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那时候的殷庭虽说已经砥砺多年,到底年轻,一直以来碰上个只肯领他进门却吝于指教的名师,多少会有心力不足的地方,苏振翮的帮持就好似久旱甘霖及时雨,以至于在他心里,对苏相的敬重是不逊于对自家老师的。
适才在茶楼失态也正因如此。一个是他自幼敬服的恩师,一个是他无比尊重的半师,即使两人之间暧昧的只消将那些事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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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起就昭然若揭,仍是让殷庭难以接受。
现下候在门外,被犹带春寒的风一吹,更是苦恼难堪少时见了苏相该要说什么才是,莫非当真要单刀直入的问……
犹自为难,被守门的仆从请来的老管家已是热情的迎了过来:“下人不懂规矩,怠慢殷相了。您也真是,来便来,自称学生做什么,反倒叫这些下人误会了您是前来拜会的学子秀才。快快请进吧,老爷请您到花园一晤。”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过度,铺垫下文
被噌噌上涨的藏弄得斗志昂扬得陇望蜀想要更多评论的小谢顶着黑眼圈打着呵欠爬上来更文了……
所以说学生党的时间就像是爷们的乳沟,不是你挤了他就会有的……你要强挤,那还真是够伤身的tat……【睡眠不足脸爬走
☆、第五十七章
这处宅子尚不及苏州城中普通的豪富人家的宅子大,更远比不上苏振翮在京中的御赐府邸,(因苏振翮亦曾任明德殿侍讲学士,亦是帝师,故御赐府邸在其在世之时并不回。)却无处不透着江南园林特有的婉约致。
早春时节,草长莺飞,四处都隐约的蒙上了一层湿润的绿意。花园中已然可见盎然春意,虽说因为节气尚早,花还未开多少,但没了繁花乱眼,也别有一番清幽意味。
远远就可以看到蹲在花圃前的男子听见足音放下了花锄站起身,就着侍女端着的铜盆洗过了手,仔细擦干,然后笑吟吟的迎了过来。
身上的织锦厚袍一看便价值不菲,绾发的如意碧玉簪更是剔透莹润雕镂致,衬上举手投足间的温雅气度和俊美的面容,俨然是难得的倜傥人物。
只是看起来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两鬓却已是皓白,一头黑发间亦是夹杂着不少的银丝,与花甲老翁也无异。
殷庭抬手作揖,温声唤道:“不知苏先生向来可好?久未拜谒,望乞恕罪。”
“兰阶这是做什么,我也不过虚长你几岁,何苦这般拘礼。”苏振翮忙欠身托起殷庭,他的声音微有些低沉,显得沉稳坚定,偏又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先前你留的信我也看见了,怎么能说久未拜谒呢。还有,你来便来,带那么些礼物做什么,倒叫我挺不好意思的,正寻思着改日去你府上回拜一番。”
“先生这是怎么说的。”殷庭弯起了唇角,笑着道:“先生于我亦师亦友,我自当执礼。”言罢拍了拍爱子的肩,柔声道:“还不见过你苏伯父。”
“继羽见过苏伯父。”殷继羽正看着苏振翮的霜鬓朱颜暗自感慨说书先生所言非虚,闻言连忙乖巧的做了个长揖,童声脆甜,稚气未退,很是讨人喜欢。
“好俊的孩子,是令郎罢?言行举止都与你相像得很。”苏振翮弯腰托起了殷继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真是岁月不饶人,这孩子也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呢,当年分明只跟只小猫儿似的。样貌也生的好俊俏,不过不像你……是像尊夫人多些吧?男子肖母,正是福相。”
殷庭略一颔首,习惯性的抚了抚爱子的头顶,“苏先生好眼力,犬子的相貌确实像拙荆更多一些,愿承先生吉言,将来是个有福之人吧。”
“殷相的独子,苏州殷氏的嫡孙,怎么会是没福气的人。”苏振翮抬手向着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的石桌处做了个请得手势,“是叫做继宇么?承继广宇,胸怀大志,好大气的名字,将来只怕是成就不可限量呢。”
不料殷继羽忽然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是万古凌霄一羽毛的羽!继羽者,所继乎翱翔之高志也。”
苏振翮不由莞尔他并无子嗣,本就是喜欢小孩子的,殷继羽长得俊俏,又这般聪明可爱,自然更叫他看着喜欢忍不住也摸了摸殷继羽的头顶,“有子如此,兰阶真是好福气呢。”
殷庭才在铺了厚厚的垫褥的石凳上坐下,闻言不由苦笑摇头,“有什么福气,这孩子顽劣得很。”
“兰阶不能要求太多,我看令郎就不错。孩子们,总该是顽劣的,若是一生出来就拘谨死板得像个小学究似的,那还叫什么孩子?”苏振翮自桌上的荷叶盘里取了一块杏仁酥放在了他手中,“何况这孩子……很像是小时候的端允。”
殷继羽接了杏仁酥咬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含糊不清的道:“端允?……苏伯父说的可是裴太傅么?”
