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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所有太医都轮番诊过脉了……九成是男胎。”浮欢仍是低着眼,很突兀的补道:“陛下并不希望与顾相起争执,叫婢子转告殷相一声,‘有劳了’。”
殷庭安静的点了点头,温和的递过那本奏章,“烦请姑娘代呈。”言罢转身要走,却又转回来而后微微欠身:“再烦请姑娘回禀陛下,臣不敢。”
景弘又看了眼帐内熟睡的徐贵妃,方才放下了烟罗帘幕,看向浮欢,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他有什么要跟朕说的没有?”
浮欢双手递过奏本,“殷相叫婢子将这本奏折呈陛下御览。”
景弘接过了却不打开,只是玩味的笑着,“还有呢。”
浮欢略低了头,“婢子说陛下并不希望与顾相起争执,叫婢子转告殷相一声,‘有劳了’。殷相就说……”
景弘却是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不必说了。肯定又是臣不敢。”
“陛下圣明……”浮欢没由来的想起了景弘口谕里那句“望卿勿言不敢。”莫名的想笑,却又知道景弘现在分明是心情不佳,忙又加了一句奉承。
“圣明什么。”景弘却是坐下了,而后翻开了那份奏表,凝神看了起来,不多久,却是皱起了眉头,“果然蝗旱不分家……拟旨,让殷庭尽快拟个赈灾的章程递上来,此事由他负责,另赐他天子剑……明日早朝就正式宣旨让他代理朝政。”
次日早朝,圣旨颁下,自是满朝哗然,龙座上空空如也,玉阶下殷相抱着那柄用黄绫重重裹住的天子剑拂衣起身,宝相庄严,眼观鼻鼻观心,似是与己无关。
尚仪女官了圣旨,朝群臣微微一福后,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转入了后宫,只剩下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的有,窃窃私语的有,茫然无措的也有。
倒是殷庭最是淡然,转身就要走,似是才注意到自己被众人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方才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诸公还愣着做什么?陛下不是说了么,各司其职,都各回衙署办公吧……否则,顾相手下的诸位大人可不是吃素的……本相就先告辞了。”
顾秉直一直蹙着眉不言语,听了这声,才慢慢的道道:“请殷相留步。”
殷庭微微苦笑了一下,转过身笑的温和,“子正,你来。”
眼见着自家素来行止得当清名在外的师兄竟是当着满朝文武,摆出了一脸分明的“家丑不得外扬,我与你私下说”的表情,顾秉直也实在是不知怎么回应才好了。
那声子正在这站满了满朝文武的金殿明堂上就已是唤得过分亲热了,何况你来二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被这位当朝宰辅自家师兄把好好的两个音节咬得横生甜腻,细听,似乎还带些切齿。
只得轻咳一声,跟上了对方风度翩翩的优雅步伐,厚着脸皮不去听身后的窃窃私语。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00
☆、第三章
“殷相,恕下官说一句不敬的话,天子废朝,宰辅执政,乃是乱国之象啊!”顾秉直抿着唇看着安静的坐在案后处理政务、全无要跟他说什么的打算的殷庭,咬咬牙开门见山。
他虽也是身居相位,论官阶,却要比殷庭低些,故而口称下官。
殷庭又是微微苦笑,却不曾搁笔,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用一贯温和却是分明微苦的口气道:“原来子正这般看我。”
顾秉直一怔,忙道:“殷相,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兰阶兄,我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殷庭方才抬眼一笑,煦若春风,却带着些微的戏谑:“子正总算肯不用敬语了?”而后却是搁下了手中的笔,微微抿了抿唇,“子正,你要问什么,我知道。”
顾秉直知道这位师兄素来爱开自己的玩笑,见他好不容易准备说正事了,自也只是一笑,静候下文。
殷庭阖了眼,轻轻地道,“昨日我亲递山西大旱的折子去了明德殿。”
“陛下怎么说?”顾秉直下意识的追问。
“陛下不在殿内。”殷庭修长的手指缓缓按上了眉心,“也……不便见我。”
顾秉直心下转了好些念头,方才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龙体有恙?”
“陛下的龙体好得很,只是我一介外臣,总不好去打搅陛下陪徐贵妃御园赏花的雅兴。”殷庭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站起身安静的看着就要推开门的顾秉直,“子正,你给我回来。”
顾秉直转过脸,俊朗的面孔上是掩不住的怒意,“御园赏花?咱们的陛下可真是好雅兴啊!”
