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玖晴
原本有些默契的人家都因为选秀退了亲,如今再重新议亲,彼此心里不知道存了多少疙瘩,或多或少地都对皇帝有了怨念。
而这翻过年,正是相看人家的好时候,皇帝这么一闹,他们还怎么为儿女挑选婚事啊?
如今因为对皇帝屡次失望,越发性情耿直的赵诗真思量再三,直奔相府找上了宋温如:
“宋大人,皇上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咱们结亲都是往好处结,总不能因为因为家中有人位高权重,结了亲就说人是结党营私?谁家还没有几个未婚嫁的儿女,难不成以后都要定个亲就挨骂挨罚?那咱们这些官宦人家都去找小门小户结亲得了!您也不劝一劝!”
宋温如知道,赵诗真还有个嫡女没出嫁,正与户部侍郎家的公子议亲,连忙安慰他:
“不要紧,不要紧!皇上只是对那两家不满,你们该结亲还结你们的!”
赵诗真是一万个不信:
“那两家怎么了?那两家哪一个不是对皇上忠心耿耿!说句不好听的,当初要是没有威北候府在后面撑着,乔皇后获罪以后,皇上能平安无事坐上皇位?皇上如今这样,宋大人不知道如何想,下官是真的心寒!”
宋温如恨不得一把捂住赵诗真的嘴:
“好了!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以后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胡说!皇上那样对威北候府自然是有缘故的……”
“呵,宋大人您就哄我吧,我赵诗真没瞎!”
赵诗真冷笑,他也是经历过先帝时期最后那几年动荡岁月的人,对皇帝的忘恩负义如今算是看了个透彻。
“皇上执意如此,宋大人也这样说,那下官也无话可说了!告辞!”
赵诗真此时不仅仅是对皇帝有意见了,对宋温如也是怀着一肚子气这就是他宋温如教出来的明君!如今行事荒唐,宋温如居然没想着劝一劝!
宋温如眼看着赵诗真怨气重重地拂袖而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心内满是苦涩。
他该怎么说,皇上如今已经完全不听他的劝了?
宋长卿从外面走进来,望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出言试探道:
“父亲,皇上如今这样随意干涉臣下儿女亲事,父亲怎么看?”
宋温如知道他都听见了,也不再遮掩,想了想道:
“罢了,皇上也不过是提防着威北候府会起异心罢了,毕竟如今那白成欢成了秦王世子妃……日久见人心,待到日后,他们结亲,皇上不插手,他们也就明白了。”
宋长卿吐了口气,对父亲能与皇帝反目不抱任何希望了。
原本还想再劝一劝父亲辞官,现在,还是算了吧,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也就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在京城各家也掀起了波澜,甚至于闺阁中的女子,都听闻了。
从前是家世不够好的女子担心找不到好人家,如今倒成了出身高贵的女子
一世成欢 分卷阅读707
担心更多了。
找个不如自己家的吧,不甘心,找个门当户对,甚至更好的吧,皇帝猜忌。
一时间本该官媒忙碌的正月,除了梁国公府与威北候府的亲事,再无喜讯传出。
梁思贤是浑然不知自己的心想事成对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只是有些担忧地与白成欢嘀咕:
“你说,这亲事,会不会再有什么周折?”
正文第六百章冤魂
“已经定了下来的事情,只要你们梁国公府不后悔,断然不会再有什么改变!我们侯府,也决不许有什么改变!”
“那,徐大哥他,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过了最开始心愿得偿的欣喜若狂,梁思贤开始患得患失。
特意来看她的白成欢心中直叹自己是来对了,温柔劝解道:
“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若是不情愿,那我娘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定亲的,他既然点头了,那定然是自己愿意,不信,你写信问问他?”
白成欢的这个提议梁思贤十分心动。
之前因为碍于名声不能亲自给徐大哥写信,现在已经定亲了,应该可以写信了吧?
