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他又累又饿,又被一股热血冲得脑子发昏,情急之下,竟对着郎卿脱口而出:“你是谁家的狗?我是不死国的三王子纹华,你若是跟了我,将我安全护送到都城,我包管你能做人上人!”
身边下属急急低声道:“殿下,眼下还不知此人底细,你这般冒然……”
“不用你们这群废物说教!”纹华怒气冲冲,继而带着三分期盼,看向郎卿,“你意下如何?”
郎卿正欲转身就走,然而听了他的话,倒当真停下了步伐。
“你说你是……”他的笑容慢慢敛了,一黑一红的瞳孔倒映出纹华的身影,“不死国的三王子,纹华?”
昔日,在他将狼牙交给苏惜惜,与苏雪禅一行人分离的晚上,族中举行了盛大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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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替他们送行。
苏纤纤和苏惜惜都是爱玩闹的性子,看见有热闹的歌舞,都跑上去和犭也狼族人们又唱又跳,只留他和苏雪禅坐在原地。
他举起酒壶:“苏兄。”
苏雪禅正欲伸手去接,却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抱歉地冲他摇摇头:“我现在可能还不方便喝酒,失陪了。”
“没事。”他微微一笑,抬手将壶凑近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在远处的苏惜惜身上,“惜惜她……”
苏雪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只是笑道:“青丘狐对待情爱的态度向来开放,只要她觉得好,长辈也不会横加干涉。”
郎卿挑眉道:“那对待聘礼,总是要有点要求的吧?”
苏雪禅哈哈大笑,他看郎卿是诚心发问,于是摇头道:“挺不巧,金银珠贝,奇珍异宝,青丘都不缺。不过,唯独有一样……”
“哪一样?”
苏雪禅沉吟片刻:“纤纤和惜惜自小就天真无虑,我们也不想让她们卷入太过复杂的斗争里。只是在她们百岁时,不死国的使臣忽然来访,扬言有人给不死国的三王子纹华进献了一幅画卷,上面画着纤纤和惜惜的小像,从此他便茶不思饭不想……”
“放屁,”郎卿蓦地冷下了眼神,他自小在神人的城里长大,又曾经替空桑高层处理过无数辛密之事,自然对不死国人的花花肠子清楚得很,“真是一群人厌狗憎的东西。”
苏雪禅苦笑:“之后,其国就一直死缠不放,甚至在瑶池宴上都要设计制造争端,我们几个被迫流落在外,可以说有相当一部分是不死国和国师的手笔了。”
郎卿道:“那你这是要……”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过不死国的王裔,”苏雪禅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他们的项上人头不取,我心难安。所以金玉还在其次,如果你能带他们其中一人的首级尤其是纹华的,来拜访我青丘,想必就连父王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异议了。”
而在此时的稀疏星子下,纹华昂首挺胸,毫不遮掩道:“不错,正是我!”
郎卿叹了一口气,从回忆中脱身出来,喃喃自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工夫啊。”
纹华皱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郎卿咧出森森的獠牙,“来得正好,就等你了。”
另一边,苏寒波道:“那边的人是谁?是你们认识的朋友吗?”
苏纤纤揶揄地看了苏惜惜一眼,苏惜惜脸红着道:“算是吧……他一路上也帮了我们很多了。”
“既然如此,”苏星摇道,“我且去助他一臂之力。”
远方掠来的剑光清亮,眼前的男人又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纹华的属下眼看事态不好,也顾不得埋怨上司的鲁莽了,他一把将纹华推至身后,低吼道:“殿下,情况不对,你先走,我们断后!”
纹华被他一把推了个踉跄,但他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见郎卿的刀光转瞬即逝,在半空中挑出一片刺目的血色,正正冲着他扑来!
他吓得大叫,急忙在几个亲卫的掩护下转身逃往黑黝黝的山林,郎卿对苏星摇一拱手:“劳烦仁兄。”
苏星摇略一颔首,郎卿当即化作一只皮毛漆黑的巨狼,咆哮一声,循着纹华逃跑的步伐跃入林间。
纹华连滚带爬地跑在前面,愤怒吼道:“我是不死国的王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当心我的国家把你全族杀光!”
