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有雨
他下了山坡又快步行了半里。
禁军大统领赵恒将军戍守在营地入口,周围戎兵卫马,侍卫们肃穆而立,表情凝重。赵恒见到许博渊立刻抬手一挥,数十名士兵手持刀剑自四方围上,将许博渊团团围在了中央。
许博渊眯了眯眼,“将军这是何意?”
赵恒客客气气一拱手:“我奉旨戍卫营地,陛下有令,世子若回来了即刻请去大帐中,有要事相商。”
这解释太过牵强,请他去说话何须这样阵仗?许博渊道:“我自己去便可,不劳将军相送。”
赵恒虽是许博渊顶头上司,然许博渊是亲王世子,身份上并不低于他。比起太子成日里的趾高气昂,许博渊对人的态度温和谦蓄得多,两人在禁军中打了几年交道,私下里关系还算融洽,并无冲突。赵恒其实并不想为难他,然皇命难违,他也是奉命行事,没得选择。
他道:“世子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为妖物所袭,此妖能化人形,凶猛非常,陛下担忧世子安危,特令我来此等着。”
能化形的妖
许博渊立刻想起了那两名见到应周惊慌大叫的侍卫,不动声色道:“妖物?”
“正是,”赵恒道,“我也是闻所未闻。然太子殿下言之凿凿,与手下数十人众目所见,实在由不得人不信。加之贵妃午间惊梦,竟也梦到有妖物要对小殿下不利,陛下才如此慎重对待,还请世子见谅,行我个方便。”
许博渊客气笑了笑,“将军需要我行什么方便?”
他在人前总是一副冷漠淡然模样,以至于这偶尔一为的笑容落在赵恒眼里倒像是在嘲讽一般。
赵恒道:“还请世子直言那妖物所在,我好带兵前去诛灭,以宽陛下龙心。”
说是猝不及防,却好像又顺理成章,许博渊竟然没有几分惊讶。联系前后因果,事情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那三支响箭是陛下令你放的,为了引我回来?”
“世子如此聪慧,看来不需要我多言了。”
许博渊挑了挑眉,拇指一拨,青锋出窍三寸,“我若是说,我并不认识什么妖物呢?”
赵恒不想与他动手,瞥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口,好言劝道:“你我共事多年,倒是未曾正经比试一场,只是如今你手上伤势不轻,我胜之不武也没几分意思。况且御前动武难失仪,世子三思。”
他生的人高马大,说起话来却文绉绉的,剑落回鞘中,许博渊道:“我并不知什么妖物的行踪,将军问错人了。”
赵恒道:“世子硬说不知,我自然不能如何。但陛下太子皆等在帐中,世子还是想想如何在御前交代得好。”
这就是拿皇帝来压他了,许博渊道:“我自会同陛下交代清楚,不劳将军心。”
赵恒让出路来,“既如此,世子请罢。”
许博渊擦着他的肩而过。
赵恒目送他离开,直到许博渊身影拐过弯彻底看不见。
一名内侍自不远处角落快步跑出,至赵恒跟前,朝他拱手后小声道:“赵将军,陛下御旨,令将军即刻带一千人马进山除妖,死生不论,代价不计。”
赵恒早已点好了兵,就等着许博渊回来,颔首肃然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叫那妖物无可葬身。”
作者有话要说:emmmm……短小的我无话可说……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下午天色转而阴沉,山风吹动牛皮帐顶上各色璎珞流苏,猎猎作响,除此以外整个营地中安静得太过不寻常。往来宫女内侍低着头行色匆匆,皆是面色慌张。
周遭守卫多了一倍不止,像是将带来的所有人马都安排进了巡防中,却惟独不见他手下的人,许博渊缓步路过,暗暗记下了沿途巡逻路线。
至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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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
皇帝、贵妃坐在上首,许璃立在一侧。
许博渊上前行礼,皇帝却没有立刻令他起身。他单膝跪在地上,隐约察觉皇帝的心情并不好,身旁楼贵妃神情惶惶,许璃虽面上装得一派镇定,眼底却泄露紧张,还有一点突兀的、掩盖不住的得意。
皇帝像是有意敲打他,任他跪了许久。
半晌后皇帝睁开微眯的双眼,意味深长,“博渊啊,你方才去了何处?”
