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玖晴
银白色嵌蓝绿宝石的护甲在徐成意的白皙的手背上划过,冰凉的触感让人目眩神迷。
徐成意松了口气,留下来,只要能留下来,这样的护甲,终有一日能戴在她的手上,淑太妃身上流光溢的云锦也会穿在她的身上,所有原本属于徐成欢的一切荣华富贵,终会属于她!
威北候次女徐成意进宫陪伴思念孝元皇后的姑姑淑太妃,这件事就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在满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大浪。
最先接到旨意的是一头雾水的威北候。
等到他听完了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差点儿没吐血!徐成意不是在庄子上吗,怎么就进宫了?
逆女,徐成意这个逆女!不把威北候府架上火堆就不甘心,还有淑太妃,也是疯了吗,这个节骨眼,要徐成意进宫做什么?!
他忍着这口怒气好生打发了传旨的太监离开,直接叫来管家:“我进宫一趟,你训诫全府上下,此事不许在夫人面前露一丝口风,谁敢在夫人面前多嘴多舌,拔了舌头发卖!”
威北候府掀起的波澜渐渐蔓延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次女?就是那个庶出的徐成意?哼,威北候这真是有心了,孝元皇后虽然让人不忿,好歹还是个嫡女,他这次居然弄个庶女进宫,这是有多利欲熏心?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国丈的名头死死把在手中!真当这大齐后宫是他们徐家的掌中物?实在是恬不知耻!”
镇国公消息灵通,一听说这事儿就直奔回家找老妻商议,镇国公夫人一听,顿时关了门咬着牙根儿低声骂了起来。
镇国公府从十几年前当今皇上被立为太子,就做过准备让适龄的嫡女入宫为后的,为此从嫡次女华冰清懂事起就是照着皇后的路子来教养的。
可皇帝自小就是一心扑在那徐成欢身上,先帝直到驾崩也都是默许的态度,京城一干高门大户的嫡女只能暗自咬牙,为了不白这番功夫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想着等皇帝大婚之后谋个妃嫔也可。
谁知道老天保佑,徐成欢那个福薄的死了,这皇后的位子又空了出来,镇国公府自从皇帝松口说要选秀以来就又重新做起了准备,这会儿猛一听说威北候居然这么不要脸,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镇国公也很是不忿:“徐钦厚这老匹夫是看着家中没有什么支应门庭的子弟了,打定了主意要做后戚了!不过夫人也别慌,那徐成意不过一个庶女,想当皇后,朝臣也不可能答应,最多跟她那姑姑一样,做个嫔妃之流。想那徐淑宁当年风光,如今也连个太后都没捞着,我们且为冰清谋划,要是冰清能得了凤位,那徐家这些女人,还不是捏在冰清手里!”
镇国公夫人这会儿听丈夫这么说,心气儿也平了些,拿帕子按了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坐了下来:“那依老爷看,皇上的那道永不封后的诏书还作不作数?要不作数还好,要是作数,这皇后的宝座恐怕……”
镇国公冷笑:“怎么可能还作数?孝元皇后这才薨了几日,当时皇上是何等长情悲痛,甚至于有了这道荒谬的诏书,可是如今你看看,皇上不也照样选秀?说不定皇上自个儿都后悔把话说绝了!咱们这位皇上,可不是先帝,到底年轻,做事太冲动,只会闹笑话儿,你只放心教养冰清,皇上那边男人喜新厌旧,不正是常理吗?”
镇国公夫人暗暗捏紧了帕子,想到府中那些每年都要添上一两个的小妾,胸中一阵气闷。
好,喜新厌旧,让你们都去喜新厌旧,只要她的女儿能当皇后,她管这些男人都是什么德行!
威北候在宫外递了折子,没多大会儿就有小太监出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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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侯爷好福气,皇上对您可真是看重,对二小姐也看重!”
小太监笑容满面,这威北候真能耐,死了一个女儿再送一个,女儿多了就是好。
威北候看着那小太监一脸讨好的暧昧笑容,恨不得能一脚踹过去,当老子稀罕这福气吗?
难不成这皇宫已经折损了他一个女儿还要送进去一个女儿?!
徐成意再不是东西,再忤逆,那也是他的女儿!
