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煎良也是懵的,指挥是没法指挥了,醍醐阿达的提醒他也听不到了,这位羌豪只能下意识地拎起自己的剑,用力敲着盾牌,站到了最前面,用最大的声音嚎叫道:

    “天神高处站,用眼两方看;

    浩门水旁尽峭壁,羌汉各自站一边。

    羌人得胜高歌还,鲜血洒满大雪山!“

    ……

    “待会交战时,看护羌校尉跟不跟吾等一起冲,冲的话我出七分力,不冲我只出三分,你呢?”

    “若他带头冲在前,我出八分力,与我并排五分,在我后面便三分。”

    这是辛庆忌听到两个令居县募兵的对话,当时便气得不行,这群令居人讲条件时一个比一个厉害,打起仗来却各怀心思。

    当然,这是在任弘说“当年万里觅封侯”的话鼓舞士气之前。

    在任弘那一番鼓动后,士气全然不同了,眼下西安侯和五百骑一起下到了冰面上,走到了最前列,虽然被亲卫团团护着,但那面赤黄旗昭示着他的位置。

    方才那“七三分”和“八五分”两位募兵,也都主动站到了前排,嘴里嗷嗷叫着,似是用上了十分的劲,眼睛里只剩下前方的羌人,早就忘了留点力气自保。

    这种小规模冲突里,士气往往比策略更有效,羌人作战最喜欢的就是触突,是优秀的突骑,今日任弘便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韩敢当做了前锋,引领众人前行,疾驰中是没法发号施令的,众人只按照任弘事先说好的,干脆放弃了将军队展开,而是收束成锥子状,盯好自己的亭长、里长和邻居,驾驭马匹前行。

    在冰面上加速,对护羌校尉府的两百扈骑来说不难,他们在令居时便在乌亭逆水的冰面上练习过。来到浩门才装备此物的募骑就差一点,虽然抓掌能让马在冰面上站稳奔跑,但仅这一里地的距离,便有数十人因为滑倒摔倒而掉队。

    辛庆忌戴着笨重的铁胄,丝绸裹头外的冰冷甲片保护着头部,只露出了口鼻眼睛,速度快起来后,第一感觉就是冷,冷到流涕。

    辛庆忌身上是最好的鱼鳞襦甲,西安侯的装备和他差不多,算是“重骑兵”了。

    其余人则差一点,多是罩了一层皮甲,手里兵刃或长或短,跑了一里地后阵型全无。

    幸好羌人比他们更加无序,乱糟糟地挤在冰面上。一些羌人在中豪小豪带领下,上马跌跌撞撞朝他们迎了过来。

    但没钉马蹄铁和抓掌的羌马,在冰面上作战确实是太勉强了,很快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辛庆忌控制着马,堪堪越过一匹惊慌的羌马,这群人的无畏为后面的羌人赢得了一点时间,箭矢和石头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这些骑士的勇气和技术,只有不多的倒霉蛋中招落马,其余人则憋着一股劲,紧随任弘的赤黄旗,杀入羌人之中,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任弘坐下的萝卜也披上了一层马铠,被游熊猫和数十骑穿着重甲的亲卫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他们和手中的矛组成了任弘的剑尖,随他臂使而挥动。乌孙人乌布则带弓骑兵游走在左右两翼,赤黄旗得以安然无恙,劈开一群又一群羌人阻碍,坚定地向前突进。

    先锋大将韩敢当则连人带坐骑撞进人堆里,被一群羌兵团团围住,一刀砍断了数根矛,还削了一个羌人的头皮。虽然坐骑最终支撑不住倒下了,但韩敢当本就是步卒出身,毫发无伤地起身,一身铁扎重甲无视羌人,手擎盾刀,疯狂攻击。

    辛庆忌也乘着羌人混乱之际冲了进去,战场瞬间缩小到坐骑周围几尺。

    他是第一次上战场,不知是激动还是被寒风将脑袋吹木了,平日练习的技巧招式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能下意识地挥动手里的环首刀,让锋利的刀刃收割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羌人性命。

    周遭混乱而无序,辛庆忌也没感到害怕,只是鼻孔里的涕一点点流出来,粘在唇上贼难受,辛庆忌每挥一次刀,就得猛地吸一下,坐骑的速度慢了下来,危险接踵而至。

    坐下的马儿忽然遭受重击,以山崩之势轰然倒地,辛庆忌则跳开脱身。在坚硬的冰面上一个翻滚起身才发现,是一个高大的羌人豪帅,头戴以羊角装饰的皮盔,披散着乱糟糟的头发,从侧面一矛刺翻了自己的马。

    那羌人扔了矛,捡起地上不知谁遗落的一把卜字戟,大步流星朝心庆忌冲来,嘴里报着自己的名:“我,煎巩羌大豪,煎当之子,煎良!”

    “西部都尉之子,辛庆忌!”

    辛庆忌没摸到盾牌,勉强举起环首刀抵挡,挨下了第一记猛击,只觉得手一阵发麻。他虽然从小习武,但毕竟才十五岁,身子没完全张开,可那羌人战士却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下又一下朝辛庆忌猛刺,最后将他的环首刀击飞了出去!

