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有雨
两人行至京郊河道沿岸时已是日暮西山,河道另一侧万顷田垄中小麦枝头满缀,在风中绵延如成无垠黄金之海。夕阳为世间万物披上温暖颜色,河面上金光粼粼,似有无数星辰落入期间,美不胜。
应周坐在许博渊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潮湿水汽与麦穗清甜,还有黄昏时不可言说的独特气息,是他在不周山上从未感受到过的充实味道,令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暇意。
“许博渊。”
“嗯?”
“没什么,”应周忽而笑了起来,“就是突然想叫叫你。”
他这心情来得莫名其妙,然而无伤大雅,许博渊勾了勾嘴角,“嗯。”
应周将手里的篮子往他背上轻碰了碰,“明早用这篮子鸡蛋摊饼罢。”
“嗯。”
“中午可以炒个葱花蛋。”
“嗯。”
“晚上不如蒸蛋羹。”
“好。”
许博渊的背宽阔有力,白红相间的立领骑装,勾勒出结实紧致的手臂形状,稳稳握着缰绳。应周抱着篮子和猫坐在身后,忽然想起了云袖阁中许博渊问他的那一句话来,阿朱进来的突然,他还未来得及回答。
或许是因为天地万物美好如斯令他心生愉悦欢喜,此刻他竟然觉得那个问题其实并不难,答案可以脱口而出。
“许博渊。”
“嗯。”
应周望着莹莹河水,笑了笑道:“我不是妖怪……我自不周山来,非仙非妖,记载三界万物的昆吾书上没有我的名字……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许博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但你确实存在。”
其实他并不太能听懂应周所言,但他却敏锐感到身后的人话里有些失落,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安慰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既然存在,是什么或不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应周,不论如何,在我看来,你就是应周而已。”
应周偏头看他侧脸,“我以为你很在意……”
“我并非在意,”许博渊勒住了马,“只是妖魔之说于我而言实在太过光陆怪离,你就当我是好奇罢。”
他翻身下马,红边衣角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应周有所回应前指了指伫立在河道边手臂大小的河神石像,“到了。”
雁泽所言三只母妖怪中的最后一位,是一只螺蛳。
天色入微,日月交替,应周其实有些饿了,午间匆忙吃了一点东西,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十分难受。
许博渊问:“怎么下去?”
“唔,”应周抽出化古扇道:“我试试罢,你退远一些。”
许博渊牵着浮霜后退两步,站到了河神像身后。
应周甩开扇面,化古扇在初临的夜色中闪烁幽光,只见他对着河面虚虚劈下,只这一下,周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疯狂掠过二人衣摆朝着湖面涌去,汇聚成无形风刃,在水中划出了一道倒三角形的痕迹!
然而这一阵雷声大雨点小,风过无痕,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应周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
若是换了从前,别说这小小一条河,便是汪洋大海也能劈开对半,真是虎落平阳,虽没有犬来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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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事受阻,实在不痛快。
“不行就算了,”许博渊道,“明日我找几个水性好的人下去看看。”
应周摇了摇头,“虽然雁泽说水宫入口就在河神像下,但寻常方法下水应该是到不了的。”
“那……”
许博渊话音一顿,只见应周背后的水面突然开始汇聚下陷,瞬息间扭转成巨大深邃的漩涡,一道三丈高的水柱猛地从旋涡中心冲天而起,碧蓝中一道黑色身影,低沉威严的声音自黑影所在传出:“何方小妖,竟敢闯入河神之境?!”
水柱自中心炸开,砰得一声,冰冷河水兜头而下,许博渊站得远只溅到了一些,然而站在河边的应周却被淋了个彻底!
从头至脚,猝不及防。
“应周!”
“喵!”
两声呼喊同时发出,白猫从篮子中一跃而出,转眼化为巨虎,咆哮着朝着空中黑影扑了过去!
许博渊将傻愣在原地的应周扯至身后,“你还好么?”