第七十五章户部之争
威北候带着满肚子的火气进了皇帝的御书房,却发现一大拨的大臣正在御前吵架,吵得热火朝天。
皇帝萧绍昀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案之后,愤怒的眼神几乎能把这群目无君上的大臣撕成碎片。
可惜吵得正欢的大臣,完全没什么皇上生气了之类的觉悟,要不是丞相宋温如站在中间镇场子,几乎就能打起来。
威北候行了礼,按捺住火气在一边默默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这群大臣分出了阵营。
左边的是兵部尚书赵诗真带着兵部侍郎汤源,胡子一大把的赵诗真撸胳膊挽袖子面红耳赤地指着右边的礼部尚书破口大骂:“方含东你这个老匹夫,什么银子你都敢抢!这是西北军的军饷,军饷!将士们填不饱肚子,你还能在这儿安心享荣华?我呸!”
要不是宋温如在中间连拦带挡,赵诗真的拳头都能砸到方含东脸上去!
礼部尚书方含东倒退了好几步,却也是不甘示弱,但他自认礼仪大过天,自然不能同这个武夫一样粗鄙,斯文地朝皇帝拱手一礼才道:“赵尚书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影射皇上?如今天气渐热,西北军并不需要购置棉服,军饷也无需去年冬那样多,你阻拦选秀是何居心?此时天下太平,当以皇上子嗣绵延为重!”
“呵,方含东就你这样的蠢货也配做尚书,军饷就只用来吃穿不成?边防不需要整顿?兵器不需要添置?大齐边境岂容你如此轻忽!”
赵诗真避重就轻地骂完了方含东,又气势汹汹地逼近躲在宋温如身后的户部尚书:“朱大人,当着皇上的面儿,您给我们兵部句痛快话,国库里那一百万两的银子,到底能给拨多少?”
萧绍昀眼内几乎能喷出火了,哦,这会儿想起来还有朕这个皇上了?一群御前失仪的老匹夫!
“这,这,户部没这么多银两啊,去年冬南方下大雪受灾,今年还得银子往上贴,这,这……我听皇上的!”
户部尚书朱思明心里直骂娘,这群土匪,到底是谁跟他们说的户部还有一百万两银子?
还好他圆滑,一切听皇上的就好了!
这边礼部还没来得及上去跟着问,一边袖手旁观好一阵子的工部尚书也出声了:“朱大人,皇上命我建造招魂台,您也知道,这百丈高台没有银子那也是建不起来的,您算算能给我们工部匀多少?”
什么?皇帝都要选秀了还要建招魂台?
朱思明看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三拨人马,再瞅瞅皇上,真恨不得就此撞了这御书房的金龙柱!
本来三拨人都来找他,他还暗自窃喜,户部历来就是香饽饽,只比吏部差那么一些,可没想到还没拿上乔,这群土匪,就拽着他进了宫,这是打算生吃了他啊!
只不过朱思明混了大半辈子才混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去死自然是舍不得的,扑通一声对着龙案跪下:“请皇上圣裁!”
这群蠢货,一个个闹腾得好像他能说了算似的,还不是得看皇上的,没有朱批,一分银子也甭想从他手里拿走!
萧绍昀拎起龙案上新换上的砚台又一次砸了出去,勃然大怒:“你们眼里居然还有朕这个皇帝!”
眼见龙颜大怒,四拨人顷刻间都消停了,连带着宋温如和威北候也只能就势跪下请皇上息怒了。
刘德富瞧着那又一个在金砖上砸得粉碎的端砚,好生心疼,这可是午间才换上去的贡品啊!
看到一个个都老实了,萧绍昀才抚了抚眉心,按捺住满心烦躁道:“户部到底还剩多少银子?”
“一百五十万两有余……”吃了雄心豹子胆朱思明也不敢对皇帝撒谎。
萧绍昀点点头,这个数目还算正常,毕竟大齐赋税很大一部分都是粮食,其余入库的现银去年冬赈灾和军饷花去了一大部分,今年的赋税又要到秋后才能上来,户部能剩这么多银子还算说得过去。
“那丞相先来说说,这银子该怎么分?”
萧绍昀没有直接分,点名要宋温如先说。
宋温如作为丞相,有监管六部之责,低头思索片刻就做出了安排:“臣以为,这一百五十万两,兵部,五十万两,礼部,二十万两,剩余的八十万两,留着应对今年的春耕和夏季的汛期,皇上以为如何?”
