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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菩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莲鹤夫人





落菩提 分卷阅读209
羲和一言不发,未等妖族诸兽如何解释,紧绷心弦先断,出手就是致死杀招,从东山山系一路烧到中山山系,所到之处焦枯千里,寸草不生,摧枯拉朽的屠杀只要一瞬,就将死亡永远地拓印在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中。
开明兽还未来得及出言劝阻,就被羲和疯狂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九天众仙亦反应不及,昔日驶过平滑天空的金车下方已经遍布火焰和在火焰重挣扎的万物。
只是妖族在大地盘踞繁衍多年,各族之间即便有龃龉摩擦,更多则是相近族群为了发展壮大而交互联姻,犹如一张盘根错节的蛛网,分布在广阔的五个山系。此时羲和理智尽失,一路手段暴戾地杀将过去,早不知牵连了多少无辜,惊动了多少沉眠于深山幽涧里的上古大妖。羲和虽是御日神明,然而另一方也是人多势众,仅在转瞬之间,两边就猝然积起了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
看着山河社稷图中显示出的场景,苏雪禅早已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羲和在痛失至亲后得了失心疯,他的理智却是清醒的。此时距逐鹿之战不过百年,妖仙神灵的界限也未曾如后世一般泾渭分明,四野间仍有神明居住,闲散的仙人也会选择幽静的山林清修,羲和杀的是妖族,但座下金车却能焚烬万物,一时间,就连九天在册的山神散仙也难受到这场无妄之灾的波及,从天空俯瞰这一切,简直混乱颠倒到了极点!
他做梦也没想到,第二次堪比逐鹿之战的纷争,居然以望舒的离去作为导|火|索,而后被羲和挑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与后世他所知道的一切已经差得太多了!
苏雪禅心神巨颤,他跌坐在山河社稷图中,四周墨色流连,然而其心绪不宁之处,比纠缠蜿蜒的水墨更难以理清。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完全肯定,此世的现实已经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完全扭曲到了一个陌生的轨道上,他失去了自己先天占据的优势,也全然失去了先机。
……为什么?
究竟出了什么纰漏,他究竟哪里做得不对,哪里遗失了什么关键信息?
他的额上已经沁出了一片细密汗珠,焦虑的燥热亦攀上他的后背,然而,他的思绪却在飞速盘旋,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明了,仿佛被一把明晃晃的快刀子骤然剖成两半,露出每一个细微狭小,不易被人发现之处。
要改变一个已经发生的结局,需要什么条件?
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一个身具大功德的来客,与另一个知晓一切的关键之人。
他被娲皇送回了这个时代,重新以菩提木的身躯活过一次,并且身具救世功德,天劫动不得他分毫……那剩下的的,就是另一个知晓一切的关键之人了?
他的瞳仁遽然缩小,浑身上下如坠冰窖,连牙关都在轻轻打颤。
……他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但他不愿说,也不敢说。
可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封北猎先是近身袭击,取得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而后联合羽兰桑,伪造一封信函引出望舒,又使盘古脐中的至秽之物将他杀害,更是在其后栽赃嫁祸给自己以及妖族,利用帝鸿氏的私心,使黎渊被关在万丈黄泉,难以在其后发生的纷争里出面……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封北猎体内流着蚩尤的血,掀起战乱,挑拨争端,不正是他最擅长不过的东西吗?!
现在,他们埋在妖族那里的暗线约莫也发挥了它的作用,令羲和勃然大怒,神志尽失,以至于生灵涂炭,战火四起……
他们所有的布局终于将一个趋于完整的轮廓浮现在了苏雪禅的面前。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所有人似乎都被封北猎一人玩弄股掌之中,可他到底是如何知道后世所发生的一切的?
一片寂静的空白,苏雪禅的脑海里却忽然飞过一朵雪青色的花苞,它划过尘世纷扰,血腥火海,划过漫天流云,遍地飞星,悄然落在苏雪禅的鼻端,散发出一丝甜腻惑人的香气。
……落魂花。
通过落魂花,苏雪禅在封北猎的梦境中看见了所有他过往的记忆,那么反过来说,封北猎为何不能看见所有他未来的记忆?
