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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亭长指着将这个河谷团团包围的大山道:“因缺少能夯的生土,石头倒是多,当然弃土用石了。”

    话虽如此,但任弘瞧这西平亭烽燧的形制,不就是后世甘、青一带的羌人碉楼么?但听说河湟羌人是没有城邑的,在过冬的河谷里也只住简陋矮小的石屋,没有修筑这么高大建筑的能力。

    用后世的羌人碉楼来对付现在的羌人,这真是个歹毒的法子。

    任弘琢磨道:“连我要新修的障城,也可以用石头砌成。”

    作为赵充国屯田策的补充,任弘提议,在湟峡以西修筑一座障城,当成屯田兵的驻地,而未来平定羌乱后,更可以新设一个县。

    任弘这么说是有私心的,他赴任护羌校尉五个月来,成绩斐然,先是招募支姓小月氏降服,户口多了。

    又带兵击羌取得大胜,保住了金城不失,战功有了。

    只差最后一项,那便是辛武贤念念不忘的开疆拓土。

    他这护羌校尉的政绩,就刷全了,到时候再报一个“旧伤复发”,或许霍光就会将他调回长安去,反正西羌有赵充国坐镇,大乱平息只是时间问题。

    “秺侯,我看这西平亭,便是一处筑城的好地方!”

    任弘环顾左右,却见这附近河湟环带,万山环抱,三峡重围,有一座气势恢宏的高大红崖峙左,往西数百里就是青海湖,扼束羌戎,屹为襟要。

    这位置,应该就是后世青海的省会了。

    地点定好,工匠们要相地卜居,两位君侯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为其想个名儿,任弘假惺惺地请示皇帝派来镀金的金赏。

    金赏想起自己来前,天子说过,以”元霆“为年号确实很祥瑞,有除疫之效,他的病情都好转了许多,便提议道:

    “今岁乃是元霆元年,不如在其名里,加一‘霆’字?”

    “霆?”

    任弘看向左方那气势恢宏的红崖……雷霆崖?

    却听金赏道:“若无意外,这应会城内今年新增的第一个县,就叫西霆罢,只愿后将军能以雷霆之势扫灭诸羌!”

    “便如秺侯之言。”

    任弘真后悔自己多问了一句,这名还不如原本的西平呢,他只暗暗抱歉,对未来会伫立于此的西宁说了声对不起,她只能再等等了。

    但又觉得“西霆”怪怪的,半响才回过味来:

    “还西霆,你咋不叫西电!”

    ……

    ps:今天只有一章。




第249章 游击
    正在动工修筑的西霆障紧挨着湟水边的台地,河流冲刷着向下切割,原先的河床就变成了高高的台地,留下肥沃的土壤。

    冰雪消融后,铁灰色的河滩上有东一块西一块的赤黄色田亩,这本是羌的的土地,如今他们放弃了这儿。屯田卒们光着上身,穿着犊鼻裈,手把近年在长安附近流行开来的曲辕犁,驱赶着牛耕地,洒下小麦或裸麦的种子——裸麦是护羌校尉任弘提议种的,它在后世有另一个名字:青稞。

    远方的黄土台地上,几座石砌的碉楼烽燧已拔地而起,上百骑从在汉军驻地周边巡视,茂密的森林开始恢复青绿,绵延向上的远山长着寿命长久的针叶林,云雾隐隐罩着一线银霞般的雪山。

    先零羌大豪杨玉就藏身于森林中,裹着一件老山羊皮,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阴沉而忧郁。

    “狡猾的汉人。”

    杨玉在听闻赵充国率大军抵达河湟后,便果断选择撤兵,将各羌部化整为零,分散到位于山腰和高原上的夏季牧场去。按照他的设想,河湟地形复杂,沟壑万千,若汉军进山追剿,便可据前险,守后厄,利用羌人熟悉的山地森林,痛击汉人,让金城变成汉朝不断流血的伤口。

    若他的对手还是那辛武贤,这招或许便奏效了。

    可领军进剿的赵充国家住令居,太了解羌人习性了,竟对杨玉的引诱毫不理会,只派兵卒沿着湟水修石头城堡,就地种起田来了!

    “那是吾等的田。”

    随他来探查汉人虚实的羌人武士愤愤不平,这片红石崖下宽阔的河谷,是湟水地区最富饶的土地,曾经居住在此的是龙耶部,龙耶被先零所灭后,河谷就归了杨玉,分给他最中意的勇士们。

