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设定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九州三千骑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痛楚,比父亲的巴掌还要痛上十倍百倍。
他一边颤抖着,一边试图将手接回去。鲜血淳淳流出,他觉得手臂燥热,却又异常的冰凉。
燥热,是燃烧生命;冰凉,是死气缠身。
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对完整的诉求。
布伦纳抄起小刀,将仅存的血肉割断,又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缠绕在伤口上。
他俯下了身子,将缠好的伤口死死地压在腹前,失声大哭起来。逃离王都以来的所有压抑情绪被全部释放。他恨那个王室的小崽子、恨国王、更加恨自己的父亲。
只是因为伤了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轮到王位的垃圾,就要被流放到第一边戍团。那是什么地方?是杀人犯、强奸犯,是各类犯下滔天大罪的人的去处,是凛冬之中的天然囚笼,是有去无归的末地。
他恨自己的父亲,他相信一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是父亲不愿意为他争取。或许那男人本就想摆脱他,摆脱他这个用母亲的死亡换来自己的出生的血子。
——是啊,那男人,根本就不在乎我。就像他一直所表现出的那样:一具冻僵的尸体。
夜晚渐近,黄昏占据了世界的画布。布伦纳的哭声渐息,转变为一种异样的平静。但这平静绝非是出于放弃一切的心态,相反的,求生的**比之以往更加强烈。
“诸神啊……”布伦纳将视线从断手和狐狸的尸体上移开,转而以一种十分虔诚的姿态低低垂下,“我渴望生的机会,渴望复仇的机会,我祈求得到您的聆听,得到您的垂怜。”
布伦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祷词,直到夕阳西下,完全沉浸于地表之下。
——铃
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布伦纳抬起头来,一个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那男人手执一根长杖,仗端垂挂着数以千计的铃铛。破布一样的衣服耷拉在身上,背后绑着两根飘着七色彩带的棍子。布伦纳从未见过这副打扮,倘若是在摩根,这只会被称之为疯子或野蛮人的行头。
“……你是谁?”布伦纳向后一缩身,警惕地问道。
“我不是谁,只是你需要我,所以我出现在了这里。”男人以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
布伦纳倒抽了一口气,“你是诸神?”
“我不是诸神,我是祂的使者,而祂是世间的唯一神。”
“祂……?”
男人没有回答布伦纳的问题,而是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告诉我,孩子,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布伦纳抿了抿嘴,说道,“往东,穿过哈德利翁,去奇迹之地。”
“Hadleorh Voen”男人轻幽幽地说出了一个类似“哈德利翁”但口音更加陌生的词汇,“孩子,你知道你所说的哈德利翁的含义吗?”
布伦纳沉默地摇了摇头。
“守护秘密之地。”男人回答到,“它要守护的秘密,就在这片荒原之后,也就是你所说的——奇迹之地。只可惜,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布伦纳的心头猛地一颤。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男人磕了一下手中的长杖,铃铛哗哗作响,“那里曾经是奇迹之地,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奇迹。可现在,那里只有焦土、残垣,和永远燃烧不尽的火焰。那片土地,早就被你们信奉的西明一族毁灭了。”
“怎么可能……”布伦纳的嘴唇发颤,断掉的手臂传来了阵阵幻痛,“那我到了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铃!
男人又以长杖捶地,铃铛声比上一次更加响亮。
“告诉我,孩子,你想活下去吗?”
布伦纳抬起头来,低声嘶哑道,“想。”
“告诉我,孩子,你为什么想要活下去?”
“我……我不知道。”布伦纳的双眸黯淡了下去,“我……只是想活着,然后……杀死罪有应得的人。”
“复仇,你已经知道你想要活下去的动机了。”男人第三次以仗捶地,铃铛以空前的聒噪声发出共鸣,“我可以帮你活下去,我可以予你新的生命。你将受到祂的庇护与锤炼,成为祂虔诚的信奉者。你将为祂而起,因祂而死。你将听到祂的名字,这名字你只可记住,不可言说。你将为祂保守一辈子的秘密,祂的存在和话语只可深藏于你的脑海中,深藏于最深的意识中,倘若你说出了祂的事,必将迎来最为苦痛的惩罚。你接受吗,孩子?”
