杜恒言向右侧首,果见贵妃娘娘正慈和地看着她,忙起身准备向上头去。
赵氏见她不慌不忙的,有些不悦道:“阿言,此是宫中,不可散漫无礼!”
赵氏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却引来了众家夫人一双双满是兴味的眼睛,杜家这一对名分特殊的嫡母与嫡女,可是京中一对名角儿,这还是第一次见昭城郡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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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位名义上的嫡女出来。
沈贵妃右手的杨淑仪扬着唇角,柔柔笑道:“昭城郡主真是好福气,竟有这么一对水灵的小娘子,想来平日里在家,定是娇惯得紧!”
昭城郡主淡淡看了一眼上首说话的,却是微微一窒,竟是和杜恒言有些相像。掩住心中惊慌,淡道:“淑仪娘子说笑了!”
刘修仪承宠多年,她识得,倒是这位杨淑仪才升为淑仪,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此时不独昭城郡主,京中贵妇和小娘子们,包括同在上首的沈贵妃、刘修仪都忍不住在杜恒言和杨淑仪的脸上来回比较打量,耳垂,鼻子,眼睛,竟似乎都有些相似。
杨淑仪看着渐渐走到大殿中间来的杜恒言,不由掩了口:“这位杜家小娘子,怎地,我竟看着你颇有些眼熟呢?”
正中的沈贵妃见她面色也十分讶异,不动声色地问道:“听闻言小娘子幼时长于庐州?”
这么些年杨淑仪一直说她是从庐州的一处青楼里逃出来的,上无父母,下无孩儿,沈家这么些年都找不到她的软肋,眼下虽用着称手,可是不找到她的七寸,她心中始终有些不放心。
杜恒言屈膝站在大殿中,恭谨地回道:“言儿五岁跟着阿翁阿婆回的京城!”
沈贵妃点头笑道:“素来听闻南方风俗与汴京有诸多不同之处,不知言小娘子幼时可曾习过庐州的歌舞或歌谣,今日不妨献上一支?”她是知道赵氏并不曾请了教习先生教导杜恒言歌舞,若是她会,便是从庐州那处学来的。
这么两个相像的人,说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
杜恒言脑子一木,让她表演节目?她不是来看小娘子们表演的吗?她会什么?作诗?猜谜?放虫子?
杜恒言木着脑袋道:“贵妃娘娘谬赞,臣女于歌舞、歌谣上向来有些不开窍,恐扫了贵妃娘娘和诸位夫人的雅兴!”她身上这么繁复的衣裳,动一动都要出汗,还跳舞,她不自己摔死?唱歌在赵国只有乐伎才会为之,不然她倒愿意唱一首《水调歌头》。
右侧的杜婉词一双芊芊素手拿起了茶壶,给娘亲倒了一杯茶,是碧螺春,一时茶香四溢。
大殿中的夫人、小娘子都轻轻用帕子掩了嘴角。
卫氏见到大殿中间那个此时十分局促的姑娘,一时心里颇有些不识滋味,今个小娘子们都是要表演的,阿言不仅没准备,这模样竟是压根不知情,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淡然喝着茶的赵萱儿,不禁拢了手。
对着沈贵妃笑道:“贵妃娘娘,言儿自幼性子活泼些,除了诗词文章,怕是就猜谜还能拿的出手,臣妾见言儿今个穿的花骨朵儿一样,不若让这娃子以自己打个谜面,供我们乐一乐罢了!”
卫氏不过三十多些,便妻凭夫贵,做了一等国夫人,在场的包括沈贵妃,都没有不艳羡的,此时卫氏开口,沈贵妃便是看在张相的面上,也会允了,正待开口,大殿门口,忽地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贵妃娘娘,你莫听杜家小娘子胡诌,我可听哥哥说,她最是厉害不过,京中一众小娘子都怕她!”
众人往大殿门口一看,此少女约十二三岁的年纪,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身粉色宫装凭空让升平楼都添了几分色,正是刘修仪所出的彤玉公主。
刘修仪虽与沈贵妃向来不睦,但是宫中只一子一女,是以,沈贵妃待这位彤玉公主向来十分宽厚,养成了彤玉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刚歇了一口气的杜恒言,也实是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便撞见了赵彤玉一双丹凤眼满是趣味地看着她,杜恒言确信,她不曾见过这一位天家贵女!为何会突逢此刁难?
