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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苏纤纤仔细思索了一会,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上次惜惜被那个贯胸国的什么王子用扇子打伤了……”
苏惜惜也一下回想起来:“是了!我和纤纤还未修出第二尾的时候,在无主荒山遇到了那些神人,然后我们就被他们发现了,九幽乾坤帕挡不住那个人的扇光,我吐了一口血……”
“那便说得通了。”苏雪禅点点头,见两个小东西还是一副懊悔万分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有勇气,没给青丘丢脸。”
苏纤纤还想借方才的话头给兄长说一下她们那天看见的神人的诡异举动,但瞧着苏雪禅眼下的淡淡乌青,就知道兄长这些天一直在为她们的事奔波劳碌,刚才还出现了那样不适的症状……
她撒娇道:“哥哥,已经不早了,我想休息啦。”
“好,”苏雪禅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那就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哥哥再想办法。”
夜幕幽凉如水,星河璀璨,犹如倒映在深邃海面的万家灯火,隔着一面缥缈朦胧的轻纱。
这几天的提心吊胆,连日辗转,到了安稳地方,苏惜惜反而一时半会睡不着了,她从纱帐里爬起来,看见身旁的苏纤纤还卧着,就放轻了动作,悄无声息地从帐中摸了出去。
夜风吹拂得人清爽无比,仿佛要一扫这些天的紧迫阴霾,她嗅着空气中的青草芳香,忍不住化作狐形,甩着两条长尾巴四处捉那飞散的流萤。
扑了一阵,它将爪子里抓到的萤火虫都放了,鼻尖却突然被风带过一丝水汽。
它好奇心起,两条白尾巴就像人的手掌,替它拨开了那些足有半人多高的茂密草丛,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平滑如镜的湖水在繁星下粼粼生光,岸上坐着一匹漆黑如夜的巨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湖。
是郎卿?
它正打算偷偷过去,给它一个突袭,巨狼头也不回,语气却稍显无奈:“惜惜?”
苏惜惜一下子泄了气,它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扒住巨狼长着顺滑长毛的脊背,完全将郎卿当成一座小山来爬:“你怎么叫我的名字了?”
巨狼的身体岿然不动,只是甩了甩铺在地上的长尾,将其护在苏惜惜身下,“我听见你哥哥是这么叫你的。”
“可那是我哥哥呀!”苏惜惜揪住巨狼肩颈处的毛发,巨狼也只是好脾气地躬下身体,任由那小小的白狐坐在自己的脖子上,两束雪白的尾巴在它背上娇纵地打来打去。
“你也睡不着觉吗?”苏惜惜道,“你为什么变成妖形了?”
巨狼喉间发出一阵含糊的笑意:“妖形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习惯人形呢。”
犭也狼的妖形高大,瞳孔一黑一红,狼耳细长似狐,于危险中平添几分阴狠,但郎卿此刻凝视着湖水的目光却近乎温柔,它道:“在空桑城,我很少变成妖身,因为那些神人不允许。”
苏惜惜好奇道:“对了,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可以不用戴那个禁制啊?而且还能在神人城中当上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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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你是立了什么大功吗?”
巨狼沉默了。
“不能说吗?”苏惜惜将下巴搁在巨狼的头顶。
郎卿笑了:“不,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因为我是神人和妖族的后代罢了。”
苏惜惜吃惊地张大狐目。
“我的生父是上一任的厌火国城主,至于我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只知道她被厌火国处死了,是犭也狼族人。”
苏惜惜讪讪道:“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
“这有什么,”郎卿漫不经心地晃晃耳朵,“空桑中随便一打听就知道的事情。”
它凝望着被夜风吹皱的湖水:“在我有能力化成人形之前,被一个曾经在我母亲有身孕时看护过她的女仆照顾着,她是神人,但对我还算不错,总归能让我吃饱饭。后来,我被这一任的厌火国城主发现后,她就叫人暗害了,我保不住她的命,再后来,就有人教我神人的武技,教我怎么杀人,怎么不被人杀……”
它的目光悠远,仿佛陷在某种遥远的回忆里:“……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我浑浑噩噩地活了很多年,不知道自己在乎什么,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许我就是天生被神人驱使的狗,也许我就应该做一把无知无觉的刀,在血污里来了又去,最后折断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然而我又隐约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有时候他们骂我是下贱的杂种,他们看不起我身体中犭也狼的血脉,说我母亲害死了我的生父,可我心里却觉得,我确实是下贱的杂种但真正下贱的,是我体内厌火国神人的血脉。”
“嗯……我们的确会有某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感,”苏惜惜拍了拍巨狼的耳朵,“或者说,修道者都会有这种骄傲感,无论是人类的修道者,还是妖族的修道者。”
巨狼咧开嘴,露出里面锋利雪亮的犬齿:“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与天争命的群体?”
