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有雨
满山茂叶都烧了个干净,视野反倒宽阔不少。不远前方动物们聚在一棵烧了大半的树下,鹿群与毛貉垂着脖颈低声哀鸣,兔子们也不惧怕天敌,母兔带着小兔站在白虎身旁一动不动,像是在祭悼着什么。
许博渊靠近,浮霜认出他的脚步声嘶鸣两声,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它急切挤开其它动物到许博渊身旁,许博渊拖着它的下巴拍了拍他的额,浮霜呜咽两声,咬住他的衣袖扯着他向前走去,清亮眸中可见水光,竟是在落泪
化古扇静静躺在地上,银灰扇骨映着冰冷清辉,被雪盖了大半。
许博渊瞳孔骤然缩紧,他自然认识这把扇子,应周一直贴身带着,偶尔还会拿出来擦一擦灰,宝贝得很。
白虎本蹲坐着,见许博渊过来,缓缓抬头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衔起扇子,走到了许博渊的面前。
许博渊领会了他的意图,半跪下伸出手,白虎松口,扇子便落进了他手心之中。
他拇指拂去扇上积雪,艰涩开口:“……应周呢?”
应周没有下山,浮霜在,化古扇亦在,他却不在
白虎无法用语言回答他,抬起头看向了西北方向。许博渊顺着他所视看望去,雪比方才小了一些,云层中偶尔透出丝丝金光,像是即将放晴。
问不出口,却不得不去确认。
“他没事,对吗?”
小白与应周感情笃厚,此刻看起来却不难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应周没事。
白虎点了点头。
许博渊目光落在手中冷银扇骨上,手紧了又紧。
他甚少有这样思绪混乱的时候,但此时此刻脑子里却乱得像打了无数个结,想要理清,却根本不知从何开始。
得到了小白的肯定他本应该放下心来,可事实却是他心中的焦虑烦躁更甚,无数疑问纷杂踏来,堵在胸口渴求答案。应周去了何处?为何化古扇会落在这里?浮霜与这些动物们为什么悲鸣落泪?这场大雪又是怎么回事……他想要再问小白更多,又知道小白给不了自己回答,只希望能立刻见到应周,一一确认。
小白忽然化成猫形,轻盈窜上了他的膝盖。
许博渊诧异回过神来。
小白性子高傲,平日里除了应周,连许婧鸾都不让摸,对自己更是排斥得直白明显,此刻却突然主动与他亲近,温驯异常
“他让你跟着我?”
白猫不咸不淡瞥他一眼,表情像是理所当然,懒得回答。
“世子!”
赵恒的声音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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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许博渊眉心蹙起,将化古扇进怀中,抄着猫站了起来。
他担心应周,但如今他自己和许婧鸾的处境也十分糟糕。小白当着所有人的面化形,几乎是坐实了应周并非常人这件事。皇帝要拿他问罪,而他却根本无从解释,再加上许璃和楼贵妃的推波助澜,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赵恒带着侍卫们靠近,周遭动物受惊散开,跑得飞快,很快窜进了山林之中。
“世子!”赵恒没有看到小白化形一幕,对许博渊怀中白猫只是诧异扫了一眼,“世子可找到人了?”
许博渊摇了摇头。
赵恒不过象征一问,自许博渊上山后他便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身后,可以确定许博渊没有遇到应周。他颔首,对身后的侍卫们一挥手,“继续找。”
许博渊将怀里的猫掂了掂,“我的马受了伤,烦请将军借两个人给我,把浮霜送回营地去。”
赵恒忙道:“我这就叫人去推板车来。”
许博渊语气淡淡:“多谢。”
赵恒勾唇一笑:“你我同朝为官,无需如此客气。世子受了伤,还是早些回去包扎罢,我派人送你。”
.
