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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徐冉被他笑得渗的慌:“没有,他可能没来吧。怎么了?”
“你再仔细想想,真没人带凛霜剑?”
徐冉老实道:“是有一个,我上去问了,他说不是,想来带的剑也是复刻品。”
程千仞有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大概猜到顾二说的麻烦了。
今天徐冉接人时,顾公子一直在不远处抽烟。
徐冉拦住一位神色木讷的少年,抱拳道:“在下青山院徐冉,敢问阁下可是钟师弟?”
少年身旁的锦衣公子突然上前,压着怒意道:“你能不能用眼睛看,钟天瑜何等身份,自然是气度非凡,贵不可言!”
徐冉冲他连连点头:“哦,我知道了。”又转向少年,“所以这位师弟,你到底是不是钟天瑜?”
木讷少年道:“我不是……”
徐冉再抱拳:“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她就走了。大步流星,头也没回。
听顾雪绛给程千仞讲完,徐冉才知道自己找错人了。
“我看他带着凛霜剑啊。我辈武修刀剑不离身,这还能错?”
顾公子道:“当然错,那是专门为他拿剑的下人,世家里叫剑侍,门派里叫抱剑童子,明白了吗?”
徐冉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天,你们皇都人事儿真多。”
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但是,学院不是禁止带仆从吗?”
“要是钟家连个能考上南渊学院的仆从都找不出来,还是趁早从四大贵姓里除名吧。”
徐冉看了眼程千仞,程千仞同情地看着她。
她心生烦躁:“没接上就没接上,这种小事,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小事。但他们家的人,都有睚眦必报的毛病,在他眼里,你不是你认错人,是在侮辱他。”
徐冉被这逻辑惊呆了:“素昧平生,无冤无仇,我干嘛侮辱他?”
顾公子悠悠道:“可惜他不这么想啊。”
徐冉突然回过神来:“顾二,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为什么不站出来纠正我?”
顾二含混道:“我站出来更糟,在皇都时,我跟他家有点……小过节。”
“那你后来还让我上树?!你说站得高看得远!”
“啊,我让你站上去吹吹风,醒醒脑子。”
徐冉拍案而起:“王八蛋顾二!老娘今天就砍死你!”
程千仞飞身上前,摁住她要抽刀的胳膊,高声喊道:“小流,快来帮忙啊!”一边低声在她耳边劝:“徐大,消消气,你跟智障计较什么。”
程逐流从屋里跑出来,见怪不怪地摁住她另一只胳膊。两人合力将她拖开。
徐冉泄了气,又骂了顾二几句,推门走了。
顾公子:“啧,说好的今天替我洗碗,不守信用。”
程千仞身心俱疲,将他往门口推:“你也走吧,今天我洗。”
顾公子出门之前,忽然转身:“徐冉有修为傍身,不好拿捏,对方若有心报复,一定先从她身边人下手。我们三人天天混在一处,谁不知道?我是不怕,最麻烦的,可能会是你。”
程千仞笑了笑:“我也不怕。”
对方能有多凶?比沧江里的水鬼更凶吗?
他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逐流站在他身后,仰头看他:“哥,我们有麻烦了吗?”
程千仞只觉得弟弟脸上写满‘乖巧’两字,没忍住摸摸他脑袋:“没有,别瞎想。午睡去吧,睡醒读书。”
“你跟我一起读吗?”
程千仞想了想,确定今天没有要出门办的事:“嗯,我跟你一起。”
第10章春雷┃皇上万岁
程逐流最近在看的书,除了诗书礼易圣贤文章,还有他哥给他借来的修行入门、基础常识书。
程千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他现在只做了解,起码要明年开春入学,有先生指导再开始引气入体。
顾公子曾经直白地向他表示不屑:“引起入体多大点事,我在旁边看着能有什么问题。”
程千仞拒绝地也很直白:“不行,关系到小流安危,虽然你能指导徐冉,但是你没有修为,我不放心你。”
顾公子以白眼回敬。
此时两兄弟共用一案,程千仞做上午徐先生布置的功课,程逐流看书。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这样。没有人说话,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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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添墨换书,一个眼神递过去,对方自然腾出地方。长时间形成的默契与习惯,让相处变得简单。
窗户半开着,窗外不时传来喜鹊声,春风里吹来微甜的花香。
日影西斜,光线渐暗时,程千仞点亮油灯。给他讲上午从年轻执事那里听来的知识。
突然想起今天说漏嘴的词,开玩笑道:“明天就能借到《梅花易术》了,你看看推演术合不合你三观?”
