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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使团吏士猜测纷纷,都说起自己听闻的种种鬼怪传说来,却被傅介子一声呵斥止住了。

    “一个足印便吓成这样,汝等还去什么楼兰?”

    傅介子扫视众人,下令道:“速速清点牲畜、人数。”

    任弘方才左看右看都没找到卢九舌,此时过去禀报:“傅公,卢九舌方才出去如厕,至今未归……”

    孙十万顿时跳脚:“卢九舌经常抱怨使团里的日子苦闷,不会是想跑吧!盗马的贼会不会就是他!”

    任弘摇头:“我方才检查过了,卢九舌连水、食物、钱帛都没带,拿着根厕筹就出去了,这荒凉大漠,他又不善武艺,没有牲畜代步,如何逃?”

    众人颔首,卢九舌最是爱财,其他东西可以不要,钱是绝对不能丢的。

    而赵汉儿与郑吉奉傅介子之命,到周围百步之内找到一圈,却只找到了一根用过的厕筹。

    以及一堆杂乱的脚印,和畜群边上的一样,都似兽爪,唯独一个人的脚印被拖着往西边走了,看上去有过挣扎……

    这下明了了,卢九舌大概是如厕完后,被那“怪物”的同伙给掳走了,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万幸的是,地上没有留下血迹,这意味着卢九舌或许还没死。

    副使吴宗年顿时急了:“少了别人,都不能少卢九舌啊,他是译者,也是向导!”

    卢九舌去过许多次楼兰,其他人虽然也会说几句楼兰话,但都没老卢精通。

    一着急,吴宗年就要令众人出去寻找。

    傅介子却道:“谁都不许离营!等到天亮为止!”

    这或许是敌人的计,为的就是调虎离山,或者诱骗使团分散而出,各个击破,他们可不能就此上当。

    这点任弘是赞同的,雅丹魔鬼城本来就是个迷宫,他听使团说了,几乎每一拨路过的使团、商贾,都会走失一两个人,跑丢一两匹马,黑沉沉的夜里,在魔鬼城里乱转,不迷路才怪。

    傅介子点了任弘等十人在外站岗守夜,将佩刀回了鞘:“其余人等,都回毡帐休憩!”

    他自己先带头钻了进去,不一会,鼾声便响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任弘知道这是傅介子故意为之,故作镇定,让大伙勿要人心惶惶。

    还真有点用,吏士们见傅介子不慌,也稳下了心,各司其职起来。

    唯独与任弘等人一起守夜的韩敢当仍有些惶惶不安,捏着从卢九舌那一百钱买来的木辟邪道:“卢九舌自己都遭殃了,这辟邪还灵么?”

    任弘不解地问道:“老韩,你为何如此怕鬼?”

    “我年少时,家中长辈去世时跟着上山去,我贪玩跑丢了,那一晚在坟地过的夜,遇到过一些事……”

    韩敢当一边说一边打哆嗦,不愿再多讲了,但看得出来,那件事让这个铁血男儿也留下了童年阴影。

    “你怕的是无形的鬼罢。”

    任弘笑道:“可不管这东西是什么,人还是兽,既然留下了脚印,那便是有形的,与吾等一样有血有肉,刀矛剑戟,总有杀死他的办法!”

    “其实这兽爪脚印,有一处异样。”

    赵汉儿一直裹着毡毯缄默不言,好像在思考事情,此刻终于告诉任弘他们:“哪怕是狼、豺的脚印,也是有纹理的,但那些‘兽爪’,却太过平滑,这不该啊……”

    “你说得没错,或许那根本不是什么鬼怪。”

    任弘更加笃定,说着便取了一块写字用的木牍,用刀切了切,砍成兽爪状,再绑到鞋下,站起来往地面上一踩!

    还真留下了一个兽爪似的脚印!

    ……

    “若是真的山魈怪兽,我便烤了它吃了它。”

    “若是假兽,嘿,我定要活活打死他!”

    在任弘和赵汉儿破解这“兽爪”的迷后,前一夜还畏惧鬼怪的韩敢当,次日天一亮便摩拳擦掌,背上盾牌,手持钩镶和环刀,气势汹汹地出发了。

    “定要将那群装神弄鬼的贼人,揪出来!”