身上又冷又热,应周睁开了双眼。
幽暗湖水在身旁流淌,微光透过冰层照进涣散瞳孔,他眯了眯眼,肉体被大火灼烧的炽热痛楚还残留在灵魂之中。
从前从未体验过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想象,原来死亡是这样的事情
短暂时间被无限放大,每一寸皮肤上的触感都清晰无比,你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生命的流逝,却无法抵抗。你张口呼喊,无人听见;你四顾周围,毫无生机,那种无可奈何绝望比肉体痛苦更折磨人。
他本以为自己是再无欲无求不过的人,不过是一具虚假肉身的消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却在品尝到这样的痛楚时产生了退却之心,想要逃离,想要呼救,想要活下去。
冰层从中央破开,断裂声响清脆响亮,应周缓缓上浮。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平躺在湖面上,冰冷湖水平息灵魂中燃烧痛苦,山顶结界外的风雪依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寒冷。
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入了一趟人间见了许多,两相对比,这才发现原来山里是这样的枯燥凄清。习惯了人间繁华热闹,他竟有些不适应了。
“山君!”
西北的声音传入耳中,应周偏头望去,只见湖边三个身影,除了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童子,另一人灰袍素衣,身材欣长,竟然是天尘司命。
应周自湖面起身,脚尖在水上划出一道笔直涟漪,无声落在岸边。
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应周先挨个摸了摸两个童子的头,这才扭头朝天尘笑了笑,问道:“天尘怎么来了?”
他不在山中已有一月有余,回来亦是事出突然,毫无征兆,东南西北恰好在湖边倒还说得过去,天尘司命住在九重天上,山高水远的,哪来那么巧的事情?
司命负手而立,向应周略一颔首算是招呼,答道:“我来等山君。”
“你知道我会回来?”应周奇道,“你不是说昆吾书上看不到我的天命么?”
天尘的目光依旧清冷,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闪过一抹犹豫,欲言又止,像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又好像是根本开不了口。
应周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开口,讪讪笑了笑道:“天尘有话直说便是。”他心里记挂着许博渊,怕自己不在狐妖又对他下手,虽说有小白陪着,但小白在人间行事总归不便,正急着要回人间去,耽误不得。
“昆吾书上虽然没有山君,”天尘缓缓答道,“但世间万物息息相关,从山君周遭人的天命中,我亦能推测出一二。”
应周一愣,“但上回你说你看不到……”
天尘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后他仿佛是放下了什么包袱,表情也柔和了一些,解释道:“山君从前住在山中,与他人之间的联系太过薄弱。入了凡尘后认识的人多了,我能看到的自然也变多了。”
“唔……”
他这话说得的确是很有道理,从前他左右不过与东南西北、南灵、小白相处,山中妖物虽多,除了小白却没几个敢和他说话的。以前还不觉得如何,如今想来,他这两千年可以说是活得十分寂寞了。
应周问:“所以你是看到了我会回来,特地在此等我?”
天尘点头,道:“山君遇到的狐妖道行颇深,若就此回去,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应周追问:“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又特地赶来,总不会是为了来说几句废话,想来必定是有什么方法能帮的上忙了。
果然天尘答道:“四海龙君有一面九真珠镜,能堪破万物本源,对付迷魂幻化一类的法术有奇效。山君若能借来,除了能破那狐妖术法,亦能照破她的真身。”
作者有话要说:38章是我弄错了,还没写呢qaq今天应该是37,明天补上38!