许博渊答道:“臣早晨与太子殿下一同出发往西南方山头猎场围猎,刚刚回来。”
“你一个人?”
“另有两名禁军侍卫与臣一起。”
皇帝指尖敲了敲座椅扶手,“人呢?”
许博渊镇定答道:“臣等在林中突遭狐群袭击,马匹走失,臣先回一步,他们二人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
皇帝露出思考与斟酌的神情,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自帐外跑进,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听了第一句就蹙起了眉,全部听完神色已经冷凝,手指敲击扶手的频率越来越快。至内侍退下后,皇帝缓缓开口,“博渊,你同朕说实话,那名叫应周的妖物此刻在何处?”
皇帝生来多疑,你要他相信一件事很难,但他一旦信了,再想转圜则更难。面对赵恒他可以否认可以敷衍,但面对皇帝,谎言越多只会让事情越加难办,毕竟这么多人都见到了应周,皇帝不可能信他而不信悠悠众口。
许博渊抬起头来,“陛下为何认定他就是妖物?”
皇帝摆了摆手,“莫要与朕说这些,且不管他是不是,你只要告诉朕他在哪。”
“应周并非妖物,亦无加害太子的心思,”许博渊不答问题,反而看向许璃,“若他是,昨夜殿下将他强行带回帐中,又岂能安然至今?”
皇帝眯眼看向许璃,许璃没想到许博渊还敢如此倒打一耙,立刻辩解道:“分明是那妖物骗说迷了路,向孤求助,孤不过见他可怜帮了一把,堂哥莫要平白污蔑孤!”
“倒是堂哥,”许璃大声反驳,“将这样不干不净,来路不明的人带来秋狩,不知居心为何啊!”
许博渊语气还是平淡如常,改为双膝跪在皇帝面前,“将他带来确实是臣的失职,甘愿受罚。但应周并非狐妖,反而曾多次救臣和阿鸾于危难。臣不可背信弃义,至他于危险中不顾,陛下明察。”
“焉知那狐妖是不是做戏,”许璃讥哨笑了笑,“说不定端康被绑架,唐探花一案其实就是他做的呢?否则怎会大理寺查了这么久也没有半点线索?”
“绑架阿鸾的犯人身份臣早已查清,与应周无半分关系。至于探花一案,案发时他人就在臣府内,全府上下皆可为他作证。”
“他既能驱驭白虎与狐狸,又何必亲自动手!”
两人各执一词,吵得皇帝头疼,一拍案怒道:“都给朕闭嘴!”
楼琉衣被他拔高的声音吓得一抖,眼看眼睛就红了,皇帝又赶紧软和了语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强撑着。”
楼贵妃捂着肚子惶惶垂泪,“臣妾害怕,想和皇上待在一起。”
其实皇帝早已对赵恒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现下当着众人与许博渊说这些,不过是因为妖魔之说太过离奇,他无法全然相信,心中还有零星犹豫。楼贵妃这时机把握的实在太妙,一句话提醒了皇帝她的存在,以及午间时分那个虚无缥缈的惊梦。虽梦境之说玄而又玄,但既然连妖怪都可以存在了,梦境为何不能相信?皇帝只得太子这一个孩子,因而对她腹中那一胎寄予厚望,楼贵妃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找人去捞来给她,更别说杀个人这种小事了。
事情关系楼贵妃腹中胎儿安危,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皇帝顿时定心,转而令道:“来人,去请郡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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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婧鸾面色难掩焦急,走得步下生风,后头豆帘素玉不得不大步快跑才能跟上。
昨夜发生这许多事,今晨起来她隐隐头痛,右眼皮直跳,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预感,在帐中闷闷窝了半日。直到听闻刘直天不亮就已将应周送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而不过吃个午膳的功夫,白猫忽然拱开帐帘钻了进来。
自秋水山回京快马加鞭需要两个时辰,算算时间,应周也应该安全到达王府了。
许婧鸾不知外头早已鸡飞狗跳,只当是应周不放心,叫小白回来看护他们,登时心情好了许多,心想回去定要好好补偿应周。
只是这轻松心情未来得及维持住半柱香时间,内侍来请,世子负伤归来,皇帝传她去大帐里。
她哥早年刚进禁军卫里时常常挂,这两年已经好了许多,不需要皇帝传她就坐不住了,立刻提步往龙帐走去,也没注意到身后白猫不紧不慢跟了上来。
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
宫女挑开明黄帐帘,淡淡香风传入鼻息,里头光景模糊瞬息。
许博渊跪在地上,背影笔直僵直。高座上皇帝与楼贵妃身影看不甚真切。许婧鸾还未来得及迈步入内,只听身后传来宫女侍卫们惊慌失措叫声,她惊讶地转头,就见不知何时跟来的猫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化身成了白虎!