    任弘已将“兽爪”的事禀明傅介子,这下使节团吏士们恐惧尽消,只剩下被戏耍的恼火。

    “这垄城是使团商贾必经之地,素来有鬼怪乘夜掳走人畜的传说,而那些与使团商队走散的独行人,也多半遭遇不测,连尸骨都找不到。”

    “如此看来,吾等此番恐怕要破开这谜题了。”

    但因那个盗马的贼人,以及掳走卢九舌的贼人离开的方向还不是一处,所以傅介子让他们分两队,十人一组,分别沿着两个方向搜索,其他人守在营地看着牲口辎重。

    任弘他们这组自然是赵汉儿打头,昨夜的风沙掩盖了大部分脚印,所以信息断断续续,幸好赵汉儿觅踪技能max,总在他们绝望的时候,能找到一鳞半爪的踪迹。

    到太阳高高升起时,他们一行十人,已真正深入了雅丹魔鬼城,这里看不到一棵树,看不到一棵草,没有一丝丝绿色,昨夜彻骨寒风,眼下却是骄阳似火,热风夹杂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一座座土丘造型不同,但也有相似的,很容易走迷了路,在原地打转。

    所以任弘在每一个拐角的地方都用环刀重重划一个箭头,或用小石子在路上堆成一堆作为标记。

    等到日上两竿时,那兽爪脚印彻底消失了,不过赵汉儿却在土丘下的沟壑里,发现了新的线索……

    有一堆骨头被扔在这,似是抛弃垃圾堆的地方,其中就有几个人的头骨,上面的皮肉完全没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眶看着任弘他们,不知在这沙漠里暴晒了多久。

    赵汉儿过去用刀鞘敲敲打打,吓走可能存在的蛇虫蜥蜴,然后挑挑拣拣,捡出一根大腿骨,看了一眼,默默递给任弘。

    这根人的腿骨显然炙烤过,然后被石头砸开,吸走了骨髓,上面还留下了一排牙印,不同于地上的“兽爪”,这是作不得假的……

    “被你说对了。”

    “在垄城里作祟的,恐怕不是鬼、兽,而是人!”

    ……

    ps:晚上还有两章。




第59章 红头发的女野人
    战斗发生得很突然,结束得却也很快。

    就在那堆骨头垃圾堆附近,“兽爪”的脚印再度出现,且不再断断续续,而是刚刚有人经过。

    这让任弘他们一直跟踪到了一座长达两三百米的巨大雅丹土丘背面。

    然后便发现,这儿与地面中空,留下了一个宽敞的洞穴,在酷热的魔鬼城中,是难得的清凉所在。

    还不等任弘他们蹑手蹑脚过去看看,就挨了几支箭。

    有三个披着皮毛的人,似乎是为了保护家不被发现,忽然出现并朝任弘他们开弓,但那骨头簇的箭射在韩敢当一身铁甲上,如同挠痒痒。

    老韩就这样一边举盾护着脸,一面朝射箭的人靠近,那人发现开弓无用,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啸,手持一根大骨做的骨刀朝韩敢当冲来,反被老韩一剑撂翻在地!

    而高达十余丈的土丘上,随着赵汉儿、奚充国一弓一弩,亦有两个伏击他们的人应声而倒,滚了几下后重重落到地面!

    在破虏燧一战后,任弘终于不再畏惧成见,勇敢地用上了矛。

    他小心靠近,长矛戳了戳那两个掉下来的人尸体,一动不动,凑近一试探鼻息,是真的死了,而其脚上,的确是如任弘猜想一般,是伪造的兽爪鞋底。

    “说好留活口呢?或能从他们口中审讯出点事。”

    任弘有些无奈,然后发现,不是“他”,而是“她”。

    这三具尸体,清一色的是女人,没有胡须和喉结。

    虽然她们都十分羸瘦,脸被太阳晒得脱皮,长期恶劣生活让牙齿参差不齐,但仍能看出容貌是高鼻深目,有一具即便死了,还睁大她青绿色的眼珠,呆呆望着太阳。

    头发则是粟色或红褐色,这相貌与任弘见过的汉人、羌人、匈奴人截然不同……

    嘶,还真是红头发的女野人?任弘有些呆愣,眉毛皱成了囧字。

    “是乌孙人。”

    奚充国凑过来一看,笃定道:“我随傅公行走西域诸国,葱岭以东诸邦,唯独乌孙人形貌最异,青眼、赤须,状类弥猴,我在大宛遇到的乌孙女子,和她们长得差不多。”

    韩敢当有些不解:“但我听说,乌孙国远在西域西北,此为西域东南近汉塞之处,隔着几千里啊,她们一群女子,如何跑到这来了……”

    奚充国却不觉得奇怪:“乌孙人原本就在敦煌祁连间放牧,一百年前,被大月氏所败,杀其王,乌孙遂投靠匈奴冒顿单于。后来又助匈奴反击大月氏,被单于遣到西边追击月氏王,遂留于天山以西赤谷城一带不归。”

    “我听傅公说过,博望侯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便是想要联合乌孙一同与匈奴为敌,他甚至邀请乌孙昆弥,带着部众回到敦煌祁连之间,为汉属邦。”

    但乌孙西迁数十年,早就靠着接受大批月氏人、塞人,在水草丰饶的伊犁河谷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行国,人口数十万,控弦号称十万,于西域最是大国,哪里肯千里迢迢回敦煌?

