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苏雪禅浑身是血地躺在铺满细沙鹅卵石的河岸上,疲惫地轻轻喘着气。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勉强支撑着断裂的手肘坐起,想要去够远处埋在溪水中的流照君,但他稍微一用力,全身的筋骨就是一阵钻心剧痛。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额上不住沁出细密的汗珠。勉强运了运气,稍微治疗了一下皮肉伤,他就忍着难耐疼痛缓缓拖行到溪边,将流照君一点点地从泥沙中拔|出来。
他原本充沛的妖力现在已是所剩无几,青丘山图也不知在大爆炸中飞去了哪里,现在他身上除了一直牢牢抓着的流照君,就只剩下一个芥子袋了。
他回头,看向龙首山和女床山的方向,现在那里已经是一片不存于世的荒芜之地了,哪怕他在数百里开外,也能看见断裂倾塌的诸多山系在火炎中熊熊燃烧,天幕都像是裂开了一般生着不散的黑云……想必那些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方圆内世代生活在那里的诸多生灵,现在都再也看不到了吧。
他叹了口气,温润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怜惜之意,力支起身体,一瘸一拐地向水源尽头走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条河,但水源处必定生长着一些可以滋补身体的灵物。
他一抬头,忽然看见从上流的溪水中缓缓飘下一个人形。
“那是……”苏雪禅凝神一看,只见那人面朝下地浮在水中,露出的手肘和脖颈上都带着被水泡得发白浮肿的纵横伤口,连一丝血都流不出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来不及细想,急忙用流照君勾住那人的宽大衣袍,使力将他拽上岸来。男人的乌发如蛇,被水打湿后一股股蜿蜒在他的背后凌乱纠缠。苏雪禅勉强将他翻过身来,动作时又不小心牵扯到自己的伤,疼得他不住皱眉。
他喘着气,好奇地看着男人被头发掩住的面容,犹豫半晌,还是伸出手,拨开了那些带着点起伏波浪的乌黑长发。
他的本意只是想看一看落水者的样貌,他出身青丘王室,见过的得道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倘若他见过这个男人,说不定能认出他的身份,可当他看见此人样貌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男人的脸上斜着划过一道从额角到唇边的长长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翻卷,看上去又狰狞又可怕,可若要忽略这伤,仍能看出他轮廓深邃,剑眉飞扬,嘴唇削薄,肌肤还微微泛出古铜色,有种锋利而英俊的气概,加上那打着卷的乌发,倒有几分像异族中人。
苏雪禅的芥子袋里装着伤药,他看这人恐怕也是被余波所伤的受害者,便心生不忍,拿出丹药来,想要用水化开喂给他喝。
不料他刚伸出手,男人便猝然一下睁开眼睛,狠狠捏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
“啊!”苏雪禅重伤未愈,此时不由痛地大叫一声,男人的眼瞳中金光流转,他沉声道:“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奇特,发音中还带点含糊的停顿,然而苏雪禅看着这双眼睛,脑海里便蓦地如遭雷击,嗡鸣一片,心头也狂跳不止,血如火烧。
“说话。”男人见他不言语,手上劲头更重。
“我说!我是青丘狐一族,来这里寻找西王母寿宴贺礼,谁知会被无端波及……”苏雪禅艰难道,“敢问道友出处?”
男人沉默半晌,方才放开苏雪禅的手腕。
苏雪禅犹豫:“道友可需要伤药?”
男人面色漠然,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整片天空,他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向上游走去。
苏雪禅无法,只得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他身后。
从背后看,此人的身形极其高大,除了几个以体格见长的部族,苏雪禅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莫不是海外来客,亦或是体内有上古血统?
正胡思乱想间,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冷道:“别跟着我。”
苏雪禅轻声道:“其实我也要去水源上流。”
见男人又不言语,他不由接着问道:“你需要伤药吗?你身上的伤很重。”
身前的人深吸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苏雪禅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他看着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便忍不住猜测他在震荡中受过怎样的苦楚;看见那双淬金的瞳孔,更是不由地浑身发热,想要靠近去摸一摸。
不正常……这太不正常。
男人声音冰冷:“我确实需要伤药,但寻常伤药却对我无效。你这样喋喋不休,莫非身上带着什么疗愈圣品?既然如此,呈上来,若是无端浪了我的时间,我就杀了你。”
苏雪禅心下一惊,但男人已经将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将目光搭在他身上。
他是认真的。
此人……竟是个凶星?