“了不得,你也知道裴太傅?”苏振翮略怔了怔,取出一方锦帕小心的擦去了殷继羽唇边的饼屑,语声却依约有些恍惚了。
“怎会不知,小侄的名字还是裴太傅取的呢。”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挺了挺小胸脯,不无自得的道:“名继羽,字承彦继承的承,裴彦的彦!”
正用盏盖拨弄着浮在汤面上的茶梗的殷庭闻言猛的抬头,而后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已然怔住了的苏振翮。
裴太傅名彦,苏相字敛羽。继羽,承彦……
“继羽,承彦……”苏振翮只觉得眼睛一阵泛酸,耳畔似乎响起了多年前好友的戏谑之语:“将来若是有机会归隐山林,便索性养个孩子……就取名为继羽,取表字承彦如何?继振继翮继敛都太难听了,还是叫做继羽的好,权当作是你我的孩子吧,哈哈哈哈。”
犹记得自己当时闻听此语时心中苦甜参半,苦得是料想好友断不会料到自己本就对他抱有不堪言说的心思却还要强作管鲍,甜的是倘使果真有那一天,争似得偿夙愿。
那时候还口是心非的驳斥道:“混说些什么,你我又不是恋人,什么叫你我的孩子。”
不意对方笑的更厉害:“依敛羽之意,莫非只要你我是恋人便可以的么?”
那人过世后自己归隐苏州,也曾动过养个孩子如此取名的念头,却因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这般做总觉得是亵渎了故人,遍也不曾……
不想他竟是早已这般做了。
分明是单薄如水的日光,却也晃痛了瞳仁,泪水不知怎么的就是停不下来,渐渐的便沾湿了衣襟。
殷庭看着苏振翮将腰间那块闻名京师的值逾万金的苏家传家玉佩塞进了爱子手中,先前说不出口的问询已经昭然若揭,对上爱子征询的目光,也只好微微颔首。
“兰阶怕是早就知道了吧。”看着蹦蹦跳跳的跟着侍女去玩的殷继羽,苏振翮用锦帕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略有些自嘲的笑:“据说我爱慕端允之事在苏州坊间流传已久,我却不知,原来端允他也……也有此意。幸而,也不算错过太久。”
殷庭抿了抿唇,啜了口茶水略定心神,“也是才知道原来恩师给犬子取得名字还有这番……深意。”
苏振翮轻轻地揉了揉眉心:“断袖龙阳到底不算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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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太光的事情,兰阶若是不屑,也是情理之中……端允在世时总说,世间最伤人的,不过是情之一字。但凡沾上了,便总不了迷目障心,无药可救,如今想来,果然是金玉良言。可是纵然知晓这个道理又如何,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发现的时候哪里还抽身得出。”
“这便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殷庭慨然的闭了眼,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不出所料,是帝王轮廓俊朗五官致的面孔,“不屑二字,无从提起。”
“如此甚好。我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兰阶应允。”苏振翮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清秀俊雅的男子,“可否让继羽做我的义子?”