苏雪禅的嘴唇颤抖,喉头痉挛,齿间雪雪喘气,却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娲皇骗了他。
她说已知的结果是无法更改的……但是她却骗了他!
第119章一百一十九.
一口腥血噎在嗓子眼里,梗得苏雪禅刚欲开口,就自喉间迸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剧烈咳嗽,闷得他眼前发黑,连前方还在不停变幻的景象都看不分明。
……他要出去,他一定要出去。
事情发展的走向早就已经脱出了他的想象,他猜不到封北猎接下来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帝鸿氏接下来会如何应对这个棘手的敌人,但倘若他不能脱出这个牢笼,找到黎渊,那一切就都是白。
该如何逃脱这里?
就在他心念电转的这几刻钟内,眼前帝鸿氏为他打开的窗口又发生了新变化。
此时,下界的东、中、西山系尽皆沦为哀鸿遍野的火海,大日被羲和金车牵制,已然无限趋近于连绵起伏的山峦江海,将四野的水泽蒸发出足以淹没五大山系的沆砀热雾,笼罩在熊熊金火与遍流赤血上,犹如战争的岩浆上滚出的硫磺白汽,可怖荒诞,仿佛地狱重现人间。
九天金仙倾巢而出,诸多法宝的灵光在天与地的间隙缓缓绽开,恰似一朵孕育世界,绝色无双的莲花,飞旋着挡在继续坠向膏壤的金阳下方。
“羲和”雄浑仙乐吟唱,在烈焰舔舐万物的嘶叫声中传彻天际,“你因情杀生,与入魔何异?苦海无涯,尽早回头罢!”
四时变幻一瞬,以洪荒坤舆为纸,不尽飞溅流光为笔,春之湘缥,夏之朱槿,秋之彤金,冬之雪霁,皆在血火遍布的大地上一一盛放,宛若在死国盛宴上开出的倾世名花,它阻挡了羲和践踏的铁蹄,也让五座山系中的生灵得了一线喘息生机。
无数萤火虫样的光点也从风中蒸腾而起,飞向茫茫太虚。苏雪禅看得分明,只怕那些都是在羲和阳炎下幸存的散仙地神,与羲和相抗不得,疾速逃往金銮玉殿避难来了。
这时,帝鸿氏奉天神印再次脱手,轰然撞在沸腾炽热,散发万丈金光的大日上,那一下蕴含天道之力,生生将巨目般的火轮朝上击飞了数千里之远,亦令熔炉一样的温度为之一降,帝鸿氏厉声喝道:“御日羲和,若现在悔改,孤便从轻发落你犯下的过错!”
“我有什么错!”羲和歇斯底里,尖声大叫,漫天火鸦金乌天炽地,托起厉芒四射的大车,“我错就错在当初太过心软,没有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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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伤害望舒的所有人都烧死!”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赤晷猝然大放光辉,每一缕从上方射下的阳光,都在落地时化作手持金戟的高大神人,日光不尽,于是那神人也如没有尽头的海洋,顷刻间就淹没了苏雪禅目力所及之处的地面。天上地下,一切尽化杀气腾腾的光辉,刺目的金光遮天蔽日,几乎变成了燃烧到极致的白色,灼烫着每一个活灵的双目。
没有人敢于在此时抬头看一看高旷无垠的青苍,但凡在这一刻睁开眼睛的人,余生都只能看着这片炽热的白,再也无法看到其他。
“要用从混沌中生出的力量对抗混沌本身吗?!”羲和高高张开双臂,扬起翻卷的厚重衣袍上刺绣着三千只被血色染成猩红的灿烂金乌,“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语毕,她一手指向下方漫山遍野逃窜的妖族走兽,鎏金赤红的长甲浑如战争中的令旗,嘶声咆哮道:“杀了它们!”
“还不住手!区区御日神明,未太过狂妄!”帝鸿氏怒发冲冠,在苍穹中脚踏七星,掌转乾坤,奉天神印的虚影在他身后磅礴巍峨好似泰山,向拼杀在膏壤上的日侍重重压下!