怕不是调研调傻了……他们都说我去了一个礼拜,智商直线下降了30点……太困了……虫啊什么的明天再捉……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说到四海龙君这个人,就不得不说一说那莫名其妙的“仙界想嫁榜”了。
金龙几万年前被逼着归顺仙界,从堂堂妖皇落成了个不尴不尬的龙君,但凡是个有骨气的都不会乐意。因而历代的龙君们都挺别扭的,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都不会上九重天给自己寻不痛快。恰好应周也是个不愿意走动的性子,以至于活了两千年他也没见过这位龙君一面。
如今的龙君名敖渊,应周这样记性颇差的人都能记住这个名字,权因敖渊已经蝉联“仙界想嫁榜”榜首许多年。
其实他对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毕竟自己又不需要嫁人,但恰好自己偏偏是那个榜眼,以至于他不想知道,南灵也要跟他八卦一番。
南灵同应周不同,生来爱热闹,闲来无事常往九重天里走动。他长得慈祥,再加上南灵岛上种了无数仙药仙草,仙人们偶尔有个什么需要,但凡开口南灵大都不会拒绝,在仙界是出了名的好人缘,每回去了天上都能带一箩筐的故事回来。
南灵出了名的护短,应周与他相熟,一听说应周竟然只得了第二,立刻就去天上打听了,结果还真叫他打听了点原由回来。
天上不似人间,仙人们活得无所顾忌,因此表达感情也十分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说是想嫁榜,投票的却不拘是男仙女仙,人人有份。应周这样的长相,加上性格温和,见了谁都是笑盈盈的,除了女仙们,也受不少男仙的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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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
原来第一轮投票的时候,应周的票数其实遥遥领先敖渊龙君和天尘司命。结果第二轮再投的时候,敖渊龙君的票数忽然暴涨,后来居上,生生超越了应周。
为何第一轮与第二轮的结果会差这么多?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敖渊龙君的爱慕者众多,里头最出名的那一位,正是仙帝的小女儿朝玲公主。
这位朝玲公主对敖渊龙君的迷恋真当是无人不知,她本人也从不掩饰,成天里的往四海龙宫跑,虽然大多时候都会吃闭门羹,热情却依旧不减,几百年如一日,但凡是同敖渊龙君有关的事情都上心得很。她的护短程度比之南灵有过之无不及,一听自己的意中人落后,立刻发动了仙帝宫中伺候的仙娥与仙侍们把票全部投给敖渊龙君,这么一来,敖渊龙君多出了几百票,最终成了榜首。
这其实算是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舞弊了,但谁让她是公主呢,没人会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榜单去同她作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这么着了。
应周摸了摸鼻子,问:“我与龙君不相熟,去借法宝会不会太贸然了?”
天尘却道:“人间的屏障与金龙一族息息相关,龙君应该不会拒绝。”
这么一想倒也有道理,算起来许博渊同敖渊也算是同源同族,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总不至于小气到一个法宝也不愿意借才是。
应周已经许多年没有自己驾过云,怕一个生疏把自己摔了,干脆叫了东南送他。
至海边,天宽海阔,白花花浪涛拍岸,真当是气势滂沱。应周其实不大喜欢水,湖啊河这些也就罢了,深不可见的海叫他心中无端有种紧张。
住在海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会比不周山上更冷吧
他蹲下身来,食指在海面上轻轻一点。
细小涟漪自他指尖泛起,一圈一圈越来越大,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号,向着深海而去。
等了一会,海面上浮起一个黑色影子,迅速靠近了过来。
应周定睛看去,只见那黑影长着人的身体,脸却是光秃秃的,除了眼睛外,鼻子耳朵一概没有,下颚长着章鱼触须,被海风吹得向后摇摆,一脸凌乱。
他从海浪上跳下来,动作有些滑稽,朝应周躬身拱手道:“山君。”
“唔……你是?”
“在下姓章名八,乃是龙君坐下章鱼成妖,承蒙龙君看中,是这龙宫的管事太岁。”
应周本以为还要通传好几层才能联系上敖渊,没想到随便一敲门就敲出了位管家来,于是客客气气问道:“我来求见龙君,章太岁能否为我通传一声?”