大殿中人此时看着孤零零地站在中间的杜恒言,无一不暗道,这真是赵家人集体演的一处好戏。
彤玉公主这般说,卫氏却是不能再开口了,彤玉公主虽然不过才十二岁,毕竟是官家的女儿,便是有心要替杜恒言解围的杨淑仪,也不好驳了她的脸面。
杜恒言望着彤玉一张纯真无邪的脸,心里暗骂,见了鬼了,面上略露难色,还是对上首的沈贵妃福礼道:“既是公主想看臣女一展才艺,臣女只得略略献丑,博公主与众位夫人一笑,还请贵妃娘娘宽允臣女换身利落的衣裙再过来!”
沈贵妃自是允的。让宫女带着杜恒言去了偏殿内阁,不一会儿便见杜恒言着了一身藕色描花襦裙、套着一双浅粉色的绣花鞋过来,十分素淡,与先前的繁复华贵简直判若两人。
杜恒言对着上首微微屈膝,道:“臣女献丑了!”
轻抬左臂,右手一展手中粉白相间的折扇,脚步微转,柔软的腰肢轻拧、碾、抻、韧,粉白扇子举若千斤,缓缓上升,又如一片鹅毛轻轻落下,彤玉公主看得胸口竟有些失落落的,又见杜恒言足履微转,竟像飘起来一般,起身,旋转,扇尖翻动,像一朵素梅在雪中熬着风霜。
便是提着心的卫氏,一时也看进了去,坐直了身子,眼睛随着那个白色的仙子转移。
杜恒言最后一个拧腰,势,十分利落地对着众人弯腰谢幕。
大殿中寂静无声,杜恒言看着赵氏,见她面无表情,又本能地看向了卫氏,卫氏这时才缓过神来,双手轻轻拍起了掌,笑道:“言儿,妄我还替你向贵妃娘娘求情,若不是彤玉公主,我们可都被你这个惫赖小娘子蒙了去!”
卫氏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慨叹,怪道自家小子独独认定了阿言,这么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娘子,沉得住气不说,该反击的时候,丝毫不退让,做大家妇,最适合不过!
一时也忽地明了宪儿昧下那十八张草帖子的心情,此时看着殿中夫人们的眼神,她竟也想把言儿拖回家中,好好地藏着。
彤玉公主上前接过杜恒言手中的粉白扇子,眼睛亮晶晶地道:“哥哥真的没骗我,你真是一个惫赖小娘子,你刚才演的多真啊,幸亏没被你诳了去!这扇子若是和你这衣裳一色的就更好了!”
杜恒言忙解释道:“公主误会了,恒言初次入宫,不知深浅,不敢轻易造次,是以刚才怕才疏学浅,惹了笑话,不想竟还能入公主眼!”
彤玉公主抬头看向殿中的三位妃嫔道:“贵妃娘娘,母妃和杨母妃,你们可得好好赏赐言小娘子,不给她鼓个劲儿,尝点甜头儿,下回进宫怕还是想着偷懒!”
沈贵妃温柔笑道:“好,好,听玉儿的,我本来备了一套碧玉平安扣做头的,便赏了阿言吧!阿言这舞,我倒不曾见过,不知是从何处习得,有什么名字?”
这一首《雪中梅》说是源于宋朝,这个所谓的大赵国,想来是没有的,杜恒言厚着脸皮道:“我娘生前教我的,说是叫《雪中梅》!”
她说的“娘”自不是赵萱儿了。沈贵妃略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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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沈贵妃身边的宫女捧了一个漆匣下来,打开盒子,微微笑着请杜恒言看,只见里头摆着一套可嵌套的平安扣,共四枚,大小不一,合在一起后,中间是一朵花,两侧竟是蜜蜂的纹样,玉色温润,比先前卫氏送她的那一枚略差一些,可是这个贵在是一套。
杜恒言捧着漆匣谢过贵妃娘娘。
刘修仪送了一套红宝十二样头面,杨修仪拔下了发上的镶宝双层花蝶金簪,笑道:“这支簪子,小娘子若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便卖了,怕是也可换不少地契呢!”
杜恒言听到“地契”二字,微微垂了眼,屈膝行礼道:“淑仪娘子说笑了,言儿定当好生藏!”
