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荆地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三观
敖欢像是撕咬一样的吻,柳祁觉得自己不像是被一个贵公子亲吻,倒像是被一头野兽扑倒吞噬。
柳祁要推开敖欢,然而做不到,不知道是敖欢力气太大,还是他自己忽然使不上什么劲儿,像被药了一样。可柳祁分明只道自己没吃错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柳祁努力使自己清醒,寄望那河流的水漫过自己的身躯,冷却自己毫无预兆地发热的头脑。
可是这样的寄望真的是不切实际。
那水淌过二人紧贴的身躯,柳祁听到了许多水渍的声音,他已不知道那是水声,还是他与敖欢唇舌交缠的声音。这个吻明明是纯粹的掠夺,似将柳祁胸腔里的空气都要抽干,徒留他一具枯萎的尸体,可柳祁却觉得自己像是要绽放了一样。在柳祁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敖欢才将他的嘴放开,大股的空气从嘴巴涌入,那柳祁才似醒了过来,茫然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敖欢笑了。
柳祁看着敖欢的笑容,心中一阵发紧,双眼也清明起来,搜索枯肠地要占据主导,半天便瞪着眼弯着唇冷笑:“真是魏略的好兄弟。”
这话说出来,倒很有柳祁的水准。敖欢也是一怔,显然这话是真正刺中敖欢痛处的。柳祁有些讶异地看着敖欢被击中的样子。他没想到自己真的插刀插中了,这还是头一回他在敖欢那儿占了点上风。然而柳祁倒是一点也骄傲不起来。
敖欢却很快调适了过来,仍是那笑眯眯的样子:“你不是个虞族贱民么,怎么认得魏略?”
柳祁也算是被噎住了,然后他开始反思。他反思自己为什么死不承认自己是常自碧。在敖欢面前自认常自碧没什么坏处的,起码不会比自认贱民更惨。可他却那样自欺欺人地躲避,简直就是既不明智、也不合理。
柳祁淡淡地抬起眼皮,又支起身子来,终于改用汉语说:“开个玩笑。”
敖欢愣了愣,似乎对那场欺辱贱民的戏码还意犹未尽,没想到柳祁却忽然喊停了,还没过瘾呢。那敖欢颇有些失望地说:“噢,这可不像自碧啊。”柳祁冷笑,挽了一把湿发,说:“王子怎会在此?”敖欢便将应对傅魅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半晌还加了一句:“傅魅也在我那儿。”柳祁一怔,半晌笑道:“王子真是有心,何不将我们带回圣上那儿?”敖欢却问道:“你知道天子现在在哪儿吗?”柳祁心中不安,脸上强笑:“我自然不知,难道您也不知道?”
“是的,”敖欢答,“我也不知道。不仅是天子,还有那个金太尉,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但现在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柳祁闭上嘴了,不说话了。那敖欢却伸手捞了一把柳祁沾了水而沉甸甸的黑头发,笑道:“但是就算知道,你又该回去吗?”柳祁心中警铃大作:“您这是什么意思?”敖欢淡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在柳祁还是侯爷的时候,就和虞族贵族有来往,甚至有暗下的联系,不然也不可能忽然定下了和亲的事情。如今虞族叛乱,柳祁却在叛乱发动之前消失,天子会怎么想?本来柳祁就不得天子信任,如今来这么一出,柳祁回去能有个善终就算好了,也更别想什么光明前程了。
现在虞族也在通缉他,他还能去哪儿呢?
