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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嗯?”景弘心情很好的应着,想起了这人本就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
“死者已矣,陛下如此,实在是叫臣难做。”不似往日温温软软的口气,带着浓浓的苦涩,声音虽轻,却是咬字分明。
景弘只觉得心里一阵凉的发痛,手掌高高举起已经落到了他颊边,他却只是用一双晶亮的眼眸看着自己,半点要闪躲的意思都没有。
心里又是狠狠的一抽,用尽了全部的克制力才没有一掌掴下去。
“殷庭,你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臣惶恐。”半点诚意也无的语气。
“闭嘴!”指甲尖一点一点刺进手心里,拳头攥得太紧,竟是连骨节也发出了声响。
殷庭于是垂了眼,也不吭声,只是坐正了身子看着地,一副听凭处置的乖顺模样。
☆、第九章
“掩着唇一路从御苑咳到马车上?”景弘懒懒的倚在软榻上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把他怎么了呢。”
浮欢侍立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景弘却是抬眼看她,“浮欢姐姐。”
浮欢吓得赶紧跪下,“婢子不敢!”
“别学那个混账说话!”景弘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狠狠地把手边的燃着沉水香的镂金小香炉拂到了地上。
“……婢子遵旨。”尚仪女官在心里暗暗的苦笑,往日还肯咬牙切齿唤一声殷庭的,现下直接成了那个混账,若非自己亲眼见了,怕不得以为其实是谁亲了谁啊。
景弘却是良久才压下了火气,呷了一口茶水,噙了一枚竹叶心来回的嚼,“浮欢姐姐……你,你都看见了吧。”声音闷闷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便让浮欢想起,自家主子唤她姐姐的时候,那时候主子还小,大殿下还没死,主子连太子都不是,偶尔挨了训斥或是欺负,总是一个人抱着膝缩在榻上,闷闷的唤“浮欢姐姐。”
恍若隔世,便也心中一软,低低的道:“是。”
禁不住又想起早些时候主子拂袖而去,御苑里朱衣玉冠的宰辅见自己走过去,抬袖掩唇惊异之余,出口也是一模一样的问询,“浮欢姑娘……你,你都看见了吧。”平素温软的声音里透着苦,苦的发稠。
越发不知如何开口好了。
景弘的声音更闷了,“你可听见他对朕说什么了?”
浮欢微愣,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不曾。”
景弘低低的笑了一声,抬手盖在眼睛上,分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却是透着十足的委屈:“他说,他说死者已矣,陛下如此,实在是叫臣难做……他居然跟朕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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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死者已矣……他,他竟说朕叫他难做……他殷庭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浮欢只得把头深深低下,一声也不敢吭。
又是一阵沉默,景弘方才放下了掩在眼睛上的手,坐起身来冷笑:“怎么不说话……莫非你也觉得朕把他当做了太傅?”
浮欢踟蹰良久,轻声回道:“婢子斗胆,若陛下当时果真将殷相当做了裴相,怕就、怕就不敢……不敢亲下去了。”
坐在榻上的帝王先是一愣,而后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抿了唇,却又忍不住慢慢地舒展开眼眉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浮欢姐姐,从小你就比谁都懂朕的心意……比朕自己都懂。”
浮欢看他笑了,便也略松了口气,大着胆子道:“原来陛下自己也是才懂的。”
“那,朕岂不是更不能指望那个混账会懂了?”景弘眨了眨眼,苦笑一声再次躺下,“去太医院找些消肿的药膏,给他送去罢。”
浮欢应下了,便起身往殿外走。
身后传来景弘又有些闷闷地声音,“这两天,哪还能指望他上朝呢。”
无月的朗夜总有满天粲然的星子。
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宰辅安静的坐在书案后,专心的看着眼前的公文,清秀俊雅的面孔微有些苍白。
夜已深了,殿堂里一片寂然。
年轻的帝王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他也是一愣,“爱卿怎么还没歇下?”
