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一番呵斥义正词严,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的尊重客气,只差没有伸出食指指着自家师兄的鼻子了。
“其实早在熙容年间,太医就曾劝我告假调养。那时恩师的身体已是不大好,我也自忖并非那么柔弱,故而便没有听他的,后来恩师不禄,苏相告归,朝中名臣清肃。陛下虽非初掌朝政,但也决计不轻松,我为国为君,总是不好走开的……”殷庭苦笑了一下,不温不恼,仍旧是那般温温软软的口气:“却也正是这般,反把这本就不康健的身子拖累坏了,如今朝政已定,海晏河清,台省中又已培养出来一些可堪大用的人才,正是磨练的时候,我非是自惜性命,却更想留得残命,报效社稷,方才是正道。何况如今台省大权集于我身,虽说可防止分权党政,却也到底不妥……若是妥当,当初又何必罢三公九卿的一相制不用,而要设这般三省分权六部理政之制?何况即使……咳咳咳……”
殷庭的嗓子里忽然一阵干痒,呛了一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偏又止不住,嗓子里越咳越痒,咳得厉害了连胸口都震得痛,只好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尚未说出口的话便是:即使陛下信重,自己早晚也是要上表分权的,更不必说如今他心烦意乱情难自持,兼领台省决断的都是国计民生的大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才是真的对不起黎民社稷。
顾秉直听了这番话,怔了一会儿才放开了殷庭的衣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生怕力气大了让他呛着茶水咳得更厉害,语气真挚关切的问道:“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果真已经这么严重了么……具体是什么病?”
他便是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一旦想明白了殷庭话中的关节,自然就会转过头来关心他的身体。毕竟自家身体素来不好的师兄已经提到了“留得残命”这般严重的字眼,熙容二年的时候更是当着文武百官在金殿上晕倒过,自然由不得他不心中惴惴。
“应当是……没事的吧。”殷庭渐渐的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气来,又喝了一小口茶水,一点点的咽下去,感觉到清香微涩的香茗顺着咽喉一点点的渗了下去,轻舒了一口气。
能有什么事?虽说太医唬起人来煞有介事,说穿了也不过就是操劳过度,忧思伤神,体质虚寒,脾胃不调,还有……郁结于心。
前些个都是静养些日子就能好的,最后一个么,倘使不好好改改这多思少言的性子,这辈子也不必妄想能好。
忽然便很想狠狠的嘲笑一下自己,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头头是道,心底里怕只占了不足二成,剩下的那八成,势必就全是怯懦了吧。
便自敷衍安慰了几句,送走了顾秉直,而后身心俱疲的去休息了。
然而不知为何,这件深夜议定,本不该有多少人知道的事情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传遍了洛阳城的街头巷尾,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然而传的最多的版本却是“殷相的旧属犯下滔天大罪,陛下一怒之下,罢了殷相。”
于是在难得不用上朝的殷庭被刺目的阳光吓到,又回过神来没有早朝可耽误,并自嘲的笑了一笑之后就听到管事在外面叩门:“老爷,齐将军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该死的学校周末居然一天假都不放而且不是调休……
不过即便如此,本周,也还是两更!【泪流满面的握拳
☆、第五十三章
如果说顾秉直是殷庭多年厚交的挚友,那齐凯便算的是殷庭的一见倾心的知己了。
其实两人只在幽州城中共事时有过来往,之后一别十年有余,再见时都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国之柱石,本不该有多深厚的交谊,却因为当时年少,颇是投缘,又曾并肩患难,一道抱过以身殉国的必死之心,自然就交情匪情。
再者,虽在外人眼中,两人一个是单纯直率性烈如火的武将,一个是七窍玲珑温和谦逊的宰辅,怎么看都不会投缘。然而两人少年相识,自知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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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底,齐凯知道殷庭骨子里的坚执骄傲,殷庭明白齐凯深藏不露的狡黠通达,十载沧桑遮了世人的眼,各自给他们下了定论,蓦地就只剩下彼此知悉彼此的底细,便就理所当然的亲近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浑然天成,便是在一起共事再久也培养不出,景弘对齐凯的本能的厌恶和排斥,也大抵出于此。
书房里,穿着一身招摇的银红锦衣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着,抓起市价五两纹银一两的上好茶叶沏出的茶水灌了一大口,然后皱了皱眉头道:“有点苦。”
穿一身淡青色常服的致仕宰辅闭了眼摆出一副不忍卒睹的神情来,用很是肉痛的口气道:“你一大清早的来,只为了糟蹋我家的茶叶么?”