“是啊!”苏惜惜理直气壮,“我们从天道手中夺取寿命和气运,我们脚踏大地,仰望的却是头顶无垠的苍穹,那些生来就有不尽寿数的,不思进取的神人怎么能明白这一点?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啊,我们的一切都靠自己争取,比只会干坐着吃白食的家伙强多了!”
巨狼笑道:“可是神人也会修炼啊,你看纹泱,不是比你我都强多了?”
苏惜惜不服气地嚷道:“那也不能看不起妖族,更不能作践、糟蹋他们!”
说着,它举起小爪子,一下一下挠着耳后根,“……也不知道当时娲祖造人,有没有料到有朝一日,神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不能妄议圣人,”郎卿道,“大胆的小东西。”
苏惜惜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忽然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诶……我还有一个问题。”
郎卿:“说。”
“这么多年了,你想过要去找犭也狼族吗?”苏惜惜道,“我觉得,那边应该还会有你的亲人。”
郎卿的目光带着几分茫然:“可我不知道犭也狼族的具体状况,我的母亲纵然妖力全失,被我生父逼迫掠夺,也依然可以靠自己血脉中的力量将他生生咒杀,这种所过之处必有灾祸的体质,我都不明白他们究竟是独来独往,还是像寻常妖族那样聚集在一处生活,就算我想找,谈何容易呢。”
苏惜惜趴在他身上,也跟着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当夜,不死国王宫的上空无星无月,室内烛火跳动,将映在墙上的纤细影子也照得一摇一晃。
闻语面无表情,沉默着将灯芯挑亮,对着一面铜镜,将手指伸进自己的眼眶。
若要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比起先前阍犬舍的那间已是致干净了不少,不仅桌椅柜床一应俱全,纱帐雪白,地面光洁,床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带铜镜的梳妆台。
她现在已经是纹娥身旁得宠的红人了,而且,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这份恩宠将会一直伴随着她,她在王宫里的日子,将会比其他妖族奴隶好过许多。
摇曳红烛下,她的神情无端含着几分阴郁,她手指稍微用力,右眼的眼眶顿时发出一阵不堪承受的咯吱声,最后,她的脊背轻轻一抖,从那本应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摘出一颗滚圆剔透的珍珠。
她细细地用仅剩的左眼打量着它,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是纹娥赏给她的新“眼睛”。
准确说,是她向纹娥求来的新“眼睛”。
自从她剜下自己的眼睛,用其中蕴含的凰血治好纹娥后,纹娥就将她视作心腹,甚至破例带她出入各种妖族没有资格参与的场合,一时间,所有不死国的王公大臣、侍卫宫奴都知道,一个黄鸟族的婢女,不惜亲手剜眼眼睛治愈主人的伤病,真是个何等忠心耿耿、一片赤诚的好仆人啊。
那段时日,纹娥走起路来都是得意万分,面上有光,而她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忠仆的角色,一举一动都对纹娥谦恭至极,她就像一个思维和身体完全分开的死人,灵魂脱胎而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一切;肉体跪倒尘埃,低微卑贱地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纹娥一直苦恼于不能赏赐给这个好仆人一些宝贝,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这个婢女都会摆出一脸诚惶诚恐的微笑,对她跪地谢恩,百般推拒。
终于有一天,临海的城邦为她进献了一盒珍珠。
那些珍珠个个圆润硕大,宝光氤氲,放在外面,颗颗都是不出世的奇珍,不过对于纹娥而言,都是自小就司空见惯的东西罢了。
她正欲将珍珠甩到一旁,却于不经意间瞥见闻语渴望的眼神。
“怎么,你想要?”她扬起手中的锦匣。
闻语啊啊比划着,指指珍珠,又撩开额前刘海,指指自己空荡荡的眼眶。
纹娥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想用这个当眼睛?!你这个奴才,还真是会异想天开啊!”