    半耕半牧,这就是河湟的生存法则:每年三四月冰化后在河谷里种下麦子踩实,赶着牛马上山去,靠狩猎和野果肉酪度日,等秋后回来收获自己长成的麦,靠粮食渡过漫长的寒冬。

    赵充国看准了羌人的命门,将湟水河谷一占就不走了,这样的膏腴之地在河湟本就不多,雪上加霜的是,先零羌非但无法在湟水立足,连大小榆谷都回不去了。

    当然不是因为辛武贤扑空后,气急败坏放的那把火,而是因为,一直观望局势的河曲罕开羌,终于按捺不住,进军占据了大榆谷,开始堂而皇之在那肥美的山谷里种麦。

    罕开羌的大豪还派人来与杨玉商量,说只要先零羌不回大榆谷,罕开就不攻击他们。

    这要换了过去,杨玉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罕开的人,带儿孙们狠狠教训他们,可如今不愿再添一强敌的杨玉,忍痛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与罕开羌达成密约,以大河为界,先零的马,再不会去河南边。

    失去大榆谷带来的后果不止是春耕没了着落,还让先零与东边的封养、牢姐断了联系。在解了允吾之围后,汉朝陇西、天水两千多兵卒协助收复了白石、河关,同样封赵充国之策开始屯田,封养、牢姐倒是请求先零支援,但杨玉是万不放心将后背交给罕开羌的。

    东、南皆有敌,那北部呢?在那位护羌校尉任弘的布置下,支姓小月氏人聚集在湟北到浩门水之间的地域,亦难以突破。

    唯一的好消息是,一月时,深入湟源的汉人攻击了卑禾羌,卑禾大豪认为汉人欺骗了他,愤怒之下将归义羌王的金印扔进了鲜水海,协助先零抗汉,让杨玉躲过了任弘谋划的“四面受敌”处境。

    虽然勒死先零的绳子松了一环,让他们得以喘息,可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萦绕在所有部众心里。

    “夏天能熬过去,但秋冬要怎么过?”

    回到位于深山的驻地,先零羌直属于杨玉的几千落就藏身于此,因为汉军封锁了湟水,加上有支姓小月氏在,湟北很多牧场去不了,先零诸豪只能挤在湟南和河水之间沟壑万千的山腰和狭小河谷里,为了草场的划分闹了不少矛盾。

    这不,杨玉一回来,犹非就极其败坏地来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叔父,你不在时,有七家小豪带着数百人跑了!”

    杨玉眉皱得更紧了:“逃往哪个方向?”

    “南边!”

    这是去投奔罕开羌去了,虽然他女婿先零已经带人去追,但杨玉并不抱希望。

    “追回来七家,再过几个月,也会跑十七家、七十家!”

    先零羌虽然以杨玉为首领,但实际上却是个部落联盟,三十多个中豪各有领地,其下还有两百多个小豪。有的小豪直接就是一个大家庭组成的牧团,部落的联系就是共同的血缘祖先。

    羌人的风俗习惯虽然不同于汉,但人类想避害趋利、害怕死亡都是一致的。现今先零失去了美地肥草,苦于寄居高山贫地,骨肉同胞离心离德再正常不过。

    并不是人人都能意识到反抗汉人的必要性,在先零羌攻城略地那段日子,他们还愿意团结在杨玉身边分利,如今先零受挫就开始各怀心思,甚至出现了叛逃的情况。

    那首羌人的古歌唱得好啊:

    “岩下不冷又不热,

    岩下农田连成片。

    猪膘够你吃三年,

    咂酒够你喝九年。

    岩下快活似神仙!”

    虽然去投靠罕开可能会被歧视,但起码能分到一片地,避免了与汉军的冲突,冬天也不用待在凄风寒冷之地,遭受霜雷雨露疾病、凉疮断指的祸患,而能待在“岩下”。

    眼看几次派人引诱,汉人却不进山追击,部落里士气一天低过一天,犹非也很着急:“叔父,必须想想法子,否则汉人住在能熬得住,羌人就要先熬不住了。”

    杨玉蹲在燃着牛粪的火堆旁,半响才问道:“醍醐阿达有消息了么?”

    “有了,他派人来告知,说已劝服小月氏狼何部沿着浩门水南下。”

    醍醐阿达在浩门水之战后,就与犹非分开,说是去北边联络放他来西羌的狼姓小月氏五部,劝狼何南下配合羌人反汉,最起码要将湟北那三千支姓小月氏驱走。

    这却不是杨玉希望听到的消息,狼姓小月氏能顶什么事,关键还是匈奴何时出兵河西啊!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将希望寄托在匈奴人身上。

    想要赢得胜利,还是得靠羌人自己!

    看着火堆里的干牛粪一点点燃尽,杨玉下了决心。

    “不能再拖下去,得打一场仗了。”

    一场让先零恢复士气,让河湟诸羌重新追随他们的大仗!

    犹非大喜,他早就忍许久了,比起龟缩于山上,他更乐意与汉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攻击何处?”

    杨玉早就选好地点了,他在雪山森林中亲自审视,那座伫立在湟水边,尚未完工的障塞:西霆塞。

    “护羌校尉在的地方!”

    “是那任弘让先零陷入现在的局面,若吾等能斩了他的头颅,不但能够报仇,河湟也必将大震!”