“我……”布伦纳向前跪倒,深深地埋下了头,“我接受,谨听……祂的指引。”
“很好,”男人第四次捶地,“借由我之口,祂将祂的名字告诉了你。记住,孩子,祂被称作为千面圣者,是世界原初之主,世间唯一的真神。”
“……”布伦纳禁闭双唇,唯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从此以后,你的旧身将陨落于此。你将舍弃原本的名字。告诉我,孩子,你叫什么?”男人第五次捶地。
“……布伦纳.拉森。”
“从此以后,你的旧债将随你而行。你的仇人的名字将永远烙在你的心脏上。告诉我,孩子,它叫什么?”第六次捶地。
“……弗里德曼.拉森。”
“从此以后,你的新生将为你而来。你将拥有新的面容和新的名字。告诉我,孩子,你想叫什么?”第七次捶地。
布伦纳看了一眼身旁的死尸,缓缓地抬起了头。
“……狐狸。”
。
。
。
“唉。”
老板发出了一声喟然长叹,舒服地将头倚在躺椅上。
“狐狸,你还是亲口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把你带到了那个人的梦中之梦。”一旁,拉玛从宽敞舒适的大床上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想必你也看到了你想知道的事,按照约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关于那个男孩的事。”
“先别急,我可爱的女士。”老板从躺椅上支起身来,走向了床前,“明天,我希望您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拉玛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可没说过要我做这么多事!”
“啊,我确实没说。然而我也没说具体帮什么,不是吗?”老板怂了怂肩,“不过请放心,这是最后一个忙,我保证。在那之后,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
“你……”拉玛咬紧了牙关,随即又气馁地松了开来,“请记住,等价交换。”
“当然,这是作为一名情报商人的原则。”老板挑逗般地一笑,“顺带一提,您认识狐狸吗?”
“不算认识,我只在钟塔见过他几次,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过……”拉玛沉吟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是弗里德曼——那个‘破晓骑士’的儿子……”
老板抿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从床边的桌子上抄起一盏酒杯,“说起来,您知道弗里德曼.拉森为何被流放到第一边戍团吗?”
拉玛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因为触犯了某个王室成员,我是这么听说的,怎么了?”
“那个王室成员,正是梦中之梦所看到的王室孩子的父亲,弗里德曼.拉森有意调查了他们那一支的底细,发现了许多不得了的勾当,只可惜这件事被压下去了,而我们敬爱的‘破晓骑士’也因此被流放了。”
老板深深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接着将其放回了原处。
“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第113章 报告
白石钟塔三十三层,团长室。
凯恩斯.拉森神情凝重地阅读着羊皮纸上的内容,目光从一行挪向另一行,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良久后,他将羊皮纸放回了桌子上,舒缓了一下紧皱的眉头。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凯恩斯将双手交叉在身前,看向吴雍,“虽然擅自行动并不值得提倡,不过就结果来说,你们做得很好。”
见凯恩斯没有追究那些复杂的权责问题,吴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同时,新的忐忑自心底升起。
他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身旁,除于洛颖之外,还有其他两人——亚瑟.阿特莱,以及蒙多拉尔.比约奇。
他们身批短款斗篷,穿着轻便的马甲,脚踏旅人们钟爱的牛皮短靴,腰间则挂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随行布囊。那副扮相仿佛在向人们强调,自己是一个游走四方的冒险家,与眼下红白为主的骑士廷主色调格格不入。
凯恩斯侧过身去,面向那两个并不熟悉的来客,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两位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骑士廷是十分明智的决定,请允许我代表白石骑士团向两位的睿智和果敢致以谢意。”
“您过誉了,要是没有吴雍和于洛颖的帮助,我们可能就要命丧地底了。这次的功劳与荣誉,理应由贵团享有。”亚瑟温而有礼地一欠身,面不改色地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吴雍顺势打量了一眼亚瑟,此时的他已然恢复成了男儿身——不,应该说是伪装成了男儿身。
亚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侧脸报以一笑,吴雍迅速转回了自己的脸,只觉得双颊有些发麻。自从得知亚瑟其实是个女孩子后,吴雍就再也无法直视男人形态的她了。虽然那副碧眼中的温情,以及处处所体现出的行为举止,无不在暗示她的女子身份,可果然还是——
