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阁轶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浅无心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虽然有饱经风霜的沧桑之色,却一点也不老,可是他满头白发,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垂暮老人。我这人眼力劲虽不好,但也不至于将人的年龄猜错得太离谱,看那头白发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而那张皱纹不多的脸却像是正值中年的健壮男子。
所以这人究竟是谁?又怎么会这幅样子?
蔺晨这人自来熟,一路上和人闲谈,问了诸多问题,可对方明得很,也不多言。
问他为何上山,可是来问问题的,那人说:“其实并不是,我与你爹是故友,只是来叙旧的。”
那叙旧叙什么呢?他又不说了。
到了山顶,告别之后,我和蔺晨又忙了起来。解毒时蔺晨得在老阁主旁边搭把手,他得把火寒毒的解法摸个透。鉴于我医术一点也没有,避捣乱,就只让我在外边熬药,不要进去占地方了。
到了傍晚,浔阳云家的人终于来了。
来的却不是云家家主,当今医圣本人,却是云家最为重要的两位长老,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笑容可亲。
老阁主赶忙上前颔首,客气道:“凌大夫,晏大夫。”
我着实不晓得琅琊阁竟然请了别人,但想必老阁主不会害林殊,便放心了,转头问蔺晨:“那两个人是谁?”
蔺晨低声说:“那个前头的,姓凌,乃是云家前任医圣的关门弟子,他如今已经有六十多岁,早已经归隐山林,不涉红尘俗事了。后面的一副好人脸的,姓晏,云家首席长老,不过听说他早已经不干了,怎的也跑来了?”
我点点头,不论如何,老阁主请来的必定不是俗人,可以放心的。目光从那两人的脸上扫过,我就想离开了,我不想把自己暴露在太多人眼中。刚转身,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整个人愣住了。
蔺晨转头问我:“怎么了,不用感动成这样。”
我摆出一个扭曲的表情。
那个笑容可亲的,真的是将来一发火就吹胡子瞪眼的晏大夫?
无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准备的时候有多么紧张,到它来临时就平静了。
林殊解毒的那天,琅琊山无比平静,没有上山提问造访的客人,没有游山玩水的旅客,所有琅琊阁的人都安安静静地呆在阁子里,都沉默着,似乎都知道在发生一件大事情,实际上老阁主一点风声也没有透出去。
解毒前一晚,老阁主把我单独请来,神色凝重地说:“彻底解毒时,他会仿佛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遭受难以承受的痛苦。挫骨削皮拔去毒素,全身筋脉具断,且深受血液逆流、锥心之痛,若是林殊熬不过,可能会变成永远醒不过来的活死人或是直接死去。”
我吓了一跳,“当真?”
老阁主认真道:“我极力维护林殊,自然不会害他。这是他的选择,所以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解毒万无一失?”
我问:“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有几成把握?”
老阁主道:“即使我和另外两位大夫合力解毒,也只有三成。”
我皱眉,这几率太低了。
我只得道:“我再想想法子。”
我回了房间,梳妆台上的水晶球在黑暗里莹莹发光。我走过去,盯着里面那团光亮道:“老阁主说林殊可能会死,这是真的吗?”
闪光悠悠的声音传出来:“所谓的命运,可以说是无数偶然中的必然,也可能是无数确定中的意外。老阁主很有道理,林殊有死去的可能性。”
我愣住了:“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闪光道:“但我们必须相信命运,命运在哪里?”
我:“……我怎么知道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你就是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中的一个。”闪光指出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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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说,“蠢货,在那本神卷里!既然神卷是整个故事的剧本,那么只要剧本生效……”
我恍然大悟:“那么一切必然发生,林殊就一定没事!”既然剧本已经写好,那么结果就一定是那一个,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我心神激荡,又立刻冷静了下来:“那我该如何做?”