章鱼光滑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山君来的不是时候,龙君前些日子入了蜃境闭关,恐怕有些时日不会出来。”
关于龙族蜃境的事情应周也有所耳闻,说是金龙一族历代祖先的埋骨之地,里头的龙气十分浓郁,亦是龙族修炼的场所。
“山君可是有事?不如与在下说,在下定会转达龙君。”
“唔……”应周犹豫片刻,还是将来意说了出来,“其实是我遇到了一些麻烦的事情,想求借龙君的九真珠镜一用。”
章鱼圆溜溜的眼中闪过诧异,不周山君竟然会有遇到麻烦的时候?他又恭恭敬敬道:“山君要借珠镜,这件事在下倒也能做主,只是不知山君借珠镜是为何用?若是来日龙君问起,在下也好交待些。”
应周理解地点点头,从他下凡的目的开始,到遇到狐妖的事情为止,长话短说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他本以为还会上一些口舌,毕竟是他拜托别人做事,却不料章鱼听完后面色一变,急匆匆道:“山君稍等,在下这就为山君取珠镜来。”
说完也来不及等应周反应,章鱼直接跳回了海里,一溜烟不见了,看起来心急的人倒像是他而不是应周。
章鱼动作十分迅速,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回来了,手中托着面四周镶嵌九枚圆润晶亮的珍珠的古镜。
镜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应周接过,镜面转动间照到了章太岁,映出一头巨大的长须章鱼。他又将镜子朝身后东南比划了一番,镜中立刻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应周将镜面转向自己,却见里头虚无一物,什么也没照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太累了……
明天要回国了,还在拾行李,明天可能也会很短,后天开始每天4000。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书房中烛火通明,来自边关外的信上书字三行,字如书信其人,遒劲苍茫,转折撇捺锋利如同出鞘利刃,隔着千山万水都叫人感受到他的决意果断。
许博渊看了两遍,垂下眼睑,将信烧了。
许婧鸾抱膝坐在太师椅上,脸枕着膝盖,轻声问道:“哥?”
“嗯,”许博渊平静应了一声,“无事,不必担心。”
许婧鸾抿了抿唇,完全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她怎么想得到,只是带应周去秋狩而已,竟然会闹成如今这样。御驾受惊,秋狩提前结束,应周下落不明,许博渊刚到京城就被停职查办,同自己一起被软禁在了府中。外头赵恒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昱王府围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都怪我……”她目光放空喃喃道。
许博渊起身,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罕见温柔,“万事有我。”
许婧鸾按住他的手,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哥,你别怪我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敢了。”
“我没有怪你,”许博渊道,“也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他说这话时目光中闪过愧疚,很快,一闪而过,许婧鸾太过熟悉他才能察觉到,她想那是对应周的。
应周消失在火海中,有一个猜测他们谁也没有说,谁也不敢说。她希望自己是错的,但那偏偏又是最可能的,太可怕了,只是想一想她就浑身发寒。
“他没事的,”许博渊说,“小白还在这里,他会回来的。”
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至少在许婧鸾听来,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许婧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小白还是在你房间里不肯出来么?”
“嗯。”
“这样也好,”许婧鸾说,“外头都是赵恒的人,若是叫他们看到了小白又是麻烦。”
小白听觉嗅觉都灵敏,皇帝派人搜查王府时他顺利躲开,之后就一直趴在许博渊房中,一步都不肯挪了。
许博渊回至案边,取了素纸以玉镇压平,狼毫蘸墨,“你去睡罢,我给外祖父回信。”
“哥……”许婧鸾欲言又止。
许博渊瞥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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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鸾,不要想太多。”
他知道许婧鸾想问什么。
昱王妃母家戚氏,代代行伍,如今的家主戚关正是他与许婧鸾的亲外祖父,先帝亲封的一等护国公,手握四十万重兵,镇守边关数十年,在军中威望颇深。两个舅舅亦是从小就跟着戚大将军在外历练,无一不是战功彪炳。
军权旁落也就罢了,还和侄子沾亲带故,皇帝对戚家和昱王府其实忌惮得很,但戚家在军中扎根太深,已成长为参天大树,轻易无法撼动。皇帝登基以来左敲右击,底下小动作试了无数,也只是为这颗大树减去了零星散叶,不伤大雅。
有这样的外戚,当年若非昱王早逝,泰明殿上那一把椅子如今还不知是由谁来坐。
又或者说,下一个坐上那把椅子的还不一定会是谁。
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半点兴趣,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走出那一步。因为一旦走出,就是腥风血雨、生死不归之路,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他不愿走,隐忍了这么多年,这回的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样的地步,与边关联系也不过是为那万分之一的保险。
许婧鸾抿了抿唇,“外祖的信来得这样快,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罢?”