“听说你终于想通,金盆洗手了,故而特来贺喜。”齐凯脸上挂着那朗烈的如同大漠中日轮一般的笑意,“外间沸沸扬扬的都在传你是被陛下一怒之下罢黜了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就咱们陛下,怎么舍得罢黜你。”
这话说的暧昧,殷庭下意识的觉得耳根有些热,心里却微微的凉了一凉。
齐凯却没看见似的看着盏中所余甚少的茶汤里已经不怎么浮沉得起来的茶叶,笑吟吟的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知道陛下想做什么,可我知道你们一个是明君之器,一个是贤相之材,文曲星裴太傅的高足,大抵不会做出什么太糊涂的事来……”
未及殷庭说些什么,他又转过头看向殷庭,扬了扬下巴,笑的略带一点痞气:“我也递了请辞的折子,准备跟着你回苏州名门吃大户去。”
“你……”殷庭把被他噎住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愣愣的看向好友,“你这是什么昏话?”
“怎么叫昏话呢?反正我如今在京中挂着个闲职,只是偶尔到各州去巡防,这不是浪朝廷的米粮么?”齐凯笑吟吟的翘起了二郎腿,“再者只要有朝职,便多有拘束。我好男风的事就没少被那些言官弹劾。去了你那里,有你罩着我,岂不更自在?”
殷庭便忍无可忍的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你便等着陛下把你请辞的折子砸在你脸上吧……到时候再有言官弹劾,说你我将相勾结,意图逼宫,那才叫好玩呢!”
齐凯便只是笑:“诶呀呀,小殷丞相你莫非觉得我当真会做这么蠢的事么?我只是上表告了半年的假而已。不过这苏州,我是去定了的……瞧你那副满腹心事的样子,没个知心好友在身边照应怎么行呢?”
“已经不是丞相了……你果真是去照应我,而不是照应竹外居的公子们?”
“哈哈哈,知我者,小殷也。”
殿堂内燃了暖香,虽是隆冬季候,却不觉得冷。
清河公主捂着小腹轻轻地哼了一声:“还不告诉他,那个呆子这两日因为殷相的事跟自己闹着别扭呢,等过些日子他好些了再跟他说才好。”
景弘听到殷相二字,嘴角的笑容几便略微滞了一下,片刻后又舒展的自然:“皇妹这便太任性了,子嗣是人伦大事,哪有瞒着的?顾卿若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呢,你这般瞒着却是不好,就算你是皇室公主,朕也是护不到你的。”
“哪里需要皇兄护着……”清河略微垂下了头,两颊微红:“他虽说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强项不阿,但在家里可是十足的好好先生……算来总是臣妹欺负他的时候多些,哪里轮得到那根木头来欺负臣妹了。”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好妹妹……朕在朝堂上可没少受你那好夫君的气,你多为朕欺负回来一些才好。”景弘乐不可支的说得眉飞色舞,墨金瞳仁深处的那一点阴霾似也被掩去了。
一旁的徐皇后听了也忍不住掩唇莞尔:“陛下这样却是不好,便是普通人家,又哪有教唆自家妹妹去欺负妹夫的?何况是皇家的公主,更应该注意行止风仪才是,总是盛气凌人的,别把顾相吓坏了或是惹恼了才是真的糟了。”
清河的脸更红了些,低下头不无扭捏的抚着小腹,“哪能总是盛气凌人的……两个人过日子,总会有些龃龉,该硬的时候要硬,该软的时候要软,该死缠烂打的时候决不能轻易松口,便是当下吃了亏,只要把人哄好了,之后、之后也有的可以拾回来呢。”
景弘略怔了怔,而后忍不住调笑道:“这便是皇妹的御外之术么?该软就软该硬就硬倒是不错,这死缠烂打什么的,你堂堂一个公主,不可这般不知羞呢。”
“说到死缠烂打……清河她当年若非是死缠烂打,又怎么能和顾相成就眷侣呢。”皇后话中的调侃意味更甚了一些,兀自笑着揭清河公主的丑:“一个大姑娘家,哭着喊着要嫁给人家,还串通了殷相爬到了经世阁顶上去,整个内廷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你现在整日里欺负顾相,可是要把当年丢了的那些面子都讨回来啊?”