“是他的福气。”殷庭轻笑了一声,温温软软的道:“先生将就那枚玉佩都与他了,做螟蛉,也是应当的……只是义子的话,家父那里想来也无甚阻碍。”
“那边多谢兰阶了。”苏振翮端起了茶盏,沉默了片刻,很忽然的话锋一转:“说起来……我以前总和端允说,你与他很像。”
殷庭的脸上闪过些微的不自然,抿了抿唇低头喝茶,不置一言。
“是说性子……别人只当你温文恭谨甚是柔顺,我却知道,你的性子其实很像他。”苏振翮略偏过头仔细的打量了殷庭一番,“可端允说不像。”
记忆里那人把一双秋水流光的狭长眼眸眯的妖异,窝在软榻上笑的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像。他太多情,太心软,太温和隐忍,太懂得委曲求全。哪里像了。”
淡淡的将那人的话复述出来,苏振翮叹了口气看着苦笑的殷庭,轻声道:“这样不好么?若是都像他那般狠心无情张扬跋扈……”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示意一样的抚了抚自己皓白的鬓角。
殷庭沉默了许久才放下了茶盏,不解的望向苏振翮,“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或许是我多虑了。你此番告假回乡,不仅市井间众说纷纭,朝中也是暗潮汹涌。”苏振翮略迟疑了片刻,斟酌着道:“陛下天纵英才,从小就颖悟聪慧,性子却……有时候,未像是个专情但是笨拙,霸道却又温柔的孩子。”
细长而浓的眉微微挑起,殷庭下意识的掐着左手食指的指尖,不安的暗自寻思苏家世宦豪门,难有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来源,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你虽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是极刚强的性子,早些年便听说你似是与陛下不合,前些日子虽说好些了,偏又出了致仕的事情……现在虽说时有恩赏,还是叫人心中不定。”苏振翮的语气越发认真起来,“越是温和隐忍委曲求全的人,一旦忍无可忍,只怕发作的越是厉害。我担心你到底还是和陛下生了嫌隙,故而才会自请致仕……”
“先生多虑。”略微松了一口气,殷庭垂了眼很是认真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人臣子的,只需好好受着便是,哪里能……与陛下置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tat最近jj抽的好厉害把我的评论都抽掉了么你省省吧根本没有那个东西糊蛋那我哪里来的动力啊嘤嘤嘤所以只好自欺欺人啊你就当他是被jj抽掉了吧- =
于是景渣渣似乎好久没出来了诶……有人想他么,有么,有么?
景渣:没有就算了……【扭头】朕还不屑出来呢。【继续写情书
☆、第五十八章
三月的江南芳菲满目,天气也更暖了些,正是一年中最好的辰光。
殷庭的望着窗外庭中的一株桃树怔忪良久,手指在书桌下用以拉开暗格的鎏金铜环上摩挲很好一阵,方才轻轻拉开了,取出一叠书信。
普通的牛皮封里装的是美华贵的金龙沉香笺,龙香御墨乌亮的色泽在笺上勾勒出一笔锋锐俊逸的行楷,笔锋勾连之间偏是字字缱绻,委婉言道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一念情动完结五福,天庇地佑也躲不开相思入骨。
小心的将信笺封回放好,殷庭用力的揉了揉眉心,扶案起身,缓步踱至软榻旁,脱了靴躺好,拉上了薄被。
杏花春雨化江南。苏州本就要比洛阳潮湿不少,又正值烟雨霏霏的时节,倘使不出太阳,便是不下雨的时候空气也满满的都是水汽,润润的沁入肌理一般。虽说暖融犹胜洛阳,但是疾重的双腿仍旧不酸痛阵阵。
故而本就喜静的人越发懒动,整日介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闲来无事便在榻上小憩一会儿,聊以消遣。
自从习惯了没有早朝没有政务的日子之后,殷庭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越发能睡了,仿佛所有的力都已在那长年累月的伏案理政中被抽空乃至于透支了,疲惫无孔不入的应证着太医所说的积劳成疾,冬日畏寒复春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睡得几乎要比以往一整年的份还要多。
尤其苏振翮将殷继羽为螟蛉义子之后,待他怕要比亲生儿子还要好,整日里宝贝的不行。又因为苏家门风甚是严整,当年洛阳四公子中的苏家芝兰又绝不至于把小孩娇惯坏了,宠溺归宠溺,学业功课抓的也更缜细。
殷庭本就不是太会带孩子的人,见状索性允了近来粘义父粘的比亲爹还厉害的爱子去苏府住下,乐得清闲。
现下他在苏州自家的宅邸里整日里也不过读书习字,更多的便是小寐。偶尔外出,至多也就是往探父母兄长,亦或是去拜会苏振翮顺道看看爱子。
偶尔小憩醒来,正值窗外雨过天晴,花影映上窗棂,摇曳得绮丽生姿好似小时候看到过的皮影戏,恍惚间只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仿佛少年得意位极人臣乃至于……都不过是一场黄粱大梦,只消梦醒,自己就仍是那个二十郎当岁的殷家小少爷。
只惜京中赏赐一月二三回,从未间断。马蹄踏过青石巷陌,带来的除了那些宫中赐下的各色物件之外,总还有一纸藏在牛皮封金龙沉香笺,笔触温柔孜孜不倦的蚕食着他的心防。