但闻语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用殷切谄媚的目光看着她。
“行行行,”纹娥将锦匣撂在桌上,“总归你也没要什么赏赐,自己挑吧!”
闻语小心翼翼地靠近锦匣,伸出两根手指,慎重地从最上方捏起一颗较小的珍珠,放在掌心中看了又看,然后冲纹娥傻笑了起来。
纹娥摇摇头:“到底是个见识短浅的婢子……行了,拿走吧,赏给你了!”
自那天起,闻语就有了一颗崭新的眼珠。
一颗崭新的,价值连城的眼珠。
世人皆言不死国王宫守卫森严,那么,究竟能不能将一颗多了些功能的珍珠,混进普通珍珠中送进不死国,呈给里面尊贵的王女过目呢?
这很难说,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上一次潜进宫中的,还是掺了桂竹之毒的果酒。
看着手中的蚌珠,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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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喜悦之情,咧着嘴无声大笑了起来。
第38章三十八.
次日,闻语侍立在纹娥身旁,听她同纹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纹娥手中甩着一个华丽斑斓的羽扇,慵懒道:“大兄,最近你可是许久不来看我了啊。”
纹川摇摇头:“兄长事情多,你就担待着些吧,加上国师最近脾气越发古怪,父王也不知如何应付,只能让我从中周旋了。”
“国师又怎么了?”纹娥嫌恶地撇嘴,“我们一天对他言听计从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纹川一下子急眼了,连着急急“嘘”了好几声:“说了让你不要妄议国师!我被他呼来喝去的还没说什么,你少瞎咋呼!”
纹娥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靠在垫子上再不言语,纹川见她那副样子,叹了口气,又说了几句话,起身就匆匆离去了。
闻语眨了眨眼睛,看着纹川远去的背影,为纹娥慢慢打着手里的扇子。
自从盛夏临近,空气中就总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燥郁。不死国民固然喜欢这样热力旺盛的季节,也难要多出几分急躁的火气。
到了下午,纹娥仿佛就忘了早晨同兄长发生的小小龃龉,又兴致勃勃地指使闻语去寻纹川。
闻语默不作声,向着主殿的方向径直走去,一路上,有无数妖族的奴仆冲她弯腰行礼,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等级低微的神人奴仆,她的周身似乎都被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烫到了,急忙提起裙摆,匆匆踏出长廊。
转身时,她听见有人低声啐道:“呸,真是该死的走狗!”
旋即就被身边的同族劝住:“好了,你小声点!”
她浑身一抖,后背犹如被什么尖锐的箭镞射中了,穿透了,但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向他们辩解,只能装作自己是个无知无觉的聋子,继续向前踏步。
纹川正在殿内同人商讨要务,闻语一路走来,也没有人敢拦她。她默默在殿外站了一会,看了看日头,忽然见到两个身材纤弱的侍女,畏畏缩缩地端着杯盏向殿后走去。
那是国师平日里办公的方向,但现在,他应当在在大殿中,听纹川他们议事。
她轻轻跟了过去,遥遥缀在那两个侍女身后,一个说:“待会你去将汤碗放在国师桌子上,我看着。”
另一个立即争辩道:“为什么不是你去?!我脸上的红印子可还没消下去呢!”
先前那个急道:“你不就被打了一下脸?我被掐了脖子,又和谁说去!”
两个人零零碎碎的吵着嘴,闻语从她们的对话中也大致听明白了,国师每天下午都要喝一碗膳房特制的汤药做辅食,但他行踪鬼魅不定,又极其厌恶自己的书房被外人踏足,因此那些侍女不管是不是听他吩咐前来送汤的,最后都不了要遭点皮肉之苦。
眼见那两个侍女到了门口,还在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丝毫不曾发现还有人尾随在她们身后,闻语便指间轻拈了一枚碎石,“扑”一声远远打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
“唉哟!”侍女瞪直了眼睛,狠掐了一把对方,“你、你还敢打我!”