绯衣的宰辅忙起身,正要行礼,却被扶住了,便微微躬身,语调温软的道:“裴相的病尚无起色,臣是代裴相值夜。”
年轻的帝王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却是坐到了书案后信手翻开公文看了看。
本就俊朗的帝王认真起来的侧脸若叫怀春少女见了,准是要怦然心动的。
示意一旁的女官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案上,帝王的剑眉星目里尽是温柔,“爱卿陪朕一道吃些点心吧。”
食盒揭开,俱是致的江南小点,桂花糕、蔷薇饺、核桃酥、莲心果……
空荡荡的殿堂里便飘起了让人食指大动的甜香。
绯衣的宰辅不愿抗旨,又确实是忙得连饭都没空吃,便小心的用牙箸夹起一块桂花糕文文雅雅的放入口中。
甜而不腻,透着甜甜的桂花香,极合胃口。
帝王的眉目里透着好似要诱人陷进去的温柔,瞳眸里却漫起了缠着金丝的绯紫烟气,“爱卿也喜欢这桂花糕么?太傅最爱吃的便是这个了。”
霎那间凉意便像是针一样朝着心口扎了过来,绯衣的宰辅、温柔的帝王、可口的糕点、粲然的星子……一下子全都没了影踪。
殷庭慢慢地坐起身,下意识的抚过唇上结痂的伤口,嘴角牵起一个苦的发稠的笑。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还会梦见。
发了一会儿呆,却听到隔壁屋子里的响,侧耳听了半晌,又看了看天色,便蹙起了眉,披衣起身。
推门而入,径自走到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整个儿蒙在被子里的小家伙才慢慢地露出了眼睛,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水润润的亮着。
“怎么还不睡,都什么时辰了。”殷庭的语气淡淡的,背在背后的的手里却是握了一把戒尺。
殷继羽眨了眨眼睛,把头也露了出来,“孩儿做了个梦。”
“嗯?梦见什么了?”殷庭怔了怔,生怕爱子是做了噩梦惊醒的,便放软了声气轻轻问道。
“梦见了娘亲。”小男孩索性坐了起来,仰起头看着父亲。
殷庭抿了抿唇,略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抚过爱子的头顶:“说明你想你娘亲了。”
殷继羽眨了眨眼,“嗯……爹爹为什么不睡呢?”
“爹爹……也做了个梦。”殷庭怔了怔,抓着戒尺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些。
叫人心悸的噩梦。
殷继羽却还是不依不饶,“爹爹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一个人。”
“是谁啊?孩儿认识吗?爹爹是想他了么?”
“爹爹只知道,爹爹再过来的时候,你若是还醒着,今晚便不用再睡了。”转身抬步向外走,生怕让爱子看见自己脸上的不自在,“自己起来抄《汉书》吧。”
轻轻的关好了房门,抬头望了望天边一弯残月,抓着戒尺的手又攥紧了些。
想他了么?
忍不住再次抬手抚了抚唇上结痂的伤口。
荒谬。
☆、第十章
“前些日子不是说,殷相病得厉害,就连顾相去探病都被挡在了门外么?现在看来,也没见有多憔悴啊……”刘闲仔细的扫着地,瞥着不远处的经世阁,信口向身边的张临提起了话头。
张临笑的多少有那么点儿不怀好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殷相可不是病了,是被……嘿嘿,这个可不敢说。”
刘闲瞥了他一眼,“你就忍得住不说?”
张临便朝他招招手叫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听着听着,刘闲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压低了声音尖声尖气的道:“我的个天,这话可真是不敢乱说的,你怎么……怎么听来的……?”
“咱家的干哥哥是守御苑的。”张临有些得意洋洋的,“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刘闲摇了摇头,“不是说……那位心里的那个是……是裴相么?怎么着,裴相儿子的白腰带都还没到拿下来的时候,就又成了殷相了……?”
“嘿嘿,你不知道啊?人家裴相可是光棍一条,老婆都没有,还儿子呢……嘿,那位哪里会让啊!”张临抱着没比他矮多少的扫帚对着刘闲挤眉弄眼。
刘闲会意,啧啧了两声,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浮欢,那日守御苑的太监是哪个?”微沉的男声,很是动听的声线,又朗朗的透着威严,“去查一查吧,除了这两个,还有多少人知道那件事。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侍卫……都让他们闭嘴。”
尚仪女官看着帝王不善的面色心下一凛,忙福身道:“遵旨。”
两个小太监吓得脸色发青,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不要命的拿头捣着地,“陛下饶命啊陛下!奴才不敢了,奴才绝对不会再多嘴的陛下……饶命啊陛下!”
