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玖晴
“没入官奴?她,她好歹也是先帝的亲女……”
“欢欢心软了?”
萧绍棠长长的眉毛扬了扬:
“镇国公府构陷父王,欺君罔上,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女眷没入官奴不也是应当的吗?”
白成欢不语。
镇国公府的男丁,斩首流放,各有定例,自不必说。女眷从前享受了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如今一同获罪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萧惠雅……
从前不大能理解,可后来她知道了前世之事,也能估摸得出来,萧惠雅怕是上辈子干了什么触怒萧绍昀的事情,所以这辈子萧绍昀才要冷待他的两个妹妹。
萧惠雅身为一个长公主,这辈子可谓是无妄之灾了。
“罢了,萧惠雅到底是先帝的亲女,先帝的子女存留的也没几个了,若是做得太绝了,反倒惹人议论,不如依照从前文慧公主的旧例,让她归家做个居士吧。”
白成欢到底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软,找了个十分妥当的理由来劝萧绍棠。
文慧公主是高祖的女儿,夫家谋反,高祖怜惜她,没有降罪于她,只让她与夫家和离,做了带发修行的居士。
萧绍棠笑眯眯地答应了:
“好,这个主意不错,我这个人粗心,很多事情都想不到,幸好有欢欢提点!”
白成欢嗔了他一眼:
“你们萧家的事情,让我来动脑子,羞不羞?”
萧绍棠笑呵呵地:
“当然不羞啊,你如今也是萧家妇,萧家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
他其实对萧惠雅的处理如何根本不在意,但是他很愿意借着这些事情,让白成欢的心神从阿永身上移开一些。
哪怕她说让萧惠雅还回来做长公主,他也会答应的,更何况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先帝的儿女中,除了如今依旧在河东封王的晋王和远嫁和亲的萧惠歆处境尚可,其余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萧惠雅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长公主而已,放她一马,至少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关于镇国公府的案子,刑部和大理寺很快就审理结案,镇国公府的罪状,林林总总,判了镇国公男丁,除镇国公斩首以外,剩下男丁与女眷一起流放,永世不得返回京城。
原以为镇国公府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的人反应各异,有人觉得皇帝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也有人称赞皇帝宅心仁厚,不草菅人命。
但对皇帝下旨,令惠雅长公主与镇国公府二公子和离回归皇家一事,都异口同声地赞誉,认为皇帝虽未在皇家长大,却重血脉亲情。
原本有些人心惶惶的宗室也很快安下心来,一心拥护皇帝,再无异心。
秦王自从回京之后一直住在秦王府,但是因为想念阿永这个孙儿,所以进宫的次数比从前多了许多。
镇国公被斩首那一日,与镇国公有深仇大恨,按说应该是心情畅快的秦王并没有去观刑,而是与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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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抱孙子。
白成欢听说秦王进宫,再想想今日是个什么日子,估摸着秦王心里并不痛快,赶忙抱着阿永去迎了秦王到烟波阁,想着见到阿永,秦王的心情能好一些。
到底是血脉相连,不过短短的一些时日,阿永已经认得了自己的祖父,正在自个儿娘亲怀里咿咿呀呀大喊大叫的阿永见了秦王,就伸手要抱抱。
见自己的孙儿如此喜欢自己,秦王高兴得合不拢嘴,将阿永高高举起来,在空中抛上抛下玩。
阿永往日里也跟白成欢这么玩,但到底祖父和母亲是不一样的,他还是乐得咯咯笑。
白成欢如今除了萧绍棠,也只对秦王和荣阳郡主放心,见阿永和秦王玩得开心,她也就留了阿永陪伴秦王,自己起身去寻萧绍棠。
萧绍棠听说父王进宫第一时间不来看他,反倒先去见阿永,心里略略有些泛酸:
“父亲如今和你倒是一样了,心里眼里只有阿永,哪里看得到我!”