工部尚书呆住了:“宋大人,那我工部的招魂台……”
宋温如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既然已经下旨选秀,臣以为,招魂台无需再建!”
这话铿然有声,萧绍昀却是脸色一沉:“招魂台必须建!拨三十万两给工部!”
宋温如惊愕地抬起头:“皇上,就算是给工部拨银两,那也是要为着两江的汛期修建堤坝,这招魂台,为何非建不可?”
这阵子没听皇帝再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他原以为皇上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居然还惦记着!
年轻的帝王脸色冷然:“朕坐拥天下,难道连建一个高台的权利都没有吗?”
宋温如还梗着脖子想跟皇帝辩驳一二,却有人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他顿时想起皇帝的性子,咬咬牙终归是低下头沉默了下去。
萧绍昀很满意臣子的乖顺,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剩下的八十万两,给工部拨三十万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兵部尚书想了一想,五十万两,暂时算是够西北军用上一阵子,至少吃喝管饱之外能把那磨损坏掉的兵器换上一换,也就闭口不言了。
工部的招魂台如今还没开始建,正在遍寻天下能工巧匠,也不急着用,有了这三十万,后面的皇上肯定会给,也沉默了下来。
唯有礼部尚书方含东不乐意:“启禀皇上,礼部二十万两根本不够,大齐年满十六未嫁者,有数万人,这来京和返程的车马用,都需礼部补贴,这二十万,是万万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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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勾起了萧绍昀的火气:“你还好意思朝朕要银子,朕的旨意下了多少天了,到现在都没个章程,到底是在磨蹭什么?”
“这,这要问宋大人了……”礼部尚书推责任推得快得很。
宋温如倒也不惧,开口道:“皇上,臣以为,数万女子一同进京实在是于国负担太重,臣建议各地方可先行甄选,品貌不佳者不必入京,另外,已有婚约者,也不必入京,以引起民怨,望皇上三思!”
大齐十六未嫁的女子很多,但是十六岁订了亲的也很多,总不能圣旨一下,都要给人家拆散吧?大齐前几任皇帝可没人干过这种缺德事儿!
第七十六章谁是天子
太祖皇帝为君仁德,一辈子都没选过秀,但在选秀这件事上,也给子孙定了规矩,不但选秀要给予秀女补贴,有婚约者也可摒除在外。
偏偏这方含东为了自个儿的腰包,希望人越多越好,在皇上的圣旨上钻空子,非说是所有年满十六未嫁之女.
宋温如身为丞相,既然插手了,自然不能同意,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这有分歧的事儿迟早要让皇上知道的。
对此萧绍昀倒是不在意,原本只是为了寻找成欢转生之人,人多人少他并不在意,反正最后都是要遣回去的。
只是,成欢转生之人,会品貌不佳或是与人有婚约吗?
这个需要问问詹士春。
萧绍昀挥挥手:“此事待朕思量过后,再议。”
“臣遵旨!”宋温如觉得放心了,皇上还没彻底昏了头。
萧绍昀挥挥手让这群不省心的大臣赶紧滚蛋,最后只剩下了威北候站在蓦然空下来的御书房,低头跪在皇帝面前。
“臣请皇上回成命,将臣次女徐成意交由老臣带回。”
萧绍昀起身,背过身去看着御书房墙上挂着的几幅珍品字画,良久之后才道:“你们都是成欢的,亲人,何必如此,威北候且回吧,上次朕要用如意结,此次,朕只是用用二小姐这个人,威北候无需惊慌。”
威北候心底蓦然发凉,皇帝这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样让徐成意进宫,不明不白地住着,他威北候府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他终于确定,皇帝这是刻意发难了!
“皇上,徐成意身为臣家中庶女,身份卑微,若是就此进宫陪伴太妃,难惹人口舌,还请皇上体谅!”
萧绍昀转过身来,笑容里有些嘲讽:“威北候,徐成意是你的女儿,那成欢呢?成欢叫了你十六年的爹爹,她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何以如此偏颇?”
威北候心里一个咯噔,皇上这什么意思?这是在责怪他对故去的皇后不慈爱?
可是他的子女中,他最疼爱的就是唯一的嫡女成欢啊!
“老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威北候只迟疑了一瞬,就决定不要自己吓自己,深深磕下头去。
如果是皇上成心为难徐家,那他怎么都是个错,还不如做个明白鬼!