梁思贤高兴地决定,她要给徐大哥写信。
白成欢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回秦王府去了。
可能是怕萧绍棠忽然之间走了,她一个人待在秦王府会胡思乱想,威北候夫人就干脆把她叫了回去,也不让她去住如今有些湿冷的欢宜阁,另拾了她生前冬日里住的风华院给她住。
白成欢原本并不想拒绝娘亲的好意,可她与袁先生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住在秦王府。
本来萧绍棠走了,府中上下人等就有些人心涣散,她这个唯一的主子若是再日日不在府中,那还得了?
无论萧绍棠什么时候回来,她既然留下来,那就要替他守住秦王府,任何人都别想胡乱打主意!
因为这件事,袁先生倒是对她更多了几分敬重。
萧绍棠走之前,已经将袁先生与付寒一起叫了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儿将京城一切事宜交给了白成欢。
白成欢于萧绍棠走后次日,就将府中上下的人全都重新清点了一遍,又叫了几个管事敲打了一番,碍于秦王世子妃嫁入秦王府头三天就树立起来的赫赫威名,底下的人倒还都算安分。
白成欢今日一回去,袁先生就已经在外面的花厅等着了。
原本秦王府是做好了准备,要借着皇帝下罪己诏,将皇帝的声誉再往下踩一踩的,可是如今皇帝显然是想抵赖,不打算下罪己诏了。
袁先生就来与白成欢商量。
“这流言传了这么久,皇上都没有下罪己诏,只要这最后一步没走,那些流言就全都没人信了。”
白成欢知道这件事,凝眉片刻,将问题抛了回去:
“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呢?”
袁先生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罪己诏这件事,还是要着落在詹士春身上,不如世子妃见上一见詹士春的那位族弟……属下人微言轻,还是有劳世子妃了。”
白成欢沉吟不语。
袁先生之所以不自己去见詹士春,也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份只是幕僚,詹士春未必肯见他。
只不过话说到这里,白成欢也不遮不拦地将话说明白:
“我如今并不想见詹士春那边的人,这件事我尽力转圜。只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跟先生先说明白,如今詹士春与秦王府结盟,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认定我是他们詹家失散的女儿,但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是日后他们证明我并非詹氏亲生,我们秦王府如何自处?”
袁先生对此事却无半分踌躇:
“世子妃但请放心,此时当初与詹士春结盟之时,秦王府就已经考虑过,若是詹士春愿意相助,自然最好,若是真有那一日,无论如何,不会于世子妃有碍。”
也就是说,无论詹士春日后与秦王府关系如何,这帮秦王府的部属都不能把黑锅往她头上扣。
这让白成欢颇为满意,点头道:
“皇帝不下罪己诏,十之八九是觉得灾患已过,想着今年会天下太平了,既然如此,咱们给他找点事情做吧。”
“世子妃的意思……”
“该闹起来的地方,就让它闹起来吧。”
白成欢一锤定音。
就算不借助詹士春,萧绍昀欠下的债也够多了,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上天到底怪不怪罪他了!
熙和五年正月二十五,有商人赶夜路,自招魂台不远处的官道上经过,忽听鬼声哭嚎,又见无数冤魂绕身,翌日高烧不退,口口声声要找债主索命,家人问要找何人索命,只以手指皇宫,口吐白沫,不能成言。
之后数日之内,又接二连三有人于招魂台附近的官道上见冤魂索命,百鬼夜哭,流言如风顿时传遍京城,京城人心惶惶,人人都知道招魂台下面是当日修筑高台的民夫尸骨,人称“万人坑”!
那些无辜枉死的民夫,如今来找皇帝索命来了!
皇帝听说之后大怒,命人追查造谣者,严惩不贷,但是遇上此等事情的人实在是太多,皇帝身边的暗卫去追查,也无从查起。
而这件事尚未找出根由,皇帝又夜半梦魇,一病不起了。
据太医院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皇帝是夜间不知道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惧恐慌之下才会梦魇的。
这消息与京城正流行的“冤魂索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人人都觉得,皇帝这是触怒了上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几天,皇帝太庙祭祖香烛折断,被祖宗嫌弃的事情又被人传了开来,这还不算,没几日,大臣上朝的路上,忽然就掉下来无数死鸦,落于官员面前,这简直是不吉利到了极点!