然而苏雪禅心知肚明,羲和说得没错。
自盘古开天,将一对眼珠化成璀璨日月,使太阳行于白昼,太阴行于星夜,就把混沌的力量分得浊泾清渭,唯有清晨与黄昏,是一天内混沌之力最为强盛的时刻。现在望舒身死,此消彼长的日月之力不再相互牵制,羲和的力量在短短数日内便膨胀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她仍然是御日的神明,但除了这个身份,如今她还是主掌混沌的女神,只要她想,黑夜便永远没有降临的时刻,尘寰会迎来万世不竭的白天!
天道赋予帝鸿氏的权柄又能有多大,能让他与现在的羲和一较高下吗?
苏雪禅不知道,也推测不出来。
人间仿佛被无形巨力搅拌的混乱熔炉混乱,所幸那战火暂且还未波及到九天玉京,仍有成百上千的金甲神人巡逻守卫,警惕这时会出现的变故。就在此时,千层玉阶下忽然徐来清风,缓步踏上一个身影,纱雾般的衣袍在长风中飞扬,连着翩翩缱绻的束发玉带,竟是一名样貌俊秀,在此时还能气定神闲的仙人。
来客不慌不忙的拾阶而上,身后的随风流连的霞云映照下界死亡的火光,犹如满天夕烧在他身后开出的大片深浅不一的靡艳花朵,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的腕上坠着一块淡青色的玉壁,其下流苏摇曳倾泻,亦是素雅的青缥色。
“来者何人?!”刀戟交错之时的鸣声清越,数十个金甲神人皆警觉地看着面前这名男子,却见他一晃手中玉牌,朗声道:“在下乃山中清修的无名散仙,遽遭此祸端,幸得陛下佑护,愿意让我等上玉京避难,在下着实感激不尽,还望诸位大人能行个方便。”
为首一个金甲神人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玉壁细细查看,转过一面时,那神人见淡青玉色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金血,忍不住用拇指使力揩了一下,男子展颜笑道:“在下修为低微,不慎受了点伤,倒叫大人见笑了。”
神人闻言,掩在厚重金面下的目光顿时在男子身上绕了一圈。
此人面色虽显苍白,可神色却是淡然自若,衣衫下摆虽燎了一圈焦黑,可风姿依旧绰约凌人。那舒展眉目间还含着一丝隐隐的笑意,丝毫不像是刚从焚身烈火中逃出来的。
不过,玉壁上的神力又是货真价实的……
思及此处,神人道:“此处乃陛下的寝殿,闲杂人等不得擅自进入,阁下若来避难,且随侍卫前往正殿罢。”
那年轻的仙人一撩袖袍,垂眸笑道:“有劳了。”
再抬首时,金甲神人恍惚间似乎在他眸中看到两星幽绿光点,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由暗道自己多心。
仙人随另一名金甲神人施施然步入天门,见脚下踩着的玉砖晶莹光润,似月华流转,远方玉阙金顶辉煌灿烂,又有白鹿呦呦,仙鹤长鸣,鸾凤飞舞,金鳖探首等奇观妙象,无法一一细数。两旁雪白云雾如泉水汩汩环绕,衬着重重叠叠的回廊虹桥,雕梁画栋,当真是连梦里都想象不出来的场景。
他一下子怔住了。
原来这就是……真正仙宫的模样啊……
“仙长……仙长?”金甲神人唤了数声,才把他的神思喊回来,“请这边走。”
仙人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下以前从未来过玉京,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
神人听得他语气感慨,其中仿佛还暗含着另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只当他是真心赞美,倒也不多话,这时,男子又喃喃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光凭模仿是得不来的,不属于你,就是不属于你……”
听他越说越古怪,神人不由回过身去,疑惑道:“仙长……?”
他挡在黄金护面下的嘴唇轻微一颤,忽然觉得胸口很冷。
“那天上的仙人,延年长寿,来去万里自如,一朝一夕就能踏遍洪荒的每一个角落……”男子纯黑的眼瞳尽数碎裂,露出其下两点鬼火般燃烧的瞳仁,“而天下之大,有的人,却转瞬能看遍那大好河山……”
他笑了起来,右手猝然从那金甲神人的胸口抽出,溅起一道泼天金虹!
“阿公,你曾经问我,”青年用九黎的语言轻声自语,转身朝帝鸿氏的寝宫走去,正面迎上朝他怒吼着大步跑来的神人卫队,“你问我,我是要九黎区区三百年的寿命,还是当千年证道,万年逍遥的仙客……”
风声如龙,在霎那间旋出万千雪刃冰刀,将纯白无暇的玉京染出一片哀嚎四起的鲜红!