白虎四肢绷到极致,至咽喉深处发出震慑威严长啸,竟朝着龙帐所在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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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西峰林外。
千名士兵手持弓箭,散呈一个巨大圆形,将山头团团围住。林间树影摇晃,风至山下吹向山顶,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赵恒勒马驻足圈外,朗声道:“天公作美,佑我等降妖伏魔,搭箭!”
整齐开弓声后,赵恒高举长剑朝前劈下,“放!”
并非每个人都如许博渊百步穿杨,但好在这一箭并不需要瞄准什么。数千箭矢歪歪扭扭,铺天盖地而下,升至最高点后“哧”得点燃,飞火流星般坠落林中。
赵恒喝道:“再放!”
秋日天干物燥,正是山林易燃时候,几轮火箭带来火种,满山枯枝落叶皆是养料,狂风鼓噪下火势以惊人的速度变大,不过片刻就由零星火苗转为熊熊烈火,火舌呼啸着席卷而去,吞噬与之狭路相逢的一切。
浮霜正就着应周的手喝水,忽而警觉抬起了头来。
溪水顺着掌缝迅速流失,应周甩了甩手,“怎么了?”
浮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惊恐嘶鸣,四蹄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应周怕它站不稳,忙站起来撑住它的身体,“浮霜?”
浮霜受伤后足吃痛,再次跪地,仰着头不住呜咽。
动物的感官敏锐,风中传来的丁点火星木炭味道就足够它们预知危险,山林中本十分安静,自浮霜躁动后各种响声层出不迭,杂在风中一起听去,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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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痛苦中的粗哑哭泣。应周抬头望向藏在茂密树冠后的灰败天空,心头涌起不安。
不远前方,踢踏声震动大地,鹿群突然自林中冲出,接连足有十几头,逃命般越过溪水向着对岸奔去。混乱队列暴露它们的惊慌失措,好似身后有什么紧追不舍,再慢一步,就会被扼住咽喉,拖向深渊。
热气自西侧而来,应周先是一愣,比起其他,气温的升高对他来说最为直观,顺风吹来的空气焦灼滚烫,皮肤像被泼了沸水,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了危险。
必须离开这里。
应周看向浮霜,浮霜清亮眸中似是哀痛沉重,以头不停去拱他的手,竟像是在叫他离开一般。
应周摇头,对它安抚笑了笑,“我肉身不在此处,身死亦无大碍,无妨。”
浮霜体型虽大,但小白力拔千钧足以载负它。应周指尖萦绕银色丝线,飘渺延伸至半空中,然过了许久,无论他如何运转法力,另一端都没有半点回应。
不周山上住了大大小小千余妖怪,如兔子那样的柔弱小妖有,如小白这样的凶猛大妖亦有,他虽心宽,倒也不是真的缺心眼,防范之心尚有。不周山上的规矩妖界皆知,但凡要入山者,皆需在魂魄中印下法力结契,自此死生两外,哪怕陨落黄泉转世轮回魂魄亦为山君所有,是为生死之契。
生死契刻印在他与小白二人魂魄之中,无论身在何处皆能感应。然自下凡后,生死契却接连失灵,第一回是琊晏阁中小白中了竹澜迷魂术,第二回是青石街上他为繁烨所伤,至今已有三回。
莫非是营地上情况紧急?
