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有雨
许博渊的手指一顿,白瓷瓶从另一只手上脱落,落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出去。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许博渊觉得自己那一刻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可笑,但在当时,他心中回旋的所有念头零零总总汇聚成了一句话:琊晏阁不愧是大昭首屈一指的南风馆,□□出来的人果然是……风情万种。
许博渊不动声色地回了手,应周眨了眨眼,问:“好了么?”
“好了,”许博渊把地上的药瓶捡起来,“一点淤血而已,推开就没事了。”
“哦……”
应周低头一看,橙红色的药油还没有完全渗透进去,不知为何,应周总有一种其实这药还只上了一半的感觉。他伸出手指刮了刮,刮下一指头油来,如果就这样穿衣服,势必会把衣服弄脏,于是自己照着许博渊方才的动作,又揉了几下。然而他没有经验,药油没推进去不说,反倒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
一面素色的帕子突然落在应周眼前,许博渊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正掀开车帘看出去。街上的叫卖、行人的脚步与马车的哒哒声混杂在一起传进来,热闹非凡,他的声音却莫名有了几分冷意,“把衣服穿好,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喂幺幺零嘛,这里有个人擦个药擦出了半辆车
第13章第十三章
许博渊是昱王世子,虽尚未承王位,但在禁军里挂了个不大不小的四品闲职,又沾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大理寺对端康郡主遭人绑架一案自然是十二分上心。仵作连夜被叫来验尸,然而查验了那黑衣人周身都没有找到死因,许博渊登门时,大理寺卿正要派人去昱王府送信请示,看是不是要剖腹细查。
“来来,世子这边请。”
大理寺卿方简今年四十有二,在断案上算不得有多少天赋,在为人处事上却明得很。应周容貌实在出色,锦灰华袍下身量纤直,怀里还抱着一只头顶王字的白猫,与前头许博渊一身黑衣劲装站在一起,实在是怎么看怎么怪。方简猜想他应该是琊晏阁的小倌,毕竟昨夜端康郡主就是在从琊晏阁回家的路上出的事,许博渊带着琊晏阁的人来不算意外。
当今陛下子嗣单薄,后宫装了百来号人,却至今只得一子。端康郡主打小就长得好,口齿又伶俐会讨巧,深得皇帝欢心,几乎是把她当亲女儿宠着的,一切规格比照公主。再加上太子没有其他兄弟,昱王府这一支在皇族宗室中举足轻重,若能搭上昱王府这条线,无论是对仕途还是家族的发展都是一大助力。这么大好的机会理应人人趋之若鹜,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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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郡主年过十八却至今未无人上门提亲,唯一两年前皇帝曾顽笑试探礼部纪侍郎,也被婉转拒绝。
嫁不出去,这爱逛窑子的习惯是主要原因。
京城世家里谁人不知端康郡主爱去琊晏阁,虽传言说每回都是去听个曲喝杯茶就走人,但事实如何谁知道呢?我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谁会没事儿闲得给自己寻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戴。
不过这些都轮不到自己操心,人亲哥都不急呢,他还是想想该怎么查这案子比较实在。方简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是金,引二人至停尸间,亲自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此刻距离这名黑衣人死亡已有五个时辰,仵作为了验尸已将他的外衣除尽,白布被揭开至胸口位置,可以看到云雾状的尸斑蔓延在皮肤下,呈紫红色。这倒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尸体的脸上还挂着昨夜那抹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开的角度早已超出寻常人的范围,在昏暗的停尸间里,这股狞笑真叫人头皮发麻。
许博渊问:“方大人可查到此二人身份了?”