巨狼喷吐热气,只是不言语,那树林间黑暗无光,地面还嶙峋不平,其上分布着许多纵横交错的枝干,纹华身后的士兵不慎绊倒在地,紧接着就被扑上来的恶狼撕开了咽喉,将腥热的血喷了满地。
他……它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意识到这个事实,纹华跑得更加拼命,他一边拨开树上垂下的蔓藤,一边不管不顾地在树林间寻找着出路,又一个士兵失足跌倒,手下意识地扯住纹华的衣角,纹华登时发狂地叫嚷道:“滚!”旋即就一脚把他踢开,令其命丧狼口。
身后的惨叫声接连响起,纹华作为领导者的恐惧心也传染给了那些从战场上浴血搏杀出来的下属,让他们连反抗都忘记了,只顾在深林里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渐渐的,身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少,但猛兽喘息的呼哧声依然不曾远去。纹华不敢回头,唯有不停向前跑,他一把挑开面前碍事的枝叶,却忽然踏了个空!
“啊!”他大叫一声,摔在斜坡上,一路狼狈地滚了下去,待到他衣衫不整地停下落势后,那只浑身染血的黑狼再度从繁茂丛林中跃出,眼中含着戏谑的嘲意,缓步向他走去。
他张了张口,手掌撑着地面向后退去,“我、我是不死国的……你不能杀我……我……”
“我知道,”巨狼似乎是在笑,“然后呢?”
纹华咽了一口唾沫,他再想后退时,却猛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盯着巨狼,手往身后胡乱探了探,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居然已经空了!
“这是个小断崖,你可以扭头再确认一下。”巨狼道,“现在你还能逃到哪呢?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让我把你的脑袋带回去吧。”
纹华咬牙道:“你……你要我的脑袋有什么用?你放了我,我会给你金子,给你很多很多金子……你要女人也行,我可以给你十个,给你二十个!只要你能放过我……”
巨狼顿了一下,再站起来时,它浑身的毛发尽褪,在瞬间变回了人形。
郎卿吐掉嘴里的血沫,对着纹华笑道:“不死国……好像整个洪荒都知道吧,你们豢养的妖族奴隶是最多的,多到连王宫都放不下,要给他们另建一个阍犬舍,在边境圈设奴隶国。怎么,现在学会给妖族求饶了?”
纹华张口结舌,他身上的法宝都在大江的冲刷中随水而逝,自己也在连日奔波中耗去了大半力,能与郎卿周旋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托他不死体质的福了,现在郎卿这样讽刺挖苦,他心中虽然恨得要死,可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郎卿叹气道:“算了,我也不要十个二十个,要那么多又不能吃。我只要唯一的一个,我想,这点小要求,三王子殿下还是能替我实现的吧?”
纹华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急忙大喜道:“可以!完全可以!”
郎卿一笑,手中弯刀再次猝然出鞘,一刀劈向纹华脖颈!
纹华骇得狂叫,下意识直起身体后退,竟让郎卿那一刀劈了个空,只砍开了他的胸膛,让他一下失了平衡,翻身摔下断崖。郎卿不料他会反应得这么快,连他的衣襟都来不及去抓,不由懊丧地拧起眉头,快步走上前,看他到底摔在了哪里。
此处不是千丈深渊,以郎卿的眼力,也能一下透过薄薄云雾,隐约看到下方闪着光的崖底。但纹华居然没有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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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而是在半中腰扒住了一棵横生出来的小树,虽然此时还悬在空中摇摇欲坠,可毕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啧。”郎卿心中后悔,早知道他就不与这厮说那么多了,先一刀杀了,也比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得强。
纹华大难不死,一时间如获新生,竟挂在树上放声狂笑起来,他高声道:“我就知道我不会这么容易死!我是不死国的王裔,将来还要统治全洪荒的妖族,你们这群下贱的畜牲,等着吧!”
说着,他也知道郎卿一时半会拿他无法,一面嘿嘿直笑,一面嘴里嘀嘀咕咕,歇斯底里地骂着。郎卿心头火起,正比划要砍在哪才能把他一下摔死的时候,纹华身后却隐约出现了一只大鸟的影子。
狼目在黑暗中亦能视物,他狐疑地眯起眼睛,若要说是鸟影,可那身躯也太过宽大了些,倒像是两个人拥在一处,肋下各生出一翼,共同挥动的模样。纹华身后怎么会跟上这个影子,难道是他先前未用的什么法器?