闪光平静道:“你的识海里早已经刻印下了咒语的印记,催动咒语,将自己的神力注入神卷,与神卷融为一体。”
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打坐,凝神,将神力与神卷互融。第二天一早,我同老阁主交代了几句,只说找到了法子,他也晓得神仙术法神秘,也不多言,让我快去做。
我来到林殊房间,他还在沉睡,房间里空无一人,四下安静无比。
我坐在床沿,伸手召唤神卷,“琅琊榜”三个字浓墨重,黑得发亮,我按照闪光的提示做,渐渐地我感觉自己化作一道光芒汇入书页里,神卷化作一串流光,注入林殊的眉心。
我的眼前先是一片黑暗,慢慢地黑暗消失,我来到一个混沌的世界,前方的亮光里,是林殊的魂魄,被无数从地底冒出的流光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这一步定命运,其本质竟然是锁住魂灵,传言这是上古失传已久的逆天禁术。亡灵居于死者体内不得离开,以仙法作引,魂魄与身体再度契合,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便是锁魂。
蔺晨永远记得林殊解毒的那一天,他从未见过老爹如此严肃认真的样子。
琅琊山封山,琅琊阁停止运转,内宅里一片肃穆。
蔺晨站在一旁,看见血红的水,剜去的肉,听见刀刃划过骨头的声音,以及林殊撕心裂肺的叫声。他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有生皆苦,有念皆妄。
林殊还是没能撑过去,在中途昏死过去。
三个时辰后,老阁主无比疲惫地对蔺晨说:“看着他,三日内不醒,便醒不过来了。”
无常和怨*新
七
反反复复的梦境,断断续续,有时是少年时的旧事,有时是那年冬日梅岭上的地狱场景。他就在长达一年多的养病时间里,不断将它们如同压在箱子底下的旧书一样翻出来瞧瞧,只是说来说去不过是乏善可陈,他就不断回忆那年梅岭上的每一场战斗。
他以为的杀敌报国,他以为的雄心壮志,在北境敌军的全军覆灭里达到最高点,又在来援助的本国士兵的屠刀下轰然倒塌。
他将那些愤怒,绝望,悲苦,不甘,和仇恨,一点点在脑海中重复回忆,如同最为锋利的刀片,将他的心上的每一片血肉割开,以懦弱和无力的自己遗忘了昔日的深仇大恨和无尽冤屈。
他在每一个深夜里清算自己失去了什么。
林府覆灭,林家除他之外没有幸存者,血脉断绝。七万赤焰军皆成冤魂,葬于梅岭之下。祁王饮毒酒而死于狱中,亲朋好友飘零殆尽。海晏河清的理想如同一棵还未成长壮大的幼树,被一场大火烧成了一团灰烬,他徒劳地跪在地上将他们捧起,又看着灰烬从手指尖漏出,最后一点不剩地被风吹走。
无边清冷的月光里,躺在床边的男子眼角无声地落下泪滴。
我扒拉着房门,侧头问蔺晨,“你们就这么给他用冷凝香,虽然对身体没有损害,但让他一直沉浸在梦境里也不好吧?”
蔺晨道:“他说要用,我能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这个毫无责任感的蒙古大夫,老阁主离开三个月,现在琅琊阁和养伤的林殊都是蔺晨看着,连云家来的晏大夫都忙于出诊而暂时离开了。
我问道:“何时可以把绷带拿下来?”
蔺晨摇摇扇子,道:“时间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全部拆除,但还是小心为妙。”
我和蔺晨往外走,这几个月我除了去一趟金陵把偷来的大珍珠还给萧景琰外,便一直在琅琊阁学习医术和武术。
我的法术虽然厉害,却不好明用,自然得把这个世界的武术学的好一些,多亏了我之前在自己的世界里学过很长一段时间剑法,招式虽然有天壤之别,但至少对我融会贯通有所帮助。至于医术,我以后要经常呆在梅长苏身边,学点医术没错的,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的字我不认得几个……
前世做个神仙着实逍遥快活,没想到穿越成了个文盲。说出去我自己都嫌丢人。
于是在学习医术之前,我艰难地踏上了学习汉字的艰苦历程。
这一年多时间里,其实也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黎崇老先生被贬离京,比如宁国侯谢玉被梁帝亲笔提下护国柱石四个字,又比如断断续续找回的赤焰士兵,又比如我确认的一道消息。
聂铎死了。
已经确认身死的赤焰将领的姓名里,赫然有聂铎的名字。这一点无需置疑,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是我派丰云去确认过,她说确实发现了聂铎的赤焰手环。
我仔细回想当初看剧本的细节,再三确认原著里聂铎将军是活着的,还与林殊的未婚妻霓凰郡主暗生情愫,最后成为夫妻的。
那当前是个什么情况?
