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踪道影

    “无妨，我只是感叹一句，柴房也很好。”纪少瑜笑道，他哪里会在意这些。

    “所以，宫殿也是同样的好，那么，为何偏执要住柴房呢？”惠施来了精神，说道。

    “额……若是同样的好，那么，无拘无束住柴房，丧失自由住宫殿，你选哪个？”纪少瑜随口一问，身子却是站了起来，到处打量，这屋子如此简陋，不知修炼之地到底在何处。

    “话不是这样……咦？”惠施还想论两句，未想纪少瑜站起来就走进了屋去，随即跟上：“入世入相方可拯救苍生，而你在此地静修，无论修为多高，也只是拯救了你自己一人尔。”

    说完看着走来走去的纪少瑜，仿佛对自己的论点极为得意。

    “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纪少瑜当然知道惠施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入世出世之争，甩了一句杨朱的话给他，让他慢慢去想。

    “杨朱？你不是最厌恶此人吗？”惠施诧异道。

    “哦？我厌恶杨朱？”纪少瑜一怔，扭头问道：“为何？”

    “我记得你说杨朱是外族之人，不配与我等论道。”惠施回忆，郑重道：“你真的走火入魔了？”

    老君，杨朱？

    怎么忘了，这些都是庄周所处时代之前的人，看来这个世界还未如此荒诞，也有符合逻辑之处。

    杨朱，老君？

    “等等！你刚才说我要带着物化八乐去与老君论道，你说的老君，可是叫做李耳？”纪少瑜不可置信地问道。

    庄周虽年少，但心高，他要亲自上门拜访问道之人，除了老子李耳，还会有谁？

    “是啊，老子李耳，字聃，天下皆知，是活在世上的仙人呐，能在十六岁就得到拜访他资格之人，千年来就只有一位，就是庄周你啊。”惠施有些骄傲的说道。

    老子还活在世上？怎么和自己现实中知道的历史出入如此之大啊？

    而且，惠施口中的千年以来，千年以来？据纪少瑜所知，李耳和庄周相差也不过一百多年。

    “看来这个回溯梦境藏着很多远古的秘辛啊……”纪少瑜沉默起来。

    看见纪少瑜沉默，惠施搓了搓手，忽然向纪少瑜额头上摸去。

    纪少瑜本就处于忘我的状态，差点出手，忍住了，把惠施的手挡开，道：“你说李耳是活着的仙人，那么他是有毁天灭地之神威，还是有济世救命的能力？又或者，仅仅是活得比较长而已？”

    “倒是没人见过老君出手，他可是一位隐士，哪里有机会被人看见，只是每年会出来讲学，给普罗大众点化一番而已。”惠施眼睛亮晶晶的。

    “嗯，行，那么我又是怎么得到拜见老君资格的呢？”

    纪少瑜怕惠施想多，解释道：“我是真的不小心丢了记忆，你给我说说，我慢慢回忆回忆。”

    惠施狐疑地看了一眼纪少瑜，不过十五六岁的心智，而且显然两人是非常好的伙伴，并没有多想道：“刚才说了啊，你的物化八乐，老君知道了，派童子来我们村邀请的，当时你可是欣然接受了。”

    “你真的没事？”惠施看纪少瑜说得像真的，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只有记忆受损，唔……那我还真得会一会这位李耳道友。”纪少瑜马虎了一句，又问道：“你说我曾经厌恶杨朱，还说他非我族内，那是怎么回事？”

    惠施：“这还是你给我普及的呢，你说在很久远以前的蛮荒时期，我们这片大地上，不只是有我们这一种人类，而是有九种。”

    “九种，唔……”纪少瑜揉了揉耳朵，按照现实世界的考古学，蛮荒时期的人类应该有十四种，我这老祖庄周几千年前就知道蛮荒人种有九种，简直比后来的达尔文要厉害多了。

    而且才十六岁。

    想想自己之前回溯梦境到十六岁的时候，还在憨憨的打着球，真是没得比。

    “九种人类的事情我知道，最后另外十三……八种都灭绝了是吧？然后呢，杨朱没灭绝？”纪少瑜有些奇怪地问道。

    “以前你对我说过，我们人种并不是最出色的，智力不如修罗人，体力不如元武人，甚至修行的资质也有所缺陷。”惠施一直都苦于学识不如庄周丰富，可今天庄周是真的让自己过了一过嘴瘾，正摇头晃脑道。

    “可是，我们智人却是最喜欢传小话的。”纪少瑜笑道，这都是现实世界的常识，由于智人特别八卦，所以渐渐地形成了族内口碑，口碑这个东西像一根绳子一样，将智人紧紧的团结在了一起，最终成为了最强大的人类种族。