重重事端之下,皇帝去岁的置万民于不顾,自私自利,残暴不仁等等劣迹都被人翻了出来,大街小巷传的好不热闹。
此时,安西郡王就带头向皇帝提出,可在招魂台下做法事,以超度冤魂,皇帝恼羞成怒,直接命人将安西郡王与附议的朝臣拉出责打,顿时寒了一大片臣子的心。
而宫内,恼羞成怒的皇帝赤红着眼睛朝着一边的詹士春发怒:
一世成欢 分卷阅读708
“当初是你跟朕说要血祭,如今却让朕全担了这恶名!”
詹士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回道:
“当初皇上只问微臣如何能将孝元皇后魂魄招回,臣只能如实告诉皇上。事已至此,还请皇上下罪己诏,做法事抚慰冤魂,以安民心。”
皇帝不甘心:“这罪己诏,就非下不可吗?!”
詹士春垂首:“非下不可。微臣已经去招魂台看过,煞气太重,若是不想办法化解,待到孝元皇后忌日,于招魂不利。”
正文第六百零一章中风
不得不说詹士春打蛇打七寸,对皇帝的心思了解极了。
皇帝这么能折腾,作天作地,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孝元皇后的魂魄顺利招回吗?
皇帝神情沉郁地沉默半晌,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就依爱卿所言吧。”
他就像是一个跋山涉水,已经行走了千万里的旅人,眼见再过一个月,就能看到终点了,他绝不能因为最后的这一桩事前功尽弃!
前世他不信鬼神,不信命数,即使他与成欢之间历经坎坷磨难,也从未相信过,可是他重生了。
一个魂魄重生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信鬼神呢?
萧绍昀倚在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色软枕上,心力交瘁的感觉在詹士春无声退下之后悄然袭来,透着憔悴之色的俊美面容上浮起无限的迷惘。
成欢,若是你知道……若你知道今生的我终究成了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若是回想起从前,你是否能够原谅我?
可即使今生我要冤魂缠身,背负罪孽,要做一个留下千古骂名的昏庸帝王,我也不要再让你我,走前生的路。
前生实在是太苦了,太苦了。
随着日升月落渐渐而起的东风,吹散了京城的春寒料峭,进了二月,万物慢慢开始有复苏的迹象,绿柳慢慢抽出小小的细芽儿,早春的花儿也开始慢慢积攒力气长出花蕾。
那漫长而严寒的冬季似乎骤然解封,大齐的臣民终于看到了新的希望。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朝廷颁下这一年的政令,各地官员开始协理百姓春耕,发放粮种的时候,可今年,即使旱灾已过,还是给大齐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流离失所的百姓,不是死在逃荒的路上,就是死在横行的盗匪手中,大齐中原与北方,凋零的惨象告诉所有人,“十室九空”这个词儿,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户部如今更是穷得叮当响,户部尚书朱思明愁白了头发,也没能筹集够足够的粮种。
而皇帝卧病在床,什么政令也没有,如今的皇帝指望不上,而这满朝懈怠,人心涣散的大臣已然形同虚设,更是指望不上。
六部所有事务都只能找宋温如相商,宋温如自从前几日染了一场风寒,就没好利索,只能硬撑着替皇帝处理各种政务。
好不容易在二月初十盼到了皇帝痊愈上朝,宋温如的神才振奋了些。
但是宋温如万万没想到,皇帝上朝的第一道旨意就将他打懵了
“近日京城流言纷纷,人心惶惶,朕不忍百姓受此折磨,将下罪己诏,以安抚天地,敬告祖宗……”
皇帝后面还说什么,宋温如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的脑子里嗡嗡嗡地只有一个声音太蠢了!
一个皇帝,怎么能蠢到这样的地步?!
天下大旱,万民流离失所的时候,为什么不下罪己诏?宁可诛言官九族,也不肯下罪己诏却要在这个时候下罪己诏!
一个皇帝,居然如此轻易向一场流言,向莫测的鬼神妥协低头,不但将“残暴不仁,冤魂索命”的名声彻底坐实,帝王的尊严,也将彻底被踩碎!