景弘的视线慢慢扫过这两个负责扫洒的小太监,转过脸对着浮欢笑道:“若是下次再让朕听见有谁说这样的话,浮欢,可要小心朕连你也一起处置了呐。”
笑里透着煞气。
浮欢忙低下了头,不敢对上景弘的视线,“是,婢子知道该怎么做。”
景弘“嗯”了一声,仍旧慢慢地走着,身后两个小太监已经被侍卫拖了下去,尖利的哭喊声让浮欢也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正要跟上景弘,不想他又是停下了步子,“浮欢,前面是……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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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
“是。”浮欢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殷相现在应该……”
景弘却已经打断了她,“回明德殿。”
一行人便又转了方向渐渐地走远了。
杨修言这才抱着一叠文书从廊柱晦暗的阴影后面转出来,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苦笑着想,果然不该好奇的……险些将性命也搭进去。
他本是去尚书台拿东西,回来的路上便听到这两个小太监的闲谈,一时好奇便藏在廊柱后面听着,听见殷相被诋毁,本要出去斥责他们胡说的,却看见了一袭明黄锦衣的帝王站在不远处驻足细听,忙躲了起来。
心有余悸的站了一会,想起殷相还在等自己,便又加快了步子赶忙向着经世阁走去。
不经意的想,看陛下那个反应,那两个太监说得难道是……难道是真的?
便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赶紧摇了摇头,恨不能把这些胡思乱想都摇出去。
转眼又逢秋,最是事忙的时候。
顾秉直斜睨了一眼书案后一直不曾抬头的殷庭,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嗯,是忙,农家忙获稻,官家忙杀人,倒一样都是割。”
“顾相这话当去明德殿说。”殷庭皱着眉头,手中的笔也不曾停,难得的没了好声气。
顾秉直恨恨的喝了一口茶水,“陛下跟你一个德行,好似要被文书淹了一般,都舍不得看我一眼!我去明德殿有什么用?”
殷庭搁了笔,想要站起身喝口茶桌上文书有些多了,生怕不慎打翻了茶盏污了纸张,便也不敢放在手边却是久坐后使不上力,索性坐着,一个劲的揉着眉心:“平心而论,本相比陛下还忙些,故而敢请顾相高抬贵脚,去别处闲坐可好?”
一旁正在整理文书的杨修言见了,忍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倒了杯茶递给殷庭。
顾秉直却是瞪大了眼睛:“我闲坐?我分明之前才颁过大赦天下的诏令,待到秋后,待斩的人竟是比往年还多,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看朝廷的笑话么!你当我是为什么?”
看向殷庭,却见对方只是自顾自垂了眼喝茶。
“陛下根本不听我的谏言,我现在每次早朝……你当我不去明德殿么?可,可陛下他不听啊!陛下亲政才两年,若是落下了苛重刑典的恶名……”顾秉直兀自絮絮的说着,语气里带着心焦,“何况都是人命我知道那都是贪墨赈灾银两的恶吏,可,可自有人是无辜的啊!何况,何况……”
殷庭抬眼看他,心说怎么还是一急起来就结巴,真是。
便眯着眼睛淡淡的接道:“何况本来判诛九族已是用刑重了,大赦之后仍定诛三族,便实在是不该了,对么?”
“你!你也知道,那你为何不劝?”顾秉直站起身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师兄。
殷庭却是苦笑,慢慢地站起身来放好了茶盏,便又转会书案后,重又拿起了笔,“知道有什么用,你堂堂都察院言官统领门下侍中的谏言陛下都不肯听。”
我又何苦越俎代庖去自讨这个没趣,平白惹他生气。
顾秉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殷庭却已是埋进了文书堆里,全然没了抬眼的意思。
气得不知说什么好,重重的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却不知书案后朱衣玉冠的宰辅在他走后停了手中的笔叹了口气,反反复复念着他那句话。
“陛下亲政才两年,若是落下了苛重刑典的恶名……”
说得多好,为人君者,哪能妄动刑杀,一个不慎,怕是要赔进千载英名的。
大赦之际还要夷灭三族,实在是量刑过重了。
现任的刑部尚书人倒是刚直,能力也不差,却是太过嫉恶如仇,煞气也重了些,手下心中的分寸尚不及当年陆尚书的一半,可真是……
可这没分寸不懂事怎么偏偏就合了他的胃口?
