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相金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霜照夜
但他的梦始终与敖君逸的不同,不管是喜是悲,都像是他从水中看到的云烟,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李天王跟在他身后,就像被他引着穿过一幅奢华的长卷,他们一直站在画外,画中人的音容笑貌永远都隔着层纱,看不清也听不清。
荣华富贵触手可及,但李声闻从来不去触碰。
直到太子李隆基到无名观来看他,抱怨泾水的巫祝愚弄渔民,选取秀美少女作祭品,但他们行事隐蔽诡秘,拿不到铁证无法断罪,李声闻才第一次在作画途中撂下笔,向他请命:“三哥,我想请命离开无名观,前往泾水亲自查问水神。”
太子心不在焉地端详他的壁画:“你要是去泾水,想必七郎也会嚷着要去。”
“太子只需向圣人禀报,寻他一个酗酒走马之类的小错,不轻不重地罚他禁足五日,我悄无声息地出城就是了。”
太子顾左右而言他:“六郎可知,你和七郎明明是一母同胞兄弟,却要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修行,一个备受武后宠爱,一个却连穿错花样都会被责罚。这是为了什么?”
“愿闻其详。”
“武后想要离间你与七郎,让你们相见不了,也不想相见。可惜即使待遇不公,相隔甚远,七郎对你的孺慕之情却从未改变。”太子低声道,“……只有我和她知道,你和七郎出生时,曾有天师批命,说你们‘合则为日’天家永远不需要两个太阳。”
李声闻平心静气道:“我明白了。非太子之命,我不会擅自与七郎相见。”
李隆基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挑拨我的手足,但我是太子,便不能一味感情用事。”
“臣省得。”
亲眼见他画完了纸上的昆仑山脉走势,在泾川附近用朱砂点了一个点,李天王竟然不感到惊诧,心里只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堂堂天潢贵胄、天生仙骨的皇孙,竟会成为河神的新妇,他本就只是缺少一个进入泾水龙宫取龙骨的借口罢了。
作为他的猎物,李天王按理说是该生气的。可是这个梦来得太晚了,晚到他已经不是那个会为对方掺假的心意生气的黄口小儿了。
泾川的风浪中,他甚至看到自己俯视着李声闻站立的草船。李天王没头没脑地嘟囔道:“还好我现在才明白。”
“你是谁?”李声闻开口问道。
初见的时候,他这样问过么?李天王还没疑惑完,青龙和新妇间的对话,去又按正确的顺序继续下去了。
他像个事外人一样,被迫再次重温了自己的婚礼和灭门,看着自己挡在李声闻身前,却又对那大潮无可奈何。
龙血溅在李声闻身上的一刻,他与这梦境间的镜子终于被打碎,奔雷似的潮声猛然灌入耳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穿过李声闻的胸膛,被他吸入体内,轰然扑下的大潮将水上的所有人吞没。
他听到潮声中有珊瑚碎裂的响声,他徒劳地向响声的源头抓去,却意外地抓住了一只手。
那人手中紧紧握着几片珊瑚的碎片。
“君逸,君逸。”
继续摔落的大潮将他也吞入黑暗中,这才渐渐褪去。他感到掌中握着的那只手动弹了一下,不由握得更紧。
“天王,醒醒。”李声闻的声音继续响着。
李天王艰难地睁开眼,将他吞没的却不是钱塘君的大潮,而是柔软的衾被。李声闻倚在枕上,一手被他握着,另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醒了么?”
“那是你的梦?”李天王哑声道。
“不,是我的回忆。”李声闻俯下身来,“你知道了我的目的,却还是把我从玄女编织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李天王摩挲着他的手腕:“我已经把你放在最珍重的位置,就算知道了你接近我的目的,也没有力气挪动你的位置了。”他圈住那对珊瑚镯曾在的位置,“我只想问一句,你现在的真心,是给我的么?”
“早就是你的了,君逸。”李声闻说道。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顺便四海龙君这个问题,大概是更
玉相金骨 分卷阅读105
神秘难以寻找,完全不受管束的大神吧→_→因为我懒得想,所以本文估计没他们事了
第155章
李天王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浑身一紧:“你知道是我拉住了你,那梦里的你……”
“在梦里,我托生到人间的数十年,总有位长着金色眼瞳的青衣郎君跟在我身边,但从不和我说话,你说他是谁?”李声闻俯下身来,“你进到了我的梦中,而我就透过梦中的我,看着你。”
李天王啧了一声:“难怪我总觉得你在看我。”
“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李天王得意道:“说的也是。你三哥七弟的,哪个有我好看?”