杨淑仪看着杜恒言微微僵直的手,娇笑道:“都说你是个惫赖小娘子,怎地在宫中倒这般端庄知礼,想来这小娘子的惫赖性子,吓一吓便也治好了!”她说的半真半假,底下夫人、小娘子们都附和着笑。
杜恒言握着那支明显是中空的花蝶金簪,退回到了赵氏那一张长几的末端,桌上的鱼片微微结了一层薄油,却是吃不得了。
第25第
杜恒言正对着吃不得的姜汁鱼片发呆,上头贵妃娘娘邀请众家小娘子上去展示才艺,接着便见一位位小娘子半羞涩半优雅地起身,或跳一阕舞,或弹琴。
见到诸位小娘子皆有备而来的样子,杜恒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宫宴上的小娘子都是要上前表演的。
大皇子眼下已经十六岁,按照惯例可以有正妃一位,侧妃两位,另还可有太子嫔、良娣、良媛若干。怎么着,这一回也要选出四五位出来吧。
杜恒言正饿得忍不住捂着肚子的时候,又见宫人提了食盒过来,一道膳汤一品官燕,御菜五道: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炸鲜贝、八宝兔丁、玉笋蕨菜,杜恒言眼巴巴地看着那道炸仙贝放到了杜婉词身前。只好扒拉着自个跟前的一道兔丁,一道蕨菜。
杜婉词似乎是感受到杜恒言的目光,将半杯茶碰到在那一盘未动一箸的鲜贝上,半杯茶都倒了进去,立即油汪了一盘,身后服侍的宫女忙上前将鲜贝端走,又给杜婉词重新换了茶杯。
杜恒言默念,不吃不会死,跳起来骂就不一定安全了!
再看向大殿中间,竟然已经到了陈语冰,她今个着了一身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挽着两指来宽的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披帛,坐在大殿中优雅地弹着一曲《梅花三弄》,音色铮铮,如溪水一般缓缓流淌。
陈语病的古琴向来在书院里便是数一数二的,此时看她这般安静地坐着弹古琴,轻勾慢剔抹复挑,竟也十分娴雅淑静,与往日里跟在杜婉词身后抹黑她的小娘子,判若两人。
杜恒言记得,这陈语冰是看中了肃王府的赵延平来着,她是龙图阁大学士的女儿,但是肃王府貌似并没看中她的意思,不然陈语冰也不会天天巴巴地跟在杜婉词身后。
杜恒言不由去搜另一个帮凶李菁的身影,发现那小娘子正躲在自家娘亲身后,小脸憋的通红,生怕别人看到她一般。
陈语冰一曲毕,上首的沈贵妃望着杜婉词笑道:“怎地婉婉今个到现在还不上来?婉婉今个是要压轴吗?”
杜婉词随即起身道:“臣女备了一支凌波舞,还请贵妃娘娘过目。”这话是朝着沈贵妃说的,杜婉词一低头的瞬间,眼睛带看了一眼对面的卫氏,却见卫氏正垂眸喝茶,心头不禁微微有些失落。
彤玉公主笑道:“每年宫宴,婉词姐姐都拔得头筹,玉儿可等了婉词姐姐好一会儿了!”
刘修仪揽了公主过来,道:“好好地宫宴,你莫要再添乱,不然你爹爹怪罪下来,我可不帮你担着!”
杨淑仪看着玉儿撅着的小嘴,想起了自个留在那条窄巷里的宝儿,忍不住柔声笑道:“玉儿这般伶俐,陛下何曾舍得怪罪过,姐姐莫要吓玉儿。”
杨淑仪这话说的真心,刘修仪含笑略过,一同看殿中已翩然起舞的杜婉词,殿中起了玉笛、羯鼓、琵琶声,这一段舞显然是杜婉词排练了许久的,连乐伎都是从杜府带过来的。
杜恒言夹了一箸蕨菜,暗叹这估摸才是正经的汴京贵女该有的排场。
一曲毕,杜婉词已微微出了一层薄汗,面色红润地看着自家娘亲,昭城郡主含笑点头。
沈贵妃微微莞尔道:“婉词的舞姿这些年越发长进,今个听这羯鼓,倒让我想起来,好些年没听刘妹妹敲这羯鼓了。”
刘修仪善羯鼓,当年一手羯鼓名动京师,可做到“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惹得还年少的陛下前去观望,自此带入了宫中,宠惯一时。
她当时在街头讨生活打羯鼓,更多地是以色引人眼球,并不是十分光的事,刘修仪生平最恨别人提起,此时已然面上起了冷意。
赵萱儿却不待见沈贵妃借着自家女儿的由头打压刘修仪,淡道:“修仪娘子照顾公主和陛下哪还有这般闲暇功夫,臣妾也记得当年贵妃娘娘待字闺中时尤擅五十弦,也已多年未曾听过了。”
赵萱儿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贵妃。
所谓羯鼓,还是五十弦,不过都是小娘子们未出阁时为自己的姻缘加一份筹码而做出的努力罢了,在皇家贵女昭城郡主的眼里,沈贵妃嘲笑刘修仪操弄羯鼓,不啻于五十步笑百步。
沈贵妃脸上的笑一时有些僵住,她竟不知道,这赵萱儿时隔今日,竟然还不将她放在眼中,当真以为背靠肃王府这个大树,一辈子无忧?忍着不快,笑道:“我一时看得热闹,倒忘了,可不是吗!”