方简答道:“已经描了两名匪徒的画像叫人挨家去问,只是这二人很有可能不是京城人士,恐怕很难找到线索。”
这一点也在意料之中,许博渊并不为难方简,“既然出现在了京城,总要吃喝住行,不可能不与他人接触。烦请方大人将画像取一份予我,昱王府也会派人协同打听。”
方简求之不得,忙亲自取画像去了。
停尸间内只剩下许博渊与应周二人,许博渊道:“你抓紧时间,他很快就会回来。”
应周点头,手指在小白额头上一弹,小白不情不愿地从他怀中跃上放置尸体的木床沿边,从尸体头部开始,由上至下耸动鼻头。与此同时,应周上前两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前浮现出一朵玲珑六瓣雪花纹样,他将雪花按在了尸体的眉心上,雪花纹如同刻印一般,缓缓旋转三周,刻入尸体眉心后光芒沉寂,消失不见。
许博渊看不见那光,只能见到应周手指在尸体眉间轻轻一点,随后蹙着眉,像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扭头掀开了另一具尸体的白布。方简给他们看的是释放黑气袭击许婧鸾的那一具尸体,而应周掀开的则是被许博渊一箭穿心的那个,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这一回雪花旋转入眉心后没有消失,在皮肤下发出了银白色微光,应周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
许博渊不明所以,“什么还在?”
应周答道:“魂魄还在。”
许博渊一愣,却见应周闭上了双眼,昏暗的停尸房中,他笔直而立,周身散发的气场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为何,许博渊在他身上看出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他生于皇家,对这种气场再熟悉不过,那是刻入骨髓中,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的,占据绝对地位时的强势。
应周的意识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无数石碑中央,每一块石碑后都是累累白骨堆积成的土坡,举目望去,天是黄昏时分的橙红,地是血液干涸后的殷黑,石碑林延伸至土地尽头。
应周脚步微动,忽然一颗人头骨咕噜噜滚至他脚边,空洞的眼眶正仰面朝着他,里头的浓黑仿佛要将他吸进去。
眼前的景象如阿鼻地狱诡异恐怖,应周虽不觉得害怕,却还是感觉到了十分的不适。
他盯着那骷髅许久,开口道:“是你吗?”
骷髅毫无反应,只是固执地用没有了眼球的双眼望着他。
应周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骷髅眉心点了一下,白骨上的冰冷如有实质,仿佛穿透了梦与现实的屏障传至应周指尖,比他所触碰过的任何事物都要冰冷。
应周再次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骷髅的眉心浮现出一团微光,渐渐化成了雪花的形状,正是他方才按下的那一枚,旋转不停,应周将手指按上去,突然眼前飞快闪过一幅画面
巨大的桃花树下,亭亭玉立的女孩儿身旁跟着个矮墩墩的男童,二人手牵着手,冲着应周所在挥手微笑,桃花瓣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场粉色的细雨,女孩儿喊道:“哥哥!”
男童牙牙学语:“嗝,嗝!”
应周心中徒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情,要从他的胸口满满溢出,是温暖的,也是甜蜜的,难以抑制地在他胸口翻滚,有点像烧开水时扑腾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
画面一闪而过,他又回到了白骨之地中,骷髅在他指尖下,眉心雪花闪烁,应周轻声问道,“那是你的家人吗?”
“回……回……”骷髅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牙槽上下摆动,发出沙哑的破碎的声音,在这荒凉无垠的空间中几乎听不真切,那其中的哀求却穿越了语言,从四面八方涌入应周的耳膜,不需要听清,应周已经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家……求……”
应周无声叹息,“知道了,你去罢。”
他这一句承诺后,骷髅安静下来,忽而“咔嚓”一声脆响,埋着雪花的眉心裂开,逐渐破碎,裂痕迅速蔓延开去,不过须臾,骷髅碎成了万千晶莹齑粉,擦着应周的指缝纷飞开去,四散在昏暗天地间。
骷髅曾经所在的地面上,现出一枚黑色符纸,上面画着复杂的八角纹路,颜色血色深红,应周将符纸撕了下来。
他再睁开眼时,昏暗阴冷的停尸间内,许博渊在不远处看着他,目光探究。他的指尖多出了那枚黑色符纸,然而还未来得及对许博渊说点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方简取了画像回来。
应周只得捞起小白,老老实实站回了许博渊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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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开大理寺时已是正午时分,甫一出门,就被一股热气迎头击中。
夏日气节多变,出门前还算晴朗的天空,此刻乌云翻滚,似有风雨欲来,京城笼罩在沉沉昏暗之中,空气闷热难熬。带着泥土腥味的风舔舐过皮肤,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清凉,只留下满额汗水。
应周真是怕了这人间的天气,满心怀念不周山万里冰封。
车夫去后巷牵马,二人站在大理寺门前等待,许博渊问:“你方才说魂魄还在,是什么意思?”