殷庭快步走了过去双手按在他肩上生生把他扳了过来,“子正你听我说。徐贵妃已有了九个月的身孕,所有太医都诊过了,九成是男胎。”
“可是山西大旱并起蝗灾那些灾民怎么办?几十万的灾民,难道就比不上陛下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儿子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已经年届而立膝下却无子息!说句诛心的话,到时候万一陛下有个天意不休,我大齐社稷谁来承继?”
“即使并非如此,陛下的子息若是再晚十年,待到陛下千秋,十成又是个幼帝临朝的乱局,宗室无贤王,相权又唯我居大,若是再起党乱,或是我有意效仿新家莽帝,后果谁堪承担!”
殷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有些喘不过气,略定了定气息,才慢慢道:“山西的事,你信不过我能处置好么?”
“陛下定也是知道的了,否则,也不至于今日早朝便赐下天子剑……





撷兰令 分卷阅读5
陛下到底是老师穷尽一生心血、心砥砺的明君之器,便是你不信陛下不信我,难道你竟不信老师么?”
顾秉直看了眼前清瘦的男子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拨开了殷庭按在自己肩上的手,长身一揖,而后推门离开。
细细地看了帘后的徐贵妃一眼,景弘才低低的笑了出来,“呵,他果真这样说?”
浮欢轻轻道:“是尚书省外的执事宫监回禀。”
“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不愧是那人心打磨的王佐之器。”景弘的眼里仿佛闪过了缠着金丝的淡紫色烟气,片刻后才道,“可还是差了些。”
浮欢决计不至于去问到底是差了些什么,只是恭谨的递上了两本奏表,“这是殷相所呈。”
景弘心情颇好,信手翻开第一本,端正的柳楷一字一字写的秀润,每个字的大小都相当,仿佛写就时便已度之以规矩,入眼甚是整齐柔顺,却是一份赈灾部署。
景弘细细看了,便叫浮欢取来纸笔,又想了良久,方才批了几句,而后交待了浮欢拟了旨,方才打开第二份,旋即蹙眉。
并无什么格式,只是寥寥书就的几行字,简直像是临时起意,虽无涂改的痕迹,笔意也有些飘忽,不如先前的端谨,细细看来,却竟是尽得了那人最为人称道的行书笔意。
“臣妄度圣心,略体天意,方知吾皇英睿,微臣拜服,然或行计过险,臣无吾皇雄略,终夜心惊难寝,今虽已安子正,犹恐更有他变,故斗胆伏乞吾皇三思。”
浮欢只看见景弘的眼色越发寒厉,猛地站起身而后狠狠地抓起桌上的茶盏,似要砸下,却又慢慢地放下。
“好啊,果然不愧是那人最得意的学生。”景弘怒极反笑,复又坐下了身,沉吟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殷庭,朕意已决,这些日子,怕是要……辛苦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九点还有一更0v0
☆、第四章
殷庭搁下了笔,抿了一大口头开的苦丁茶,狠狠皱了皱眉头,而后强自咽下了,方才觉得昏沉沉的头脑里略感清明。
略略直了直因为长期伏案而酸痛的腰,却是听得清晰的响声自脊椎骨上一节一节的蹦出来,只得苦笑。
这个月果然是辛苦。
所幸景弘谋划之事已是大有进展,算日子徐贵妃也将近临盆,总算是……
思绪猝然被打断,来人步履匆忙神色慌张,进门时更几乎被门槛绊倒,却是中书侍郎聂恒,殷庭尚未想通这个办事素来四平八稳的人怎么忽然这么失态,便听聂恒大声道:“殷相!连日大雨竟致江水泛滥,荆州告急!”
殷庭只觉得胃脘一阵抽痛,下意识的想用左手去捂,却又觉得不妥,只得抿了抿唇,起身接过了那份告急文书,细细地看了看,略一思量,还是叹了口气,吩咐了聂恒两句,便径自向明德殿走去。
胃脘处的痛意更甚,荆州富庶,向来是税赋的大头,忽罹水患,更是好死不死的在这春夏之交,农作要时,平心而论,远比山西的大旱让他不安。
何况天灾联袂,实在不是休兆,有心之人看在眼中,怕又是大有文章可做,毕竟谶纬之谈,说无稽也无稽,说要命也还真要命。
兀自快步而走,却是未至明德殿,便已见到了浮欢。
刚想说什么,胃脘又是一阵抽痛,殷庭踉跄了一步,略扶了扶道边的朱漆廊柱,寻思着自己或许是该稍微歇歇的。
浮欢却已是迎了上来,“殷相,这是怎么了……可要传太医看看么?您的脸色很差。”
殷庭垂了眸,苦笑道:“让姑娘见笑了……不知陛下现在何处?”