聂铎死了!也就是说,这一切并没有按照剧本发生!所谓的命运发生了意外。
蔺晨看着我惊讶而复杂的神色有些好奇,问我死了个聂铎怎么了。我摇头表示没什么,转头回了房间,对那个闪着光的水晶球说:“聂铎死了,这不是应该发生的事。是什么在篡改剧本?”
闪光说:“死了便死了罢,大概这便是命运。”
我发觉这个家伙有时说话神叨叨地让人不甚明白,但也知道如果闪光不肯说的它是绝对不会说的,也只得闭了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蔺晨近几个月将琅琊阁打理得有声有色,彻底成为了琅琊阁的……少阁主,这也怨不得他为何没有转正,他如今还差一年才及弱冠,实在是太年轻了,镇不住底下一群厉害的人物。过几年,老阁主打算让他出去到几个分阁去历练历练,见了世面再考虑转正这件事。
这个考虑有十三年之久,我沉痛地回想了一下。当然这是后话。
所以蔺晨这家伙如今的日常成了看卷宗想问题教育神仙和……逗林殊。
异国他乡的月色无比的冷清,天气又已经转寒,转眼间,位处于南方的琅琊阁已经包裹在南方湿冷的寒冬里了,这一天深夜,终于落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蔺晨从小练武,身子骨比常人强壮些,暗里又是个特务般敏锐的角色,当下发现了落雪。他睡意全无,爬起来随意套了件衣裳,就往琅琊阁二楼走去,转过个角,正好看见从另一头过来的我,笑道:“深更半夜,白姑娘是要去幽会么?”
我已经对他的调笑不以为意,只是道:“虽然寒冷,屋里的炭火应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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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晨摇摇头,道:“既然毫不担心,你出来作甚么?”
我看见他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裘衣,蔺晨穿衣十分随意,随意到你会以为他只是把一件衣服架在树干子上,而不是仔仔细细地整理系紧,穿戴整齐于他而言似乎是不存在的。他一侧身,我便瞧见他里面还是躺被窝里的单衣,此刻冷得直哆嗦,只能怪他懒。
这个懒到骨子里的家伙偏生还嘟囔说:“老爹偏心,把今年到的最好的炭给了别人,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他停在一个房间前,听见了里面的声音,消了声。顿了片刻他才推门进去。
琴音戛然而止,蔺晨哆嗦着嘴唇道:“我房间炭火没了,来蹭个……”
里面的人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落在我关门的我的身上。
我呐呐不知所言。
他坐在炭火旁,身上的衣服穿的自然比蔺晨那件单衣层数多,但绝对没有被窝保暖,一头长发落在肩上,瞧了我几眼,才把目光移开,闭了眼,又开始抚琴。
我叹了口气,自从林殊挫骨削皮拔完毒,在床上躺了十个月后,终于养了回来,虽然身体没有复原,倒好歹算是个体弱的正常人了,就是那脾性越发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琴音入耳,比外面的月色还要清冷百倍。百转肠回里,似乎还带着那么点幽怨。
一曲终了,蔺晨轻轻敲着桌子,叹道:“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有些清冷的嗓音伴随着房间里余音未散的凄凉的琴音,如同窗外的落雪一般透着一股沁骨的寒意,让心不觉有些心伤。
林殊怔了怔,敛了百感交集的情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才回过一些神来,问我们道:“深更半夜,你们到我房间做什么?”
因为拔毒的缘故,他的声音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再是少年有力的嗓音,带着点低沉阴柔的味道,只是其中含着冰冷意味。
我道:“我听见琴音,猜到你没睡,所以来看看。”
林殊眯起眼:“我有没有睡,似乎与你无关。”
我噎了一噎,蔺晨脱了裘皮外袍,自言自语道:“这房间怎么越来越暖和了?”
我熄灭了炭火,开了点窗,神力运转,结界围住了整个屋子,温度渐渐提升,道:“一年了,许多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心绪不宁,想来也睡不好,我就是想过来问问,林少帅接下来准备如何做?”