“嗯……”应周热得有些耳鸣,空气黏浊泥泞,吸一口气胸反而更沉闷了,只能又吐出来,道:“万物生灵皆有三魂七魄,死后入轮回道转世。那人的魂魄还未来得及离开身体,我点了他的印,问了他关于诅咒的事情。”
许博渊侧目打量他,应周正抬头看着满天乌云,神色恹恹。他的语气平缓,似乎所说的不过是春夏秋冬、日升月落交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若是换一个人来说这些,许博渊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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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轻易就相信的,但话自应周口中说出,莫名有一种叫人信服的力量,也许是因为他所言本就是真的,又也许是因为应周的语气太过自如,再或许,是因为他急着救许婧鸾,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他怎么说?”
应周问道:“这附近可有桃树?”
许博渊答道:“京城不少人家都栽桃杏,王府花园中便有一颗,桃树怎么了?”
“我要寻一棵桃树,种在一个小院中,院子里应该住着一对姐弟,”应周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姐姐大概这么高,弟弟还不太会说话。”
“我会派人去找。”
应周点头道好,这时天外一道惊雷,蓝光照彻天地,轰鸣雷声中,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应周第一次见到下雨这种景象,比之纷纷扬扬的雪花,雨可谓是是气势磅礴,噼里啪啦落在屋檐上,又汇聚成水流坠地,花、树、人,世间一切都隔着雨雾模糊了,天昏地暗,只有偶尔的雷光劈开天地,像一条腾飞的青龙,掩映在云层之间,首尾不见。
马车驶回王府,门童打着伞来接,然雨势太大,还是难弄湿了衣衫。二人走进花厅,应周随手脱下湿漉漉的外衫,无奈雨水已经彻底渗透,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不甚舒服。
许博渊道:“我让他们拿一套干净衣服来,你去换上。”
“等一会罢,”应周道,“先去破解诅咒。”
若他没有猜错,那枚黑色符纸应该就是诅咒的本体。两名黑衣男子的身上都被下了咒,只是第一个人被许博渊一箭穿心,咒术还未来得及发动。既然他可以剥落依附在那人魂魄的符纸,或许也可以如法炮制,破开许婧鸾身上的诅咒。
他这具身体法力微薄,但一旦脱离肉身,魂魄中所蕴法力足以击破任何妖法。先前不清楚那诅咒的形态无从下手,此刻有了方向,倒也不在话下了。
许博渊自然不会说不好,他遣退许婧鸾房中众人,只留下他与应周二人。
应周本以为要进入活人魂魄之中会废一些周折,却不想指尖刚刚按上许婧鸾眉心,一股大力将他的神智直接扯了进去。
许婧鸾的魂境是一片渺渺花海,虽然此刻花凋叶落,却不难想象平日里该是什么样的繁华美景。应周在枯萎的花海中央找到了昏睡的许婧鸾,她的周身被一层黑色球形结界笼罩着,顶端正是那张黑色符纸。他的指尖凝聚出一根银丝细线,低吟一声“去”,细线游龙而出,直接穿透那枚符纸,将其勾至了应周眼前。
围绕许婧鸾周身的结界碎裂,花海像是被注入了肥料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抽芽冒叶,生长起来。牡丹花一朵接着一朵盛开,许婧鸾身上的诅咒破除,魂境开始自动修复。
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昨夜他还束手无策的诅咒竟然就这样简单破除,应周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取出另外一枚符纸,与许婧鸾身上这枚并在一起,原来两枚符纸上的纹路竟然是不一样的,左右对称,各成半圆,左右两个半圆恰好能组成一个完整法阵。
他正欲将两枚符纸一起销毁,忽得阵法上血光闪烁,两张符纸自他手中飞出连为了一个整体,化为黑烟,钻进了应周手腕之中!