“想象自然是无比美好的,只是我去了道门仙宗,我去求了长生……”他每踏出一步,必然伴随着飙射喷溅的血光,四散纷飞的落花,“……可后来,我又遍体鳞伤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踩上通往寝殿大门的阶梯,两旁涌出的金甲神人如同汹涌澎湃的怒浪。
“于是我回到了九黎,遇见了注定要相爱一生的君主……”封北猎手中呼啸风声,下摆仿佛蘸墨松毫,在玉色莹然的地面上拖曳出一道赤艳的划痕,“……可后来,我又失去了他,也失去了家乡……”
他终于站定,看着缓缓开启的大门,有一线灿烂生辉的金光从两扇雕细琢的玉门后洒落下来,自眉心到嘴唇,将他的面容分割成了两半。
空旷的大殿上方,缓缓旋转着首尾相衔的山河社稷图。
封北猎低声道:“对不起,阿公。”
“我没能如你的愿,变成九天之上的仙人。”
先前,苏雪禅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观察下界的景象,骤然听见下方传来人声,不由一愣,隔着山河社稷图朝下望去,待看清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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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容貌时,他一下缩紧了瞳孔,惊得浑身发冷。
……封北猎。
他居然敢在这种时候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帝鸿氏的宫殿里!
他目眦欲裂,一想到望舒的死,这震悚便化作了十二万分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的暴怒,逼得他忍不住怒吼道:“封北猎,你这卑劣小人,居然还敢到这里来!”
封北猎乍然听见这恨意十足的喝骂,手臂下意识一抬,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但当他看见半空盘旋不休的山河社稷图后,不由松了一口气,歪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应龙宫的菩提殿下啊……小殿下怎么被关在这里?”
苏雪禅怒意上涌,几乎将眼瞳都染出了暴戾的血色,他咬牙道:“是你……你害了望舒,是不是?昔日蚩尤毁于盘古脐,你本来深受其害,却依旧用至秽之力害了望舒,我现在倒当真相信有一报还一报这回事了!”
封北猎眸光一沉,嘴角上扬,依然勾出了一个笑意盈盈的神情,道:“小殿下还是管好自己罢,待吾王归来,玉京改头换面之日,少不得也要让应龙也尝尝剜心而死的苦楚罢了!”
现在和他争辩这个又有什么用?苏雪禅一把抓住山河社稷图上的结界,不顾那带有攻击性的神力将自己的手掌灼烧得赤红一片,单刀直入道:“你知道多少?”
封北猎眉梢轻挑,抬眼看他。
“我问你知道多少?!”苏雪禅怒吼道,“这会还有什么可遮掩的?你让羽兰桑假扮成我的样子,引得望舒前去,然后杀害了他,栽赃嫁祸给我和妖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吗?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后世的事情?!”
封北猎的面上似有意外之色闪过,他看着苏雪禅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孔,歪头笑了一下,颔首道:“不错,不错,小殿下当真是很聪明的人,知道一点,就能从前因后果里推测出大概的事实,只可惜,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在空旷的寝殿中踱步几圈,抬头凝望着苏雪禅道:“说起来,这还要托小殿下的福。如果不是你,我也做不成这番事业,更不能未卜先知,准确预测到每个人的反应……”
封北猎的手腕上坠着一枚浅青色的玉壁,他轻抬手指,拨弄着上面垂下的细密流苏,苏雪禅只觉心口绞痛,愤怒的热浪近乎化为实质,把他的眼眶烧成一片通红,在他还未意识到的时候,泪水就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墨色缠绕中,他的手掌颤抖,身体也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是望舒?他与你们无冤无仇,他完全是无辜的!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封北猎笑了。
他这种人,似乎天生就对他人的痛苦乐见其成,见苏雪禅恨得就差把五脏六腑呕出来了,他才不慌不忙地道:“这种事情,难道小殿下想不到吗?”
“千年后的时空,根本就没有望舒与羲和的存在啊,否则,烛龙怎么会那么快地夺回日月的控制权呢?”