他对生死似乎漠视至极,看待活物的眼神与看待一颗石头无异……苏雪禅咬咬牙,掏出芥子袋里的丹药,捏碎了就要往他手上洒去。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嘲意。
眼前狐妖身负重伤,手指上还带着斑斑血痕,那药也不见什么奇异妙相,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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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的了他的伤口?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今天怕是要……
男人的瞳孔忽然一缩。
他手上的伤口竟渐渐痊愈了!
他在五刑残杀之气中浸泡千年,龙骨龙筋碎了又愈,愈了又裂,伤势早已深入骨髓,血肉里更是还残存游走着无数细小利刃,一时半会哪能轻易痊愈?
苏雪禅却不知其中内情,他见伤药有效,在放心之余,更加认定这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索性把剩下的药一股脑都给他用上,硬是治好了他两条臂膀上的伤口。
“药不够了,”他解释道,“不过族里还有……”
黎渊惊疑不定,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皮肉完好的双手道:“不用了,你的药有效,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着,便转身向水源处走去。
苏雪禅实在拿他这个性子没办法,但又不放心他孤身一人,于是照旧跟在后头,一面走,一面偷偷看他宽厚有力的后背,挺直如松的脊梁。
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河床升起的腾腾雾气中。
王宫内室,苏斓姬拿着青丘主图,不停感应着子图的位置。
“应帝重回世间,神志迷茫混沌,恶战本是在所难,”苏晟严肃道,“但波及怎的如此之大……”
“雪禅这孩子性情良善,我就怕他遭遇什么不测……不行,”苏斓姬泄气道,“根本看不到雪禅在哪里。”
她复又冷笑道:“几千仙家非死即伤,九霄之上的那位陛下能将此事轻轻揭过?”
“他就算生气,又能怎么样?”苏晟摇摇头,“斩杀蚩尤,画地为江,平定天下这样的功德,就算犯下大错,在刑杀之狱关押千年也就顶天了,再加上那件事……”
他自知失语,蓦地打住话头,室内陷入一片沉默的寂静里。
良久,苏斓姬开口道:“西方阿修罗族,有一面能照出世间因果牵连的玉镜,我可去求来……”
“不可!”苏晟厉声喝道,“万万不可!”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他不由缓声唤苏斓姬的小名:“臻臻,我知你聪慧过人,你姐姐在走之前又对你说过许多,但你要记住,因果牵连何其纷乱,自有天定。你若冒然插手其间,不但不能帮忙,反而会适得其反,引来祸端。”
苏斓姬垂眼看着青丘山图,低声道:“是,我知晓了。”
苏晟替她轻轻合上地图,“我已派侍卫去四周寻找,放心,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苏雪禅还在沿溪流上行,路途无聊,他又不敢向男人随意搭话,只好从芥子袋里掏出照宝镜左右乱看。
也不知面前男子是什么来头,照宝镜每次一划过他所在的位置,镜面就放出一阵强光,如此几次之后,吓得他不敢再看,只好老老实实地把镜子塞进怀中,专心致志地跟在他身后踩脚印。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苏雪禅斜觑着男人的反应,小心翼翼地靠着岩壁坐下。
怀里的照宝镜忽然发出一道亮光,直直照向山洞深处。
“咦?”
他急忙捂住镜面,以为它的目标还是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男人,但是又不太像……
黎渊心下怠倦,但居然奇异地提不起什么火气,“里面有个东西,你可以去拿了。”
他一路寡言少语,此时忽然开口,苏雪禅微微一怔,竟生出一股乍然涌上的欣喜,当即不疑有他,轻手轻脚地向山洞深处走去。
越往深入,空气里的湿气越重,脚下的泥土也越软滑,苏雪禅一边探路,一边思索男人的身份,眼见前面被山石堵死,他左右查看间,又在一小窟中发现几丝幽幽亮光。
他心下疑惑,伸出手去扒开淤堵的碎石,这才发现,里面竟别有一番洞天。
只见那小小的洞窟中垂着数不清的雪白钟乳石,皆莹莹如玉,温润光滑。自上而下的星星水滴不停下坠,在地面上汇聚成道道小溪,围绕正中央的一颗剔透玉髓滴溜溜打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工夫!