杜婉词坐回位中的时候,明显是带了气的,一口灌了已经凉了的茶水。有杜恒言珠玉在前,她这凌波舞即便再出众,也很难有艳压全场的效果。
赵萱儿按下了女儿要添茶的手,淡淡唤了一声:“婉婉!”
杜婉词浑身一激灵,忽地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大殿中,面上的不忿顿时消散了去,又是一张端庄典雅的笑模样。
杜恒言捂着咬到了一颗麻椒的嘴,暗叹杜婉词这一身换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对面的卫氏见阿言眼睛时不时瞄着别人桌上的炸鲜贝,侧首准备唤宫女来将她的一份送过去,蓦地想到赵萱儿还在,自己倒不好抹了赵萱儿的脸面,得阿言回去多受一份苛责。
卫氏却是心中暗念,既是喜欢吃鲜贝,她让自家那小子暗地里多送些过去便是。
亥时正,宫宴才散了,杜恒言跟着赵萱儿、杜婉词甫一出宫门,便见着宣德楼门外张宪站在一辆华盖马车旁,像是来接卫氏。
杜婉词立时忘记了先前殿内的不愉快,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宪哥哥!”
张宪略略点头:“杜家妹妹!”这一个“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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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却不知唤的是哪位?
宫门外头此时陆陆续续出来好些人,赵萱儿不由皱了眉:“阿言,还不上马车,要留在宫门过夜不成?”
杜恒言垂首从张宪身前走过,独自上了后头一辆马车。
杜婉词这时才意识到有许多人看着,对张宪略眨了眨眼,跟上了她娘。
张宪望着已经放下车帘的后一辆马车,右手不禁微微捏成了拳。
才从宫门出来的卫氏,远远地便见着自家儿子望着杜家的马车出神,拢了拢氅衣,走到张宪身前,晃了晃手,笑道:“别看了,早就进去了,我就猜到今个你会生了点儿孝心来接我!”
张宪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淡道:“娘说笑了!”依旧还是一张冷崩崩的脸。
卫氏无奈摇头,就这么个性子,要如何才能捕获小娘子的芳心?
***
杜恒言到明月阁的时候,已经是亥正一刻了,明月阁里头紫依和小黑娃都没睡,在厢房里等着她,紫云和杜恒言一进明月阁,小黑娃脚底下的小灰狗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呜呜”地唤了一声。
小黑娃忙起身道:“阿姐回来了!”
紫依忙倒了一盏茶,递上一盘香香的栗子糕,“主子,晚上吃了东西没有?灶上还熬着鸡丝小米粥。”
杜恒言点头,道:“去盛半碗给我,你们也吃些再睡,我有事和阿宝说,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待紫云和紫依出去,杜恒言才从怀中掏出那枚双层花蝶金钗,在小黑娃跟前晃了晃:“美不美?”
小黑娃眼睛望直了去,“美!”
杜恒言摸了摸她犹有些红肿的小脸,道:“明个我托人让小陈太医给你开些药敷一敷。”见小黑娃亮着眼睛点头,揽了她在跟前,缓声道:“今个,你娘给我的,这支是空的!”
小黑娃蓦地抬起了脸:“你今个见到牡丹了?她被卖进宫中了?”
对着小黑娃惊讶而睁大的眼,杜恒言竟有些不忍心,要怎么告诉她,她娘是正四品的淑仪,在她差点饿死冻死的时候,她娘在宫中陪伴着官家,享着富贵荣华?