“哎呀,皇嫂你……你欺负人啊。”清河公主站起了身,嗔怨的看了徐皇后一眼,“皇嫂你这便是拿清河取笑了,清河这便去找母后告状去!”
景弘笑的只一个劲的摇头,眸底的阴霾却似乎被六月的炎日照耀过了一般,消散无踪。
于是乎,新年尚未过完,身在苏州的殷庭应酬了一天回来,发现桌上放着一封洛阳来的加急书信,拆开先是一惊,阅罢半晌无语,到底是叠好了塞进了书桌下放些紧要书信的暗格里。
不知是否烛光太过暧昧,清秀俊雅的白皙面孔上似乎染了一层晕红。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那是一封情书啊哈哈哈=v=
接下来就是传说中的给小兰花洗脑工程=v=
再于是……累的像狗一样的并且明天期中考试小谢苦逼脸泪目求评论求藏求勾搭…………快完结了莫名的开始没动力的……
☆、神光棍节特典
安静的办公室里,云水禅心的曲调悠悠的响起,杨修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机,然后一脸八卦的看向办公桌后面的殷总裁。
仁宣集团的ceo殷庭推了推眼镜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拈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便露出了一副有些无奈的表情,“喂?”
“小殷啊,今天晚上有空不?”手机那头传来一个阳光爽朗的男声。
殷庭的眼睛仍旧盯在文件上,发出了一个言简意赅的鼻音:“嗯?”
“出来happy一下嘛~”对面的家伙拿出了一副你敢不来试试看的口气。
“怎么?”仍旧是心不在焉的口气,“如果是你被车撞了的庆祝仪式我一定推了待会的会议马上就过来参加。”
“今天可是世纪光棍节啊我的小殷大总裁,我可记得你是个光棍哟~~~别推辞,你去年就没来。我说,出来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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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到时候正好给你介绍个对象……我这儿的party上俊男靓女可是应有尽有啊。”对面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浪荡子的口气,听了就让人想打他。
“我不是太会喝酒,你那乌烟瘴气的party我可不喜欢呢。”殷庭向后靠了靠,风度翩翩的翘起了二郎腿,“何况,光棍节party的话……”
脑海里立时脑补了自家老板冷笑着砸手提电脑的表情,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绝,对面却一下子使出了杀手锏,“你不来也行啊,等到赶明儿把你家准殷太太领来我看看就行了啊哈哈哈,臭小子你不仗义啊找了对象也不跟我说。”
脑神经短路三秒,殷总裁嘴角立时露出了温柔得体的笑,温温软软的回应:“瞎说什么呢亲爱的,我怎么会有对象了呢?”
开玩笑……那个脾气糟糕还有严重恋师倾向脾气暴躁的混蛋董事长……完全不是可以当做恋人带到自家发小兼企业挂名执行总监面前去的人选啊!
“而且你又忘了我是你殷大哥了,亲爱的。小齐乖,来,告诉殷大哥今晚的party是什么时候在哪儿来着?”
杨修言默默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的“非礼勿闻”。
齐凯挂了手机打了个响指,把两条长腿搭在了办公桌上,继续翻通讯录。
翻着翻着,一个联系人一下子扎进了他的眼帘里,让他犹豫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毅然按下了拨号,喃喃自语道:“与民同乐也是应该的,恩。”
“齐凯吗,什么事?”手机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一个很好听的男声,然而虽然语调平和,然而口气里却透着点儿居高临下。
“老板,那个什么……你还是单身吧?”齐凯也不以为忤,笑眯眯的问道。
仁宣集团的董事长景弘先生仔细的研究着柜台里造型各异的男式铂金戒指,“问这个做什么,新产品的市场调查么?”