但无论如何紧急,不至于连这丁点时间也抽不出来。
总不会是又中了迷魂术罢……
作者有话要说:调研的第一天,骑行40公里,晒成zz,吃冷便当,40个人住一个房间,一间厕所,没有充电口,生无可恋,欲哭无泪,想回家……还有4天……
明天请个假……后天看情况更……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浓烟随风至山下翻滚而来,应周一手捂着口鼻低声咳嗽不停,另一手扶着浮霜艰难水。
溪水深度刚到腿肚,根本抵挡不住愈发猛烈的山火,浑身衣服贴在皮肤上,仿佛能听到线头燃烧的干灼响声。
火舌自山脚四面八方扑上来,下山的路被封锁,应周只能扶着浮霜向上游走。每隔一会他便将浮霜和自己从头到脚打湿,以抵御空气中漂浮星火。
浮霜步履蹒跚,他们走了近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一方不算大的水潭。
火红枫叶层层叠叠飘在清澈水面上,山水自小瀑布注入潭中,再由此向着山下源源流去。若只看这一处,真是静谧和谐,美如仙境。
浮霜伤口本不该碰水,但此刻也顾及不上这些了。应周推着它至水中央,潭水不过深至腰间,浮霜坐了下去,高仰着脖颈呼吸。
才立定不到一会,岸边来了几只灰毛野兔。
野兔不似浮霜高大,毛发又厚重,进了水怕是要沉底。兔子们只能在水边徘徊,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树林,长耳高高竖起,惊恐不安。
应周走了过去。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善意,母兔也不害怕,反而赶着小兔子们往应周方向去,又站直身体朝应周不断拱手,作揖一般。
应周用衣摆将四只小兔子兜起来,对那母兔伸出手:“你也来。”
他将母兔搁在肩膀上,慢慢走回潭水中央。
又等了一会,越来越多的动物找不到下山的路,哀鸣着聚集了过来。
大一些的有方才的鹿群,小一些的有穿山甲,也有松鼠之类,竟然还有一条手臂粗的花蛇,吐着漆黑蛇信子,避开他们这一群,独自游到了靠近瀑布的角落里去。
山火越烧越旺,已经能听到树木燃烧的声响。空气灼热难耐,吸入肺中更加难受。潭水正在逐渐变暖,经火细炖熬汤一般,怕是再过不久,这一池子都能给炖熟了。
鹿群预感到了逼近的死亡却无从挣,仰起脖颈朝灰暗天空发出哀痛低婉的呼声。四只小兔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母兔从应周肩头跳下,用不大的身躯将它们罩在了柔软肚皮底下。
应周再次牵动生死契,却依旧没有回应。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十分后悔出发前没有多问南灵要上几件法宝。自己身死无妨,大不了再来一次,但这山中这么多生灵,难道也一起这样简简单单地死了么?
浮霜依偎在他手臂上,亲昵蹭了蹭。
“没事的,”应周轻声安抚,“不会有事的。”
火舌已经进入视线范围,迎风那一边烧得最快,眼看就要扑到眼前。
应周将兔子们放在一头梅花鹿背上,凝神调起周身全部法力,化古扇对着火焰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击已是他如今的极限,抽干榨尽血脉中最后的力量,至此以后与凡人真当是半点分别也不剩下。
狂风逆袭卷去,竟真的将逼近过来的火焰扑灭了大半!
然而不过片刻,被风卷去的干枯落叶碰到地面火星,立刻又点燃了簇簇细碎火苗,在“哧哧”的扑腾声中再次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壮大,重新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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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
许婧鸾被两名侍女环腰抱住上不得前,无论如何呼喊,白虎都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利爪朝着许博渊狠狠拍去,许博渊就地一滚借着地势躲至帐篷后,白虎狂暴怒吼一声,飞跃起跳,竟一巴掌直接将两人高的帐篷撕扯成了碎片!
许博渊自碎裂牛皮后一剑刺出,与野兽巨齿相撞发出清脆又危险的响声,远远看去一人一虎纠葛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击中了谁。
“哥!”许婧鸾吓得心跳都要停止。
小白这狂发得太过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由猫化虎也就算了,竟然还对他们发动了攻击
从前金光灿烂的虎目里殷红血亮,招招都带着毫无保留的凶性与杀意。
侍卫们根本不敢上前,许博渊单打独斗,却不敢真的伤到小白,只能不断躲避,手上伤口绷裂,鲜血洒了一地也顾及不上。
世人皆道昱王世子武功高强,罕逢对手,并非夸大。朝中武将数十,除了禁军统领赵恒与几员大将外可以说是无人能敌,骑射、比武、韬略,样样出类拔萃。
许婧鸾活了近十八年,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被动的时候。
皇帝搂着楼琉衣被侍卫围成的铁桶牢牢护在中央,慌张退开了足有十丈远,这才转身怒喝道:“放箭!放箭!将这妖物给朕射死!”