杜恒言将钗递给小黑娃,“看不看?”
小黑娃急道:“当然要看啊,我娘死前都惦记着她,我要将她救出来!”
杜恒言没有吱声,将簪子一拔,露出里头细细的一张小纸条来,展开了看,只见上头细细的写着几个字:小茶巷子末一间救吾女。
杜恒言微微一愣:“小茶巷子是你住的那个?”
小黑娃红着眼点头:“嗯,是叫小茶巷子,没想到还有点良心,托你来救我呢!”
杜恒言将纸条放在了油灯里,看着它燃尽,抱起小黑娃坐到床上道:“阿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娘是牡丹,你要记得你娘是香儿,你爹一早就亡故了,你长在京城的小茶巷子,可以吗?”
小黑娃懵懂地点头,杜恒言摸了摸她的小丫髻,传说杨淑仪原是沈贵妃身边伺候的,当年怕是沈家人将牡丹掳走送到宫中的,牡丹既是这般惦记着小黑娃,却始终不曾派人找过香儿和小黑娃,只能说,她提防着沈贵妃,她怕沈贵妃以香儿和阿宝来要挟她。
可是,她又凭什么认定自个会帮她去看小黑娃呢?
第26第
夜里杨淑仪从升平楼回自己的云锦阁,仍掩不住心头的雀跃,她终于见到了恒言!底下的宫女从云忙吩咐黄门去提热水来,扶云带着小宫女去御膳房端吃食。
杨淑仪喝了一盏茶,才从那一股跃动的心情中缓了过来,揉了揉眉,问一旁的从云,官家今个歇在哪处?”
从云笑道:“主子,按照惯例,该是椒兰殿的!”
杨淑仪揉眉的手尖微顿,忍不住心头冷笑,椒兰殿那位又不是皇后,不过代掌凤印罢了,什么惯例不惯例的。不过这云锦阁里头的多数是沈家的耳目,她这话也只敢在自个心里转上一圈。
当年沈家将她掳了来送进宫中伺候官家,这么些年她一直担心沈家找到香儿和阿宝来要挟她,又担心香儿手中的钱财花光了要如何度日,许多夜里,她一个人躺在高床软枕上,却一夜阖不了眼。她忍着屈辱、不堪,一步步爬到了正四品,得以出席宫宴,见到了恒言。
都说恒言是个惫赖小娘子,可是今个她看出来恒言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模样,若是恒言不帮她,她还不知要耗多少年,才能知道阿宝的消息,她怕香儿熬不过来了,她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门口忽地传来黄门问安的声音,杨淑仪忙对从云道:“快!”
从云一双素手利落地从自个的腰带里掏出一枚药丸,杨淑仪立即灌着茶吞了下去。对着镜子照了一下,便见镜子里的人面上欣然而有喜色,袅娜地拖着曳地望仙裙,往门口迎去。
不一会儿云锦阁里头垂首低眉的黄门、宫女,便听到杨淑仪娇娇俏俏地笑声和官家求饶哄闹声,从里间传了出来。
从云不由暗中腹诽,自家主子真招官家喜欢,谁能想到在外头威严赫赫的官家,在云锦阁里头还曾给淑仪娘子扮过小厮呢,淑仪娘子若是出身高些,怕是皇后也是做得的。
此时官家和杨淑仪玩闹一番后,杨淑仪娇娇地躺在官家怀里,撩着自个掉下来的一缕发丝,柔声道:“今个见那许多小娘子,一个个娇娇媚媚的,又水灵又娴雅,臣妾想着,自个真是比不上的。”
官家勾了勾杨淑仪小巧的鼻子,朗声笑道:“洛儿,我不嫌弃你,你何苦自谦!”
洛儿是官家给牡丹取的名字,牡丹告诉官家,她的身世原是庐州钱员外家的小妾,钱员外身死,她到了京城找姐姐的女儿,无意进了宫,官家替她取了“洛儿”为名,原是取了“宓儿”的,官家怕一时恩宠太盛,她遭了别的嫔妃的妒害,改成了“洛儿”,便是这么遮遮掩掩地半宠半护着,宫中嫔妃还是皆看出了杨淑仪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此时杨淑仪望着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一转身,仰躺着望着官家笑道:“那是,臣妾可是陛下眼中的独一无二,陛下怎会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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