过于反差萌了。
“哈哈哈,两位可别这么说。”凯恩斯笑着摇了摇头,“亚拉欣曾是王都的头号通缉犯,可以说,是整个王国的敌人。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活到现在。如果两位没有接受那位老妇人家属的委托,没有发现地下的隐藏通道,亚拉欣很可能完成他的第二次仪式。到时候,后果可不堪设想。”
“那将是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结果,很荣幸能参与到这场行动中。”亚瑟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看不出任何的慌张与破绽。
——不愧是贵族家的孩子,大概是从小被教导如何巧妙回避话题,说一些“明智”的谎话吧。
吴雍在内心里评论道。
亚瑟似乎并不想暴露太多的私事。尽管她同意将此事报告给凯恩斯,但是在提交给团长的报告书中,亚瑟将调查杀人案的原因改为了“接受被害人家属的委托”,并要求吴雍不能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
说实话,吴雍对亚瑟的真实动机尚且抱有疑问,她和蒙多拉尔的变形能力以及家世背景也是疑点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提案。将他们带到了这座堪称王**事中枢的白石钟塔。
——如果他们其实是安特利维奇的间谍,那我岂不是成了卖国贼了?
吴雍没来由地想到。
——也不对,我并不是摩根人。只是……恰巧来到了这里。
吴雍正了正脚步。来自现实世界的普通高中生也好,异世界的神也罢,现在的他,只是白石钟塔的一员。
“凯恩斯先生,”一直默默站在亚瑟身后的蒙多拉尔突然发声,“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请讲。”尽管对方的语气有些直接,但凯恩斯依旧保持着温而有礼的表情。
“这种影响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为什么骑士廷没有主动介入?”
听了对方的问题,凯恩斯微微张了张嘴,略微的思考后,方才回答道,“王都的机构有着明确的职责界定,这类案件通常归王都护卫队管理。”
“我听过一种说法,‘白石骑士是守卫王国之盾’。”
“是的。”凯恩斯一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即使是这么恶劣的案子,王国之盾也没有行动起来?”
“王都护卫队一直在努力解决这个案件,实际上,如果多个机构同时介入,只会导致不必要的混乱。”
“可他们解决了吗?”蒙多拉尔直视着凯恩斯,脸上的肌肉如同一块块生硬的石头。
凯恩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迎上对方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够了,蒙多拉尔。”亚瑟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蒙多拉尔,接着,忙不迭地转过身来,深深地一鞠躬,“请原谅他的无礼,希望没有让您感到不快。”
蒙多拉尔沉默地收回目光,跟着亚瑟的举动,笨拙地欠下了身子,“……是我问了多余的问题,请原谅。”
“不要在意,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无辜者牺牲,杀人者堕渎,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会好受。”
凯恩斯站起身来,将那纸报告卷起,塞进了特制的木筒中,“关于后续的事情,骑士廷会派人处理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为两位在钟塔里准备了客房,就让吴雍和于洛颖带两位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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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是怎么了?蒙多拉尔?”亚瑟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显得有些愠怒,“那是白石骑士团的团长!你怎么会想着去挑衅他?”
蒙多拉尔双手背在身后,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我……对不起,亚瑟,我真的对这群伪善的骑士没什么好感,没忍住就……”
亚瑟向后瘫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要知道,这不是好感不好感的问题。”
“我知道,”蒙多拉尔试图为自己辩解,可愈发地觉得无力,“我只是……”
亚瑟轻声吟唱起来,打断了蒙多拉尔的话。她的身形与外貌开始发生变化,恢复了原本的样貌——那是深深镌刻在蒙多拉尔内心深处的面容,是他此生所见过最美的脸。
“蒙多拉尔,”亚瑟缓缓走近,抬起了对方的脸颊,“你保护了我十七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了解你的善良和谨慎。不要让你的善良变成你的致命伤,也不要丢弃你的谨慎。”
蒙多拉尔看着亚瑟,看着那双碧眼中温润如水的柔和,突然觉得有些恍神。
“我明白,”蒙多拉尔低声说道,“为了你的使命,为了你,我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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