简直,简直……
胃脘便又隐隐的痛了起来。
☆、第十一章
景弘搁下笔,看着桌上的文书狠狠地揉了揉额角,端起茶盏刚想松口气,浮欢便走过来小声的禀道:“启奏陛下,殷相求见。”
不由一怔。
慢慢地呷了一口带着淡淡竹香的茶水,景弘略挑了挑眉,用似笑非笑的口吻轻轻念道:“殷庭?”茶盏重重的往龙案上一磕,溅出几点水滴险些污了文书。帝王的唇角却仍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朕还当他果真有骨气、这辈子都不打算踏进明德殿半步呢。”
浮欢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气话,便只是低着头,也不搭腔。
“浮欢,你可记得他躲朕有多久了?”隐隐就带了一丝怒气,却更多的竟似怨怼,“现在怎么倒知道主动上门了……哼,莫不是递辞呈来了?”
浮欢也不敢应声,只把头压低了一点,生怕自家主子看见自己的苦笑,无奈的想着,本就关系有些僵,再有了御苑那一出,莫说是殷相,便是我怕也是要躲着您的。
“叫他进来。”再次端起了茶盏,景弘学着那人垂下了眼,对着已经不烫了的茶水装模作样的直吹气。
眼角瞥着殷庭走进来,未等他站定,便已经一连串的话抛了出去:“礼平身赐座赐茶,不知爱卿来此有何贵干?”
“臣……”提着衣摆的宰辅正待行礼,听到这些话,急急了动作险些失去平衡栽倒下去,堪堪稳住了身形之后难得的不知所措,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龙案后的帝王,下意识的便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目力骄人的景弘看着阶下那人摆出了一脸的纯良无害、长长的眼睫一阵扑扇,莫名的就呼吸一窒,忙心虚的啜了口茶水。
已有宫人搬了紫檀木的镂花太师椅并梨花木的茶几,端上一盏刚沏开的明前龙井,殷庭这才回神,微微揖身,“臣……”
不敢二字尚未出口,景弘已经瞪了过来,眼光颇是凶狠,看得他一阵阵的不自在。
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的道:“臣……谢陛下恩典。”
景弘方才放下了茶盏,一声冷哼压在喉间,不无得意的想,算他识相。
有些拘谨的坐下,殷庭沉默了片刻方才拱手,“臣请陛下三思。”
“爱卿所谓何事?”景弘也放下了茶盏,细细地想了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做的欠了思虑的。
殷庭垂了眼,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臣窃以为……顾子正之言可用。刑杀过重,实为仁主大忌……故而,臣斗胆、恳请陛下三思。”
原来是为那个刺头儿来做说客的。
这个认识让景弘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起来。
秋来事繁,这人兼领台省,案上的文书怕是比自己这里还要多出不少,却有空来替人做说客?真是好清闲。
还真是交谊深厚呢……听说,他们二人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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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也甚好,那顾刺头儿无事就总爱往他府里跑……看来,果然不是一般的深厚。
看了看手边那封顾秉直递上来的、自己已经准了的谏疏,旋即冷笑,“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
殷庭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陛下!臣以为……”
“爱卿,”景弘笑吟吟的打断了他,“爱卿似乎很得空么?”
殷庭愣了愣,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哪、哪里得空了?我案上的文书明明比你这里的还要多出不少……
却未及说出口,景弘已是笑眯眯地对浮欢道:“如此正好为朕分忧,浮欢,准备书案纸笔,爱卿便在这里代朕处理一些公务吧。”
“臣……”动了动唇,殷庭从未想过景弘竟然除了发脾气还会耍无赖,一阵胃疼。
景弘勾着唇笑得得意,“爱卿忠勉,一心为君,定然不会拒绝的,对么?”