只有三危了。
柳祁斜睨着敖欢,眼中的防备显然得近乎无礼。敖欢并不以为意,只将五指扣住柳祁的五指,说道:“自碧,你的手好凉,当心冷坏了。咱们走吧。”柳祁问道:“去哪?”敖欢并不提“三危”,也不提什么“圣驾”了,只说:“去苍原驿站,傅魅也那儿等着了。”
也许是魏略一直怨念柳祁对傅魅的念念不忘,以至于敖欢也觉得傅魅就是柳祁心中最爱。柳祁听了傅魅的反应,却并不如敖欢预料那样热切。那柳祁只说:“我得怎么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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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欢便道:“我原想让你乔装,拿他人文牒出城。不想你自己先乔装好了,也省却我好些功夫。”
柳祁不觉挑眉:“你原先也想把我打扮成乞丐?”敖欢笑了:“总不能将你打扮成书生或是公子,那太容易被认出了。”柳祁却道:“可你也没打算将我打扮成乞丐吧?带个乞丐出城,也太过显眼了。”敖欢笑道:“这说的不错。我原想将你舒舒服服、稳稳妥妥地带出去,又不想叫别人轻易将你认出,因此……”柳祁一个福至心灵,眼睛微微睁大:“你该不是……想将我做女装?”
敖欢闻言一愣,笑道:“哎唷,我们都想到一处去了。”柳祁想说“操`你妈”,但撇了撇嘴,只说:“这、这也是有道理的。”柳祁做女装的话,检查也会放松许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敖欢却又说:“到底我的文牒身份是三危国官员,你也可以做这个打扮,我就说你是逃犯,要将你押解回去,也是一样的。”柳祁眨了眨眼,说:“我做贼的话,就得戴着镣铐走在马后头了。扮女人就能坐马车里,还有奴仆伺候,是么?”敖欢抿嘴笑:“是。”柳祁道:“女装呢?”
第27章
敖欢准备好一切,放在了客舍。那敖欢便带着柳祁上了岸,回那小破烂偷闯过的客舍去。不想那小破烂一直在客舍下蹲守着,见柳祁一身狼狈的,也很吃惊。那柳祁看见小破烂,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小破烂挠挠蓬乱的头,红着脸说:“我担心大哥啊。”那柳祁正要感动一下,那敖欢却掐了一把小破烂的脸,对柳祁说:“你也有被小孩子骗倒的时候?他可是惦记着我让他当书童的承诺呢。”小破烂听了这话,脸又红又烫的,眨巴眨巴着眼睛,急切地说:“那、那……那也有!但我也很担心大哥!”
柳祁笑了一下,说:“你既然答应了让人当书童,可别食言,得被说欺骗孩童。”敖欢笑道:“你还真是个好大哥,这还记着维护小弟啊。”柳祁被他说得不自在。敖欢便引柳祁、小破烂入屋。屋里早有侍卫守着,还有个熟面孔,那柳祁认得那个人,便唤道:“剑骏,别来无恙?”他还记得自己跟剑骏上过刑,但是脸上一点不心虚,语气很熟稔,仿佛跟他是老熟人一样。剑骏也没把那事情放在心上,颇为尊重地应答了一句。
小破烂看着一个个器宇不凡的,都对敖欢、柳祁十分敬重,不觉有些讶异,只低声问柳祁:“大哥?这些也都是你小弟吗?”那些侍卫没什么反应,倒是柳祁很尴尬,只说:“别再叫我大哥了。”小破烂可怜兮兮说:“你不认我了?”柳祁却看了敖欢一眼,只见敖欢满脸带笑的看着自己,脸上更挂不住,只对小破烂说:“你不是要当人家敖公子的书童?还怎么认大哥?”小破烂愣了愣,说:“书童就不能有大哥吗?”敖欢看着柳祁那忽红忽绿的脸色,也忍俊不禁,笑了两声,便唤了人来,说:“来吧,给常先生更衣。”