“你脑子不清醒了吧,谁打你了!”另一个不甘示弱,也要伸长了脖子拿肩膀回撞,但她气急之下,却忘了看护手中举着的沉重托盘,一不小心,那汤碗便被惯性飞滑在地上,发出一声玉器破碎的清响,汤汤水水亦溅了一地。
两个侍女顿时脸色煞白,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先前那个恶狠狠道:“你……你居然打碎了汤碗!你等死吧!”
“别忘了,你是和我一起当差的,我要死,你也跑不掉!”
眼看她们又要向方才那样打成一团,闻语不由靠得近了些,脚下故意发出了一些声音。
“谁?!”那两个侍女惊骇回头,见是一目乌黑,一目雪白的闻语,表情顿时惴惴。
闻语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快去重新做一碗端来。
许是见她神情温和,不像是要告密的样子,其中一个鼓起勇气道:“可是,就算我们重新端来,那时间也太长了……万一国师大人中途回来,我们……”
闻语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
“啊,您是说,您可以替我们看守在这里吗!”两个侍女欣喜若狂,“您真是太好了,您救了我们的命啊!”
闻语笑着摇摇头,做了个催促的手势,示意她们快走。
两个侍女急急忙忙地冲闻语行了一礼,紧接着就火急火燎地朝着膳房的方向跑过去了。
闻语敛笑意,看向身后紧闭的雕花木门。
大殿里,一直闭目不语的封北猎忽然眉头皱起,座下的大臣立即止住话头,他睁眼笑道:“无事,您可以继续说。”
闻语穿过重重耳室,站在这间宽阔华丽的书房内,仔细环顾着四周。
四壁悬挂琴剑却又与墙壁齐平,贮书处的立柜漆黑光润,设鼎处簪着数枝白玉的荷花,镂雕的屏风贴金描翠,镶嵌着碧玉的苍翠劲松,一列曲折排开,将后面朦胧荡漾的纱帐藏在一片若隐若现中,地上还铺着厚重浓密的织锦地毯,空气中亦燃烧着缕缕甜蜜的馨香,令人心旷神怡,飘飘不知何方……这般富丽与雅致相结合的摆设,就是在最惯于享乐的纹娥的宫殿里都看不到。
所以,那件最要紧的东西会在哪呢?
她心知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一切都要速战速决。她努力回想着逐夷告诉她的信息,一张山图,很大,破旧,而且还要经常用朱笔勾描……
破旧而大,证明它不能翻复折叠,只能摊开;要经常用朱笔勾描,那便只能将其放在离自己尽量靠近的地方,不能挪动太远……
她的目光汇聚在脚下的地毯上。
她趴在地上,用手掌轻轻叩击着地面,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响动,她又在屋内转悠了一圈,最终看见了笔架上摆放的小小朱笔。
笔的尖端还是湿润的,其下的檀木被朱色晕染开了深深的一圈,她看着笔,试探性地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地上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晃动,她心脏一松,又随之快而猛烈地在胸膛中敲击起来,她紧紧盯着那块翻转起来的地面,手中的笔随时打算搁下。
封北猎蓦然抬头,化作一阵狂风向殿外卷去!
“国师?”纹川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急忙撂下手中卷宗赶上去,“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室内狂风大作!
封北猎自风中现出身形,一眼便看见了侍立在桌旁,不知所措、满脸无辜的闻语。
“你是谁?”他目光阴鸷,紧盯闻语胆怯的脸庞,“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闻语慌忙摆手,又“啊啊”直叫,指着自己的嗓子,又指指外面,手忙脚乱地冲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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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猎比划着。
封北猎面色冷肃,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脖颈:“怎么,还是个哑巴?我问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动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
闻语被他扼得呼吸困难,面色涨紫,连眼球都要突出去了,更显得那雪白的珠眼诡异至极,封北猎眼神一厉,当即就要伸手摘出那个眼球!
“国师,等等!”身后纹川跑得气喘吁吁,“等等,手下留情!”
封北猎的指尖停滞在距离眼球不过半寸的地方。
“国师,她是纹娥的贴身侍女,就是用自己的眼睛治好了纹娥的那个,”纹川急急解释,“您别生气,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哦?”封北猎仔细端详着瑟瑟发抖的闻语,“这么说,你就是那个黄鸟族的婢女?”