浮欢看了看他手上捏着的奏本,微微福身,“奏本的话,婢子可为代呈。”
殷庭抿了抿唇,略微沉默了片刻,温和的不容置疑的重复了自己之前说的话,“不知陛下现在何处?烦请通禀,臣、殷庭求见。”
景弘衔过徐贵妃递来的橘瓣,慢条斯理的道:“殷庭他现在何处?”
浮欢尚未说话,徐贵妃已是温声道:“陛下最近总是在臣妾这里,都已经一个月了……既然殷相请见,陛下还是……”
景弘小心的抚上徐贵妃隆起的小腹,轻笑,“梓童真是体贴。”
徐贵妃却是一惊,“陛下……刚才唤臣妾什么?”
景弘向来唤她爱妃,梓童,却是帝王唤皇后的称呼了。
“梓童。”景弘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待你诞下太子,朕便正式册封你为皇后。”
徐贵妃正要起身行礼,却又被景弘拉住了,自是一番情话缠绵。
浮欢在一边站了许久,觉得自己本当告退了,可想想殷庭苍白的脸色、坚定地语气和语气里隐约的焦急,斟酌了一下,轻轻道:“陛下,殷相那里……”
景弘垂了眼,轻轻拨过徐贵妃的发丝,“朕说过,有什么事都让他全权处理。”
浮欢怔了怔,轻声道:“遵旨。”
却是景弘又心下又是一动,唤住了浮欢,“等等。”
天子剑都已赐下,他还有什么事不好决断,非要求见做什么。
以他的手腕,莫非朝中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了主的么?
下意识的念起他垂着眼安静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波澜不惊淡然自若的样子,莫名的心里就有什么闪了闪。
偏又依约有缠了金丝的绯紫烟气漫眼而过,叠上了殷庭的身影,让他揪心莫名。
景弘抿了抿唇,“梓童,你先歇下,朕少时再过来……浮欢,殷庭现在何处?”
仔细的打量了殷庭一下,瘦了,脸色也很不好,鬓角甚至有些微湿的痕迹。
是他的话,总不至于是热出来的。
那……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留下冷汗来了呢。
别是……病了吧。
又瘦,又带着病容,偏又一脸的淡然定然温文尔雅,彷佛事不关己。
缠了金丝的绯紫烟气漫眼更甚。
殷庭却是照例要行礼,动作不甚流畅的跪了一半就被景弘一把拉住了,“腿疾又犯了么?那还跪什么,可曾叫太医看过?”
话音里透着带着少有的温柔,殷庭怔了怔,只觉得胃脘处疼得更厉害。
这份温柔他认得,几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认出来之后除了觉得荒谬,也别无他想,只是恭谨的退了一步,“谢陛下。”
“这些日子,辛苦……爱卿了。”烟气漫得越发浓,障目迷心,景弘细细的看着对方清俊温雅的眉眼,险些唤出一声太傅来。
殷庭却连眼都不曾抬,只是用纯正的洛阳正音字正腔圆的一字一字咬道:“臣不敢。”
那缠着金丝的绯紫烟气便倏然散了,连




撷兰令 分卷阅读6
幻影都挽不住。
景弘抿了抿唇,转身走上玉阶,“爱卿有何事启奏?朕不是说了么,一切都由爱卿做主。”
语气了没由来的就带了三分怒气。
浮欢听得莫名,殷庭却是没有察觉到一般,“臣启陛下,连日暴雨,荆州大涝。”
景弘背着手看着鎏金龙座,沉默了片刻,轻笑,“此是天助。”
殷庭抿了抿唇,“臣恳请陛下三思。”
“朕很想知道,是否真的没了太傅,朕便压不住这满朝文武。”景弘的尾音扬得略有些高,分明是即将发怒的征兆。
殷庭轻轻叹了口气,“臣……”胃脘阵阵的抽痛愈发厉害,让他下意识的佝起身子,察觉到后却又强自挺直腰杆,只是略低着头,也不知说什么好。
景弘的语调冷硬的如同青砖地面,“卿还有何事?”