逐流也笑:“我要三观干什么?哥哥的三观就是我的三观。”
“可是哥哥也有犯错的时候。你总是要自己生活的,当然要有自己的想法。”
话音刚落,就见逐流没了笑意。
“小流,你是不是不想考‘万法推演’?还是不想修行?”
从前他们关于这个话题聊过不止一次,逐流答应的快,总是说‘我听哥哥的’。
程千仞觉得他还没认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想好了再答,不然我就当你敷衍我,要生气的。”
逐流想了想:“我当然想修行,有修为才有力量。但是入道之后,哥哥会送我离开吗?”
程千仞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面对弟弟依赖不舍的眼神,‘绝对不会’差点脱口而出。
他身侧左手紧握成拳:“不是我送你走,为了取得修为进步,你可能不得不走。”
其实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以前听顾二提起过,逐流这样好的资质,一旦入道,在成长起来之前若无人庇护,是件很危险的事。比如皇都里某些世家,就有将人洗去神智,做成傀儡的禁术。
逐流低垂下眼,兴致缺缺:“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程千仞笑起来:“对我来说,当然好。我庸人一个,这辈子能过得安生富裕就很满足了。但你不一样,我希望你能过的更好。”
“我以前听说,在皇都过节时,很多高楼上会洒下金箔;西边深山里有颗千年古树,栖息着巨大的神鸟,羽翼遮天蔽日;东边终年落雪的雪域,冰面上能开出红莲,黑夜总比白昼长;这片大陆的最南,有座白玉砌成的宫殿,漂浮在九天云海上;若修行者超凡入圣,则天地清光普照,云霞生出辉煌异象……”
他这般说着,眼里亮起微光,忽而顿了顿:“这个世界多神奇,可惜我都看不到。等你长大,就去替我看看吧。”
逐流抬起头,烛火照亮他致美丽的面庞,清澈的眼里也落进暖黄色的烛光。
他说:“好。”
***
当今圣上,是一位前无古人,往后也很难有来者的皇帝。
少年继位,弑父杀兄,御驾远征,一路从东川山下打到雪域边界,将王朝的版图扩大了十分之一。
通水利修漕运,历时三十年,建造了一条贯通大陆南北大运河,堪称千秋功业。因安国长公主得他宠爱,这条运河建成后,便起名‘安国大运河’。
他年富力强时,修为天下第一。废黜‘山门使者’一职,手段强硬推行‘居山令’,使七大宗门不得不隐山避世,远离朝堂权力核心。皇权一度达到巅峰集中。
但这些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时间从来最公平,今年一百八十岁的昭帝,年轻时积下的旧伤暗疾一齐复发,每日吃不下一碗米,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昏睡。
说他糊涂,他某天突然拿起剑,当堂斩杀了二十余位贪官污吏;说他清醒,他连今夕是何年都能记错。
这样的境况下,许多人都想做些什么。但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没人知道老皇帝的修为还有多高,什么时候会突然清醒,手上还有没有底牌,守护皇宫的大阵又是什么情况。
于是整个皇城,乃至整片大陆,各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在漫长的诡谲沉抑中,小心翼翼的等待他离开的那一天。
暮色四合,到了掌灯的时候,春装轻薄的宫人们,在重楼峨殿间穿行,长竹竿挑起一盏盏细纱宫灯,挂在飞檐下、回廊上,先是前朝三大殿,再是内廷六院,灯火连成中枢一条线。
紧接着万千宫宇次第亮起,煌煌金光便笼罩了巍峨宫城。
内廷最雄伟的大殿内,琉璃方砖光可鉴人,高大的铜鹤灯台泛着幽幽冷光,鲛纱低垂,光影幢幢。
年老的帝王在宫人们的服侍下起身,来到案前,开始看奏折。
他看到第二本便有些疲累了,招来伺候多年的老宦官:“朕的儿子今日进宫请安了吗?”