李声闻随声附和:“自从你将我诱入凡尘,我就只看着你了。”
听他这么挑逗,李天王心尖一痒,正要趁机偷香,李声闻却蹙起眉:“我只知‘合则为日’的预言一事,却不知七郎是那化生童子投胎,他的身份一直是个猜测。现在亲眼见过那来历不明的化生童子确是白蜡制成,又知七郎翻覆生死的法力,就算想要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
他用空着的手拾起枕边的草叶:“玄女送给我们怀梦草,就是想让我面对这事实么?”
“什么事实?”李天王不明就里地问。
“九阴烛宿主就是七郎。”李声闻看看枕边的玛瑙红叶,苦笑道,“而且看来他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或许是韦云台告诉他的。
“在烛龙陨落后,它的口中烛不知怎么被雕成了化生童子,辗转流落到长安,最后钻入我母亲的腹中,托生为我的胞弟李缘觉。”
李天王含混道:“也许天下就有第二种白蜡,也能翻覆生死的,你看无启人不也能吸利用生气?李七郎未必就是你要杀的那个人。”
“无启人是生长在钟山脚下,上古时集生气制造了九阴烛的部族。但涿鹿之战过后,各部族元气大伤,绝技多有失传,再也没人知道九阴烛是如何造出来的了。”
“你还真是一清二楚。”
李声闻赧然道:“我从幼时就研习方术,通读记载龙脉与太阳来历的典籍,如何不熟?甚至于在出长安之前,我就知道泾川龙君的名姓生辰。”
李天王嘴欠道:“知道我的姓名生辰,好上门提亲?”
“好知道你的龙骨是不是最适合我用的。”李声闻风轻云淡道。
李天王恬不知耻地问道:“可是你对我一见钟情,不舍得杀我了?”
李声闻拎起他得寸进尺钻进自己衣服的爪子,问道:“玄女中途可有派人来探听动静?”
他话音才落,房门便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侍儿双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敢问泾川君和六郎都起了么?玄女请二位过去饮酒用膳。”
“请娘子回禀玄女,我们稍后就来。”李声闻坐起身,推开李天王横着压在他腰间的手臂,低声催促道,“起来罢,日上三竿了。”
李天王懒洋洋道:“我是神充沛,但你才歇了一会,能起床么?”
他最爱观赏的晚霞又浮上了巫山,李声闻转过红透的脸,自行下床更衣。虽然步伐不甚稳健,但那优雅自得的气度还是勉强维持住了。
他们来时穿的衣裳由侍儿拿去濯洗,床前香炉熏着的衣裳是玄女命她们备下的,尺寸倒是正好,只是形制未繁复得不似常服。李声闻一件件穿上朱红的中衣、绛紫的下裳,再于其上覆上层层雪白衣氅,最后只剩领间腕上露着一缕红紫艳色。
李天王不由嗤笑道:“真是多此一举,最后还是用素白色把那点艳色包裹起来了。”
见李声闻没搭腔,他又舔舔嘴角,哑声道:“不过一层层剥开冰霜外表,露出其中桃李艳色,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李声闻斜睨他一眼,没作声,散着头发径自推门出去。李天王见真的惹恼了他,连忙跳下床胡乱套上衣服,腆着脸跟上去勾他的手指。
李声闻虽然没看他,但还是放慢步子,等他追上来才一同往群落正中的玉楼走去。
衣袂飘飘的女仙们将他们迎入宴幄之后,玳瑁华堂之上已有宾客入座,正与九天玄女推杯换盏。他们面前摆满珍馐佳味,但谁也没有动一筷。
他们一人埋首于酒盏之中,另一人却对着堂中歌舞出神,眉宇间颇有忧愁之色。他们二人都仪表堂堂,气度非凡,看去不似宵小之徒。但李天王一见到他们,便停下了脚步,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李声闻将他虚虚一拦,言笑晏晏道:“我竟不知洞庭钱塘二位龙君在此。上次一别后,洞庭贵主可还安好?”