    在杨玉心里,任弘和赵充国一样,都是难以对付的人,他为了引诱汉军进山,甚至派一个小豪去诈降,假言知道先零羌在山里的位置,要给汉军带路。

    结果汉军还真跟来了,却到了一半停住扎营,他的女婿烧当没忍住带人出去攻击,岂料反着了汉人的道,损失了数百人。

    杨玉这才认同了醍醐阿达说过的,千万别跟这任护羌耍阴谋诡计。

    既然羌人世代内斗的那点计策不够看,便索性不用了!

    杨玉对犹非道:“你去联络卑禾羌大豪,请卑禾出五千人,而我先零所有中豪、小豪都要参战,出一万人!加上其余烧当羌等小部,两万人聚集到湟源一带。”

    “就如大雪山流下的一万条河,都汇在湟水里一般,跟着天神,跟着我,往下游冲,冲垮汉人没修完的石头城堡!”

    ……

    当张要离匆匆来向任弘和金赏禀报,说大批羌人从各个藏身的河谷和山中出来,在向湟源汇集时,金赏因为城障尚未修好有些紧张,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西霆障退回湟峡去,任弘却松了口气。

    “终于还是出来了。”

    最初见先零羌退兵,钻进老林子里不出来时,任弘还担心来着,因为羌人看上去很像要打游击战的架势,若坚持个三五年,那金城就会血流不止。

    可等他见到先零自己先乱起来,不断有小豪往外溜,甚至来修了一半的西霆塞请降时,任弘就释怀了。

    游击战、农村包围城市听上去简单,可想要执行,首先得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和铁一般的纪律。

    否则,就是只是慢慢分崩离析的游寇而已。

    所以不论前人后人,都难以复制那个奇迹。

    任弘一面宽慰金赏,让他将屯田兵撤回来准备这场硬仗,一面派人去向赵充国报讯。

    “才在山里待了两个月就忍不住了?速速去禀报赵将军,兔子,要出窝了!”

    ……

    ps:第二章在0点前,推荐一本历史新书《我要做阁老》,一袖乾坤也是老作者了,真的不是隔壁小号。



第250章 有朋自远方来
    龙耶干芒被蒙着眼,绑着手脚驮在马背上,只偶尔在烧当羌休息时扔在地上,已经饿了整整两天没得到一点食物,但根据渐渐远离的森林气息,越来越浓的黄土味,以及听到的流水声,以及马匹行进的方式,判断他们正在往湟水谷地里走。

    当烧当羌在坚硬又寒冷的岩地上休息时,他才被解开了勒嘴的布带,但眼睛依然被蒙着,一阵酪香从鼻前飘过。

    “干芒,想吃酪么?”

    是烧当,先零羌大豪杨玉的女婿,烧当羌的首领是龙耶干芒儿时的朋友,那时候他们都是小部落,而现在他却成了被其擒获的俘虏虽然是龙耶干芒主动送上门的。

    他前些日子主动请命,前往罕开羌劝罕开大豪对先零动物,条件是事后将大榆谷交给罕开,但罕开羌在汉军无端攻击卑禾后,也起了疑心,决定再等一等,龙耶干芒遂由河曲北上,前往烧当羌所在的大允谷,按照任弘的要求,去劝烧当归汉。

    然而他这少时的老朋友,却没有给他好脸色。

    龙耶干芒咽了下口水:“烧当,你要将我绑到哪里?“

    “绑给先零,杀了你的头!“

    烧当大笑起来,笑的时候还打了个干嗝,在龙耶干芒印象里,他们年少一起出猎时,烧当便经常如此。

    龙耶干芒丝毫不惧:“若你真这么想,送去的就是我的头颅,而不是我了。”

    烧当的笑停了,刀子逼近干芒的脖子:“我要从你口中问出关于汉人的防备,干芒,天快黑了,湟水的夜冷,可不比汉地,想坐到火堆边过夜么?还是继续挨饿,在露水里被冻上一整晚。”

    他的威胁同样没起到作用,干芒笑道:

    “收起刀子吧,但凡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火堆在哪边?“

    当他被烧当拽着来到火堆旁时,竟有种年少时二人一起追寻猎物,晚上在坐在篝火旁听释比讲羌人古老传说的时候,也不知烧当是否想起?

    反正绑他的绳子,被松了松。

    “我在汉军里也只是个小人物,不受重任,虽然派我出使前,任护羌没有告诉我实情,但我看得出来了……”

    龙耶干芒吐露了这件惊人的事:“那修了一个多月还没修好的西霆障,是个陷阱!”

    “什么?”烧当有些惊讶。

    干芒却道:“那西霆塞的汉军有三千余人,不论是搬石还是伐木,都做得很快,足以在一月内修好那障塞,可却收着力气,可不就是像猎手等待猎物那样,留下一个诱饵么?杨玉希望汉人进山去追剿,被他所伏击,汉人虽然屯田修塞,但也希望羌人出山来,早点与之决战,就看谁先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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