白成欢不由得好笑:
“你是多大的人了,还和阿永争这个?今日父王没有去处决镇国公的刑场,但是父王心里定然不痛快,你也该过去安慰安慰才是。”
萧绍棠抱了抱白成欢,依依不舍:
“好不容易阿永不在你身边,我却不能陪你啦,我这就去看看父王。”
“快去,快去!”
白成欢打发他走,这皇宫里就他们这两个主子,天天早晚都在一起,她实在是受不了萧绍棠这份腻歪。
时至冬日,夏日里凉爽宜人的烟波阁这个时候烧起了地龙,也是暖意融融。
萧绍棠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融融。
内室里,秦王已经脱了外面的斗篷,正将阿永抱在自己腿上。阿永才刚刚满了四个多月,却已经开始长出第一颗小牙来,容易流口水,此时正流着口水去抓秦王衣襟上的刺绣,口水都落在了秦王的身上。
跟着秦王进宫的侍从赶忙就要上前替秦王擦拭就算是皇长子,这口水滴在秦王身上,也是十分不妥。
谁知道秦王根本就不在意,摆摆手让他退下,笑呵呵地将自己腰间带着的一个绣满兰草的荷包取下来给阿永玩:
“阿永乖,这是你祖母亲手绣的,给你玩!”
那荷包虽然有些旧了,但色依旧鲜艳,瞬间就吸引了阿永的注意力,他两只小胖手一把抱住那个荷包就要往嘴里送。
秦王赶忙制止了,阿永却不肯撒手,祖孙两个闹做一团。
萧绍棠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儿子其乐融融,心头说不上是羡慕还是酸涩。
这样的天伦之乐,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
阿永真是比他福气好。
秦王跟阿永玩得专心,都没有发现萧绍棠站在门口,还是阿永一扭头看见了自己的爹爹,立刻又兴奋地朝萧绍棠这边扑,秦王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神情落寞的儿子。
他将阿永抱在怀里站起来对自己的儿子笑道:
“来了怎么不进来?”
萧绍棠无声地掩下心头的失落走了进去。
父子两人相对而坐,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眸光低垂,看着在两人之间的软垫上爬来爬去的阿永。
良久的寂静之后,秦王才缓缓开了口:
“阿永乳娘和镇国公府这两件事,你都处理得不错,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放心?是又要走了吗?
萧绍棠心中微微有些冷,没有说话。
秦王又踌躇了一下,才道:
“开春去江南之后,我带你母亲去了一趟邬家。”
萧绍棠这才抬起头望着秦王:
“邬家,怎么样了?舅舅他们,都还好吗?”
虽然他从来没有与两个舅舅谋面,但是邬家是因为舅舅们想要给母亲讨公道才败落的,他心里总归是愧疚挂念的。
登基之后,他也曾想要给邬家封爵,但是湖州传来的消息却是邬家人拒绝接受爵位。
邬家的抗旨,让他觉得很无力。
秦王回想起在邬家发生的一切,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但又夹杂着欣慰。
他一踏进邬家大门,就被两个华发早生的舅兄揍了一顿,之后他们又抱着兰君的骨灰一场痛哭,才算是让他进了门。
“你两个舅舅身体还好,如今你做了皇帝,虽然邬家并不接受封爵,但是也没人再敢打压邬家,今年,邬家就又打造了三条海船,子弟们也渐渐长起来了,听说过了这个冬天,就要安排家中子弟出海了。”
秦王将邬家的情况略略说了一遍,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你母亲的骨灰,已经葬在了邬家的祖坟里,她也算是,归家了,以后你不必再牵挂……等将来阿永大了,若是可以,你带着成欢和阿永去邬家看看你母亲,看看你的舅舅们,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萧绍棠点点头,对秦王的这番叮嘱没有异议。
曾经他觉得父王不肯将母亲的骨灰落葬,是因为心中的偏执疯狂,如今才知道,他是想带母亲回到母亲魂牵梦萦的故乡安葬。
活着的时候不开心不快乐,故去后也不必葬在皇家的陵墓,接受皇家的封号
萧绍棠觉得,父亲才真的是这世上最了解母亲的那个人吧。
到了傍晚,秦王出宫的时候,天上已经洋洋洒洒开始飘落雪花。
秦王仰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回头跟萧绍棠道:
“今年冬天,我会在京城陪阿永。”
萧绍棠惊愕地站住了脚,眼底渐渐有了一丝孩子般的雀跃。
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阿永,父亲对他来说,总算不是遥远的一个剪影了。
望着秦王渐渐走远的背影,萧绍棠追了上去:
“父亲,镇国公府的事情,您是否解气?镇国公府的人,我不能杀绝……”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镇国公府的下场和他们犯下的罪行并不相称。
但是宋长卿说的有道理,这是泰丰元年,并不适宜大开杀戒。
秦王站住脚,回过头看着儿子与自己极为肖似的脸,眼角的细纹里有着萧绍棠熟悉的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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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主谋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能还我公道,我已经很满意了,让你的手里徒增人命又有什么意思?”