座中最颀伟的男人闻言抬起头,放下酒盏,手足无措道:“你们起来了?快坐罢。”
李天王咬牙道:“不必,我还没有和不共戴天的仇人把酒言欢的气量。既然玄女有客,我们这便告辞。”
知道他无法面对这两人,李声闻也不停留,对堂中拱拱手,便要和他相携而去。主座上的九天玄女却在此时开口:“李六郎云游人间,所求为何?”
李声闻头也不回道:“我所求之物,已在胸怀之中。”
李天王心知他说的是心头插着的那半截龙骨,心中一阵酸涩,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呢?”
是去斩开昆仑龙脉,撕裂天下地脉之网,放出被囚禁的金乌?或是用这半截微不足道的骨骼,去杀李缘觉?李天王猜不透他的想法,索性不去想,强颜欢笑道:“不管你是大义灭亲,还是为祸苍生,我都会跟着你的。”
李声闻忍俊不禁:“哪个我都不会做,你不用担心。”
他们两人腻歪着走出十几步,帷幕后忽然响起一声低吼,钱塘君咆哮道:“我是没脸见你们,但这次的事情我必须和你泾川君面对面详谈。你要是不肯与我同席,总该接受我的负荆请罪。”
李天王咂舌道:“这厮有完没完?我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他倒好,还非凑到我面前,是嫌活得太长?”
他话音刚落,就听钱塘君粗声吼道:“泾川小龙,你但凡有点胆量,记着你的兄弟姐妹,就该拿刀走进来砍我的头!不战而走,岂不是懦夫行径?”
李天王一个急转身,面无表情地踏入堂中。
第156章
他将帷幕摔落在身后,看也没看便吐出一道雷,往方才钱塘君坐着的方向劈去。但那座位上并没有人,雷电落于酒盏之上,滋滋地游走片刻,便自己熄灭了。
李天王定睛一看,不由得瞠目结舌。只见堂中的舞女都被惊散,瑟缩在九天玄女脚下,而方才她们石榴裙划过的旃檀上,眼下却跪着五大三粗的钱塘君。
“钱塘君这是做什么?”李天王回过身来,抱起胸诘问道,“你提起我的兄妹,激怒我就是为了唱这处将相和?”
玉相金骨 分卷阅读106
钱塘君虽然跪着,腰杆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柄插在地上的宝剑。他的眼神也如同刀剑,看一眼就让人觉得会被割伤。他这样直直地瞪了李天王片刻,才觉出自己的神态和肢体不相符,稍微垂下肩膀,沉声道:“我不求你能原谅,但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
“如果是说你受伪装成洞庭龙女的天帝女挑拨,杀害我泾川龙宫上下数万生灵,第二日找到龙女才得知被骗的事,早在十年前我大闹洞庭龙宫时,你那位‘知错能改’的阿兄就同我讲过了。”李天王剜了旁边垂目不语的洞庭君一眼,“现在就连我的生身母亲,也跑出来承认了当年的鬼蜮伎俩出自她手。怎么,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么?”
李声闻紧随其后走进堂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奇道:“钱塘君这是做什么?”
“我就要死了。”钱塘君一字一句道。
李天王沉默片刻,回答道:“与我何干?你若是死了,我广开酒宴歌舞三日相庆尚不足,难道还会去吊唁不成?”
李声闻却插口道:“我观钱塘君龙章铁骨,正当盛年,毫无衰老伤病之相,何出此言?”
钱塘君放声大笑:“我忘了泾川君身边还有个冰雪聪明的泾川夫人,看来说谎话骗不了你。实话实说,在你们掀了我洞庭龙墓后不久,我就明白了你们的处境,生出了一个想法。但你们走后,我就寻不到你们的气息,没法找到你们,直到昨日玄女托信我才得知你们上了昆仑。”
李天王烦躁地挠挠下巴:“你到底要说什么?钱塘君一向横冲直撞,什么时候染了弯弯绕绕的毛病?”
“没什么,只不过看到洞庭龙墓散落的龙骨后,我突然明白了那时你为何身处化生童子中,你那良人却有了龙气。”钱塘君促狭笑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泾川君的龙骨给了这位郎君一半,现在也只是用奇珍异宝做了一副蛟龙的骨骼,不是真龙之躯罢?”