他高兴之余,连忙抛出衣带将那玉髓轻轻提出,玉髓一离地,那汇聚环绕的溪流就尽皆散去了。他又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个致玉匣,将它装入其中。只是玉匣甫一落袋,他便听见其后山系中一阵鸟雀惊哗声。
苏雪禅容色微变,他知道,凡是天材地宝,四周总会有什么异兽在侧守护。观眼下情形,他将芥子袋入怀中,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流照君的剑鞘。
后山尖啸四起!
第6章六.
听见这阵不寻常的喧哗,苏雪禅立即长剑在握,待他跃出山洞一看,方才发现,从后山中飞出的,竟是一群食人的罗罗鸟。
此鸟叫声嘲咋难听,作“”之声。虽神智未开,但力大无穷,身长三丈有余,能轻松将一个成年男子拖到千尺峭壁上摔死食肉,且都是成群结队出现。若是平时,它们自然不足为惧,但现在他有伤在身,这群畜牲就显得格外棘手了。
为首一只愤怒大叫,张开利爪向他狠狠扑去,他深深呼气,手中流照君锵然出鞘,在黯寂黑夜中生生泼出一弧弯月!
黎渊站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
也许是持剑的原因,眼前的狐族青年非但没有寻常妖类的鬼魅之意,反而多了几分疏朗清正的煞气,不过到底是有伤在身,转圜腾挪间还带着些吃力。
黎渊静静看着,见他连劈数只巨鸟,已明显现出力竭难支之态,心中不由哂笑一声,淡淡道:“让开。”
苏雪禅讶异:“什么……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黎渊再不多口舌,他长如波浪的乌发似蛇扭动,黑金衣袍翻滚如枭鹰翼翅,仅凭跃起的一个瞬间,他就徒手撕开了数十只巨鸟的身体!
硕大鸟羽和血肉残躯漫天飞扬,而他就站在这一地狼藉之间,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滚。”他冷道。
鸟群发出惊恐的嘶鸣声,就像一群被老鹰追赶的小小雀鸟,瞬间就在天际尽头消散得无影无踪。
苏雪禅呆住了,他不可置信道:“你、你的伤好了?”
黎渊不言,又转身返回山洞,只留给他一个沉寂如夜色的背影。
苏雪禅怔怔望着,方才那一下,他竟看不清男人的动作,凶戾荒暴的杀气仅在瞬间溢满整个天空,如煌煌雷火霹雳一刹,而后寂静的余韵都是死亡产生的回音。
他勉强压下心头震颤的惧意,又追上去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你受的伤比我还重,怎的就擅自出来……”
黎渊听他在一旁叽叽呱呱,碍于先前人情,又不能把他一爪子按死,只得将淬金龙目不耐一闪:“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雪禅看着他,那双流光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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璨的眼瞳再一次将他的神志灼烧殆尽,尽管男人的脸孔上还残存着一道狰狞伤口,但他的姿态、举止、如刀锋般不屈不折的脊梁都好似在苏雪禅的心间点下的烫热酥油,令他浑身战栗,欲罢不能。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心悦你。”
青丘狐族风气开朗,讲求随心而动,哪怕欲登大道,也不在情爱上束缚自己,子民皆无拘无束,自在烂漫,苏雪禅虽然性情温敦,但也不要沾些狐族习气。
“我心悦你,”他复道,“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黎渊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啼笑皆非的滋味了,他茫然地想了一会道:“说的甚么胡话。”
苏雪禅认真道:“我没开玩笑,我被瀚海图破裂时溢出的仙气击落到这里,至此也只遇到过道友一个……这不是缘法是什么?”
说着,他又蹙眉道:“何况我……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我观道友眉目,似乎眼熟至极,但又想不出……”
“乱七八糟,”黎渊嘲道,他曲起一膝,将手臂搭在上面,垂下的袖口上绣着数褶捻金的古朴海浪纹,他坐在那里,黑袍如沉寂浩大的海水,其下都是翻复不定的波澜壮阔,“我能救你一次,就已经算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苏雪禅眷恋地盯着他英气勃发的侧脸,哪怕他脸上带着可怖的疤痕,他亦觉得眼前人就像只高傲漂亮的虎豹。
龙目能破世间一切迷雾碍障,黑暗对黎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回头看见苏雪禅温润清澈的眸光,兼之肌肤白皙,眉目间充斥着一派清朗无邪的少年意气,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逗弄之意。
“你想知道我是谁?”