“唔……还好……”
空中小白与那黑影战成一团,倏而分出了胜负,小白咬住黑影的腰,向着地上狠狠甩去“砰”得一声将黑影甩在了不远岸边。只见一条巨大的青黑鱼尾在地上不断扑腾,甩出无数水珠,溅在应周脸上,应周不禁又往许博渊身后退了一步。
小白落地,啪唧一爪子按在了那鱼尾上,怒吼中现出尖锐兽牙,黑鱼终于消停了。
两人面面相觑,应周头发衣衫全都湿透,正漉漉向下淌着水,墨黑鬓发贴在白皙脸颊上,睫毛簇簇分明,朦胧夜色中隐约可见清澈眼底下的茫然。
许博渊心头莫名一悸。
“那是……鱼?”他下意识别开目光,问完才意识到,这是一句十足的废话。
这么大的鱼尾,不是鱼还能是什么?
“妖君饶命啊!”
突然一道细细女声传来,应周扭头,就见一只足有成年男子高的巨大墨绿螺蛳自河面上飘了过来,声音正是从螺蛳中传出的。螺蛳靠岸,里头艰难爬出一位粉裙少女,大喊着:“妖君!妖君别吃阿连!吃我罢!”
少女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想来便是那螺蛳了。
她秀丽的脸上挂着豆大泪珠,连滚带爬上了岸,朝小白脚下的青鱼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作者的存稿箱,今天代表作者和大家汇报,我还剩五章,在作者回来之前勉强还撑得住。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质量低,毕竟作者她每天只睡4个小时,这个时间了才刚到家,还要拾明天出门的行李,真的是很努力了!
所以我谨代表作者,厚颜无耻求大家一波留言打call(gun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夜间河水下昏暗漆黑,碧波环绕,偶有气泡从眼前飘过,消失在幽幽尽头。
螺蛳从壳中取出几粒拇指盖大小的夜明珠来递给应周用以照明,眼角泪迹未干,羞涩道:“请山君稍坐片刻,我去为山君取干净衣裳来。”
应周随手将夜明珠放在矮桌上,淡淡清辉照亮内室,他席地坐在桌边,对不远处身体紧绷的许博渊招了招手,“过来坐。”
“……”许博渊抿着唇一言不发。
应周支头笑道:“可以呼吸的。”
水宫建在河下,虽不富丽堂皇,却清幽雅致,倒也怡人,最神奇的是水宫内竟然可以自然呼吸。然而面对周遭流淌而过的冰冷河水,总有一种放开口鼻就会被呛死的错觉。
“……我知道,”许博渊至应周对面坐下,“只是不太习惯。”
巨大鲢鱼自门外游入,背上托着两杯碧绿茶水,与河水间泾渭分明,隐隐冒着蒸腾热气。
不一会,螺蛳果真取了一套衣裳来,“这本是我为阿连日后化形时准备的,粗布衣裳,山君将就穿一穿罢。”
应周至内间换上,广袖的白布袍,清风霁月,大小竟然也还算合适。
螺蛳看红了脸,含羞带怯,“山君真是好看。”
许博渊本在低头喝茶,闻言抬了抬眼皮。
应周笑吟吟答道:“多谢你的衣服,改日我洗了还来。”
螺蛳走到哪里都不忘背壳,此刻躲在壳中只露出半张小脸,“不用还不用还,本就是阿连弄脏了山君的衣服,山君太客气了。”
“也是我不该擅闯你的地方,”应周朝鲢鱼招了招手,“阿连来,小白伤了你,我向你赔个不是。”
他指尖浮现一朵清晰雪花纹,旋转着入了鲢鱼两眼之间,螺蛳欣喜道:“多谢山君,多谢山君!有了山君的机缘,阿连定很快就能化出人形了!”
鲢鱼绕着应周转了两圈,用鱼头碰了碰应周的指尖,也像是在表达感谢一般。
应周不好意思道:“我如今法力微薄,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还需看他自己。”
小白怕水,与浮霜一同等在岸上,二人没有久留,换了衣服便同螺蛳与鲢鱼告别,赶在宵禁之前入了京城。
王府内许婧鸾等了一整日,终于见二人姗姗归来,忙令人端上温在蒸笼上的燕皮馄饨,听闻二人去了云袖阁,不禁哀嚎:“那里我最熟了!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许博渊道:“你还在禁足。”
“若不是我那天恰好去了琊晏阁,怎么能把应周这个宝贝捡回家来呢!”许婧鸾很不服气,“你不能再因为那件事罚我了!”