刺入骨髓的疼痛由手腕发散开去,那黑气进入皮肤后蜿蜒向上,在手臂内侧游动成一个圈,首尾相连,自中心盛开出点墨图样。应周眼前发黑,眨眼之后,他竟然被驱逐出了许婧鸾的魂境。
眼前是许婧鸾床头重重帷幔,许博渊低沉又有几分急切的声音就在耳畔:
“应周?应周!”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床上摔了下来,正靠在许博渊怀里,一偏头就看到许博渊放大的脸。他的五官较之应周深邃很多,眉峰与眼窝有明显的落差,大概是因为彻夜未眠,眼下乌青不浅,但不知为何,应周却觉得,这人连乌青都挺好看的。
见他终于张开了眼,许博渊松了一口气。方才应周突然从床上跌落下来,抱着手臂浑身发抖,额间冷汗密布,嘴唇发白的样子着实吓了他一跳。
许博渊扶着他坐起来,问:“你的手怎么了?”
“嗯?”
应周闻言抬起左臂,只见他的手腕上,那道蜿蜒的黑色痕迹如同咬尾蛇环一般,环住一朵乍一看似牡丹,细看却像头骨的纹样。
应周皮肤白,手腕皓质,那痕迹十分醒目,许博渊心念电转,“这是……诅咒?”
应周略有诧异:“你能看得见?”
“……能。”
应周将衣袖拉起来遮住那痕迹,笑了笑道:“没事,不用管它。”
他这具身体不过是雪像制成,对凡人来说要命的诅咒,对他来说没有多少作用,就算身死,也不过是魂魄回归不周山,算不上什么大事。
这时床上许婧鸾发出一丝细微的呻|吟,两人一齐抬头,便见许婧鸾睫毛扑动,缓缓张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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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街深处,琊晏阁内。
竹澜曲膝坐于卧榻,一名华服男人枕在他的腿上,正闭眼假寐,竹澜手执团扇,一下一下为他扑着风。
突然男人嘴角勾起,过分苍白的唇中吐出两个字来:“成了。”
竹澜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吾王神机妙算。”
男人紧闭的双瞳睁开,“不周山君,不过如此。”
男人很瘦,脸部线条硬朗,侧脸刀削一般犀利。他的皮肤是病态的白色,几乎有些透明了,底下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此刻他笑着,如同鲜血浸泡过的红色双瞳中却冰封一片,薄凉的笑意仿佛能穿透皮肉,冰冷至灵魂深处。
竹澜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男人道:“让狼蛛动手罢。”
竹澜道是,“狼蛛早已准备好了,只是我不懂,王上为何不直接取了那龙子性命,反而要引蛟王前来分这一杯羹?”
男人的手捏住竹澜的下巴,冰凉指尖轻柔地在他的皮肤上抚摸来回,神情愉悦。
“那不过是金龙一魄,杀了又如何?不周山才是最大的阻碍,既然他自己送下凡来,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至于繁烨……”男人低声笑了起来,“他想成龙,我便与他各取所需,也算是顺水人情,有何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没有迷人的反派角色了,他不迷人,一点也不,就是个反派,我再也不写迷人的反派角色了!