他欲戒备,那影子反而遽然一动,双翼挥如刀刃,一半是青碧的蓝,一半是赤霞的红,在刹那间爆发出华美无比的光晕,生生劈断了那颗碗口大的树!
纹华睁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就听见身下的树干咔嚓一声,随即断得彻彻底底。他的思维一片空白,惨叫声骤然划破寂寂长夜,在拉长到最底端的时候戛然而止,没了动静。
郎卿吃了一惊,然而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仅在最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消失在了朦胧雾气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化成巨狼从崖边跳下,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下跃至地面。
断崖下的地面并不平坦,钦山盛产水晶,这下面就生着一片在星子下微微闪光的晶簇,满地滚落的都是还未经过打磨的半透明晶体,光是郎卿能看见的地方,就有不少拔地而起的水晶柱。
纹华虚弱的呻|吟声自前方传来。
他摔下来的地点十分不凑巧,正好在一处茂密的水晶丛中,高大尖锐的柱体直指天空,犹如一个天然的狩猎陷阱,周围已经散落了一堆雪白的骨头,想必都是平日不慎跌落在这里的倒霉动物。
现在的倒霉动物,轮到了纹华。
他的肚腹破裂,整个人被牢牢钉在血迹斑驳的尖柱上,顶端挂着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被剖出来的淋漓内脏,泥泞血肉蹭得到处都是饶是不死国民拥有何等得天独厚的体质,在这里,他的结局也注定只能有一个,就是慢慢等死,在痛苦中慢慢等死。
他的目光涣散,鲜血不住从七窍中冒出来,但他的右手还在竭力颤抖,仿佛要在半空中徒劳地抓取什么东西。
郎卿微微一笑,露出唇间森白的犬齿:“怎么了,三王子殿下,您是还有遗言要交代吗?”
纹华口中嗬嗬作响,可就是吐不出一个完好的字,郎卿皱起眉头,力地听着:“批……必……什么?”
他看了半天,才从纹华的口型上分辨出来他想说什么。
“算了,”他无趣地拔出弯刀,“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下辈子再想着和谁比翼双飞吧……不过造了这么多孽,你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个问题呢。”
流云遮蔽星光,刀气恰似曲折的蛇,自弥漫的雾气中一闪而过。
不死国国都,供奉于大殿上的第四枚玉珏哗然破裂,在半空中四散成一堆飘扬的晶尘。
纹圭冲进殿门,慌张无措地抓着随风四散的粉末,仿佛这样就能挽回儿子的性命:“纹华,吾儿啊!你要去哪儿啊!”
在营帐中和别国将领商议行军事宜的纹川亦蓦地停下了动作,在那一刻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不知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大殿下?”
纹川勉强一笑:“不……就是有点心悸,不碍事。”
封北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70章七十.
若要对神人诸国追根溯源,就会发现,他们与那上古反叛凶暴的兵主蚩尤有着不可断绝、千丝万缕的关系。
蚩尤部族共有八十一个,名为九黎,其后人亦在逐鹿之战前就分散在洪荒大地之上,继承九黎的种种奇异血脉,被称为东夷。
神人国的前身,就是东夷。
因此风伯和雨师才要投身在神人国内潜伏,并且选择辅佐神人国中天赋最为强大的不死国作为领头羊,好为日后的大战铺垫。
现在神人诸国的兵力倾巢而出,一时间组成了一个短暂的联盟,皆为了在钟山围追堵截应龙,但让封北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路居然会杀出一个有阿修罗族撑腰的苏雪禅,通过烛龙教会妖族解除奴隶禁制的方法,又挑动起他们反叛之心。如今神人国内既没有足够的军队压制混乱,也没有足够的劳力维持都城内的日常建设,雪片一样的帛书不断从各国飞递至战场,都是为了找联盟的统领者,不死国讨要说法。
封北猎将手中的酒杯轻轻顿在桌上,四周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停了一瞬。
纹川硬着头皮道:“国师,国内的信件催得越发急了……”
封北猎笑道:“哦,那可怎么办呢?如今逐鹿近在咫尺,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下将十万大军送回你们的国都内啊。”
他这话一出,四下都为他无所谓的态度惊哗一片,底下有早已沉不住气的将领站起来道:“国师大人,你未太不讲道理了!你说要出兵,我们出了;你说要来钟山,我们来了;你说要打应龙,我们打了。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可现在,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我们的军队在敌人手下损失一部分,在烛龙手下损失一部分,跋涉万里,现在还剩下多少人?我们诸国倾其所有,就是为了你口中所说的‘一统霸业’,但要是连自己的家乡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宏图,说什么天下?”