萧绍昀走回龙案前,坐下来。
“那朕跟你明说吧,给成欢招魂,需要一个她的至亲住在宫中,她的魂魄才能顺利归来……成欢的性命,都比不过你一个庶女的名声?你放心,等成欢回来了,朕亲自下旨给二小姐指一门好亲事!”
威北候慢慢地抬起头来。
高高在上的帝王,与先帝那么相像,却又是那么不同。
先帝性格果决,却能时刻头脑清醒,可眼前的这位,如此异想天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臣还请皇上三思,孝元皇后已经不在了,招魂一事,万万不可!更何况孝元皇后生前与臣次女徐成意关系并不亲近!”
威北候不惜自曝家丑也要阻止皇帝的荒谬之说,什么至亲,徐成意这个庶姐自来对成欢诸多挑衅,她住在宫中,成欢能活过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所说,他根本不信!
为什么非要搅扰成欢亡魂不得安宁?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他是一个父亲,他的嫡女已经死了,眼见着皇上根本没有纳徐成意为妃的意思,他绝不能跟着皇上胡来,让自己的庶女身败名裂!
可他的辩解在皇帝听来都是诡辩!
“徐成意送来的那枚如意结,确确实实让詹士春找到了成欢的魂魄,她们姐妹的关系怎么可能有假?”萧绍昀起身咆哮,手中的奏折拍得龙案啪啪响!
威北候这就是故意推脱,果然在他心中成欢不敌他的亲女!
威北候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不顾皇帝震怒强辩道:“詹士春如何能证明他的确找到了皇后魂魄而不是欺君罔上?还请皇上明鉴,切勿让妖道祸国!”
如果是先帝,绝不会作出这种让皇家与臣下都难堪的昏庸之事来!
皇帝怒极,喘了几口粗气,眉眼狠厉,睥睨着又一个试图反对他招魂的臣子,斥责之言脱口而出:“徐钦厚,你这是在说朕不辨是非,昏庸无道?!到底谁才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的天子?!是朕,还是你?!”
威北候浑身一震,只觉一腔热血被顷刻冻结,一个字也说不出,再不甘心也只得闭口不敢再言!
他威北候府,先祖跟随太祖立下赫赫战功,历代威北候,也是对大齐忠心耿耿,从无谋逆造反之事,可如今,居然因为一句劝谏招来皇帝这样诛心的问责!
谁才是天子?
一个皇帝,这么问自己的臣下,这是要断送他徐钦厚的性命吗?
威北候出了宫,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一路打马回了府,望着府门口太祖亲笔御赐的牌匾,心中一恸,竟是热泪滚滚而下!
只是顺了女儿的心意让她做了皇后而已,还在大婚当晚就已经薨逝,皇帝到底为何要如此针对威北候府?
难道威北候府世代勋贵,到了他这一代真的要惹来大祸,让先祖蒙羞?
事情解决了,一群吵架的大臣纷纷退出了御书房,出了宫,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倒也还都能再搭几句话。
“你怎么一上来就跟我闹事儿,护食的恶狼似的,户部也没说不给你银子啊!”这是圆滑的朱思明在问赵诗真。
赵诗真掸掸有了褶皱的官服袖子:“自然是有人跟我说户部只剩了一百万两银子,不打算给兵部拨军饷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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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缺德?”
“好像,好像是汤源那个在钦天监学观星的侄子给他透的消息吧?哎,汤源,汤源呢?”
“好哇,又是钦天监,今年的钦天监真是要上天了,炙手可热啊!搅屎棍!我呸!”
朱思明想起钦天监监正詹士春那张老脸,不由地狠狠啐了几口。
转瞬不见的兵部侍郎汤源,已经坐上了宋温如的马车,两人在车内相对而坐。
宋温如看着对面这个在这场争吵中几乎是一言不发,却在关键时刻阻拦他与皇帝争执的人。
“汤侍郎,你刚才为何不让我与皇上争辩?”
一直跟在赵诗真身后的汤源微微一笑:“宋大人,建造招魂台的事情,尚未开始,那三十万两白银就算是拨过去了也是放着,左右夏季还要拨建造堤坝的银子。何不等选秀之后再与皇上争论?到时倘若皇上有了心爱之人,岂不比此时争论要好?”