而皇帝,此前居然半句都没有与他相商!
他这么能这样?!
一路靠着对皇帝胜过亲子的深刻情感坚定不移地站在皇帝这边的宋温如,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只飞速掠过太极殿穹顶美的雕梁画栋,余光瞥见四周的大臣向他蜂拥过来,他们神情惊愕,张口呼喊着什么,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宋温如是于昏迷中被儿子宋长卿接回相府的,太医已经诊过了,是急怒交加,气急攻心引起的中风。
“王太医,不知道家父何时能够醒来?”
宋长卿安置好父亲之后,就向跟回来的王太医询问。
前世父亲虽然命数也没有太高,但至少是在十多年之后,才无病无痛地离去,从来都没有中风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今生……这个昏庸无道的疯子!
宋长卿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对皇帝咒骂出声。
王太医好了金针,对宋长卿也是万分同情:
“我已经施过针了,大概傍晚就能醒过来,只是醒来之后,这言语上,怕是不能跟从前一样了。宋公子莫急,丞相大人这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的,宋公子千万记得多劝解,切勿让丞相大人思虑过甚,不然定会反复。”
白成欢正与陪嫁过来的铺子掌柜对铺子的账目明细,就到了袁先生命人递进来的消息。
宋温如啊……白成欢听来人说完了这件事,心底还是颇为叹息。
宋温如是个尽职尽责,对皇帝忠心耿耿的人,只可惜,皇帝一意孤行,已经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谁也拦不住了。
她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打苞的一株腊梅良久,心情沉重,却徒留满心无可奈何。
那年的太明湖畔,尚是太子的萧绍昀的话依稀还在耳边。
成欢,宋侍讲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日后,我会让他做丞相,辅佐我,成欢你觉得怎么样?
那时尚且年少的太子,神采飞扬,明君之相。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从她丧命开始,所有人的人生,都变了。
一直到晚上,秋月脚步轻盈地拿了封信进来交给白成欢,她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信是萧绍棠亲笔所书,先是告知她自己已经平安到了闵州,让她不要挂念,随即又得意洋洋地告诉她自己一到地方,就与一伙匪贼对上了,二话不说就剿了那伙匪贼,算是小小地立了威。
白成欢读着信,简直能看到萧绍棠站在他面前眉飞色舞的样子。
忙碌的时候不觉得,此时得片
一世成欢 分卷阅读709
刻闲暇,手握他的亲笔书信,白成欢才觉得,思念这种东西,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如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偌大的秦王府,没有人在暮色中归来,声音欢快地喊她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眼神闪亮地跟她说话,在清寒的夜里,为她掖好被角。
原本从重生起,她都就已经做好准备,要面对这一世的孤独。可偏偏这样一个如同炽热暖阳的少年,闯进她的生活,如今他离开了,她居然如此不习惯。
白成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温暖的室内空气都是孤独的,她将信折了起来,放进妆台上匣子里。
而宋温如被气得中风,并没有阻拦住皇帝的犯蠢。
正文第六百零二章期待
皇帝还是一意孤行地下了罪己诏,不合时宜,不顾尊严。
詹士春又带着人在招魂台下的万人坑处做法驱鬼,北山寺的和尚居然也没有忌讳詹士春的道家身份,也在万人坑处诵经三日,超度亡魂,几日过后,京城西郊闹鬼的事情终于绝迹。
京城瞬间沸腾了,之前付寒苦心积虑散布于民间的谣言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积累了那么久,全面爆发,汇聚成了涛涛洪流,民怨再也无法可堵!
皇帝执意修建招魂台,罔顾数万民夫的性命,是为残暴不仁,天下大旱,却宠信妖道,耗巨资选秀,是为昏庸无道,而如今,冤魂索命,祖宗嫌弃,是为失德!
而这一切,都被皇帝的一道罪己诏彻底定论!皇帝自己都承认了,都跟天地祖宗认罪了,那些冤魂也确实是冲着皇帝去的,谁还会再认为他是明君?