那柳祁便随奴人到房间里更衣了。小破烂愣愣的,又抬头看向敖欢,那敖欢笑道:“你要做书童?那你认字吗?会磨墨吗?”小破烂却说:“我会汉语,又会虞族话,又会三危语,常用的字也认得的。磨墨的话确实不会,但我连偷钱开锁爬高都能干得,该不会磨墨也学不会的。”敖欢听了倒觉稀奇:“你小小年纪怎么学会那么多?”小破烂便道:“我原本是苍原里长大的,从小我便在这三边流浪,哪边太平就去哪儿走,所以都会。”敖欢点了点头,笑道:“倒不容易啊。你叫什么?”小破烂便道:“我叫小破烂。”那敖欢笑道:“难道你爹娘也给你起了叫这个?”小破烂想起这个,就双目含泪:“我也不记得什么爹娘了。我是人牙子养大的。”敖欢了然,也不十分可怜他,这苍原多的是这种野种。敖欢对他比较亲切,也不过是因为柳祁喜欢。
敖欢便也叫人去带小破烂洗澡、梳头、换衣服。小破烂打扮干净了,倒是个可喜的小童模样。那柳祁也打扮好了,大抵是常无灵鬼斧神工,弄得柳祁本就男生女相了,一张小白脸上上了妆,也算得上眉如翠羽,那削过的腰系上玉带,倒堪称腰如束素,端着那个小碎步,也有点凌波微步的意思。小破烂见了他,半天张不了嘴喊他“大哥”了,默默半天,才说:“唉,怪不得不让我叫你大哥了,敢情你原是个娘子?”柳祁翠眉倒竖:“你特么瞎了?”小破烂吓了一跳,又说:“啊,那你这是……?”敖欢也不置可否,只跟柳祁说:“我看你还是少开口为宜。”
柳祁也发现自己说了几天脏话就有些改不过来了,只干咳两声,又颇骄矜地说:“为何不可?”这声音听得剑骏一阵发冷。原来那柳祁改了吐气的位置和力度,发出的音色倒有些雌雄莫辩了。那敖欢倒觉得可惜,原本敖欢是想亲自教柳祁变声术的,过程必然其乐无穷,却不想柳祁也在军中学过些间谍的技巧,其中就有变声。倒是小破烂听见这个音色,吓得飞起:“大哥果然是女的……”
柳祁无奈一笑,正要说点什么,那敖欢却对小破烂教训道:“你别再称他‘大哥’了,倒该记得喊我‘大少爷’。”柳祁闻言失笑,却不想小破烂接受良好,对着敖欢一个作揖:“大少爷万福。”又对柳祁躬身:“少奶奶金安。”
奴仆们扶着柳祁上了马车,众人便大摇大摆地过关去了。守关的人看了文牒,便以为敖欢是三危外派官员,又问:“马车里是什么人?”敖欢正等着他问呢,便朗声答道:“是我的夫人。”这声音答得甚响亮,连马车里坐着的柳祁都听见了。柳祁扶着那个五斤重的头髻,端起架子来,等着官兵检视。果然,马车掀起帘子,便见里头坐着小破烂和柳祁,守关的见对方是外臣女眷,也没审慎盘查,稍微检视便放行了。
柳祁脱了身,就申请要当回男人。那敖欢又说:“苍原也不安全,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柳祁认为也有道理,便没有多言。其实柳祁也知道苍原不太平,只是他实在不想这副打扮去见傅魅。敖欢又笑了:“你放心。”
到了驿馆,柳祁倒知道为什么放心了,原来傅魅也穿的女装。那傅魅与柳祁面面相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二人打了招呼,便在驿馆凉亭里坐着。那傅魅却先开了口,说:“我看敖少爷一直不走,似乎在等人,后来似等不及了,竟然回过头去,原来是找你去了。”柳祁愣了愣,还不知道其中有这个故事。其实就算敖欢不找他,他多花几天也能想到办法出关了,只是大概没那么顺当,那么惬意。那柳祁却不想提这话,只苦笑说:“谁知道他想什么?”傅魅点头,说:“我也觉得他有所隐瞒。”柳祁便道:“这也是当然之事。他拿着我们两个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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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难道是为了行善吗?”傅魅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来,睁着亮晶晶的双眼说:“你的手好了吗?”柳祁一愣,想起是那天傅魅扎了自己手一刀。那扎得也不狠,好快就好了。那柳祁便一笑:“嗯。”傅魅苦笑说:“是我不知好歹,在这儿跟您赔罪。”柳祁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道:“看来你心里真的很挂念金太尉。”