“臣斗胆,敢问陛下,可已曾布置妥当了。”殷庭有些无奈的想,老师的智珠在握他没学到,怎么偏就学了个轻履险境的坏毛病。
景弘却是有些不屑的轻笑:“自然。”
殷庭无奈,决意做最后的劝阻,“……臣仍然觉得,此举太险。”
“不劳爱卿多虑。”景弘蹙起了眉头,印象里那人再怎么做些不靠谱的事,也不见殷庭怎么质疑反对,怎么,这是看不起谁?
“臣……臣告退。”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耐,殷庭便了声,不打算再说什么。
“慢着。”心中莫名一动,景弘忽然转过身,腰间的琳琅撞出一阵乱响,对上那双不解地眼,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变成了:“荆州水患的事,最好今晚便能拟个章程上来。”
殷庭垂了眼,轻轻道,“臣遵旨。”
景弘细细地打量着殷庭,一看就知道他比之前又瘦了不少,就连官服穿在身上都有些飘了……怒气竟又有隐隐往上蹿的趋势,让他自己都生出了些许迷惑。
“爱卿……近日来,想是辛苦了。”
“臣不敢。”
淡淡的三个字,却是硌得耳朵都疼。
景弘看着殷庭躬身告退慢慢的走出他的视线,便越发的怒不可遏起来,猛地将越窑青瓷的洗笔掷在地上。
看着一地碎片,方才冷静下来自嘲的想着,果然是该让梓童备些莲子羹消火。
风清月白,星子疏淡。
顾秉直狠狠一脚踹开殷庭书房的门,毫无风度的大吼:“不是说就要生了么?都半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后才是扑面一股药味。
殷庭安静坐在书案后面,无辜的眨了眨眼,而后仰头将碗里黝黑的汤汁喝尽了,蹙着眉放下了手中的玉碗,用手掩着唇,竭力忍耐着什么。
良久才放下了手,一脸无辜的看着门口讷讷的顾秉直,“子正,你便是将我家的门板拆了,我也生不出什么来。”
顾秉直顿时尴尬的红了脸,小心的带上门,慢慢地走到书案前,拧着眉看着桌上白瓷碗里的药渣,又看了看笑吟吟的看着他的殷庭,“病了?”
“小恙罢了。”殷庭随手取过桌上的一份文书,打开了细细看着,“子正可有何事么?总不至于大半夜的跑来要我给你生孩子吧?果然是该娶亲的年纪了……”
顾秉直的脸涨得更红,“殷相莫取笑……”
“还叫殷相?”殷庭略挑了挑眉,视线并未离开文书。
“……兰阶师兄。”顾秉直很无力的唤了一声,随后却又想起来此来的目的,“陛下到底打算何时临朝!若是徐贵妃一直不临盆,那”
“那便太好了,怀胎十四月,生出来的可就是尧舜了。”殷庭笑着接道。
顾秉直气苦,愤愤的拍了拍桌子,“兰阶师兄!哪有这般道理的天灾连连,做天子的不知要赈灾祈福,反而自顾自在后宫里一躲月余,却叫群臣怎么心服呢?”
殷庭却只是轻笑,“心服的自然心服,心不服的早晚不服。”
咱们的那位陛下要的便是那些不服的自己跳出来,你当他当真是分不清江山社稷和儿子到底孰轻孰重的人不成?
☆、第五章
第五章
宣仁二年三月,山西各州大旱,四月荆州洪起,帝以皇长子将诞,委国事于殷相。群臣多有不忿,有怀异心者,暗行谋逆之事。
及五月,帝与殷相以雷霆之势诛扫众逆,立时朝纲清明,君威煌煌,群臣方知此帝王权术也,无不拜服。
《齐史?宣帝纪》
顾秉直看着捧着药碗安静的靠在床头的殷庭,皱了眉,“你一直知道吧?”
“嗯?”殷庭小心的啜了一口汤药,苦的难受,又不好意思当着自家师弟的面喝一口药吃一口蜜饯,只得忍着,一转眼想明白了对方问得是什么,便又含糊的“嗯”了一声。
被室内的檀香床前的罗帐生生曳出了三分暧昧。
顾秉直微怔,很快便回神,狠狠地蹙起了眉头,“所以你就陪着陛下一起胡闹?”