    “智人？可是上次你称呼我们自己并非智人，而是叫做刑人，你说那是承天刑法的意思。”惠施滔滔不绝道：“你说杨朱便……”

    “刑人！”纪少瑜蓦然打断道：“刑人，哪个刑？”

    自己原生梦境里出现的刑人，怎么变成人类的祖先了？

    “你那么吃惊干嘛？我都说了，是承天刑法的意思。”惠施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纪少瑜。

    而纪少瑜此刻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嘴里自顾自地嘟囔着：“这肯定不是回溯梦境，这肯定不是回溯梦境，那么，这是什么地方？”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昆仑虚
    “你怎么了庄周？”惠施凑过来，他看见纪少瑜自言自语的有些奇怪。

    纪少瑜回过神来，温和地望着惠施道：“没事，就是记忆回来了些，记忆回来了些。”耸耸肩笑了笑。

    “而杨朱则不属于刑人，所以倡导的道是一个人的道，是违反天意的道。”惠施见纪少瑜的确没事的样子，补充道。

    “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似乎的确有这个意思。”纪少瑜略有沉默，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杨朱也在世上，对不对？”

    “是啊，就在秦岭的西边不远，他已经是秦国的国师。”惠施出声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朱不是倡导利己，贵己么？为何入世为官了？”纪少瑜诧异道。

    “你终于正常了，没见过你骂过谁，就看不惯杨朱，嘿嘿。”惠施嘿嘿笑道，笑到一半，又转头向门外望去。

    纪少瑜也发现了门外的动静，顺着望去。

    只见拥有者一个娇美身段的姑娘，身后背着一把弓箭，穿着裹得十分严实的染色布衣，此刻正大汗淋漓的提着一个水桶，两手一抬，水桶落在柴房外院子里的一个石桌子上。

    比她身子还粗两圈的水桶放置好后，才看见这个姑娘手臂上挎了个篮子，里面有一些常见的野菜，还有几个红彤彤的果实。

    “小银？她来干什么？”纪少瑜蹙起眉头。

    惠施则是向纪少瑜挑了挑眉头，双手一拱道：“庄兄，你修炼你的，今天就帮庄兄回忆到这里，我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说罢含笑扬长而去。

    “惠施哥哥，别走别走啊，天色不早了，吃了饭再走。”姬小银篮子还未来得及放下，朝着惠施离去的方向喊道。

    纪少瑜神情丰富：“这是干什么？”

    姬小银看向这边，对着纪少瑜露出皓齿一笑，红着个俏脸招了招手，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看起来格外动人。

    纪少瑜下意识的右手捂住心口，他活了两世，岂能看不出这是被眼前这位姑娘看上了。

    “不了不了，我得早点下山，不然该遇到野兽了，走了走了。”惠施像一个逃兵一般，边往山下走，边挥挥手，连头也不回。

    “你来干什么？”纪少瑜终于问出口，心有点虚。

    “庄周哥哥每日食些生冷野菜，打坐修道，都瘦了，今天我给庄周哥哥弄了点好吃的。”姬小银边说着边将篮子里的菜拿出来，撅着个小嘴，仿佛十分能干的样子。

    纪少瑜冷汗直冒，这是要往贤妻良母的方向发展啊，但是自己那颗心为何怦怦直跳？

    老祖，你这么不争气的么？

    你那些忘我，无我的理论是骗小孩子的吗？

    不行不行，我在梦仙葫里面，是找高维传送阵来的，虽然意外的来到了这个荒诞的世界，得到了一个调查老祖的前世今生的绝佳机缘。

    而且，东瀛人正在入侵我的原生梦境，老祖啊，可否让事情快些发展，这谈情说爱的，得谈到什么时候去？

    “我……我去拿点柴火过来……”纪少瑜吞吞吐吐道。

    姬小银十分奇怪的盯着纪少瑜，貌似“庄周哥哥”没有这样温暖地跟她说过话，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略有沉默，接着忽然开心道：“好啊，我们一起做饭吧。”

    接着貌似干劲更足，把水桶提到地上，又提到旁边的手忙脚乱起来，一看在家就没有做过家务的样子。

    纪少瑜边退后，边摸着头傻傻笑着，缓缓往柴房后面走去，似要去寻找柴火。

    一离开姬小银的视线，便飞快的往山下狂奔而去，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见了踪影。

    大约十息之后，以纪少瑜的遁速，已到山下的他，才听得山腰处一个极为愤怒的清脆女子声音：“庄周你听好了，本姑娘下次见你，定要用箭把你射成筛子！”