她在很多事情上随心所欲,但在这些事情上其实通透得很。
御驾归京不过六日,戚家已得了消息自边关传回信来,家书堂堂正正过得赵恒的手,名曰敲打儿孙,理由堂皇。
但是这信来得实在太快了,自京城往边关马不停蹄也需要三日,再从边关送回信来又是三日,这岂非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皇帝:
我戚家虽人不在京中,耳目却遍地皆是,风吹草动瞒不过我。
许博渊扬笔慢书,“外祖明白的。”
不如说正是因为太明白了才选择这样做。
他与许婧鸾被困在京中,戚家军远在千里之外,皇帝若想动手根本来不及救。隔着千山万水快马加鞭送来的一纸家书,与其说是在敲打许博渊,不如说是在敲打皇帝,就是为了叫皇帝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对昱王府下手。
许婧鸾没有睡意,又坐了一会。
外头豆帘敲门,“世子,郡主,厨房熬了雪梨羹,喝一盏罢?”
许博渊笔顿了顿,“进来。”
文火炖了一个时辰的枸杞雪梨,镇于冰窖中放至三分凉,梨子软绵,糖水清甜,搁在碧绿的碎纹碗中,颜色喜人。
许婧鸾喝了一盏意犹未尽,偷偷瞄向桌上那一碗还没动的,许博渊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她正想叫豆帘把那碗给她端过来。
“冰冷之物,少吃点。”许博渊明明没有抬头,却仿佛头顶长了眼睛般准察觉了她的意图。
“噢……”许婧鸾瘪了瘪嘴,“那我回去了啊。”
“去罢。”
回信写得并不顺畅,秋水山上的事太过离奇,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他斟酌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言说。
此时已是子时二更,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轻细猫叫,在这寂静夜中格外清晰。
许博渊一顿,墨至笔端晕开,他立刻搁笔,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月上中天,清辉明亮,渐入深秋,风也越来越冷,打在脸上驱散朦胧睡意,九月底就已是这样的温度,今年的冬天恐怕不会太好过。白猫在院中来回踱步,不时望望天上,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许博渊仰望头顶漫天星河,其中有一颗尤为亮眼,他眯着眼看了一会,终于发现那一颗星星像是在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慢慢化为一朵白云形状,直直向着院子里落了下来!
应周自云上跳下,身后跟着一名十岁光景模样的童子,面容致冷静,右眼角下描摹着一朵玲珑雪花,身上藏蓝色袍子打理得整齐妥帖,一点褶子也没有。
他来得如此突兀,却又顺理成章,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样的登场方式,而许博渊也不意外自己会这样等到他
“许博渊!”
应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许博渊,笑盈盈冲他挥了挥手。
“喵喵喵!”
小白从地上猛地跳起,对着他的胸口撞了过去,应周立刻接住了他。
童子朝许博渊作了一揖,转而问道:“山君,还有其他吩咐吗?”
应周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了,西北一个人看家我不放心,你回去山中去罢。”
童子垂着眉眼道了一声是,升空走了。
院中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许博渊领着应周进了书房。
应周环顾了一圈,看到桌上的冰糖雪梨眼前一亮,飞了这一路正是口干舌燥,虽然他如今真身下凡已经不需要饮水进食,但架不住嘴馋,辟谷的习惯早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许博渊关好门窗走过来,见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想吃”二字,眼睛发亮的模样,不由勾了勾唇。
应周想起许博渊不吃宵夜的习惯,突然福至心灵,“这是给我留的么?”
“嗯,”许博渊说,“吃罢。”
这几日他随时都会在身旁放些吃的,糕点糖水一类,仿佛多了这一点东西,应周就能早一点回来似的。
室内昏黄烛光打在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几日不见,他觉得应周整个人似乎不大一样了。但具体要说,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这个人,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应周很快喝完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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