    但既然乌孙已同匈奴翻脸,与汉朝结交又何乐不为呢。

    这之后,才有了乌孙派使节随张骞入汉,惊叹于汉朝的广袤强大,乌孙昆弥以一千匹好马为聘礼,请汉武帝先后嫁细君、解忧两位公主与之和亲之事……

    “部族被击破迁徙,总有四散流落的,比如月氏,除了西迁的大月氏,还有小月氏留在河西,与羌人杂居。”

    虽然年代久远,但奚充国推断,这些藏在大漠垄城里的女野人,或是百年前乌孙为月氏击破后,流散在沙漠里的遗族。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点着火把,钻入那土丘下的地穴里,这里有人工凿的阶梯,岩壁上挂着装饰用的人畜头骨,甚至还有流水潺潺的声音——这下边,竟然是从未有人发现过的一口泉眼,且是淡水!

    有水的地方便能生存,这下就明白那些野人以何为生了,此地容易躲藏,却又是使团、商贾东来西往必经之处。这群乌孙遗民就靠捕猎、偷盗马匹,甚至捕捉失散行人为食,一代代人在此生存。

    或许是困于戈壁难以离开,或许是畏惧遭到敌对部落屠杀,更可能是早已忘了祖先的事,只知道在这里,出于本能的生存。他们敌视的目光看向每一波路过的人,最终成了沙漠食人族……

    这地穴里不少剩下的人肉、人骨甚至是尸骸,隐隐有恶臭弥漫,都让人触目惊心。

    “极端环境让人变成鬼,变成兽。”

    如此念着,任弘不由担心起卢九舌来,这群乌孙女野人可是荤素不忌啊,卢九舌恐怕凶多吉少了。

    “可能只剩下一个头了。”

    赵汉儿在地上发现了一些血迹,叹了口气。

    韩敢当也抹了眼泪:“我这一路总嫌卢九舌啰嗦,现在他若还活着就好了。”

    不过等走到这地穴底部时,众人却赫然发现,一个赤条条的人被绑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团毡毛,浑身伤痕,满脸的生无可恋。

    听到动静,他努力仰起头来,不由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呼救。

    这正是卢九舌,等任弘他们将其手上的绳索割开,裘衣披到他身上后,卢九舌才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二三子啊……”

    “我被人,奸污了!”

    ……

    “老卢,吾等出了敦煌城后,便连女子都没见过,你倒好,能被三个野胡女一同垂青,真是让老孙我羡慕啊。”

    等卢九舌被救回营地,知道事情缘由后,每个人都拿他开起了玩笑,尤其是孙十万,差点没笑死。

    “羡慕?换你试试?她们大概生下来就没沐浴过,那嘴里的味道更是……”

    卢九舌却气得不行,他是个讲究人,拉矢都要离人远一点,昨夜真是够呛。

    被乌孙女野人掳走,成了卢九舌此生难忘的经历。

    但雅丹魔鬼城的惊险遭遇,只是使节团西行途中,遇到的“九九八十一难”之一。

    不过也将这么长时间来,为何一直有使团商队在此失踪人、马的事搞清楚了。

    任弘不知道那些食人族为何全是女人,却没有男丁,是生下男孩就将其杀害了?还是长大就赶走了?又是为何?

    反正极端环境里诞生极端习俗很正常,深究是不可能了。

    任弘不知道这魔鬼城里,还有没有类似的乌孙遗族,也不打算一一找出来,对这里而言,他们只是过客。

    救回卢九舌,听完前因后果后,傅介子让众人立刻拔营,使团已经耽搁了一上午,必须立刻出发。

    “三垄沙今日是翻不过去了,只能等明天。”

    到次日清晨,站在三垄沙下,任弘才明白,为何那些负责赶牲畜和驾车的车父,每次提到这地方就头疼。

    只见三道高达两百米的巨大沙山,横亘在前路上,坡度一道比一道陡峭,骆驼马匹和人勉强能爬上去,车子咋办?

    绕过去很麻烦,这三垄沙是一条细长的流沙带,南北长达一百公里,北接雄伟的库鲁克塔格山,南方则是一望无垠的库木塔格大沙漠。

    但直接翻过去的话,只需要跨越三座沙山。

    “所有车乘,都要在此放弃。”

    傅介子往来数次,早有经验,让众人将车上的东西搬到十峰骆驼身上,这几天他们已经消耗了部分食物、水,但骆驼们载着重物,仍有些吃力。

    然后便是持续一整日的爬山、下山……

    上沙山是艰难的,一脚踩下去,沙子能没到小腿,遇到起风,沙如游蛇,在风口中行走,细沙会沿足盘旋到膝盖处,高帮皮鞋也不管用。

    下山就简单多了,尤其是不需要照料牲口的众人,找块木板,坐在上面往下一滑就行……

    跟后世沙漠里玩滑沙很像,任弘前世玩过类似的项目,竟十分娴熟,让使团老人们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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