侍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甩先动手。
世子与那白虎战成一团,贸然出手万一伤到了世子又该如何是好?
然而下一瞬太子高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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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伙同妖物欲图不轨,无须顾忌,立刻放箭!”
许婧鸾隔得太远未听清那头的动静,等反应过来,侍卫箭已上弦,齐齐瞄准了白虎与许博渊所在!
“不许放箭!住手!”
撕心裂肺的呼喊淹没在羽箭齐射声中,冷风倒灌进口鼻,遍体生寒。
白虎本已将许博渊按在爪下,利爪与剑刃相抗衡中忽然耳尖一动,扭头,瞳孔紧缩成笔直一道,周身爆炸出耀眼光芒,毫不犹豫放开与之制衡的许博渊,怒吼着迎头撞了过去!
他逆着漫天箭雨,皮毛是坚不可摧的铠甲,光芒所过之处,锐利箭尖悉数被撞成粉碎
脸上忽然沾上一点冰凉,许婧鸾愣愣摸了一把,指尖湿润即刻蒸发,几乎感觉不到,快得仿佛错觉。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下雪了!”
她茫然抬头,鹅毛雪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下来,打在脸上,天光昏暗宛如一场虚妄梦境。
白虎掀翻箭雨,众人皆以为他还要发狂,却见他呆呆伫立原地,忽然仰头,向着天空发出一声低沉长啸。
这一声太过悲哀痛苦,回声响彻山间,白虎眼中红光渐渐褪开。许婧鸾朝他所视看去,只见滚滚浓烟中火光隐约翻腾,已经烧尽整个山头
许博渊瞳孔猛得一缩,那是秋水西峰方向,应周还在那里!
天地间茫茫大雪连绵,灰暗无光,下得猝不及防,也下得毫无保留。
即使是冬日昭京一带也甚少下雪,如同这样的暴雪几乎从未有过,更何况是现在不过九月里,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正好时节。
雪太大了,只站了不到半息已是落满白头,风呼啸而过,寒冷刮在脸上如刀在割;
但这雪也太及时了,雪花落进熊熊烈火中尽化成雨水,蒸发带走燃烧的高温,绝处逢生
白虎拔地而起,向着山中猛冲而去,身影闯入风雪中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很快就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许博渊望着白虎所去方向,许婧鸾挣开侍女,快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哥……应周他……”
她心中无端有一股糟糕预感,但应周明明应该已经回京,不会的
许博渊回过头来,语气平静一如往常,“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
许婧鸾在原地怔忪了许久,直到快马一头扎进风雪之中。
豆帘打开油布伞,素玉匆忙回去取了毛领轻裘的斗篷来为她披上。
许婧鸾回过神,红唇微张,呵出一口烟白。
这样的风雪,许博渊又受了伤,上山实在太过危险,她应该阻止他的,但她竟然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太坚决了,他的目光。
深沉冷静,却不可阻挡。
作者有话要说:调研的第三天,生无可恋,已经是被海风风干成一条残废的咸鱼。
大家12点睡,我写到两点才勉强两天赶了这几个字,画风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了……明天估计又要请假,后天我尽力更qaq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雪被火融化成水,扑灭火焰,焦黑炭迹迅速被覆盖,黑白分明,恍若万树梨花灿烂盛开。
风雪迷了双眼,马蹄一步一步,深陷迅速堆积起来的雪地之中。
逆风登山太过艰难,枣子马撅了蹄子,无论如何不肯再走,许博渊只能下马,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拴好缰绳,步行上山。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手臂汩汩血迹开成雪地红梅,他来不及去管,顺着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痕迹的小路,脚步不停。
暴雪封山,赵恒的人行动不便,只能姑且守住了下山的所有路口。
见到许博渊狼狈走来他先是一愣,抿了抿唇出言劝道:“世子还是包扎伤口要紧,人我自会找到带回去的。”
许博渊冰冷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侍卫们不敢擅自拦他,只能眼神请示赵恒,赵恒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马匹,雪路湿滑,许博渊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与应周分开的地方。
没有人是肯定的,也是好事。
下山的路有人守着,赵恒没抓到人说明应周没有下山,许博渊沿着溪流向山上走,踩过白雪留下脚印,露出底下烧成了黑灰色的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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