见他还盯着闻语的右眼,纹川不由苦笑:“那是纹娥胡来,这个侍女没了一只眼睛,她就赏了她一枚珍珠,让她将这个当做自己的眼睛……您别生气,让我问问她吧。”
封北猎猝然松手,让闻语无力地跌落在地上,“黄鸟族……哼,黄鸟族最喜自由,无拘无束,是毋宁死都不愿意受人折辱摆布的种族。她能治好纹娥,说明她血统纯正,在族内的地位怕是也不低吧?怎么就肯心甘情愿做一个婢子?”
闻语只是伏在地上发抖,也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那两个侍女去而复返,急匆匆地进来跪下道:“国师大人,奴们护送汤药来迟,求国师大人饶奴们一命!”
封北猎狐疑地回头:“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国师平生最恨有人对他撒谎,因此纵然恐惧,但那两个侍女还是如实磕头道:“奴们笨手笨脚,不甚打碎了汤碗,又怕大人责罚,正巧闻语姐姐路过此地,愿意帮奴们守留在此……大人饶命,奴们不是故意的!”
封北猎面色阴沉,他盯着地上那两个侍女,伸手将碗中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饮而尽:“没有下次,滚吧!”
那两个侍女千恩万谢地退下了,纹川道:“国师,那我妹妹的这个……”
封北猎细细环顾四周,未发现有什么乱动过的痕迹,他又一低头,闻语本来在偷偷看他,冷不丁和他对视了一眼,登时发出一声恐惧的沙哑喊叫,身体狠狠往后一缩,不慎侧头撞上了桌腿,直将额头磕得鲜血直冒,但她仿佛不知道疼痛,只是用手挡着自己的脸,口中啊啊直嚷。
封北猎耐心全无,厌烦挥手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赶紧给我带走!”
眼见那血已经滴滴答答的渗进地毯,纹川也不敢再让闻语在这里待,急忙喝道:“还不快起来!”
闻语急忙爬起,缩手缩脚地跟在纹川后面,随他一同出了这间书房。
从慢慢紧闭的缝隙中,她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桌角下那滴被血色遮掩掉的朱墨。
这颗能记载任何所见之物的蚌女珠,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第39章三十九.
磅礴云海,万里月光苍茫。
黄龙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从天与海的相接处腾飞而过,周身长风猎猎,逐渐卷了细小的飞雪。
它进入了昆仑的领空。
此时的昆仑依然漫天飞散着万年不化的大雪,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混沌如潮汐的素色,大地是纯白的,山与云的间隙却仿佛拍打着无尽滚滚的冰寒大浪,与狂风一同呜咽生动。
黎渊化作高大人形,从空中一跃而下。
他知道,这不正常的酷寒正说明了昆仑的主人正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以至于她竟再无力摆布昆仑的天时。
仙乐不鸣,天光诸灭,肌染污垢,不舍尘间,身虚眼瞬……仙人的小五衰劫,纵然是西王母这样拥有天地至伟之力的昆仑主宰,也不能逃脱它降临的日期。
“是应龙神来了吗……”
黎渊低下头,以示敬意:“金母。”
昆仑玉殿的大门轰然开启,那掌管五刑残杀之气的女神就高坐在黑金的王座上,身下两头漆黑的雄壮虎豹正雪雪喘息,疲惫地用硕大头颅蹭着女主人的手掌心。
西王母披着宽大华丽的玄袍,一层层一叠叠的铺陈下去,犹如坐在盛开的黑色莲花之上,她弯起朱色的丰润嘴唇,声音喑哑道:“应龙神,为何今日有空到我这里来拜访了?”
黎渊并无什么客套话,事实上,以他的身份,也不用同任何人客套:“发生在昆仑山下的事,您都看见了吗?”
西王母叹了口气:“我虽然小五衰在即,但还没瞎,也没聋呢。”
“风伯的山图,我很快就能拿到手中;雨师重伤之后的藏身之地,我也一直了如指掌,”他沉声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圣人的意向,究竟如何?”
西王母摇了摇头,发间玲珑玉胜琳琅纷披,她的语气中暗藏忧虑:“应龙神,你的目光放得太远了……为什么不就近看看自己的脚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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