“陛下并未胡闹,虽说兵行险招确有不妥,但是效甚佳。”殷庭笑吟吟地看着他,“如今的局面……除了徐贵妃到现在还未临盆,其他的,并无什么不妥吧?”
“若是殷相你没有一头栽倒在金殿上,还算是并无不妥的。”顾秉直的口气里带了点儿对殷庭从未有过的冷嘲热讽,“你分明说过只是小恙吧?”
殷庭眨了眨眼,低笑了一下,又啜了一小口药汁,片刻后才道:“确实只是小恙呐……”晶亮的眼瞳微转,忽然道:“诶?今天似乎并非轮到你休沐,怎么现在会在我这里?”
顾秉直一下子哑口无言了,怔忪许久,脸也涨红了,方才轻咳了一声,“我……”
“来人,送客。”殷庭却丝毫不打算给他诡辩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赶他走人。
待到送走了顾秉直,看了看手中的药碗,又是一阵不舒服,良久才下了决心,咬了咬牙一口饮尽了,吃了不少蜜枣过口,便又觉得一阵倦意袭了上来。
景弘批着折子,渐渐地就有些心烦意乱。
徐贵妃怀胎十一个月了,早过了该生产的日子,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只能自嘲的想,索性让她怀上十四个月,直接给自己生个尧舜出来多好,省心。
下意识的去瞥玉阶下的书案,却是瞥了个空。
生生抑制住了想摔东西的念头才想起来殷庭是告了假的。
那日金殿上,他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忽然就闭了眼,毫无征兆的直直往后倒下去,任顾秉直怎么唤都醒不过来的。
吓得他几乎停了心跳。
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人也是一般无二的毫无征兆便猝然晕倒,每每这般就要告上月余的假,待到病愈回朝便又是一副苍白虚弱形销骨立的样子。




撷兰令 分卷阅读7
看了这么多年,是真的怕了。
只记得自己语速很快的喊着传太医,站起身时死死地扳着龙案的边缘,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走下去……
那人说过的,为人君者,于金殿之上,哪能为臣子轻下玉阶。
可那人已经不在了,他哪能再看着这人也……
一番思虑搅乱了心思,缠着脏腑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难受,便忍不住狠狠地把手中的玉笔摔在了地上。
上好的白玉笔杆断成了几截,把四周的宫人侍女都是吓得不轻,忙跪□子来大气也不敢出。
浮欢也跪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她看着皇帝长大,打心眼里悄悄地把主子当弟弟。
先前主子往阶下扫那一眼,就知道主子怕是想起殷相来了。
却不想主子想起殷相也能生出这么大的气来二十多年来两次看见主子摔东西,竟也都是为了殷相……简直比裴相还要冤孽。
犹自想着,却被一声吩咐打断了思绪。
“浮欢,摆驾。朕,要去看看殷庭。”
隐约觉得有什么在脸颊上拂过,像是手掌,暖暖的,只是一大片的暖意中间却有拇指大的一片凉意,让殷庭心下生疑。
了很大的力气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床边的帝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安稳的似是亘古以来便未曾动过,淡淡笑着道:“爱卿醒了?”
视线很快的扫过了对方左手食指上套着的青玉扳指,而后心下了然,便忍不住在心里轻轻的念了一声“荒谬。”却还是撑起了身子,“臣失礼,请陛下恕罪。”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
景弘忙拦住了他,“爱卿身子未好,不必多礼。”
殷庭垂了眼,温声道:“臣惶恐。”
景弘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这人简直不愿意接受自己一丝半毫的善意。
不像那人,对自己的好意痴恋都总是坦然受之然后不闻不问,虽说伤人,却似乎总好过这般被顶撞的怒气难抑。
一样都是不被接受的好意,前者至少还能给他一些希冀。
想到这里忽然便心下黯然,原来不过是一个长痛一个短痛,倒是自己平白多情了。
隐隐的便又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像是要冒上来。
“爱卿不必多礼。”略定了定心思,景弘看着殷庭苍白的脸,下意识的用右手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左手的手心,“此次平乱,爱卿当居首功。”
殷庭轻轻的道了声:“臣不敢。”却忽然抬了眼看着努力压着怒气的景弘,“臣到现在犹在自责不能劝阻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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