林殊道:“解毒之前我就已经想好,自然是翻案。”
蔺晨微微皱眉:“赤焰军和祁王谋逆的大案已经是铁板钉钉,被压的死死的,想翻案极难。你要想清楚,我爹是绝对不会帮你翻案的,琅琊阁也不好明面上助你,你已经无亲无故,身后没有倚仗,打算如何做?”
林殊微微皱眉,我道:“翻案之事还需长久计划,我刚刚到一个消息,突然想告诉你们。”
林殊道:“请说。”
“秦璇玑死了。”
两人皆是一愣,林殊瞳孔微缩,挑眉道:“如何死的?在哪处死的?尸体亲眼见到了么?死后她的眼线和红袖招到了何人手里?”
我从袖子里掏出丰云带回的卷宗,递给林殊,“秦璇玑的死亡我初步判断没有丝毫阴谋在里面,她死在金陵的那个自己的宅子里,睡梦中死去。尸体由她的徒弟下葬,我的人没有上前确认,但应该不会判错。至于她手里的力量一半给了夏江,还有一部分……”
林殊细看了片刻,“还有一小部分给了秦般若,看来还是要小心点。”
蔺晨拿过案卷,略扫了一遍,扔在一边道:“你们赤焰军遭到诬陷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秦璇玑暗中不择手段报复,如今她死了,七万人也死了一年了,没什么……”
林殊打断他,道:“不,这件案子的罪魁祸首不是秦璇玑,还有许多人,夏江,谢玉……甚至萧选,还有那些怀着私心落井下石的,他们都是害死我亲人朋友的的仇人。冤案未翻,此仇未报,七万男儿的冤屈未申,我就不能停下来,也不能说没什么。”
蔺晨皱眉:“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明天就叫人给你杀了他们。”
林殊摇头,他站了起来,慢慢道:“那是泄私愤。我从不认为死亡是一种惩罚。”
他将目光落在窗外,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里,他无比阴寒而痛苦地轻声说:“我要萧选亲自认错,亲自承认自己是一个心狠手辣多疑昏庸的帝王,在史书上留下他的耻辱。我要夏江,谢玉受尽贪欲带来的苦楚,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我要那些无情无义不择手段之人死在最阴冷最肮脏的角落里,剖开他们的心脏,亲眼见见他们险恶的用心,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不断重复着“让他们生不如死”,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恨,仿佛在说一个最为怨毒的诅咒。
生亦苦*新
蔺晨和我被那一连串带着无尽怨恨的言语惊呆了,平日里林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谁料到那年赤焰逆案,后来的种种其实给这个最为张扬的少年留下最深的伤疤。他的心被捏碎了捡起拼好,只有他知道,体会了生不如死的那一刻,从地狱里归来的那一刻,他身上已经刻印下了最阴暗最险恶的毒,而且无药可解。
我道:“那么大梁呢?你效忠的,心心念念它海晏河清的大梁呢?”
林殊愣了愣,似乎迷茫了片刻,终于道:“我心心念念的给了我最大的失望,我爹效忠了一辈子的国,却在他背后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这样的满是丑陋的东西,毁了也罢。”
我呆了呆,开始怀疑自己救错了一个人,书里的梅长苏似乎不是这样的吧?那个渴望天下安定,朝政海晏河清,百姓安康的梅长苏去哪里了?
蔺晨反驳道:“为了自己的冤屈,去毁了自己的国。你这样跟秦璇玑为了报仇害死赤焰军有什么差别?”
林殊坐下反问:“那又如何?他们害死了我爹,我娘,我姑姑,我的同伴,我要为他们报仇,我会变成和他们一样不择手段的人,那又如何?我要报仇,让那些凶手生不如死。我不是林殊了,我是从地狱回来的鬼,你们要是觉得我恶毒,就给我滚!”
我吓了一跳,道:“林殊,你心中满是仇恨对吗?”
林殊转过头,看着我,锐利的眼神里满是阴冷,如同地狱的深渊:“若是你,难道不恨吗?我若死了,即使不甘也是一种解脱。但我没死,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若换做是你,你不恨吗?”