站起来讲话的是厌火国的将领,在他身前,正坐着不动声色的彦昭。
这些话似乎很得周围人的认可,他一说完,四下里便又升起噪杂细碎的讨论声,不少人频频点头,面上也现出义愤填膺之态。封北猎身后站着的雨师眉头一皱,立即冷声喝道:“肃静!”
座下都是神人各国位高权重,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人物,然而雨师虽为女子,却是个昔日跟随蚩尤四方征战,历劫万年的大能,她的话语里自然也含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严,这两个字犹如初绽春雷,将整个大营炸得一片寂静,亦令那些神人统帅闭上了嘴。
封北猎四顾一圈,这才朗声笑道:“不错,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你们在外漂泊,家乡却纷扰不断,你们忧心亲眷也是人之常情,我想了一下,虽然我不能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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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大军送回,但是开辟一个通道,将你们的家人送至逐鹿,让你们阖家团聚,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什么?!”他话音未落,底下就似炸开了锅一般,纹川便遽然色变,“国师大人,这万万不可!”
封北猎好奇道:“有何不可?”
纹川道:“国师大人明鉴,战场上刀枪无眼,如何能让亲眷来此?更何况,在场诸位大人的亲眷或为金枝玉叶,或身居要职,国中本就无人,他们再要离开,那更是群龙无首,要天下大乱了!”
封北猎若有所思:“唔,有道理,然后呢?”
“然、然后?”纹川张口结舌,“什么然后……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封北猎笑了。
他轻声道:“我记得,你们各国的王位,都是世袭的吧?不管那一代出了如何英明神武的旁支,王族的子嗣又是如何不堪重用,你们的血脉还是在冠冕下闪闪发亮,一个轮回接一个轮回地传承下来了……是这样吧?”
纹川虽不明白封北猎为何要将话题忽然转到这个上面,但还是勉强答道:“是的,这是祖辈的规矩。”
“所以你们看,”封北猎压低了声音,“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让他的后裔站在权力的最顶端吗?我维护你们的优越性,我把你们当做天选之人来培养,我将权杖放在你们的左手,将屠刀放在你们的右手我给你们无上的荣光,让你们能够一直凌驾在妖族头上,享受被人捧起来的待遇……”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的声音徒然阴冷,“你们不知道吗?”
无匹的威压如山岳沉沉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令他们呼吸困难,就连血液似乎都在身体中沸腾翻滚,仿佛感召到了远古的先祖就站在时光深处遥望着现在,目光冥冥奥秘,不可言说。
“因为你们是他的后人,”封北猎道,“因为你们是他仅存的血脉。他渴望成为天下的王,但是他失败了,所以就算是为了他的遗愿,我也要让他的后裔站上洪荒的顶端!你们这群比猪狗还要蠢笨的东西,究竟能不能明白这一点?!”
“现在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重新睁开眼睛,再度君临坤舆了,可你们作为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结,居然还在想着什么故土,什么家眷?!将所有王族召来逐鹿,我不会允许他君临的仪式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所有拥有东夷血统的神人都要在场,但凡有一个没来……都会被认为是叛族的死罪。”
他一字一句,目光狠戾地盯着下方瑟瑟颤抖的神人:“你们都明白了吗?去传信吧,两日后我会开辟通道,将诸国王族统统送过来的。”
“现在,还不快点去!”