李天王挑起一边眉毛,又到了发怒的边缘。李声闻连忙挡在他前面,接过话头:“即使天王现在龙骨不全,寄身我伪造的蛟龙骨上,招的雷劈不开你的鳞甲,指爪抓不透你的皮肉,獠牙穿不过你的咽喉……咳,但对我来说,他依旧是能与你死战的敖君逸。”
钱塘君愕然道:“我不是讽刺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还他一身真龙骨罢了。”
此言一出,李天王也和他一样满脸愕然。钱塘君仰起头坦然道:“拿起你的刀,或者随便什么,杀了我报仇雪恨,再拿我的龙骨去用罢。”
李声闻喃喃道:“这也太奇怪了……”他转头去看李天王,却见后者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厢钱塘君引颈待戮,这边苦主却像雕像似的僵立原地,谁也不肯动弹。
最终还是九天玄女打破了沉默:“钱塘君是特意来找你的,泾川君,请接受他的歉意罢。”她眸子一转,落在李声闻身上,“李郎一直在追寻的就是能斩地火的龙骨,而眼前的便是川河之中最强横的生龙,岂不正是上上之选。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你们二人都该下这份厚礼。”
李天王嘟囔道:“你们又有什么阴谋?”
前有泾川老龙从凡间救了羽衣天女,后者给他生育四个儿女,却亲手将他们填入龙脉;后有敖则作了上门女婿,寻求洞庭龙宫庇佑,却被岳家屠戮满门。李天王见了这些,实在是不敢再轻信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何况钱塘君这不会说人话的疯子突然献殷勤,一定有问题。说不得他就是不知从哪又听了谗言,要拿自己的龙骨毒死他。
李天王拿定了主意,把李声闻拨拉到身后,高声道:“我是会杀你,但那也是要打赢你然后堂堂正正地杀你。何况……我良人要我暂时留你性命。”
这是当年凭借半条残躯把洞庭龙墓搅得天翻地覆之后,李声闻劝他手时说的,虽然不解其意,但他明白凭自己残缺的躯体无法与钱塘君抗衡,要报仇也要等到凑齐了龙骨重获龙身再尝试而且他们还想借钱塘君找到假龙女。因此李天王勉强接受了洞庭君和解的提议,十多年没有和洞庭湖为难。
可是事到如今,向他们求饶的钱塘君,却又向他求死了。
李天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声闻,现在我们知道了‘龙女牧羊’的来龙去脉,钱塘君留之无用,我是不是可以为他们复仇了?”
李声闻在他背后轻声说:“可以,君逸。”
李天王解掉了这具枷锁,心中陡然一轻,他侧过身指向窗外:“正好请白玉京做个见证,我们就再次一战,了却陈年积怨。”
钱塘君却一动不动地昂着头:“不。”
李天王怒从心起,正要发作,钱塘君却笑道:“泾川小龙,并非是我不屑与你相斗,而是我的龙骨不可以有一丝损伤。如果被你打折了我的脊骨,它就不能为你所用了。”
“我不需要你的龙骨!”李天王强行拖拽他起身,“你记好了,我是为了我死去的手足和眷属,而和你死斗。”
他拖起了钱塘君,正要往化龙窗外飞去,忽有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自背后伸来,按在他的灵台上。李天王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倒向后面,嘶声道:“李声闻,你又骗我……”
第157章
他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意识却依然清晰,就如刚成婚时被李声闻戏弄时那样。他毫无挣扎之力地向后倒去,落入李声闻的臂弯,后者托不住他,顺势跪坐在地,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李天王抖着麻木的舌头说道:“声闻,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
钱塘君俯视着他,遗憾道:“泾川小龙,你是个有胆子有力气的后生,如果可以,我也真想和你堂堂正正比试一场,你不用分心保护他人,我也不被仇恨蒙蔽双眼……可惜啊,我已经老了。”
“就算你行将就木,也有力气和我比试一场!用这种手段取胜,算什么英雄好汉!”李天王咬牙切齿道。
李声闻闻言理了理他的头发,好生劝慰道:“天王莫急,他若是想害你,我是不会和他联手缚住你的。”
李天王诘问道:“那你们要做什么?”