“不是……咳,那个……老板啊……”齐凯有些悻悻的把脚从办公桌上放了下来,“那个……今天可是世纪光棍节啊,这不是同事们办了个party,那个,想请领导您与民同乐嘛。”
在玻璃柜上一下一下叩着的手指在一款造型简约线条流畅的戒指上面指了指,店员见状忙将那枚戒指从柜台中取了出来,放在了景大老板的面前。
景弘拿起那枚戒指仔细的看了看,又脑补了一下亲手将之戴在自家恋人修长白皙的食指上的效果,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把这枚戒指包起来,“别的好事怎么想不到你老板我?光棍节party……真亏你想得出来。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是钻石王老五么?”
今天明明是老子的恋爱周年纪念日!
拿起了包装好的戒指示意女助理浮欢上前付钱,景弘正准备把自己要跟情人烛光晚餐才没兴趣去参加世纪大光棍party,手机对面齐凯已经笑吟吟的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殷总裁都答应赏脸了,您老是不是……”
“殷?总?裁?”景弘眯了眯眼,整个人瞬间被一种马上就要暴走的可怕气场充斥了,“你是说,殷庭要去参加世纪光棍节单身party?”
正在签单的浮欢小姐竖起耳朵听得差不多了之后,努力抑制了回头瞻仰自家老板现在的表情的念头,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的“非礼勿视”。
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
殷庭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拿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两侧,“时间差不多了,修言你先下班吧。”
杨修言笑眯眯的扬了扬手机:“齐总监的单身party也给我留了位子,不如我开车带总裁您过去吧。”
“不想被吊销驾照进局子就别开车去那货的party,这可是金科玉律。最近酒驾可管得严着呢。”殷庭打趣着的拿出手机,斟酌着开始编辑短信,“你先去就是,我到时候找子正送我,他肯定不参加单身party。”
没准还会对着电话那边吼“齐总监您到底是怎么想到一个下班之后还要陪老婆去买母婴用品的男人去参加光棍节单身party的?何况我太太可是董事长的妹妹你就不怕董事长拆了你么!”
子正是仁宣集团副总裁顾秉直的小名,他和殷庭师兄弟,大学里就认识,同一个导师带出来的,两个人的关系也相当铁。
杨修言点了点头拿了外套出了办公室,殷庭的短信也编辑完了,在最近联系人里选中了“老板”,选择发送。
“忽然有应酬,晚点再回来。”
发送成功。
十秒钟之后门外传来了杨修言不知有意无意的大声招呼:“对不起董事长,我不是故意撞您的!”
二十秒之后办公室门被恶狠狠的拉开又被恶狠狠的摔上,“有什么应酬?光棍节单身汉party么?我还没死呢!”
殷庭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往里挪了挪,“景先生,您怎么……”
“你tm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了?你居然敢去参加光棍节单身party!”景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美的小盒子,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一枚款式简约线条流畅的铂金戒指从盒子里滚了出来,在洁白光亮一尘不染的瓷砖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一串响。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痛的殷庭的眼睛,他懒懒的睁开眼,下意识的撑起身子。
下一秒腰里一阵酸痛,又摔了回去。
“今天就别去上班了。”景弘伸手揽过殷庭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我给你放假。”
年轻的皮肤带着能够灼烧一切的热度和自己赤|裸相贴,殷庭想起了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很不好意思的抬手遮住眼睛,“你这是强|暴……”
“切,明明是和|奸。”景弘抬手拉下殷庭掩在眼睛上的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一阵,把一枚款式简约线条流畅的铂金戒指戴在了殷庭修长白皙的左手无名指上,“你是我媳妇,下次再敢跟那群光棍一起搅和,看我怎么振夫纲!”
“……”
“怎么,有意见啊?”
“品味不错,戒指挺好看的。”
【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光棍我自豪!