苏雪禅未料到他会忽然开口,忙不迭地点头:“想啊。”
黎渊沉吟了一下,“你就当我是刚出狱的犯人罢。”
“刚出狱?”苏雪禅茫然,“什么狱?”
黎渊挑眉:“自然是五刑残杀之狱了。”
苏雪禅不由惊诧:“你、你竟然是……”
黎渊心中难得起兴,就等着这小子接下来哭天喊地地跪在地上,说不定还要让他庇佑自己的部族,或者是另有所求……
“你竟然是随应帝一同逃出来的重犯?!”苏雪禅失声道。
黎渊面色一僵。
“你为什么不直接猜我是他本人呢?”他吸了口气,缓声问道。
苏雪禅道:“我看应帝当时神志混沌不明,与野兽无异,而你还清醒着……你身上的伤就是刑杀之气所致?你究竟在里面待了多久?”
黎渊不想再和这二傻子计较,只勉强含糊道:“没多久,睡一觉就出来了。”
“那也得有一二百年了……”苏雪禅唏嘘,“你真厉害,能在那里撑这么久。”
黎渊彻底没脾气了,索性将眼睛一闭,靠在冰冷石壁上养神。
纵还有许多问题,但看到他不欲多说,苏雪禅也只好将疑问吞进肚子里,跟着沉入梦乡。
一路奔波劳累,兼之又经历一场大战,他这一觉睡得极熟,等他醒来时,阳光已经灿然洒进山洞一角,身边亦无一人。
那个男人走了。
他怅然若失地坐起来,迷茫地左右四顾,几乎以为自己昨天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虚构的梦境,唯有芥子袋里的玉髓莹莹生光,在心口处温热地跳动着。
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呢……
思量间,洞外忽然传来几道术法波动的涟漪,他忙撑起身体去看,只见几个拖曳着狐尾的身影越过重重万山,向他这里奔来。
是族人。
他松了口气,将一星灵气凝聚指尖,往天上炸了簇小小的烟火。
狐族侍卫一一降落在他面前,为首一人跪地道:“大王子殿下,请恕属下来迟之罪。”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苏雪禅疑惑道。
侍卫长道:“一个时辰前,这里有人点燃信火,属下不知是谁,但为保险起见,还是打算过来一探……”
“……是他。”苏雪禅喃喃道。
“殿下?”侍卫长疑惑道。
苏雪禅回过神来,“没事了,走吧。”
一行人走走停停,苏雪禅被瀚海图打伤心脉,速度大不如以往,足足用了七八天才回到青丘山系。
“哥哥,哥哥!”他还未落地,苏纤纤和苏惜惜就在下面不停流连打转,“你终于回来啦!”
苏斓姬望着苍白的苏雪禅,眼中忧色渐深,她沉声道:“你们莫要打搅哥哥,先去玩吧。”
“母亲,孩儿幸不辱命,于泾水边寻到一山玉髓,”苏雪禅几步上前,语气中难掩轻松,“想必做寿诞之礼足矣。”
苏斓姬摇摇头:“先不管这个,你且随我来。”
苏雪禅莫名跟着苏斓姬进了内室,甫一落座,苏斓姬就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苏雪禅道:“好了大半,剩下用药石慢慢调理即可。”
见苏斓姬若有所思,轻轻点头,他又道:“母亲,只是孩儿此去,恐与两族结怨……”
接着,就将钦琛和土蝼一事皆告知苏斓姬,末了道:“孩儿本不欲与他们起争执,但钦琛却不依不饶,最后更是暗算孩儿,将我拉下山崖,为瀚海图所伤……”
苏斓姬冷笑:“他们且等着!无知鼠辈,当真见识短浅。应帝此来气势汹汹,九重天上又是一场动荡,但无论如何,他终究都是最不能招惹的那个。还偷取龙血……土蝼是妄图破除天神咒术,钦原一族跟着凑什么热闹?以为有西王母做靠山,他们就能高枕无虞了?”
见识过应龙对西王母毫不留情的出手动作,苏雪禅亦心有余悸,他道:“只是不知钦原要龙血何用?”