“阿兄,再斟一杯好酒给我!”钱塘君长笑道。
沉默地坐在一旁的洞庭君站起身来,将玉壶中的酒液斟入杯中,递给钱塘君。钱塘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那华美巧的金杯掷于地面,掌间一弧赤光闪过。
李声闻及时唤来流风挡在二人面前,那风障立即撒上一泼鲜血,恰如敖则身死时冰壁上那抹殷红。
李天王不敢置信道:“这是做什么……他……”
“他要抽出自己的龙骨,赔给你。”李声闻撤去风障,其后的钱塘君已经化为龙形,咬牙从剖开的伤口中一节节剥出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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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骨。
“不可能,生取龙骨……”李天王喃喃道,“他如何坚持得住……”
李声闻扬声道:“钱塘君,除去天王所需的半身龙骨,我还想向你多讨一节。烦请钱塘君多割一节脊骨下来。”
钱塘君嘶声道:“你可真奸猾……也罢,左右要受难一遭!”
李天王眼睁睁看着他剥出腰部以下的龙骨,用利爪截断,堆到地上,又惊又怒,声嘶力竭道:“滚开!我不接受你的施舍!”
但钱塘君已经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虚弱地瘫倒在旃檀上,开膛破肚,血流满地。玄女向左右侍儿丢去眼色,双成立即乖觉地拿出针线,绣花一样缝合起赤龙的肚腹。
钱塘君抬头看看他,低声道:“这是我欠你的,该还!但这还远远不足偿还我的孽债,等你重获龙身,是叫我自裁也好,亲自来杀我也好,我都不会逃避。”他看向李声闻,又笑了起来,“赶快把龙骨给泾川君换上罢,否则龙骨离体一时三刻就没有生气,不能给生龙使用了。”
李天王有气无力道:“是你和他们串通好了,告诉他们我缺了本身龙骨?”
“不是我,是他们自己看出来的。”李声闻摸了一下他的额角,叹道,“但是对不起,我要帮他们。天王,我需要你成为真龙,带我去九天之上。现在这副伪龙骨,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李天王咬紧牙关,不说话了。
说话间,洞庭君已经踩上旃檀,倾酒洗刷着钱塘君龙骨上的血污。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好像弟弟的伤残和他无关。他洗净最后一节龙骨,将他们送到李声闻面前,才开口说了宴上第一句话:“郎君索要多的那一截龙骨,是为了何事?”
“请洞庭君将它给我罢。”李声闻伸出一只手去,接过龙骨,端详片刻,道,“不愧是川河之中最善战的龙,这骨骼坚实如钢铁,比天王的龙骨还要力量充沛。”
他边说,边在指尖弹出羲和火星,开始灼烧那截龙骨。他今日掌中的羲和火与往日不同,几乎不见红色,边缘中心皆是赤金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
李声闻答道:“是金乌心口最旺盛的羲和火。”
话音刚落,钱塘君的龙骨便被熏黑了首尾,零星碎屑自焦黑处簌簌抖落。那碎屑落在旃檀上,便猛地窜起一股青烟。
洞庭君惊道:“听闻玄女宫中的旃檀是火蚕绵织成,投之火中也不会燃烧。怎么却被灰烬燎到?”
九天玄女叹了口气:“火蚕绵是能防火,但金乌最强盛处的火焰,连寻常龙骨都奈何不得,何况一块小小的火蚕绵。”
李天王茫然道:“龙骨不是不畏地火焚烧么?为什么钱塘君的龙骨也会被你烧焦?”
“地火只是太阳火,而我的羲和火,是太阳火之。”李声闻笑道,“钱塘君的龙骨已经足够坚韧,若是封压地火应当千万年不会损毁,但若是用来射日玄女,当年羿射九日,用的箭矢是何物所造?”
天帝女喝道:“射日之事已过万年,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九天玄女沉吟片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是应龙之骨所制。我们用应龙的脊骨打造了九支箭矢,余下的做成昆仑山的九道脊梁,天下其他山川都是绕着这九道脊梁种下的。”
李声闻施施然道:“因为其他的龙骨只能让金乌吃痛,却无法伤及炽热的火,使其摔落。所以你们只好杀了应龙作箭,是这样么?”
“我在应龙骨旁坐的梦,就是你们屠杀应龙?”李天王恍然大悟,“说起来,那个花冠的女人,确实和九天玄女长着一样的脸!”
九天玄女叹道:“应龙杀蚩尤有功,是我错以为金乌作孽,迫不得已将它杀死。”
李天王冷笑道:“你们不仅错了一时,还一错再错。就算你们嘴上说着自己罪孽深重,还不是好端端活到今日,日复一日杀我族类,取我族之骨,封印那劳什子太阳?”
“如今金乌怨念已深,我们已没有机会何解,更不能冒险将其放出。如今我们是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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