合上了眼仍旧心神不宁,窗外雨细,几乎听不到雨打芭蕉滴落疏桐时的轻响,却有鸟雀藏在檐下啼得热闹非常。心中无字盘算着这是三月的第三次了,庭中的桃树渐渐显现出绿肥红瘦的征兆来,下次来信,当值牡丹花时。倘使于洛园之中揽月楼上登高一望,入目合当是满目锦绣。
殷家祖宅后院竹园里的翠竹也抽出了新叶尖尖,昨日母亲还说,待到嫩叶微展便可采下焙干。以之入茶,颇是清香,更有清热去火之用。
是他……极喜欢的。
思及此处睫羽轻颤,许久之后连懒懒闭着的眼都微微眯开了一些,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将那块才戴上没多久的、雕镂细的白玉同心佩自腰上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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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握在手中摩挲了半晌,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口谕里正正紧紧的说什么赐下一株百年老参给爱卿调理身体,信封入手却已觉出比往日要沉得多,往手中一倒,果不其然便落出一块细腻温润的美玉来。
上好的羊脂白玉被内府玉将的上好刀工透雕成了同心结的模样,原该是成双成对用来定情的玉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与字句缱绻的信笺装在一起……殷庭苦笑着想没准此时始作俑者也正在明德殿中龙座之上,出神的把玩着这显然是成对的玉饰的另一枚。
心念流转,耳垂上竟是微微的发烫。
便想将这白玉同心佩系回腰上,又不知若是有人问起这暧昧的饰物该要怎生解释,有心起来,心里却又蓦地一软。犹豫了许久,终是慢条斯理的解下了那缠着金线缀着玛瑙珠的、大红的流苏穗子,卷起左臂的衣袖将玉饰戴在了手腕上,略往上捋一些,直至刚好可以卡住那挂玉佩的艳红丝绳的地方,将白玉同心佩反拧一下,别在了手臂与那艳红丝绳之间的罅隙里,紧贴着皮肉。细腻微凉的触感渐渐的就被体温捂暖,觉察不出了。
殷庭这才放下了卷起的袖子,握着那处,再次合上了眼。
心中念着,明日去给母亲请安,当记得要请她稍微多制一些竹叶。
……
旬日之后春光正好,殷庭看着桌上装着焙好的嫩竹叶的青瓷罐,抬手按上左臂近肘处,用指尖一点点的描出那同心玉佩的形状,苦笑着想,自己近来可真是睡昏头了。
去岁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分明是为他备了的,却怎么也拉不下脸面将之送出,转手赠与了自家侄儿,幸而似乎虽有辗转,到底还是送到了他手里的……
今次却是没了代呈之人,一想到要将之交予前来传旨赐物的使者,便仿佛能看到他抚着青瓷罐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大功告成的样子,心里无端端别扭之至。
春四月,洛阳宫中澄心湖畔杏花坞里的杏花开得正好。
景弘端起了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咂摸了一下,而后自袖中摸出了一枚与殷庭手中的那枚一般无二的白玉同心佩,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殷庭,你果真是别扭至死无甚良心……任是朕好话说尽,你便是写个安好勿念的字条着人带回又如何?”
身后侍立的尚仪女官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将头更低下了一些。
“数月来未见片纸,有时候真觉得朕的裘袄人参玉佩都是叫人跑了好些天扔去苏州的护城河里了……便是扔去护城河里好歹还落得一声水响呢。”景弘悠悠的太息了一声,揭起方才写满的金龙沉香笺,仔细的吹干墨迹,仔细的亲手封好。
几片粉白的杏花瓣悠悠的被风拂落了下来,落在未盖上的茶盏之中。
景弘正待将封好的信笺递给身后的浮欢,见状蓦地脑海里就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充斥了,顿时便起了将手中的信笺撕碎了扔去澄心湖喂鱼的冲动。
真不知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是看上了那个混账,九五之尊仿效小儿女情态,旬日一书半月一信劳师动众的巴巴往苏州送去,却换不来那人只言片字……倒还不如撕了喂鱼。
偏偏就是放不下。
政务繁忙的时候惦念着倘使他在,势必不用自己这般累心;走在御苑时会想起那两次亲吻,心猿意马的想不知他将养了这许久,有没有长些肉,抱在怀里还会不会这么硌手;路过经世阁的时候心念一动,总觉得只消抬步进去便能看见他垂着眼坐在书案后,执笔悬腕,落在纸上便是一笔规整秀润的柳楷。
每当这时候总会有些自责的想,往日他在的时候自己竟似除了芷儿那丫头胡闹的时候之外,竟是没怎么去过经世阁。
到底是一声轻叹,学着他垂了眼,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身后的尚仪女官,“回明德殿。”
走开了两步又折回身,将那盏残茶端起,连同里面的杏花瓣一道饮入口中,细细的将花瓣用一口白牙磨成了红泥,方才恨恨的和水咽下。
没由来的想起那个在洛阳街头偶然遇见的,似乎果真有两分道行的灰衣相士的话:“且公子此生,怕是情路坎坷,虽心有所属,然多半求而不得……“
忍不住拂袖轻哼,朕乃是天下共主,哪里来这么些的求不得?