老太监恭敬道:“皇子们都在殿外等您召见呢。”
皇帝慢慢走到菱花格子窗边。
料峭春风里,白玉阶下立着几位华服青年,或英姿勃发,或斯文俊秀。
他怔了片刻,突然捶胸顿足:“不对,这些废物怎么会是朕的儿子!让他们滚。暄虞没有来吗?朕只有暄虞一个儿子!”
他转身拉起老宦官的手:“你去找到他,然后告诉他:要么回来登基,要么就去死。”
有些事情皇帝能说,下面人却不能说。
老宦官吓了一跳,又将他引到窗边,低声道:“您记错了,您有四位皇子,两位皇女。您再仔细看看,这都是您的儿子啊。”
皇帝怔怔看着,面露迷茫之色:“朕记错了吗?唉,朕累了,去躺一会儿。”
服侍皇帝睡下,老太监静静退出去。
先给等在阶下请安的皇子们赔罪,安抚他们回去,转身迎上一位身着青黑色麒麟官袍的正二品大员,两人去大殿的阴影处叙话。
“刘大人,您来晚了,圣上才睡下。”
“高公公,近几日圣上如何?可有清醒些?”
老太监叹了口气:“圣上连五殿下的名字都叫出来了……”
言下之意是极不清醒了。
“自从首辅大人亲赴东境镇流寇,几位皇子日日进宫请安,昨天安山王还进宫一次,不知说了什么哄得圣上高兴,差点写了传位诏书……首辅大人再不回来,怕是要乱起来了。”
那位官员听了,只得沉默,半响向天一拱手:“就快回来了。皇上万岁,首辅千岁。”
天色渐沉,厚重的云层如海潮涌动,春雷乍回响,滚滚不绝。
大雨将至。
第11章谋生┃西市两瘫相映成趣
“怎么还在下啊,没完没了。”
南央城的绵绵春雨,从昨晚开始落,现在也没停。整座城都泡在朦胧水雾里,人也被泡得筋骨酸软。
学院下课时一片伞海,本就拥堵的路段更是挪不动步。谁的油纸伞磕了谁的头,谁踩水溅湿谁的学院服,乱糟糟好一通抱怨与赔礼,合着池塘里的蛙声,聒噪极了。
太液池小洲上的白鹭不知飞去何处,藏书楼外的桃花被一夜风雨吹落,只剩芭蕉叶翠得发亮。
程千仞下课后逆着人流登楼,如约来到四层,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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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外借处的妇人说:“他今日有事来不了,把书留在我这里了。”
程千仞谢过对方,将书揣进怀里。
饭后送走朋友,他掏出书来。
学院藏书楼里都没有第三本,不知那位执事是从哪里找来的,翻开时尚能闻到油墨香,似是新印。
他看着这本,直觉与昨天看到的不一样。却因为《梅花易术》内容晦涩,记忆困难,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太一样。
要不然明天再去跟原本对照一遍,总不能让逐流预习假书吧?