“父亲……”萧绍棠觉得父亲的这份胸怀,可能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秦王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
“就这样吧,做一个爱惜人命,对天下心怀宽恕怜悯的皇帝,父亲会以你为傲!”
得到这样的结果,父亲居然会以他为傲?
纵然在朝臣的眼里,他是一个心志坚强的皇帝,可这时候听见这样一句话,萧绍棠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但是秦王已经转身走远,玄色的斗篷随着他的脚步翻飞,一步步地离开了这个毁了他一辈子的宫廷,拐过宫道的拐角,消失在了萧绍棠的视线里。
零星的雪花一直飘落到了黄昏时分,也没能成气候。
但是这样雨雪将下不下的天气,更让人觉得寒冷。
萧惠雅披着厚厚的斗篷,走在宫道上,寒风扑过来,还是习惯性地瑟缩。
一边引路的宫女打量了几眼这位曾经尊贵无匹的长公主,悄悄皱了皱眉头。
这位长公主住在宫里的时候,她还没有进宫,没见过那时的长公主是个什么样子,可这样瑟瑟缩缩的样子,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成什么体统?
那宫女就停下了脚步,劝诫里带着几分训导:
“马上就要到华清宫了,既然是来跟皇后娘娘谢恩,长公主最好不要这样含胸驼背,瑟缩不堪,不然对皇后娘娘不恭敬,长公主好自为之!”
说完又扭头继续朝前走,留下萧惠雅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忍住了几乎冲出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居然会有因为身姿不雅被训斥的这一天!
可到底是谁将她变成了这样啊?!
偏偏她此时连掉泪都不敢,走姿不对都成了不恭敬,那此时掉泪岂不是不满?
充斥周身的寒气冲进鼻腔,萧惠雅死死忍住了,然后渐渐在寒风里舒展开身体,挺直了脊背,跟了上去。
萧惠雅跟白成欢不熟,白成欢也和萧惠雅不熟。
就算是在徐成欢的记忆里,萧惠雅也只是一个浅淡的影子。
萧惠雅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找回从前身为长公主的气势,还能客套地谢了恩,然后依着规矩告退。
白成欢允了她回去,语气里到底是有一丝感慨:
“你安心回去,皇上会为你建造公主府,不会让你再受什么委屈的。”
萧惠雅垂着眼眸,遮去了眼底的凄凉。
一辈子做一个孤独寂寞的居士,和出家,又有什么两样呢?
不过相比于要跟着镇国公女眷流放的华冰清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想到华冰清,萧惠雅的道谢里就多了几分真诚,恭敬地退了出去。
直到萧惠雅彻底消失在大殿外,白成欢才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其实萧惠雅好打发,但是华冰清,已经闹腾着要见她好几回了。
只不过那样的一个人,她实在是不愿意再见了。
华冰清,为何要叫华冰清?