狂风咆哮,将营帐内的所有神人于刹那间轰飞一片,封北猎喘着气,望着满地的桌椅狼藉,神情冰冷而阴鸷。
“你当真要这样做?”羽兰桑沉声道,“王上不会高兴的。”
封北猎喃喃道:“没了龙胎,用后裔的血脉也是一样的。王上要是知晓我们一片拳拳之心,嘉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一点血脉怪罪我等?”
羽兰桑沉默片刻,道:“……但愿如此罢。”
傍晚时分,黎渊站在钟山顶上,疲惫地遥望远处大片如血颓艳的霞光,凤凰站在他身边,容光比霞色更艳。
“应龙,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她道,“但是别犯傻……你知道现在千钧一发,你就立在悬崖边上,进则生,退则死,没有回圜的余地。”
黎渊的面色仿佛冰雪苍白,夕烧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就像是浅薄的光照在冻结深渊的冰面,没有温暖,也没有生机。
“你还没找到凰吗?”良久,他轻声问道,“下一个涅快来了,若是还没有找到,你们就要错过一整个轮回了。”
凤凰的鬓边垂下一束金红的翎羽,她顿了一下,方道:“我……我寻遍了所有的羽族,只要她的凰血还在体内,还能鸣叫飞翔,我就一定可以感应到她……”
她摇摇头,这一刻,她不再是高傲无情的苍穹君主,她只是一个仓皇无措,为情痛苦的凡人而已:“她明明没有死,但我就是找不到她……”
凤凰乃是世间双生一体的百鸟之王,凤为雄,凰为雌,在千年一次的涅中,他们不停变幻着性别和容貌。有时他们同为男性,有时她们同为女性,有时他们则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遍的异性夫妻。凤性情刚硬,心肠铁血,凰性情温和,柔软慈悲,他们于无数轮回里共同组成天地间的阴阳混沌,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除了比翼鸟外另一种纂刻在姻缘玉册上的神鸟。
但就在上一个千年,凰在逐鹿后的妖族大劫中身受重伤,还未等到涅就重伤消散在天地间,而凤则一直在苦苦寻找,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难做,然而你没得选,你先手失利于风伯雨师,导致现在洪荒灵脉断裂,要对抗蚩尤,无疑要更加艰难。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可有些事……就算你是应龙,也逃避不了。”
“先手失利?”黎渊的唇边微微扬起笑意的弧度,虽然他的眼神冷漠如昔,“无非是一半一半罢了,接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晚风吹荡着他黑色的王袍,黎渊遥望远方,喃喃道:“你们大可放心,只要是他的愿望,只要是他所期盼的……无论我有多么不愿,我都会拼命为他实现哪怕他想为这天下而死。”
“他爱我,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带着笑的,我……我现在再想,我那时是如何看他的,却想不起来了。他对所有人都是那样,又温柔,又坚韧,他心里是有爱的,我的心里,却全都是恨……和杀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甚至像是无意义的呓语:“我没有资格阻拦他。我想保住他的命,因为我爱他,他想去赴死,因为他也爱我……我们彼|此相|爱,却阴差阳错地分开这么长的时间,皆是我的偏执造成的过错,我伤了他……是以哪怕我不甘至极,也只能在他面前低下头。”
凤凰叹了口气,道:“你当时就应该杀了风伯和雨师。”
“冥冥中……自有天意,”黎渊按住腰间的昆吾雀,眼中闪着恍惚的,痛苦的波光,“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这边记挂惦念着苏雪禅,然而就在千里之外,舍脂等人也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不为其他,这几日,苏雪禅的肚子就像是吸足了水的海绵,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起来,过去几个月都没有显怀的孕相,此刻却爆发得如此突如其来。舍脂已经不敢让他骑鹿了,她让苏雪禅平躺在树荫下,慌张地抱着他,替他擦去额头上不停溢出的汗珠,旁边的钦琛已经惊呆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呆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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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两天就想问了,他……他究竟生了什么怪病?”
舍脂回头怒吼:“还不快点取水来!没见过怀孕的是不是?!”
钦琛大惊失色,他的嘴张了又张,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转身一头扎进林间,想必是去寻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舍脂叫苦不迭,“怎么突然……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这怎么就……!”
苏雪禅浑身是汗,乌黑的乱发黏在雪白面颊上,连呼吸都有些力,他勉力道:“我没事……别、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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