许博渊对她的歪理无话可说,见身旁应周已经吃完他那一碗馄饨,眯着眼一脸意犹未尽,便随手将自己的碗推了过去。他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自己这碗分文未动。
应周看一眼馄饨又看一眼许婧鸾,内心的挣扎还不到半息,高下立判,捞过碗来义正严辞对许婧鸾道:“京中妖怪比我以为的还要多,还是少出门罢。”
许婧鸾怒而拍案:“应周你这个叛徒,馄饨是我叫人准备的!”
许博渊指着放在桌上的那一篮子鸡蛋,对后头的下人吩咐道:“让厨房明早煎饼,中午葱花炒蛋,晚上蒸蛋羹。”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许博渊这么好的人呢,应周立刻扭头又对许婧鸾又补了一句,“他都是为你好。”
许婧鸾:“……”
许博渊勾了勾唇。
许婧鸾在桌上瘫了好半晌才终于缓和了一点被背叛的哀伤,又绕回到她感兴趣的话题上来,“既然这三只妖怪都不是凶手,那接下来要怎么找啊?”
应周给白胖滚烫的馄饨吹了两口气,答道:“我也没有更多的头绪了。”
许婧鸾撇了撇嘴,似乎对应周的回答有些失望,然而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作罢。
她托着腮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忽然话头一转:“哥,再过几天就是秋狩了,能带应周一起去吗?”
“所有随行人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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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光禄寺拟定,皇上亲自核批,”许博渊道,“我无权过问。”
许婧鸾不以为意:“你手底下那么多人呢,随便让他顶替一个不就好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许博渊凉凉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
许婧鸾耍起无赖:“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把应周带上罢!必须把他带上!不是说妖怪很多吗,带上他才安全啊!”
两人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应周咽下一口软嫩馄饨,道:“让小白跟你们去罢,有他在寻常妖怪不敢近身。”
许婧鸾叉着腰:“那要是遇上那天那条蛟龙呢,遇到小白打不过的妖怪呢?!”
一听她提繁烨,本来趴在应周膝盖上打瞌睡的白猫立时醒了过来,对着许婧鸾就是一通乱喵,应周按住他的脑袋无奈笑道:“要是小白都打不过,我去了也没什么……”
应周忽然一噎,话音戛然而止
许婧鸾怒道:“那天你不是还说你打得过吗!”
“……”
应周心虚地转开了脸。
许婧鸾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嘴硬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带你一起去。”
许博渊眯了眯眼,语气也冷了下来,“我说了不行。”
“哥!”
“不行。”
……
许博渊对许婧鸾的溺爱,饶是应周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都能感受到,然而这件事上许博渊的态度十分决然,无论许婧鸾如何胡搅蛮缠都不松口。最后许婧鸾气得一拍桌子走了,留下应周和许博渊两个人在花厅里大眼瞪小眼。
应周盯着碗里的半碗馄饨心绞痛,兄妹两为他吵架,他总不能坐在一旁吃自己的,因此刚才便已放下了瓷调。这会儿馄饨已经冷了,面皮糊在一起,汤上浮着层油花,怎么看都不能吃了。
他一面心疼这半碗馄饨,一面又觉得许婧鸾这架吵得实在有些没有必要,虽然他对那个什么秋狩挺好奇的,但也不至于非去不可,许博渊说不行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不去就是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劝劝许婧鸾,许博渊却忽然道:“抱歉。”
应周不解抬头,“唔?”
许博渊站了起来,“没什么,已经冷了就别吃了,早点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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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掏心一案悬而未决,然挡不住天气一日日凉快下来,秋高气爽,正是出游好时节。
夜色尚浓,昱王府中烛火亮起,下人们将一应行李搬至马车上,厨房升起炊烟,准备主子们的膳食。
许博渊敲门时,许婧鸾正在梳妆。
“哥,早啊。”
许博渊环视房间一周,并无异常。
“你看什么呢?”许婧鸾睡意朦胧,掩面打了个哈欠。
许博渊回目光,“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莫要耽搁了。”
“知道啦。”许婧鸾爽快应道。
许博渊走后,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外头豆帘蹑手蹑脚回来,“走了走了,世子往禁军衙门去了!”
许婧鸾从紫檀木圆凳上跳了起来,头也不梳了,妆也不化了,“快快快!走走走!”