白成欢带着秋月与摇蕙随意在京城的茶馆处逛一逛,便能听到此类言论。
此时,又恰逢各地去年秋天中举的举子进京准备参加春闱,民怨闹得沸沸扬扬,而这些尚未经历过官场黑暗,仍旧对国家社稷抱有无限期望的举子又最是心性单纯,极其容易被人煽动,一时京城四处都能听见有人哀叹苍生不幸,有人愤慨世道黑暗,虽不敢明面上叱骂皇帝,但是皇帝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萧绍昀冷冷地听着暗卫跟他禀告外面如今沸腾的民怨与他这个皇帝的声名扫地,心内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
这不过都是他预想之中的一切,等成欢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同心同德,还像前世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了,上巳节又要到了,成欢就要回来了,所以这一切,又算的了什么呢?
萧绍昀甚至怀着隐秘的期待,揽镜自照了一番他的样子,与成欢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改变?
萧绍昀已经很久不在意仪表了,所以看到镜中人的时候,还是愣怔了一下。
他今年,是二十一岁了。
多好的年华啊,可镜中那个眼神沧桑,面目憔悴,眉宇间沟壑渐起的人,又是谁?
前世他死之前,已经人过中年,就连成欢离去的时候,也已经被一而再的丧子之痛折磨得白发丛生,他更是两鬓斑白,皱纹横生。
可此时,他不是还年轻么?
这样的他,成欢要是彻底归来,看到他,还会喜欢吗?
卫婉踏入昭阳殿的时候,正好看见皇帝忐忑不安地对着光亮如白银一般的西洋镜眉头紧蹙,犹如世间唯恐年华流逝的女子一般。
“皇上,您这是……”
卫婉纤细的双手搭在了皇帝肩头,伫立在他身后。
萧绍昀抬眼,就能清楚地看到镜中女子的倒影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小轩窗,正梳妆。
那时,还没有后来的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转身,自惭形秽地将脸埋在身后女子华丽的衣裙中,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似哭似笑:
“成欢,我是不是老了……你,可还喜欢我……”
成欢。
这两个字如同无处不在的诅咒,时时刻刻地将她的心撕扯得粉碎卫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甩开皇帝。
她望着镜中的那张脸,鲜妍明媚,青春年少。
可她居然想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将这张脸划破!
那明明是她自己的脸,却要这样披着别人的皮!
卫婉对着镜中的自己凄然一笑,伸展开手指,微微俯下身去,抱住了皇帝。
“皇上,您怎么会老呢?臣妾又怎么会不喜欢您呢?”卫婉眼中有泪水漫出来,无声地滴落在皇帝的发间:“从您第一次来到臣妾面前,跟臣妾说话的时候,臣妾就喜欢您呢……”
前来见皇帝的詹士春站在殿外,望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嘴角的皱纹里,都满是嘲讽,可却又浸着沉沉的伤痛。
阿桓,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儿子,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子呢。
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原来可以这般付出所有,是不是比当年的你我,都要勇敢很多?
熙和五年的二月,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京城的民怨再沸腾,都像是一锅烧开的油,没有任何东西投进去,自然也炸不起来。
大齐各地匪患如何,百姓如何,大齐的江山如何,自己的名声如何,皇帝全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越来越近的三月三。
春意已经彻底笼罩了京城,深冬时候连绵的几场大雪,滋养了世间万物,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又重新活了过来。
威北候府湖畔的凤凰木,又焕发了新的生机,火红耀眼,地势平缓的山坡上桃花杏花粉白相间,煞是好看。
威北候夫人漫步其间,对着这大好春光,眉间却忧虑重重。
“成欢,三月三,皇帝真的要在招魂台招魂,你可怎么办?万一……”
威北候夫人忧心忡忡地跟身边的女儿叹道:“可惜如今圆慧大师也不在,不然到时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白成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亲可别打圆慧的主意,他一心一意要了我呢,又怎么会帮忙?”
“可那詹士春的确是颇有些手段的啊,他要招你的魂魄,我怎么想怎么危险!”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