    纪少瑜也只能无奈的干笑，一溜烟儿，就消失在了终南山所覆盖的区域。

    ……

    哪里等得了两个月，纪少瑜心急如焚，他马上就要想见到李耳，听惠施说，他是在这个世界活得最久之人，了解老祖秘辛的最好办法就是，找李耳聊一聊。

    李耳所居之地，按惠施的话说，世人皆知：昆仑山。

    都说见老君不容易，纪少瑜并不担心，等不及了，实在不行就武力打开昆仑山山门。

    “这个世界的人所修之道，皆为梦术神通，也极为怪诞，我以前还以为梦术是老祖庄周所创，看来这其中，都还另有隐情。”

    纪少瑜目光灼烁，一路向西边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的身后，则是有一位纪少瑜一直没有感知到的娇小黑衣女子，背着一把和姬小银背后那把弓十分相似的弓，速度并不比纪少瑜慢地紧紧跟着他。

    时间一晃，两日过去了。

    在纪少瑜眼前的是一座连绵不断的雪山山脉，其山脚湖水清瀛，鸟禽成群，阵阵云雾在山峦之间翻腾汹涌，氤氲雨雾迎面扑来，使人神清气爽。

    “这就是昆仑虚，中原国的万祖之山，以前在现实世界从未去过，没想到第一次到此，竟然是身处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中。”纪少瑜哈出一大口白气，身上飘满了雪花，望着面前的数千座雪峰，不由地感叹道。

    说完此话，纪少瑜眉梢一动，迈出一步，继而飞掠而上，没有做任何停留。

    身后一个黑影，如影随形。

    不到半日，纪少瑜便从风雪之中隐隐瞧见了一道古朴的石门，上面刻着着四个大字：老君书房。

    石门旁边趴着一只在现实世界极为罕见的雪豹，此刻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半晌后，便转身而逃。

    “是这里没错了。”纪少瑜拍了拍身上的风雪，整理了一下头发，大踏步的走进了山门。

    另他颇感意外的是，这里荒僻无比，并不似自己脑海中想象一般的宗门盛景，而且也太好进了一些，并非像惠施说得那样，昆仑山门庭若市，好似见老君一面，比登天还难云云。

    这倒是让纪少瑜对李耳多了许多好感。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君论道
    昆仑山西高东低，纪少瑜不断前行之中，发现这里的灵气越来越稀薄，本以为这中原国的万祖之山，第一神山，在这远古时代会是一派仙家盛景，不料此刻眼前，竟是一块无人问津的净地。

    这就有些奇怪了，纪少瑜接触的两种修炼方法，修仙者需要灵气，而这里灵气稀薄，梦师需要对弈，而这里人烟稀少。

    “除此之外，这些雪豹着实有些奇怪……”纪少瑜脸沉了下来。

    足足有近二十头雪豹将其包围，低咆着踱步盯着他。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雪豹，一股股阴寒的气息四面八方向纪少瑜迎面扑来，那不是仅仅是雪山之地的冰寒，而是一股能钻进骨髓里面的寒冷。

    那种要凝固神魂一样的东西。

    “毫无待客之道！”纪少瑜横眉冷对，话音刚落，便有数头雪豹扑了上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雪豹扑是扑了过来，可是却没有进攻，依然在那里踱步低咆，纪少瑜识海中感到的寒冷更重。

    不过倒是看出来了，那些雪豹虽然气息诡异，但绝非多么厉害的凶兽，纪少瑜的黑色飞刀已经蓄势待发，他唯一的善念在支撑着他。

    没过多久，那些雪豹又改变了步伐，走着走着便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图案。

    “你们在布阵？”纪少瑜警觉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观察，果然，这些雪豹在地上走出了一个动态的八卦阵。

    这布阵就不好说了，传闻李耳确实是一位布阵高手。

    出于小心，纪少瑜立即向侧面横掠而去，可却立即发现了不对，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僵硬无比，与此同时，他的神识也有沉睡的迹象，无任何动力可言了。

    “我被冻住了？”纪少瑜心中大骇，动弹不了最为危险。

    雪豹依然没有作出任何攻击，仍在那里踱步而行。

    山岭森森，雾凇沆砀。

    半晌之后，纪少瑜却是不但没有恐惧更重，反而是心里感到一阵坦荡，那些低咆着的雪豹，在他的眼中也变得不再那么危险，而是充满了安全感。

    纪少瑜虽然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幻术，可却提不起警觉，徜徉在其中。

    平静下来，纪少瑜的身体漂浮回了地面，他盘腿坐在地上，进入了空灵之境，心无旁骛。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心，不再寒冷，身体也不再僵硬，纪少瑜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唔，小兄弟好高的悟性，你叫什么名字？”蓦然间，一个充满活力的老者声音从山顶上倾泻下来。

    纪少瑜眼睛缓缓开阖，往山顶上望去，世界从未那样清晰，那些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雪豹，风雪以及树林，好似全部都消散了

    仅仅用肉眼，便穿透了这一切，和山顶的老者对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