柳祁也知道,如果是为了金迦蓝,扎柳祁一下算不得什么,傅魅连皇帝都敢杀。
傅魅为了金迦蓝可以什么都不要,不仅是性命,是道德,是廉耻,是一切,都可以不要。柳祁自认对傅魅做不到这样,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傅魅的渴望。他想得到什么,跟他能付出多少,似乎是没关系的。好比魏略,他并没有付出多少,就能够捞得他一颗心。柳祁当侯爷时候,风流之名满京师,处处留情,却不怎么留心。
若说谁能得到柳祁最多的留心,那大概就是那个从不给他好脸的傅魅了。
傅魅的眼里心里似乎都说:“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柳祁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他有时候有些自怜,又想着,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不然谁会喜欢这种货色?当傅魅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的时候,他又从心里渴望傅魅能爱他,能爱那个不堪入目的他。因此他一次次地地拉傅魅入深渊,又一次次向傅魅表白:你看看你,跌入泥了,心眼里都是脏的臭的,我还那么爱你。你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可他换来的是傅魅的恨。
还好,傅魅现在已经忘记了对柳祁的恨了。可他也似乎忘记柳祁了,他在快快乐乐的和金迦蓝过恩爱日子。没有柳祁,他显然过得更好。
不仅是他,可能所有人没有柳祁都会过得更好。柳祁托着腮,看着远处,想着自己到底给什么人带过什么好处。好像都没有,像敖欢说的,他还真的是个祸害。
柳祁心里想着别的,和傅魅的聊天也显得心不在焉。傅魅明显感觉到柳祁的神不守舍,便找个借口说失陪了。柳祁见他提出要走,才深知自己失礼。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珍惜和傅魅独处的每一个时刻了?
天气也有些凉了,傅魅走了之后,柳祁一个人坐在凉亭里,觉得身体也有些发冷,只想回去,却见敖欢从转角处走出来。少年人,身体烫,故敖欢穿得单薄,好像是绝对不怕冷一样。柳祁怀念这样的体魄。敖欢走到凉亭边,说:“夫人的脸色不太好?”自从出关以来,敖欢也并未将“夫人”这个称呼改口,连着小破烂也一起满口“少奶奶”的瞎喊瞎叫。
柳祁忍着一股气,如今二人独处,便发了出来,只冷笑道:“我是谁的夫人?”敖欢便握住了柳祁冰凉的手,放在掌心焐热:“当然是我的。”柳祁勾唇一笑:“魏略知道吗?”
第28章
敖欢仍握着柳祁的手,却觉得这双冰冷的手像是捂不热的样子。敖欢将这双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笑着说:“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你眼里,不就是一个傻子吗?”说着,敖欢竟有些咬牙切齿了。柳祁认为敖欢为他的好兄弟打抱不平,便冷笑道:“他不是傻子是什么?”敖欢竟也说不上来,只道:“是个体面的好人。”柳祁又笑:“那就是傻子啊!”敖欢竟无言以对。
柳祁一甩手,眼神颇为冷淡,嘴角仍扬起笑容:“你不把他当傻子,能这样对我?”敖欢却道:“你喜欢魏略吗?”柳祁愣了愣,半晌才道:“这与你什么相干?”敖欢却一笑:“既然不相干,你总提他做什么?”