    辛庆忌狼狈地寻找着武器,那羌人又一戟刺过来,堪堪避开后,在他头盔上拉出可怕的金属摩擦,而辛庆忌也摸到了腰间的匕首,一下刺进了他的胸膛里。

    却被厚厚的皮革挡了力道,只扎进去几寸。

    “不好!”

    辛庆忌来不及追悔,仰面摔倒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他已经没武器了,只眼睁睁看着这羌人豪帅高高举起了戟,就要扎死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铁胄从不远处扔了过来,正中煎良脑袋,砸得他七荤八素。还不等他重新起身,一个高大的甲士已几步过来,将刀送进了煎良的后背,贯穿皮革,肌肤和肺腑。

    煎良软软瘫倒在冰面上,鲜血将冰面染成了殷红,他泛白的眼睛看向云端,不知羌人崇拜的几波尔勒神,是否在上面注视着这一切。

    韩敢当砍下了煎良的脑袋拴在腰上,这起码是个中豪,价值二十万呢!也不要铁胄了,只将煎良的羊角盔戴到自己头上,大小正合适,又走过来,虎口迸裂出血的手伸向有些呆愣的辛庆忌,将他拉了起来。

    不止用铁胄杀人,还曾用屁股杀人的韩敢当有些嫌弃辛庆忌:“你这小都尉还不错,敢与吾等一起冲阵,不过武艺还差些,人也呆,混战起来就别计较刀啊剑啊,铁胄也能当武器,咦,你怎么流涕了,吓哭了?”

    韩敢当哈哈大笑起来,辛庆忌则羞愧不已,他一擦已经进嘴的鼻涕,解释道:

    “是风,是风吹的,我没哭,也不害怕!”

    他很担心西安侯看到这一幕,对了,西安侯何在?

    左顾右盼之下,辛庆忌发现,在方才的战斗里,他们已经完全撕开了煎巩羌的队伍,至少造成了数百人的死伤,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灰白的冰面上,让冰河变成了粉红色。

    而任弘的旗帜,更是彻底击穿了羌人,抵达对面的河岸。

    任弘的刀刃还是白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不让任何一个羌人靠近,他这才有机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看已达到了目的,便让人向周围大呼:

    “勿要恋战,跟着旗帜走!”

    两里外的先零羌,也在朝这边赶来——他们放弃了坐骑,步行而来。

    己方亦有一些伤亡,马匹更是折了不少,早一分抽身就是大胜,迟一点就要陷入苦战了。

    任弘看着驰援的敌人,唤着杀昏头的手下,关注的是整个战场,他将自己当做棋子激发士气,也是下棋人,必须一心两用才行。

    但在混乱的战场边缘,却有一个人,无视了周遭一切,只死死盯着任弘!

    ……

    ps:第二章在23点30。




第245章 河湟之虎
    醍醐阿达一直以为,自己过去几次失败,都是计策的原因,可今日他却眼睁睁看着,两千余煎巩羌,被五百汉人硬生生击穿!

    他瞥见仓促上马的羌人被冲得七零八落,看到那些朝汉骑射箭抛石的羌兵被长矛刺穿了身子。在骑兵的冲击下,羌人们渐渐大乱,各自为战,渐渐中豪小豪们抱头鼠窜,跑得到处都是。

    最后注意到一个杀得兴起,太过深入的汉人募兵。

    醍醐阿达在他只顾着与羌人交刃时,从背后开弓一箭射死了他,又飞奔过去,骑上了那汉兵的骍花马。

    此马性烈,连跳带撅,却未能将从小生在马上的醍醐阿达甩下来,被他双腿紧紧夹着马腹,用自己娴熟的经验,很快就安抚了。

    醍醐阿达方才看了良久,已猜出汉人能在冰面上驰骋冲击的原因,多半是因为马匹四蹄上的铁块,还有铁块下凸起的小尖刺。

    奢侈,真是太奢侈了,在匈奴,一斤铁能换五头羊!在西羌也差不多是这个价,而汉人竟然用来安在马蹄上,这让醍醐阿达感到恐惧。

    如醍醐阿达所料,抢了马后,果然能在冰河上小跑,他能够抵达的距离便大了数倍。他游走在纷乱的战场上,无视了煎良的战死,刀光剑影,人喊马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统统不在意。

    眼睛只盯着那面将羌人击穿后,打算调过头再冲一次的赤黄汉帜。

    护羌校尉任弘,就在旗下。

    这是醍醐阿达第六次与任弘对上了。

    在楼兰时,他怂了。

    在铁门时,他退了。

    在龟兹时,他叫任弘逃了。

    在轮台时,是他自己逃了。

    在渠犁时,醍醐阿达更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从始至终,醍醐阿达却连自己的敌人一面都没见到过。