“不必理会,”苏斓姬道,“此去瑶池玉宴,我自有话对王母说。”
沉默了一会,她又道:“你此行龙首山,有没有遇见什么不一般的人?”
苏雪禅眼神一亮,想也不想地道:“遇到了!那人也不知是妖是仙,但气势非同寻常,虽重伤在身,可出手迅如雷霆,就是话少,不和人交流,我给他用伤药治好了胳膊,他还说欠我一个情……”
苏斓姬又详细问了问样貌衣着,越听越不安,不由问道:“他可说自身来历渊源?”
苏雪禅想起他说自己是从五刑残杀之狱中逃出的要犯,又如何敢对苏斓姬挑明?唯有支支吾吾道:“他性情疏离冷漠,虽救我一命,但我亦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
苏斓姬看他眉目柔软,说话颠三倒四,心已凉了半截,此时听得他为那人遮掩,更是觉得不妙,但此时珠帘哗啦一响,狐王苏晟进来了。
“父亲。”苏雪禅急忙起身。
苏晟将手背在身后,朝苏斓姬微微一摆,“无事,你受伤未愈,后几日便是瑶池寿诞,中间的空闲日子,你好好休息就是。”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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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禅一躬身,依言退下了。
室内又陷入无言的寂静中。
半晌,苏晟方叹气道:“臻臻……”
“他是璃姬的儿子,”苏斓姬冷冷道,“我做不到。”
“他也是我的儿子!”苏晟压住脾气,额角青筋跳动,“你当我不想……”
“为了大局,是罢?”苏斓姬的面容如雪似玉,眸光清澈沉静,“万法随心,夫君,妾身看你是忘了本了。”
苏晟哑口无言,吃了这记闷怼,但碍于情面,又不敢对着老婆发火,只好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当柱子。
“顺应天意,不是让你随波逐流,”苏斓姬轻声道,“能提点他一句也是好的……”
苏晟闷声道:“随你罢,注意分寸便是了。”
苏斓姬摸着衣袍上螺银的绣花,终于露出了一个忧虑的,弧度浅薄的微笑。
第7章七.
是日,碧空万里,一望无云,狐族驾辇浩浩荡荡,向昆仑进发。
苏纤纤和苏惜惜坐在苏斓姬膝头,难掩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到了那里,可不许顽劣调皮,”苏斓姬轻声道,“瑶池寿宴上,各路仙家都大有来头,若是闯祸,那就再没人替你们担着了。”
“知道啦”两只小狐狸异口同声地拖长了声音。
“这次寿宴……神人国还会派人前来吗?”苏雪禅犹豫道,“应帝出世,想必他们应该会敛一点了吧?”
“不知道应帝会来与否,但是那几个神人国必然不会缺席,”苏晟接口道,“他们虽然惧怕应帝,但是这么久过去,他们早就忘记因何而畏惧他了。”
“看好弟弟妹妹,”苏晟道,“寿宴一结束,我们立即就走。”
苏雪禅能从长辈们的态度中察觉出稍许暗涌不安的气氛,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
越是临近昆仑,苏雪禅越能察觉到空气中涌动奔流的灵气仙意,两侧车驾也一队队地从流云萦雾中显出身形,鹤鸣嘹亮,白鹿呦呦,光华宛转,瑞气千条。
门前仙童的报唱声遥遥传彻云霄,苏晟和苏斓姬看见昆仑玉殿上空飞翔着的璀璨金乌,略一思量,令苏雪禅在这里等待,他们则捧着玉匣由接引神官入殿。
“大兄,”苏星摇低声道,“父亲怎得不像往年一样,带我们一同进去了?”
苏雪禅看了一眼金乌,嘴唇微动:“约莫是东边那位帝君来了。”
东皇正,太乙明神。
苏星摇恍然大悟,他们正小声说着话时,又听道童一声报唱:“西不死国、无首国、林氏国等携礼来贺!”
苏雪禅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昆仑山上是不可能带族中侍卫上来的,他唯有按住腰间的流照君,将抱着苏纤纤和苏惜惜的两个弟弟划在剑鞘的范围里,四周其他部族的王室成员也也急忙挡在女眷身前,戒备地看着从万阶玉梯上走来的寥寥数十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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