因为镇国公府华家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家里能出一位皇后。
而大齐历代皇后,最常居的宫殿,就是华清宫啊。
从徐成欢年幼时成了萧绍昀身边的那个例外开始,华冰清与她的关系,就一直势同水火。
为的,也不过是女人至高无上的这个尊位。
听安竹林说,上辈子华冰清一辈子都没有出嫁。
大概是镇国公府一直以为萧绍昀会厌弃徐成欢,重选皇后,但是一直都没有,心高气傲的镇国公府嫡此女,就此成了老姑娘。
而这辈子,若是华冰清此时已经嫁人,那镇国公府流放的队伍里,该是不会有她才对。
都是命啊。
白成欢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微微叹息。
正文第八百章天真
冰雪覆盖的河东,晋王府的重重飞檐都被掩埋在琉璃世界中。
这座带着遥远的京城皇家气派的王府,也默默地敛起了尊贵的气息,渐渐和河东城内的大地融为一体。
晋王妃崔颖佳站在廊下,默默地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站了一会儿,捧着手里的手炉,转身走了回去。
一进晋王正妃居住的永河殿,晋王的长子文哥儿就笑着朝自己的母亲扑了过来,抱着他的,正是他的姨母崔颖怡。
自从崔颖华当日谋害秦王世子妃不成,崔家被牵连之后,清河崔家虽然没有彻底败落,但也不得不起了世家的锋芒,在大齐的声望渐渐衰弱。
原本崔颖怡虽然不如自己的长姐崔颖华,但也是自矜自傲,在京城长大的崔家嫡女。
可自从崔颖华死后,崔家女的名头,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胆大包天,心肠恶毒,都是世人对她们新的评价。
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多了,崔颖怡的亲事还是没有定下来。
崔三老爷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已经成了晋王妃的堂侄女崔颖佳嫁得最好,干脆就把崔颖怡送到了河东,说是代表崔家来探望崔家的小外甥。
崔颖怡来了之后,对自己的小外甥十分尽心,日日抱在怀里,甚至已经教着文哥儿呀呀学语了。
见崔颖佳进来,她也就抱着文哥儿往前迎了几步,有些小心地问道:
“五妹妹,王爷,还是执意要去京城吗?”
向来与晋王情深意笃,最近却连晋王的面儿都见不到的崔颖佳不禁有些烦躁:
“他根本就不知道为我和文哥儿想一想,难道就不怕皇帝将文哥儿扣在京城做人质吗?”
崔颖怡默默地将文哥儿递给了一边的乳娘,乳娘无声地抱着文哥儿避去了偏殿,知道这两姐妹是有话要说了。
崔颖怡从前在崔颖佳面前是很有堂姐风范的,至少腔调上,是绝不可能示弱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崔颖佳,不再是崔家五小姐了,而是堂堂正正的晋王正妃,已经生下了晋王的嫡长子,地位稳固。
而晋王,又深受皇后娘娘庇护,只要不犯大错,藩王的位置稳稳当当。
算来算去,崔颖佳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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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崔氏女中地位最尊贵的的那一个。
所以崔颖怡很是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劝道:
“皇帝万寿节,藩王进京恭贺,这是有例可循的事情,但是以藩王之子为质,咱们大齐朝可没这个先例。要我说,五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忧,不然,拂了王爷的意,也是不妥。”
崔颖佳垂着头不说话,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却忧愤横生。
崔颖怡的意思她听得出来,是劝她不要恃宠生骄。
她嫁给晋王以后,晋王就对她很好,除了有些时候不听劝,其他的时候都很好,至今连个侍妾都没纳过。
可从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该计较的,她也不会去多加计较,如今的这件事,她实在是不想听他的!
崔颖佳越想越委屈:
“这眼见着就交了十一月了,天气冷成这样,又下着这样大的雪,十一月二十八之前,哪里赶得到京城?我也就罢了,可是文哥儿,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这倒也是。
崔颖怡这些日子与文哥儿相处,很喜欢自己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外甥,但是文哥儿身体羸弱,这也是事实。
这么小的孩子,要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赶去京城,就算晋王府再富贵,也难保路上不生病。
虽然崔颖怡也有些想要重回京城,跟着晋王府重回贵女交际圈的想法,但此时想想文哥儿,心里很是不忍,对印象中一直是翩翩少年的晋王也有了些埋怨。
摊上这样一个完全天真不知事的父亲,文哥儿也是可怜。
只不过崔颖怡如今是客居晋王府,不管晋王夫妻如何争执,有些话终归不是她该说的。
姐妹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崔颖佳又腾地站起身:
“不行,我得再去找他说清楚,决不能让文哥儿去京城,说不定皇帝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折腾文哥儿,就他是个傻子,一心相信皇后会真心对他好!”