这话问得有些恼人,柳祁便仍切齿笑道:“因你总对我无礼,我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你的好兄弟能唤起你一点良知善意了。”敖欢却又道:“我对你又亲又抱的,还不够善意?”柳祁真佩服敖欢这脸不改色耍流氓的本领,可柳祁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当风流侯爷时候也是这个人模狗样。那敖欢不顾柳祁眼中的嫌弃,只又欺近了些,柳祁受不了他的接近,便下意识地往后躲,不想腰身已被敖欢圈住,整个人是迫不得已地落入敖欢的怀里。那敖欢又贴着柳祁的耳边,轻声问道:“那这样的善意够不够?”柳祁仍闪缩着,那敖欢笑骂:“真是贪心。”说着,敖欢上前露出白牙,叼住住了柳祁那白玉一样的耳垂轻轻咬着。
脆弱的耳垂传来若有若无的痛感,柳祁想起敖欢撕咬一样的亲吻,又想起之前大腿上的牙印。心想这人莫非属狗,只爱拿人的皮肉磨牙。想着这些,却不知为何的,柳祁腹中微微发烫,那是一股熟悉的暖意,却使柳祁无端恐慌起来。
敖欢贴着柳祁的耳朵,轻声笑问:“不跟我讲魏略了?”这一声话似凉水泼了柳祁的脸,柳祁顿时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什么小动物一样惊慌地看着敖欢。敖欢忍不住凑近又吻了吻柳祁的眼睛,柳祁却恶狠狠地抬头咬了敖欢那挺立的鼻尖。敖欢没想到这一手,嗷呜一声的后退,摸了摸鼻子,发现竟沁出了血珠。
敖欢这才自嘲笑了,这可不是什么可怜可爱的小动物啊。
柳祁看着敖欢摸着鼻子的狼狈相,自己竟也有些狼狈,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刚刚怎么会咬对方一口。这举动不但出乎敖欢的意料,也是柳祁自己都不曾想到的。
敖欢并没有深究,只说:“你这可是正宗的‘以牙还牙’了?”柳祁不语。那敖欢又笑问:“讨厌我咬你?”柳祁仍不说话。敖欢却道:“咬人的感觉怎样?”见柳祁仍不说话,敖欢便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尖,说:“是不是不错?”柳祁却讥笑问道:“那被人咬的滋味如何?”敖欢笑道:“破皮流血总是不好的,但滋味么,还是得看是谁咬的了。”柳祁撇过头去,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敖欢点头说:“去吧。”
柳祁倒有些意外敖欢这样轻轻放过,可柳祁略一思忖,道:“莫不是你我是同一个房间?”敖欢哈哈一笑:“那是当然啊,少奶奶。”
柳祁只道自己早该料到,便与敖欢入屋去了。屋内的布置较为简陋,大概是在苍原的缘故吧。但柳祁想着,就算是真的三危皇宫,想必也比不上中原富翁的豪宅。柳祁到了妆台前坐下,看着那面铜镜里的自己,不觉满眼嫌弃,实在受不了这个妖妖娇娇的模样。
柳祁快速卸掉钗鬟,干脆挽起袖子,拿来打好水的盆子,拧了巾帕就开始卸妆。他还是头一回卸妆,也不得法,胡乱地抹了把脸,扭过头来看身边,可吓了一跳。原来敖欢搬凳子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柳祁卸妆。
有人说,有些女人在情人面前卸妆,比在情人面前脱衣还须勇气。
只其一,柳祁不是女人,又其二,敖欢不是他的情人。柳祁被那敖欢盯着时,却忽然生出一种忸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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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光立即从敖欢脸上转开,落在镜中自己的脸庞上。柳祁脸上的脂粉只是薄涂,但仍是莹白得很过分,待他用湿润的巾帕拭擦后,脸颊上便露出原本的肤色。虽然他原本白`皙,在脂粉的对照下却显得是略为暗黄。柔软的毛巾擦掉额角的花黄,却仍留着一团混沌的杏黄色,眉毛淋着水,显得较为凌乱,苍色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湿润,因揉脸时过分用力,眼角发红,又滴着水,好像哭过一样。
柳祁只想着,这还是不太好看,还有些狼狈难堪。
敖欢见柳祁动作顿了,便又噗嗤一笑。柳祁以为他笑自己卸妆的样子狼狈,便也有些难堪,只冷哼一声。那敖欢却笑问:“你自己不曾卸妆也就罢了,难道还不曾见过女子卸妆吗?”柳祁听了这话,心里更不痛快,只笑道:“魏略倒没跟你说,我是个坚定的断袖。”敖欢也笑了:“哦,那是何等坚定?柳离、柳思是怎么来的?”