想到这里,年轻书生亲切温和的笑意蓦然浮现在脑海,程千仞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实在小人之心,辜负对方拳拳赤诚。
下午又是‘军事理论基础’那门副课,放学时天色昏沉,雨竟然越下越大。
程千仞回家取了旧剑,换下湿淋淋的外袍,就要往西市赶。
逐流拿布巾擦拭他滴水的发梢:“一直在下雨,应该没什么生意,要算的帐不多,哥哥明天再去吧。”
程千仞对他笑了笑,撑伞出门:“不行,该去的日子就得去,丢了这差事,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乖,晚上回来陪你读书。”
程千仞带着一身氤氲水汽走进店里。掸掸衣袍,将手上竹骨伞起,与旧剑一起靠墙放好。
雨天果然生意惨淡。不大的店面空荡荡的,他东家把柜台后的摇椅搬来门口屋檐下,人就懒洋洋地瘫在上面。目光放空,似是在看檐下雨帘,又在看石板微凹处的积水。
程千仞与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扫一眼:“来看账了啊。”
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程千仞向长街斜对面望,南边十余丈远,支着一张巨大的油纸伞,伞下就是顾雪绛的书画摊。隔着雨幕,隐约能看到顾公子斜斜靠在一张圈椅上,手里端着茶壶。
他又看看门口的东家。嚯,西市两瘫,相映成趣啊。
不过顾二居然没在家睡觉,还冒雨出摊,看来最近是有些拮据了。
忽听东家道:“今天没几笔记账,早点回去吧。”
程千仞还是站在柜台后打起算盘:“没事,我查一下到期的赊账,给你列个名单。”
东家淡淡应一声:“好吧,随便你。”
程千仞一直很不解,东家这种散漫性子,是怎么把店开下去的。
在他来之前,这里没有账本,了钱就往柜台后的匣子里扔,要买菜买面时拿钱就用。邻里街坊谁想赊账,东家嘴上应一声,说知道了。至于记不记得住,能记多久,那就随缘分了。
程千仞问起时,他连赚了亏了也说不清楚。
“记账干嘛,太麻烦了。”
“那我给你做张表格,你画线就行,隔天我来算一次,错不了。”
程千仞做了整整一本表格,阳春面、酸汤面、红油抄手各占一栏,每买一份就记一笔,画‘正’字。经常赊账的名字也列出来,谁赊了就在谁的名字后面画圈。每赊五文钱画一个圈。
至于他说的赊账超过五日记利息、两日内还账有折扣之类,东家根本没兴趣听。
程千仞来后,还负责采买,反正家里有四张嘴要吃饭,平时买的东西就多。连带店里的一起买,商贩乐意,还会让他几文钱。
这样店里的帐也算得清楚明白了。
至于被同窗们多次瞧见他穿着学院服出入米面油铺,跟买菜的小贩讨价还价,称兄道弟,更加不待见他。背后骂他“真是丢学院的脸。”
程千仞只当没听到。
他每两周大清算一次,报盈亏。东家却不太上心,说的最多的就是“随便你。”
但他做得很开心,毕竟每月能拿三两银子,足够他跟逐流吃喝不愁。
程千仞列好名单,揉揉僵硬的膀子,活动筋骨,只见东家还在门口的摇椅上瘫着。
连姿势都没变过。
他去后厨烧水,想泡壶茶。碳炉还没彻底冷,煮水时突然想起了刚来这里的事。
“在下姓程名千仞,是南渊学院弟子,主修‘算经’,请问您这里招不招账房先生?”
城南的大商铺,都有用了几十年的老帐房,看他是学院弟子,才客客气气送他出门。西市尽是些小本生意,老板和伙计两个人就够了,多招人还得多付工钱。
程千仞被拒绝了一天,四处观望,确认街尾这家面馆没有伙计,只有老板一个人。
小门面,街边摆四张桌,店里四张方桌。
老板出来给街边的客人端面,他便跟上去见礼,紧接着介绍自己。
老板转回柜台后,往摇椅上一坐:“小孩儿,我劝你现在还是好好读书。”
程千仞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剑眉斜飞,眼尾长而下垂,下巴冒着青黑胡茬,头发胡乱束起,粗布麻衣袖子挽起一半。
白糟蹋一副英俊相貌。
程千仞只当没听出他话里拒绝之意:“我不止会算账,经营之道也略通一二;还会做饭,厨房里也能打个下手……”
店里突然有人吵起来。似是外来的修行者,不太懂南央规矩,与普通人发生冲突。
男人垂着眼,没看他也没看吵架抢座的人,不知道在没在听。
“啊!死人啦!”
惊呼乍起,客人们争先恐后向外跑。凳子翻倒,碗筷打碎一地。
程千仞闻声看了一眼,那人胸口被砍刀贯穿,鲜血汩汩,一瞬间死得透透的,杀人者跑的不知所踪。
见眼前人没反应,他继续说:“平时您要是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在后厨……”
男人突然打断他:“你不怕?”