崔颖怡连忙拦住了,情急之下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试探着说道:
“五妹妹……今儿下着这么大的雪,文哥儿晨间就嚷着有些不舒服,你先别急着去找王爷,先去找大夫,看看文哥儿是不是有些发热风寒……”
崔颖佳猛地一听崔颖怡说这话,顿时急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来人!”
崔颖怡愣了一下,她这个从前聪明通透的五妹妹如今怎么傻成这样了?
不过她也只能先拉住了崔颖佳,尽量让崔颖佳明白自己的意思:
“五妹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文哥儿病了,他就不能去京城了……你明白吗?”
一直心烦意乱的崔颖佳这才顾得上去猜度崔颖怡眼底的深意,两人一对眼间,她也立刻就明白了
对啊,这样的天气,身体羸弱的文哥儿生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这个时候皇帝还逼着他们一家三口去京城为他祝寿,那就是在逼着文哥儿送命!
原本皇上此举就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很容易就让人有些不好的念头。
这会儿崔颖佳一想明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着匆匆跑进来的婢女发狠道:
“去告诉王爷,文哥儿病了,不能去京城,若是他非要文哥儿去送命,那就干脆让我陪着文哥儿一起去死好了!”
文哥儿就是她的命,是当初晋王去驻守虢州,她一个人在河东苦苦支撑才保住的孩儿,崔颖佳这话虽然带着威胁之意,却绝无虚言!
晋王府的偏门开了又合上,大夫脚步匆匆地来去,晋王府很快就乱哄哄起来。
一直躲在书房里不肯露面的晋王听了婢女的禀报,面露抑郁之色,对一直陪伴他的张德禄抱怨道:
“从前我想着王妃是成欢姐挑给我的妻子,我该好好对她,纵着她宠着她都没关系,可她怎么能这么不识大体?”
张德禄简直是哭笑不得:
“王爷,您可曾记得,您已经做父亲了?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先去看看大公子怎么样了吗?”
正文第八百零一章智昏
晋王眼底渐渐涌上阴霾:
“禄公公,你以为本王真的糊涂了吗?今儿早上你是去看过文哥儿的,你觉得,那么多人围着文哥儿,屋子里烧着那么多的炭火,比春天里还暖和,文哥儿好端端的就会病了吗?”
“她不过是想逼着我不去京城罢了!可她怎么不想一想,这是抗旨?!”
张德禄想起来自己奉命去看望大公子的时候,大公子脸色红润,能吃能闹的模样,也沉默了。
或许是他老了,或许是他在这河东的日子太悠闲,远离了宫廷的勾心斗角,他居然忘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纯良到毫无心机的女子。
王妃为了爱子使出这样的手段,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晋王站起身披衣准备出去:
“既然她这样固执,那我就去问问她,到底是想怎么样!”
张德禄想拦,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了回来,只是沉默地为晋王系好大氅的衣带,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王爷太单纯天真,王妃也是性格直率的人,两个人总归是要面对面谈一谈,晋王府才能保得安泰。
晋王在风雪扑面的檐廊下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
“禄公公别跟来了,这么大风雪,你回去歇着吧,让人给你的房里也多烧些炭,等天晴了你再过来伺候。”
张德禄只得站住了脚,看着晋王带着侍卫,一行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廊檐的拐角处。
王爷待他很好,就像王爷幼时跟他许下的话一样,好好地给他养老,让他安享余生。
但也就是因为太过心软,既没能保得住废帝,也没能对得住孝元皇后,虽然如今也算是偏安一隅,却心里备受煎熬。
此次让晋王府诸人去京城,也不知道是皇上的主意还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若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也就罢了,左右她不会害王爷,但要是皇上的主意,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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