柳祁的婚姻完全是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的一个惨案。柳祁一直不婚,连姬妾都不曾有过,后来迫于宗族的压力和子嗣继承的需要,柳祁在老侯爷的示意下娶了太皇太后的亲戚。这位夫人是柳祁这辈子唯一一个女人这话听起来不知怎么的好像很浪漫。事实不然。这段婚姻对于柳祁和黄氏都不浪漫。柳祁也未曾为黄氏画眉,也不曾见黄氏卸妆。
柳祁并不想辩解什么,只说:“柳离、柳思是柳祁和黄氏的孩子,和我什么关系?”敖欢却笑道:“当然,我只是听说柳祁也是个坚定的断袖,到底还是生育了一双儿女。”柳祁笑了:“那是柳祁。我是常自碧。”常自碧没有自开国以来就代代相传的爵位要操心传承之事,所以他可以断袖断得很坚定、分桃分得很干脆。敖欢并不说话了,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方锦盒,从中取了一个小巧的洗脸香皂,在铜盆沾水打湿了。柳祁看敖欢揉出满掌细密的泡沫,又用沾满泡沫的指尖轻柔地搓弄着柳祁脸上未能洗净的脂粉铅华。
指腹下都是泡沫,泡沫下是柳祁的脸庞。触感很是柔软,那柳祁抬眼看着敖欢,笑道:“少爷的手法真是熟练得很。想必是很常梳妆了。”敖欢并不掩饰眼中的笑意,嘴唇也轻柔地弯着:“我刚不是说了,自己不曾卸妆也就罢了,难道还不曾见过女子卸妆吗?”
柳祁只感真相大白:敖欢不是个坚定的断袖。柳祁心里竟忍不住细究,想象敖欢给美女描眉的样子,这不是想象不出来的。敖欢总是一副很会讨好人的样子。他又想得到,敖欢懒散地支颐坐着,看着妆台前的女子卸妆,脸上那认真又温柔的神色,恐怕与刚刚看着自己卸妆的样子差不远。
那柳祁伸手进铜盆,以冷水泼脸,那水冲刷过脸庞,洗走刚刚敖欢指腹触碰的余温。敖欢为他递上帕子,又说:“敖雪公主化妆卸妆,都是灾难。和你刚刚差不多了,只会把那张好好的脸乱搓乱揉,我看着都觉得肉疼。”柳祁轻轻抹着脸,又抬着眼睛看敖欢,却是一言不发。敖欢一笑:“我这个姐姐武功虽好,但打扮上真的是比我这个粗汉还不如。”
柳祁皮肤因为湿润而显得饱满,细碎的额发也沾湿了些许,叫敖欢想起白天里柳祁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敖欢轻轻伸手,指尖划过柳祁的耳廓。柳祁的耳廓又微微泛红,还是那个让敖欢很喜欢的样子。柳祁却猛地扭过脸来,腔调似利刃被击碎一样:“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
第29章
敖欢并不知道柳祁最后想说什么。
敖欢甚至并没有听清柳祁说的每一个字,也不是柳祁说得含糊不清,更不是敖欢耳力出了问题,是敖欢一直看着柳祁的侧颜,白嫩的皮肤上满是水汽,耳尖却是胭脂一样的红,像带露的鲜花。现在正是夜晚,彼此都在一个房间内,靠得那样的近,他不仅能看清柳祁脸上的细碎的绒毛,还能看得清柳祁颀长颈线隐入衣领的线条,好像是一条蛇,钻入了敖欢的心里。敖欢根本没有听柳祁说那句话,只听得柳祁似咄咄逼人的开了口,那嘴唇张合,未把将话语说完,最后的声音却被敖欢吞进了肚子里。
简而言之,柳祁话未说完,就被敖欢吻住了。
柳祁没问完那句话,却因为敖欢的行动而得到了答案。他就是想知道,敖欢是不是有意纠缠自己,是不是想干一场。这个答案其实柳祁不用问也能知道。敖欢的表现也明显得很,但却总游离在欲动未动之间,这大概是为了掌握主动权。柳祁便想借助主动挑明来把主动权拿回来,似乎失败了,敖欢先他一步。
敖欢先他一步,将热情散发出来,散满他们的唇齿之间。柳祁却不甘示弱,将舌头探入对方的口中,滑过那尖锐的牙。那柳祁又想起敖欢的虎牙,那尖尖的虎牙,柳祁便又想起之前落在腿间的那一圈牙印。柳祁却又未来得及细想,只感到温暖干燥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腰。原来敖欢松开了他的腰带,将手掌潜入,显然是欲行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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