殷庭看着宫人摆好桌椅笔墨,胃疼的更厉害:“可,陛下……”
“爱卿竟然有空把心操到门下省都察院去,为何不能为朕分忧呢?”景弘笑得温柔,亲自搬了一叠文书放到他案上。
“臣……臣遵旨。”殷庭瞥见了景弘眼里淡淡的血丝,怔忪之后略低下了头,轻轻的应道。
连苦笑都只能嚼碎了咽下去,胃疼的想着今晚怕是不用回府了。
可羊入虎口,咎由自取,又能怪得了谁呢?
当下无话,待到殷庭将案头的文书全部看完已是掌灯时分。按了按阵阵抽痛的胃脘,手向袖里却摸了个空,方才想起了太医配的药丸尚在经世阁。
这时景弘也批完了案头的奏本,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爱卿陪朕用膳吧。”
殷庭一怔,忙起身长揖,“谢陛下隆恩,然……臣尚有公务待办。”
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景弘抿了抿唇道:“如此,朕也不便留卿了。”
殷庭正要告退,却又想起了自己来此的初衷,抿了抿唇道:“陛下,顾相所奏……”
景弘轻哼了一声,“朕平生最恨的便是那帮国蠹,只诛三族在朕看来,便是大赦也已是轻了,你们两个倒好。”
“臣斗胆……陛下若执意,实在是有损仁名……况且,墨吏有罪,族属无辜。”殷庭叹了口气提摆跪下,字字恳切。
“好一个族属无辜。”景弘冷哼,“他贪墨的银子莫不是他一个人用去的么!”
瞥见殷庭苍白的脸色,莫名的却是心下一软。
便抿了抿唇,抓起那本在肘下压了许久的奏本抛到了阶下,“不过这次,看在你二人一心忠虑的份上,朕便准了。”
“谢陛下……”殷庭怔了怔,倾身拾起那奏本。
不意触手微温,心下又一愣。
早朝结束,群臣跪送帝驾。
顾秉直一起身就一把扶住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殷庭,关切的问道:“还好吧?”
“没什么……”朱衣玉冠的宰辅连唇色都苍白的紧,向来梳拢整齐的鬓发略显凌乱,更衬出几分憔悴来。
“你脸色很差。”顾秉直掺着自家师兄慢慢地向外走,“神更差。”
殷庭揉着眉心轻轻道:“真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早知道这样,熬夜办完公务后便不该小睡的,不睡倒好,一旦睡下,疲倦就似潮水般涌进身体里,几乎要把人压垮。
到现在仍旧昏昏沉沉的,胃脘也是阵阵不适。
“好吧好吧,没什么。”顾秉直不屑的撇了撇嘴,兀自扶着殷庭往太医院走,顺便就换了个话题:“说来,你与陛下这是和好了?”
殷庭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我与陛下之间……君友臣恭,何时闹翻过?”
顾秉直斜睨了自家师兄一眼,“莫非我看起来傻么?”
“嗯,有点……”殷庭嘴角弯起的弧度大了些,“比如说,你竟会觉得,我已经昏沉的不知道这是往太医院去的路了。”
“啧,比我想的还糟糕。你已经昏沉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太医院了。”有些无奈的口气,顾秉直自顾自拽着自家师兄往太医院走。
殷庭蹙了蹙眉,挣了挣被挽住的臂膀,挣不开,便挑起了眉:“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放开我,我尚有一案的公务待办,要么……我随你去太医院。”
“你随我去太医院?然后呢?”顾秉直深知自家师兄秉性,径自拉着他往太医院走,将那纤细的臂膀挽的更紧。
“我随你去太医院,那些公务你来。”殷庭顺从的跟着他走,垂了眼兀自低头看路。
顾秉直觉得自己被什么噎了一下,停下了步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殷庭,“你你是尚书令领中书事,我是门下侍中,你职司凤阁,我执掌鸾台,你的公务,我……我便是想帮也是不能帮的!按着前朝律例上写的,就叫做……”
“叫做鸾台不预凤阁事,违者并革其职。”殷庭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二选一,要么你放手,要么你去帮我办公,然后你我一道告老还乡,如何?”
顾秉直噎的更厉害,也不知要说什么好,殷庭见他这样便想抽出被挽着的胳膊,却忽然便听见一个悦耳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两位爱卿拉拉扯扯的,好兴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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