不出意外正文还是两更嗯……
具体看斗气值(受评论数影响)而定……
☆、第五十四章
殷庭在苏州自有自己名下的宅邸,就在宗家大宅的左近。
才过了正月十六没两天,京里赶来了风尘仆仆的两位御医和几个护卫,另有内侍捧了圣旨,说是奉旨带了御医来为殷相调理身体,也好早日康复回朝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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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不曾回乡的殷庭今次携子归返,府中自殷老太爷以下倒都还挺高兴,只是回来时虽说是奉旨致仕养疾,市井间却总有触怒圣颜因遭罢黜的说法,听得殷府上下心中多少有些嘀咕。
须知这位相爷可是殷家宗族嫡系一脉的脸面,苏州殷氏家大业大,旁系里有了功名甚至官居高位的并不在少数,只是殷庭素来避讳这些,故而除了一入朝就几番过蒙拔擢的殷捷,其他的旁系亲族与他的关系竟是没有被人拿出来说事过。
此番坊间风声不正,阖府上下对自家九爷到底是否罢黜还是吃不准,御医的到来便好似是一颗定心丸。御医和随行的内侍们那幅言必称“殷相”的恭顺模样更是送服这颗定心丸的甘泉。俨然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殷相并没有失去圣眷。
……
江南园林粉墙黛瓦,残雪未消的时候,恰如一个姿容殊丽的美人批了素白的绫纱,虽说没有花红柳绿,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一道月牙门里转出两个男子,面貌颇有些相肖,年长的那个穿一身宝蓝色的锦袍,,外面罩了白狐裘袄,年少些的那个抱着个鎏金兽首小手炉,披着一领厚重的金边黑绒貂领素绫里的大氅,隐约能看见里面穿的是一件玉白的锦袍,赫然就是回乡养疾的殷庭。
“父亲近来身体和神都是大好,都是因为见了庭弟和继羽,心里高兴了。”年长的男子笑吟吟的道。
这个男子正是殷庭的胞兄、殷捷的父亲,殷康。
作为家中的嫡长子,他是注定要继承家业的。眼下殷老太爷也已经将家中诸事都交予了他打理。殷康虽说家中独兄弟便有八个,但是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幼弟。故而对其他庶出兄弟之间都以排行相称,独对这个幼弟自幼便唤作“阿庭”,如今幼弟也大了,更是位高权重,方才改了称呼唤作“庭弟”。
“是小弟不孝,不能常侍于二老榻前。这些年也多亏了大哥和诸位兄长们代弟尽孝……”殷庭温软的声线里带着歉意,目光越过朱漆的栏望向一池凝碧,隐约能看见水中几条仍旧上下游动的锦鲤正在逐戏,“可惜捷儿那孩子太执拗,怎么都不肯与我一道回来。”
殷康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休要提那个败坏家声辱没家门的小畜生,我没有这个儿子!”
“大哥……”殷庭抿了抿唇,捂着手炉的双手略紧了紧,“大哥,有些话,我也不知该不该说。”
“庭弟但言无妨,你我兄弟,无需生分。”殷康努力压下了眼底的厉色,温和的看向自己素来疼爱的幼弟。
“捷儿这孩子其实很不错,聪明,才学也好,就连心性也……也是绝不坏的。”殷庭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哥,平心而论,确实是你太苛求他了,否则……否则他也不至于……”
话音未落,殷康已是甩了甩衣袖:“那个小畜生可是想你求情了?不知体恤严父的苦心切望,反而心生怨怼……我真是白养了这个小畜生!”
殷庭只得苦笑着拍了拍自家兄长的手背,“并不是捷儿,而是……”略微迟疑,将衡阳侯江远楼这六个字咽了下去,“捷儿是个很恭顺的孩子,怎么会做出对叔非父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庭弟不必再为那个孽障开脱。”殷康竭力压下了怒气,率先抬步,“对了,我那里有上好的凤凰单枞,偶然得来的,你且来尝尝。”
檐角上的冰凌化开了,一点点晶莹的水光断断续续的坠下,折开了日芒,颇是炫目。
景弘嗅着风里那带着点儿梅花香的、清凉洁净的雪水气息,款步走进了一个小亭里,身后随侍的浮欢见状,忙叫人在石凳上铺上软垫,一一布置好笔墨纸砚,而后才带人又退出了亭子。
景弘径自过去坐下,提起了笔,良久却不知如何落墨。
当今天子是由诸多饱学鸿儒心教导出来的,自幼饱读诗书,绝对是称得上文采斐然的,但凡撰文赋诗也都大有可观之处。
只是眼下要写的却不是普通的信函,是以悬腕良久,迟迟难以落笔。
闭了眼,眼前赫然是某人朱衣玉冠的装束清秀俊雅的面孔,色薄的唇微微勾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勾得人心里痒痒。
睁开了眼,提笔在纸上划下两字:兰阶。
换过一行,斟酌了片刻,促狭的笑着落下四个字:思卿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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