月黑风高,应周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从床上揪起,一睁眼就看到许婧鸾提着一套碧色襦裙,朝着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嘿嘿嘿。”
“……???”
“嘿嘿嘿嘿嘿。”
“……唔唔唔!!!”
小白被吵醒,抬头赏了他们一个白眼,往里挪了挪继续睡了。
九月中,帝王仪仗自昭京而出,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内侍女官,并禁军护卫足有万人,队伍由皇宫门前至朱雀长街自京城南门,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许博渊骑马行在皇帝玉辂旁,目光落在后头不远昱王府的车驾上,心中隐约不安。
自那夜后已近半月,许婧鸾再未提过要带应周同去的话。今晨出发时不过寅时,应周自然还没有起,他亲自清点的随行人数,尤其是许婧鸾身旁的人,四名侍女并一只白猫,一个不多,但此刻他看着马车方向,隐隐还是有种不好预感。
“世子,”禁军副统领来问,“时辰到了,可要出发?”
许博渊回目光,俯身于玉辂窗边轻扣两下,低声道:“陛下,都准备好了。”
“出发。”内里传来一声回应,伴随女子银铃轻笑,甚至愉快。
许博渊策马行至队伍最前方,长剑当空一指,鼓楼上金钟鸣声响彻天际,伴着旭日东升,骑兵步兵阵列开道,万人长队由朱雀大街出发,离开京城,徐徐向着京南秋水山围场而去。
人多便走不快,几十里路,清晨出发,至围场已是黄昏。秋水山上无数牛皮大帐林立而起,皇帝的营帐在中间,其余人按照官级品阶依次排开,远远看去,连绵一片。
皇帝坐了一日马车却不觉疲惫,令人割出草地,搭起篝火,又命摆宴,底下的人只能手忙脚乱地煮羹烫炙,来来往往脚步不停,营地内外兵荒马乱。
待过一个时辰,夕阳西下,天阶夜色,万里星辰浩瀚,漫天铺开在墨蓝的天空上,如无数璀璨宝石缀着锦衣绣带,美不胜。袅袅饭菜香气顺着山中清风飘来,萦绕鼻尖。
内侍站在帐外,请郡主移步宴上。
许婧鸾拍了拍应周的肩,“走,跟我一起去,带你尝尝御厨的手艺。”
应周终于得以脱了那一身碧色襦裙,换上深色内侍装,左右看了看自己,在美食的诱惑与被许博渊发现的恐惧中犹豫片刻,“……不太好罢?”
许婧鸾拉起他的衣袖就走,边走边道:“放心罢!我哥不去酒宴,他要带人巡逻。你待在这里反而危险,他肯定会进来检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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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二十四章
被她这么一说,应周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了。好在已经入夜,他穿着内侍衣服,偷偷站在许婧鸾身后倒也不怎么打眼。
皇帝扶着贵妃的手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应周有模有样地学了一遍,抬头悄悄打量。
皇帝的五官与许璃颇像,眉毛的形状与许博渊如出一辙,年纪约有四十多了,只是保养得宜,看起来神采奕奕。
身旁他亲自扶着的女子身穿落地长裙,黛眉星眸,眼尾细细上挑,唇上涂着朱红胭脂,衣袖下一截细白皓腕,五指丹蔻轻轻搭在皇帝手上,真当是美艳之极。身后女官提着裙尾,她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与皇帝一起入座。
许婧鸾悄悄对应周挤眉弄眼:“那是楼贵妃。”
托许婧鸾的福,他这几天已经把皇室里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当今皇帝是许婧鸾父亲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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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异母弟弟,二十年前登基,倒是与天尘所言龙脉错乱的时间正好吻合。
至于这位楼贵妃,三年前入宫,皇帝对其宠爱有加,两年不到已经平步青云升至妃位,年后更是怀上龙嗣。皇家子嗣稀疏,皇帝龙心大悦,直接晋了她贵妃,几个月后若能顺利来日诞下龙子,后位估计是跑不了了。
皇帝道了礼,众人入座,内侍们流水端上菜肴。
许婧鸾取了一个小碗,往里夹了菜偷偷递给身后应周,又故意替他挡着其他人的视线,就这样应周在不知不觉中也吃了不少。
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火舌驱散夜风凉意,照亮众生百态。
舞女身穿修身骑装,剑袖角带,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伴着激烈鼓声跳出与这天苍地茫相得益彰的飒然舞姿。
酒过三巡,皇帝因探花一案阴郁了大半个月的心情终于好转了几分,抚掌大笑:“好!甚好!”