    更可悲的是,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醍醐阿达这个人。

    在河湟又一次遇上,这或许是长生天给他的机会。

    这一次,他定要做出反击。

    醍醐阿达小心地游走在战场边缘,避开乱跑的羌人和追杀他们的汉兵,他看着任弘调转马头,看着他带着身旁的扈从再度催马加速,打算对负隅顽抗的羌人再度冲击,彻底击垮他们。

    以混乱做掩护,醍醐阿达一点点靠近了战场的中心,走向那面旗帜,这种混战里,交战范围只在马匹数尺之内,不会有人注意到数百步外一个杂兵在悄然靠近。

    在马蹄踏入百步范围内时,醍醐阿达眼睛眯了起来,亲吻了一下箭矢,将其搭上弓弦。

    护羌校尉又带着他的战团完成了一次冲锋,煎巩羌的中豪小豪抱头鼠窜,他在召集手下从战场抽身,眼睛没有看向这边。

    而那个在龟兹差点射杀醍醐阿达的神射手赵汉儿,似乎不在任弘身旁……

    这一次,任弘作为万众瞩目的将帅,需要让士卒看到自己一马当先,也再没法让人冒充了吧。

    醍醐阿达如此想着,继续靠近,六十步,五十步,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是几个乌孙人,不能再往前了。

    他立刻停了马,猛地拉开弓,用尽了全力,大拇指扣弦,瞄准了旗下那白袍校尉,心无旁骛,周遭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他三岁玩小弓,五岁射狐兔,练箭四十年,似乎只为了今天!

    从沙漠到高原,这只狡猾的狐狸,终于被逮到了。

    醍醐阿达松开手,弓弦猛地弹回,将箭矢送出,时间似乎慢了下来,一切都凝滞住了。

    唯独飞矢如追星,它飞速旋转着前进,从惊怒之下瞄准醍醐阿达的乌布面前掠过。

    穿过忐忑朝任弘走去的辛庆忌身侧。

    跨越了五十步距离,游熊猫和亲卫们始终举着的盾也没能挡住它。

    倒是护羌校尉缓缓转过头,目光无意瞥了过来,顺着箭矢拉出的长长一条线,与仍保持开弓姿势的醍醐阿达对上了一眼。

    这是三年来,这天杀的死敌,正眼看醍醐阿达的第一眼。

    时间又猛地加速,由慢变快,快到醍醐阿达没看清任弘这一刻眼中的情绪,只知道自己的箭,中了!

    下一瞬,在众人惊呼中,任弘已摔落马下,重重砸在冰河之上!

    还不等醍醐阿达心中大喜,任弘便又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翻身上了萝卜,比先前坐得更直了,不仅拒绝了亲卫们的询问,还朝左右大喊道:

    “虏中吾甲!”

    只是眼睛又朝箭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瞧见一个背影。

    醍醐阿达却早已调头便走,躲开了乌布等人的追杀,朝先零羌的位置飞奔而去。

    他要力劝犹非撤退,因为煎巩羌已经被击溃,还活着的人也士气大降,只剩下犹非独木难支,若小月氏赶到,他们恐怕就要遭到一场追亡逐北的屠杀!

    “吾等又败了。”

    但这一次,醍醐阿达却不似过去几次那般愤怒遗恨,虽然那一箭没能致命很可惜,但最起码,他第一次对任弘发起了反击!

    至于胜利……

    “下次,下次一定!”

    ……

    当片刻后,支书等三名小月氏首领赶到时,冰河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只留下数百具尸体和伤残后卧在冰上嘶鸣的马匹,张要离正带人收拾残局,送己方那些重伤布治的马上路,再将其蹄子上的马蹄铁卸下来,边郡铁金贵啊,一点都浪费不得。

    至于先零羌,也放弃了这场虎头蛇尾的袭击,犹非和醍醐阿达已经收拢了煎巩羌的残部,回到了浩门水西岸,朝他们来时的溪谷退却。

    这一幕,让先前在远处巡梭观望的小月氏人十分震惊,羌人足足有五六千之众,却连浩门水都没过,就被一千……不,应该是五百汉人骑从轻松击溃了?

    要知道,煎巩羌可是几乎灭了两个小月氏部落的,如此看来,这位护羌校尉手下的亲卫,加上临时征募的民兵,战斗力该多么可怖!

    如此看来,他们方才看到烽烟信号后,故意挪了一会,欲让汉羌交战死伤,以此增加自己说话分量的打算,是多么可笑啊。

    砍下的羌人头颅码在河边,而支书等三人得从这边恐怖的行为艺术旁经过,哆哆嗦嗦地来到任弘面前,拜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任护羌脸本就白,今天就更白了,正坐在胡凳上闭目等待三人,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却只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三位归义胡侯,姗姗来迟啊。”

    支书听任弘语气便觉得十分不善,似乎暗藏着恼怒,心中顿时大骂另外两人给自己出的馊主意,只能将头重重磕在坚冰上,找了冬日行军不易,故而来迟作为理由。

    “看来三位的归义胡侯之印,捂热乎了啊。”

    西安侯竟然笑了起来,旋即便板起脸:“汝等妻儿部落在后方嗷嗷待食,汝等自愿募为义从骑,金城郡才给他们一些吃食,如今看来,这份钱,是白花了。我以五百骑败六千羌人,一千骑足以横扫湟中,有没有小月氏相助都一样!”
1...168169170171172...36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