宋温如沉默了一瞬:“罢了,先如此吧……席太师是你什么人?”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孝元皇后,再等等吧,等到时日久了,美人环伺,皇上自然会放下这件事的。
不过这朝堂之上,真心真意护着他宋温如的人,真不多,多少人都恨不得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席太师当年曾指点过下官学问,言及宋大人,赞誉有加。”
宋温如不说话了,帝师席泽岩,和他一样,都是一心为了大齐着想,对他也诸多爱护。
可如今,面对这样让人日渐琢磨不透的皇帝,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忧,就好似站在一座坚固无比的高楼广夏之前,却有一种这高楼广厦岌岌可危随时会倒塌的不详预感。
大齐,这才过去了三朝而已啊。
第七十七章大齐俸禄
虢州府城是一座年代悠久的城池,在大齐之前的数个朝代,都遵循“得中原者得天下”的说法,将京都定在离此不远的洛城。
只不过大齐太祖皇帝原本是当年的上京人士,平定了天下之后,思念故土,遂定都于当年的上京,洛城的繁华富盛也渐渐挪去了京城,虢州府城也没了从前的繁华气象,但是作为古城,底蕴却还在。
李氏带着女儿在虢州城最热闹的地段逛了一个多时辰,绸缎庄,银楼,一溜儿的铺子逐一逛过去,女儿想要什么,只要有能力,李氏都想给她买,但是白成欢一路下来也没看上什么东西。
经过百年的变迁,虢州城到底和京城相差甚远,不是上等的东西,就没必要让如今银钱窘迫的白家花这个钱。
李氏很是为女儿的体贴感到愧疚,最后甚至还要带着白成欢去看看酒肆里的杂耍,毕竟她娘家也是武将家,对这些规矩并不是很严苛,只不过看看天色,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带着女儿,一家人返程了。
白成欢坐在又开始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手里拿着一卷字画。
这是其间她们路过一家古玩铺的时候,白成欢坚持要进去看看,而后买下来的。
“欢娘,你怎么知道这幅画儿是假的?”
当时李氏看女儿喜欢,就问了问价,那伙计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老天,这可真是天价!她要是咬咬牙也能买下来,可这一年一家人就得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但是随后女儿就绕着这幅画仔细看了看,让掌柜的出来,直接就说这幅画是假的。
那掌柜的起先还面红耳赤不肯承认,但是欢娘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看了看店里的其他客人,就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他们。
白成欢慢慢地展开手里的画,指着画中威风凛凛的老虎问道:“娘亲看,这画如何?”
李氏打眼一瞧,只见一只额间有王的老虎正抬爪剪尾,从山石上一跃而下,猛地一看似乎就要扑将过来,让人心底发颤。即使她并不懂字画,也觉得这画儿当真不错:“这是下山虎,看起来真的很!”
白成欢点点头:“不错,这是下山虎,画者技艺高超,临摹的风格也几可乱真,可这幅画最大的破绽也在这里……”
说到这里,白成欢迎着李氏疑惑的目光,微滞了一下才笑道:“其实女儿并不懂这些画技之类,也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同,但这幅画的落款是前朝名家黄山石大师,偏巧女儿从书中看到过,黄山石大师毕生画作以山石为主,只画过三副虎图,且都是上山虎,寓意步步高升,安宁平和之意,而非这样多数人会用来镇宅或觉得大凶的下山虎图,所以那家店以黄山石的真迹价格来卖这幅画,明显就是欺客,那掌柜也是怕咱们叫嚷出来影响其他客人,才不得已十两银子卖给了咱们,其实这幅画虽说是假的,但要不作假好好卖,五十两银子还是有的。”
白成欢一边说一边还是有些后悔,知道得太多了,会不会引起怀疑?可是她想要以后做事情不让人觉得突兀,总要为自己制造一些契机。
黄山石的画作,虽是品却并非绝品,他流传于世的画作颇多,所以这店家掌柜才敢拿假的出来卖,但他的三幅上山虎图,一幅在皇宫内库,一幅在丞相宋温如手里,还有一幅在宁国公世子手中,所以,市面上任何一幅黄山石的虎图,即使是上山虎,那也必定是假的无疑。
李氏从刚才女儿对着这幅画胸有成竹地指点开始,心里就有一丝茫然。
她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对的,可是,可是,这样的欢娘,她真的什么都舍不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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