楼琉衣坐在一旁为他斟酒,闻言嗔道:“陛下说的是这舞好,还是这人好呀?”尾音轻轻一挑,好不妩媚。
与碧落那种阳春三月温婉动人的美相比,她的美更锋利也更危险,像一杯色泽艳丽的鸩酒,饮之即死,你却还是想要尝上一口,死而无憾。
皇帝握住她的手,“自然是舞好,若说人,这世上还有何人比得上你呢!”
楼琉衣掩唇轻笑,“陛下惯会嘲笑臣妾。”
上头皇帝与贵妃打情骂俏,底下的人醉了的,没醉的,都眼观鼻鼻观心别开视线,各自吃菜看舞。许婧鸾本来正借着侍女遮掩同应周小声说着话,也不知上头说了什么,忽听楼琉衣道:“许多日未见端康,听太子说是病了一场,如今可是大好了?”
许婧鸾反应神速,上一刻还在同应周说话,下一刻已经正襟危坐,“自然是好利落了,多谢娘娘关心。”
皇帝对楼贵妃笑道:“朕就说她这贪玩的性子迟早要惹事,幸而博渊去得及时,吓吓她也是好的。”
楼贵妃又道:“这转眼都十八岁了,再这么野下去,怕是世子该头疼了。”
她这话说得委婉,众人除了应周都听得明白,楼贵妃是在嘲笑端康郡主嫁不出去,赖在昱王府里准备靠世子养老呢。
许婧鸾干笑了笑,“他都疼了十八年了,再多疼两年也不打紧。”
少了一个字,意思就全然不一样了,京里谁不知道世子对胞妹疼爱非常,许婧鸾的回答也是巧妙。
楼贵妃笑得风情万种,转而对皇帝道:“陛下您瞧,端康这性子,可不就是世子给宠出来的!”
“娘娘所言正是,”应周觉得许婧鸾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说,“这事儿就怪我哥,要不是他,我一定能长成一个大家闺秀。”
皇帝被许婧鸾逗乐,“照你这么说,你哥岂非该罚?朕好端端的侄女被他教成了个假小子,该罚,该罚!”
许婧鸾陪着笑,不动声色地扫了楼琉衣一眼,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闲来无事就喜欢她的麻烦,绝对不安好心,说不得还有下手,她得把戏接住了。
果然就听楼琉衣道:“依臣妾看呐,世子也不是故意的。男儿做事本就洒脱,哪知道这女孩子该如何养呢?端康一个人独惯了,身旁也没个参考,自然照着她哥哥的模样长了,端康要是有位姐姐就好了!”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和贵妃商量过,两人一唱一和自然无比,皇帝摇头笑道:“这姐姐是不能有了,不过嫂子还是可以有的。朕早前正和戴相说了此事,博渊今年二十有五还未成家,天下百姓说起来,只怕还以为是朕这个做伯父的不上心,把侄子耽误了罢!”
这话前半句还像是顽笑,然后半句皇帝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了两分,也不知是真怒还是佯怒。应周听不懂他们这话中一来一往,但许婧鸾的脸色却变了,立刻起身朝前叩首,“端康惶恐。”
她这一跪,身后跟来的昱王府的人都跪了,豆帘见应周傻愣愣的忙扯了他一把,但应周还是慢了一拍,皇帝没注意,旁边的楼琉衣却看到了,虽然只是一瞬间,她眼底划过明显的诧异,端着的酒壶差点脱手。
许婧鸾道:“皇伯伯心系天下,关爱小辈,是我兄长自己无心此事,多次拂了皇伯伯好意,叫皇伯伯犯难,天下百姓自然是看得清楚的。”
皇帝似笑非笑,“朕不过一句玩笑,这怎么就跪上了?起来罢起来罢,来,去扶郡主起身。”
皇帝身旁的内侍统领立刻亲自去扶了,许婧鸾还未来得及坐回去,楼琉衣又接话笑道:“陛下作甚开这玩笑,瞧把端康吓得。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昱王夫妻去得早,世子和端康的婚事自然是该陛下来操心的,陛下可不能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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