……
隔日下了朝,景弘坐在明德殿中的鎏金龙座上,习惯性的端过九团龙纹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一时间便愣住了。
唇齿间除了茗茶的清香,更多了已经许久没有尝到的淡淡竹香,一缕缕的渗进喉间,在心里勾出一个朱衣玉冠清秀俊雅的男人的身影来。
揭开了盏盖果然看到泡开了的细长嫩竹叶漾在茶汤里,惊疑不定的抬眼看向身侧侍立的尚仪女官,良久才道:“这又是何处得来的?”
浮欢跪下了身,恭恭敬敬的回禀,“遣去苏州传旨的信使昨日近晚方才回京复旨,并交给了婢子两个青瓷罐,说是苏州知府托他带给婢子的……婢子打开一看,见里面装的是焙好的竹叶,又看了许久,总觉得那青瓷罐与去岁时殷捷殷大人呈上的极其相仿……”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景弘闻言,又低头盯着茶盏中澄碧的汤水看了许久,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苏州知府让朕的信使带给你的?呵。”
又抿了一口,细细的品味了许久方才幽幽的道:“不过好歹是有个水响了,真是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6723468同学的霸王票!
泪流满面跪求评论跪求藏跪求包养。
学生党你桑不起啊有木有……!【到现在还没做作业的人捂着心口速度跑走
☆、第五十九章(补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滚去看了鸿门宴,被萌点虐点雷点槽点打击的神志恍惚,最终发现其实那就是个原创剧-=我认真了,我输了!
咳……请无视上面的吐槽,于是补全本章,晚上还有新的更新恩
午后初晴,殷庭倚在水榭中铺了锦褥的躺椅里,身上随意搭了件锦袍,以书覆面睡得正香。园庭幽静,只有清风拂柳,婉转啼莺之声。
小心的守在角落的下人渐渐也在柔暖的日光下酝酿出了倦意,倚着粉墙黛瓦眼皮打架。
“殷庭,你该当何罪!!!”
突兀至极的一声大吼,吓得莺莺燕燕都扑棱着翅膀四下乱飞开去,正靠着墙打瞌睡的下人里有胆小的,被惊醒时险险吓个趔趄。
最靠近声源的人被惊得一下子便从躺椅里坐了起来,搭在身上的锦袍落在了腿上,覆在面上的书册“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显然常被翻看的一页自然便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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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那里,端端正正的写着: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殷庭按着心口惊魂未定的喘了一会儿,这才狠狠地瞪了身侧大马金刀坐着正在糟蹋他家茶水的罪魁祸首一眼,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本《诗经》,轻轻地拍去沾上的灰尘,没好气的冷哼道:“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殷庭该当何罪我是不知,只知你险些谋害了致仕养病的当朝一品,按律当斩。”
齐凯哈哈大笑着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两下,却被支楞的肩骨硌的掌心发痛,便就了手使劲揉着,“我认识的小殷丞相可是指使人往城楼底下倒滚油扔火把,听着底下的蛮子们惨嚎闻着那股子焦肉味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角色,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吓死了?”
一语揭开了最不堪回首的伤口,殷庭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一手捂住胃脘一手提拉起了落在腿上的锦袍,缓缓地又躺了回去,许久不曾吭声。
“那个……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齐凯嘴快说出了当年的幽州旧事,立时便自觉失言,心知肚明眼前的好友自那以后到现在,莫说煎烤油炸,便是红烧的肉食也从不沾,家中备饭总是清淡的吓人,以菜蔬为主鱼虾为辅,近两年更是整日里清粥小菜的调理肠胃,隐隐的有了茹素的倾向,直把个无肉不欢的齐凯吓得都不怎么敢来他家蹭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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