一想到那一夕之间的巨大变故,我着实没立场反驳他的话。
林殊清楚我和蔺晨二人无法理解他的痛苦,他觉得有些悲凉,深吸一口气,突然被呛住,再加上一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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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激荡,咳得面色潮红,越发厉害,吓得我和蔺晨立刻把他拉到床上躺下。
我和蔺晨急急忙忙找药给他喂下,等林殊彻底睡过去,呼吸平稳了才把心放下。
窗外落雪早已经停了,东方微白,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
我看着床上的林殊道:“他心中仇怨极深,恐怕一时半会儿明白不了。”
蔺晨道:“怨不得他,那样的遭遇,换谁都会崩溃的,他这样清醒还算好的,只得慢慢来,再过一个月我爹就要回来,到时候琅琊阁交给他,我再帮你们。”
我笑了笑以示谢意,感觉有点困,道:“我回去补个觉,过几日我想请个人来。”
我推门出去,还没掩门,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蔺晨拉了过去。
他摸了一摸,毫不知廉耻地说:“你知道你的手有多冷吗?房间里不用炭火为何会这么暖和?你是不是又用你的仙法了?”
我抽回手,“你知道的,我没有冷热的感觉。再说了,我很厉害,你不用担心。”
蔺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嘱托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林殊被拿下绷带后的那几日,众人把他供养成桌上的瓷瓶,小心捧着怕它摔了。
他在床上一直躺着,全身酸软,一时连走路也不行,卫峥还有几个知道真相的赤焰旧人每日轮流来照顾,简直要把这位名副其实的少爷娇惯上天。
就在我担心林殊就此不能下床的时候,蔺晨在某日清晨某人用过送到床前的早餐后冲上去把人拽了下来。
卫峥见着自家少帅露出惊慌的神色,双腿发软,再加上蔺晨突然袭击,就要跪在地上来个五体投地。
蔺晨无奈地把人扶稳了,微微扭过头,道:“你这双腿若是再不走,以后保不准就站不起来了。筋脉虽然重塑,骨骼不练不能适应。不要磕在地上,我以医者的身份提醒你,真的会骨头碎裂。”
林殊咬着牙忍着双腿的疼痛和酸软,两只手抓着旁边那人的胳膊,还得听着那人的唠叨和威胁,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
“哎小心……”
“台阶”二字还没有冒个音儿,林少帅就一脚踩了下去,又因为走神有了一脚踩空的错觉,吓得赶紧伸出一只手平衡自己,这下整个人一个侧歪就扑向了蔺晨。
蔺晨再度无奈地稳住这个还不会走路的“残疾”人,慢慢地把他放在地上。
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蔺晨半抱着林殊,两人跪坐在地上的场景,然后呆住。读过不少话本的我脑海里立刻唰唰唰飞过无数脑洞。
蔺晨一抬头,对呆愣的卫峥道:“喂,把你家少帅扶回床上。”
然后他站起身,瞧我一眼,平静道:“是云家的东西到了么?”
我立刻把飞出万里之外的魂捞回来,本能应道:“药膏和新一批药材都到了,还有药王谷的人传信来说让素玄回去。”
卫峥应了一声,蔺晨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走了。
林殊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尴尬,卫峥那个呆子也问不出什么,摸摸鼻头跑了。
在云家带来的独门膏药,以及蔺晨两日来的刺激威胁下,林殊终于可以正常走路了。养了一年时间,林殊的身体总算养回来点,但他的心理却是我想救也救不了了的。
赤焰案和祁王谋逆让这个少年郎彻底崩溃,林殊醒来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他越来越阴沉,冷漠,沉默,在自己周围建了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城池把自己困了起来,心里想什么,打算做什么,从来不为人知道。
他不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而就是地狱的深渊。
我看着他忧心,也不晓得怎么办,助眠的冷凝香我是不敢用了,只怕他陷入梦魇一睡不醒。只得找来蔺晨商量,蔺晨说:“没什么要紧,什么人没个情绪低落的时候,正常。再说了,你不是派你的人去把那位黎崇老先生请来了么?老师一疏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心道只能这样了。
然而我也没想到的是,黎崇来的前一天晚上,林殊发病了。
于是上上下下,传递消息的,下山叫大夫的,服侍病人的,诊脉熬药的以及干着急的忙成了一团,整个琅琊阁都惊动了。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哪个国家的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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