至于竹澜和小白,你们不要想了……我发过誓,这篇文再也不写副cp了(基友,快把刀挪挪,脖子要割破了qaq)
然后要跟大家说一件事,我这个月4-7号,12-15号,25-30号都要去外地调研,下个月回国大概20天调研,所以更新量会减少一些,但会保持在3000以上,爱你们,么么哒。
第14章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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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人多烦闷,应周便索性溜出来坐在了回廊抄手上。小白懒洋洋趴在他身边,雪白的尾巴荡在身后一甩一甩,好不悠闲。
倾盆大雨转为淅沥细雨,仿佛将所有浑浊泥泞都清洗了一遍,空气清新,应周终于能好好呼吸,只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悠闲伸了个懒腰,身后门扉轻启,许博渊的声音自后头传来,“太医说阿鸾只是失血过多,修养几日就好了。”
应周笑了笑,“那便好。”
两人一起看着院中满地落叶残花,屋檐上落下一串串晶莹水珠,如珠帘玉璧,许博渊沉声道:“应周,谢谢。”
应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落在小白头顶,“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阿鸾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救了她,这份恩情我必须承,你……”许博渊看着他的背影,停顿了片刻,“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
应周心想,他并没有什么难处啊,许博渊为何有此一说?就听许博渊继续道:“你想不想离开琊晏阁?我可以为你赎身。”
“唔……”应周扭头看向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已经不是琊晏阁的人了这件事。
竹澜帮他施下了法术,琊晏阁里的人都不会记得曾经有过他这个人,他要是这会儿回去说自己要赎身,那才是莫名其妙。
他这一脸纠结落在许博渊眼里,倒像是犹豫踟蹰。
许博渊以为他是怕离开琊晏阁后没地方去,便将准备好的话缓缓说了出来:“昱王府在京里还有些产业,药房酒楼之类,都有妥帖的人打理着,你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我转让一处予你,每年盈利足够衣食无忧。另外京郊有一处庄园,本是我为阿鸾准备的陪嫁之一,你若无处落脚,那处庄园也予你。等年底铺子分了红,京中想置办在哪里都可以。”
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自认为这条件开得已是十分厚道,且不说琊晏阁那样的地方,小倌进去容易出来难,要帮应周赎身恐怕要废不少周折,便是他昱王府名下的产业,无论哪一处拿出来都是价值千金,应周在琊晏阁卖身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应周听完后心里却“咯噔”一声,心想许博渊说这些话,莫非是在婉转地赶他走?
他下凡本就是为了保护许博渊,帮他成为人皇,好不容易叫他找到了人,若是就这样走了岂非前功尽弃?
应周心念电转,此刻须得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才是上策
他扭过身子认真分析道:“虽说诅咒已经破解,但那下咒之人还没抓到,万一他再出手呢?我暂时还不能走,须得把那人抓住了才行。不如你……”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廉耻之心的,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耳朵尖,“不如你再留我住上一段时间,我不挑食,什么都吃,也不太占地方,哪里都可以睡,很好养活的,你府里养了这么多人……”他本来想说既然有这么多人了,多他一个也不多,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太过厚颜无耻,遂改了口,“我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干活的。”
应周所言倒是出乎许博渊意料之外,寻常人听到如此丰厚的条件,没有道理不接受,就算是推拒也多半是惺惺作态。偏偏应周表情诚恳,仿佛真的不求其他,一心只为抓人似的。
他并非一个多疑之人,然应周所言所做,让他没有办法不多想。
应周身上谜团实在太多,昨夜他为何会在深夜里出现在京郊树林中,那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他是如何出的城,后来又是如何进的城;那只白虎与这只白猫是什么关系;令许婧鸾起死回生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难以想象,但比起鬼神之说,其实这整件事,还有另外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这一切其实都是应周自导自演,设计好的。
如果这样解释,所有谜题就能迎刃而解。
这场绑架本就是应周主导,因此他才能掐着时间等在林中,而他既然有能力买凶,进出城门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此后的起死回生,也可能是特制的毒|药带来的假象。他引导着自己,装神弄鬼演了这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接近自己。
但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应该说,许博渊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值得应周绕如此大一个圈来图谋的东西。他不过是一个还未承王位的世子,任着看似高位却没有实权的闲职,除了外祖家留下的一点产业,实在没什么可以让人图谋的东西了。应周在琊晏阁那样的地方接客,见过的权贵不会少,缘何舍近求远,来设计他呢?
“真的……”
应周期期艾艾看着他,正准备再列举几个留他下来住的好处,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下人打着伞跑了过来,“世子,太子殿下来给郡主探病,此刻已经在门口下了马车,往内院来了!”
谈话戛然而止,应周注意到许博渊的眼底瞬间掠过明显的不快,但下一刻已经恢复如常,他道:“知道了,请殿下过来罢。”
言罢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应周,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人间富贵最贵不过帝王家,若应周真是有所图谋,攀附太子总比他这个无权的世子有用一些。
而一步之隔的应周心想的却是,但凡是人间的话本子,十本里起码有五本都爱写宫廷皇家的故事,其中必定要出现的人物里,就有太子一项,或明睿智,或愚蠢不堪。他要帮许博渊成为人皇,前路最大的阻碍首先是现任人皇,其次就是这位太子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今日有机会得见,还得好好观察观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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