程千仞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太平的南央城,生死是天大的事,而他这样的年轻学子,怎么都该大呼小叫一番。
哎,现在喊也来不及了。
“我,我是东川人,边境乱,见得多了,不怎么怕。”
说得直白点,过往的经历让他变得冷漠,不关心这个世界,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一条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最多叹息一声。
没想到对方好像对东川很熟悉,顺口问下去:“东川哪里人?
“沧江乌环渡。”
“看你身板,十七八?在乌环渡,怎么谋生?”
“我做一些江上的营生。”
他答的快,怕对方误会自己做过盗匪,毕竟那地方盗匪最多。
男人有了点兴致,终于正眼看他:“捕鱼?织网?”
程千仞含混道:“空闲时也会做这些……”
男人追问:“那你主业做什么?”
程千仞觉得他语气像面试官,给人一种答完问题,就能得到这份工作的错觉。
他老老实实道:“捞尸。”
他穿来之后,从原主那里继承了这份谋生手艺。‘捞尸’是文雅说法,说的准确点,叫‘卖尸’。死者家人来寻尸首,双方讲好价




见江山 分卷阅读13
钱,先付一半定金,捞尸人划船到江心,腰间绑着带钩子的长绳潜下水去,找到尸体就钩起来,拿绳子绑在船上,再往岸边拖。
死在江里的人,死法千奇百怪,商船遇难或者意外溺水都算好的,只是鼓眼吐舌,泡发后涨成原本的两倍大。却还有被盗匪杀害之后抛尸江里的,便时常会捞到断肢、躯干、头颅等等。
程千仞刚开始连胆汁都吐得干净,后来也能面不改色给尸体清理淤泥了。
这活儿危险又晦气,冬天没生意,夏天尸体易腐烂,可是来钱快。
除了做盗匪,就它来钱最快。
程千仞回答完有些忐忑,直到男人说:“哦,你留下吧。”
南央城的小面馆里,血流遍地。在官差赶来之前,他们终于完成了这场对话。
雨势渐小。程千仞端着粗瓷碗走到门口,清亮的茶汤冒着白色热气,转眼被寒风吹散。
他将茶壶放在摇椅边:“东家,喝点热茶。”
“多谢。”
程千仞指指对街:“我给朋友也送一壶?”
看见了吗?就在那边,你的瘫友。
“随便你。”
程千仞撑伞走进凄风冷雨里,对脸色苍白的顾二道:“喏,给你换壶热的。”
顾公子双手接过,立刻用看亲爹的目光看他。
“喝完把壶送回来。”
顾公子捧着茶壶暖手:“其实不用,天晚了,谁来画像也看不清,我都打算摊了。”
正说着,一片阴影遮住光亮。
有人走进顾二的油纸伞下,坐在了他们对面。
来生意了。
第12章夜雨┃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画像。”
一枚十两银锭放在宣纸上。
来客是位年轻公子,身穿月白色丝袍,不知是什么料子,像是笼着淡淡的光辉。
他身后站着一位神色木讷的小厮,左手为他撑伞,右手握着一把华美的剑。
分明是雨天,他们却一点水汽也不沾。
顾雪绛直直看着对面的客人,程千仞直直看着桌上的银锭。
顾公子道:“不画,要摊了。”
客人笑了笑,笑意让人不舒服。周正的面目,也掩不住他眉宇间骄躁之气。
只见他从袖里摸出一沓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堆废纸一样,他将银票堆在他们面前。
有两张被风吹落,打着旋儿掉进泥水里。
顾雪绛依然瘫在椅子上,懒得像是没骨头:“不画。”
程千仞忽然觉得风雨更冷。他已意识到这不是生意,可能是麻烦。
果然,对方下一句话恶意昭然若揭:“是画不了吧。毕竟你现在武脉尽废,成了个废人。五感也差……”他微微前倾,“天色这么暗,你看的清我的脸吗?”
正在拾笔墨的顾雪绛停下动作,缓缓道:“我一直觉得,武脉被废是件很痛苦的事。毕竟一个人从云端跌落泥潭,总有些不适应……”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如此坦诚淡定,一时怔了。
顾公子突然笑起来:“此刻倒是庆幸,若能看清你的脸,脏了眼睛,一定更痛苦。”
长街空寂,细密的雨幕中,油纸伞下的四个人,两坐两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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