苏雪禅如遭雷殛,双目空茫地死死盯着他,明明仇恨就快要将他烧毁、烧垮、烧成一摊灰烬了,他浑身上下还是坠入冰河一般的寒冷,甚至冷得他打起哆嗦,手脚痉挛。
“好了,现在我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些呢?”封北猎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一时间倒提不起什么撩拨逗弄的兴致,而是拿着玉壁,朝寝殿后方走去,“帝鸿氏将你牢牢抓在手里,无非是觉得你身体里有一枚昆吾箭镞,可以为他所用罢了……当真愚蠢至极。”
“你……”苏雪禅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封北猎轻轻一笑,头也不回道:“自然是趁着帝鸿氏被牵绊住的时候取回太杀矢啊!这场闹剧到了现在,也是时候告一段落啦。”
苏雪禅愣愣看着他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攥着流照君剑柄的手掌甚至生生硌出了绛紫的血痕。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能,如此没用,被困在山河社稷图里,连出去和他拼命都做不到……
他蓦地顿了一下,忽然直觉有哪里不对。
……是了,从封北猎走进宫室的那一刻,就有一股违和感隐隐约约地纠缠在他身上,他忽略了什么?
这时,只见封北猎手中的玉壁发出断断续续、时强时弱的灵光,在灵光放射到最强烈的那一刻,他轻笑一声:“找到了!”
语毕,喉间清啸如剑吟,掌中变化风龙万千,朝其下狠狠轰去!
烟尘弥漫,无匹威压在那一瞬间穿透九霄,这把力可弑神的大弓居然能发出类似猛兽的滚滚吐息,宛如一条活龙,在封北猎手中大放光华!
“如何?”封北猎轻笑道,“好好看着罢,太杀射日”
在这个电光火石的刹那,苏雪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态度,封北猎对他的态度不对。
倘若他真地完全看透自己的记忆,看到自己舍身诛杀蚩尤的画面,又岂能容忍自己活到现在,还对自己做出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提到钟山,提到烛龙,可紧接着钟山之后,就是他衣衫破碎,露出心口烙印的场景,光凭这一幕,封北猎就要好好思索该如何尽快除掉自己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没有看全!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封北猎虽然看见后世发生的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完全看完,所以他不知道千年后那个蚩尤的结局,也不知道因为轮回的因果,蚩尤注定要死在自己手中的……
这么说来,还有一线希望!
他紧绷的心弦好不容易放松了些许,就听下方的封北猎从颈间挂着的吊坠上拽下一枚乌黑无光的箭镞,低低笑道:“好好看着罢,这射日的场面,可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
第120章一百二十.
与此同时,天野高旷,羲和立于一轮饱满大日前,被鲜血染成猩红的华贵长袍在滚滚热浪中涌动翻飞,四黄绶仅剩一色朱槿,犹如飞天飘带,猎猎环绕于羲和身后。
“从现在开始,我既是盘古双目,也是混沌的神灵!”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瞳亦放出金光,“要妄图与我相抗吗?!”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坤舆太虚间倏然浮起了一阵黯淡朦胧的雾气,它不知自何处而来,也不知往何处而去,万物的轮廓都在它流连的痕迹里模糊了轮廓,浑如一笔蘸水的墨色,将黑白分明的界限涂抹篡改,这混混沌沌的雾气配合火轮当空的炽热难耐,使人不由如坠幻梦,仿佛漂浮在一海炽热的沸水中。
众仙皆是惊惧,羲和的眼角却悄然落下一滴火闪的星光,不知是漫天烈炎迸溅出的残余,还是灼烫到极点的泪。
“我知道是谁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他的死亡……”她嘶声道,“待复仇的火焰烧遍大地之




落菩提 分卷阅读212
后,我会用混沌之力重塑望舒的神魂,而你们”
她的眼角吊起,缓慢而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挡我者死!”
帝鸿氏的冕旒在呼啸的热息中纷乱晃动,珠玉撞击得泠泠作响,也将他的神情搅乱得依稀隐晦,使人看不分明。瑶姬座下白牛蹄踏流霞,按落云头,降落在帝鸿氏身侧。
“她说得不错,”她低声道,“四时变迁,花开叶落,雨雪风云无不是日月的力量所致,就是历经天劫的仙人,又有哪个不是从日月星辰中参悟大道,成就仙体的?陛下,这个时候,就不要与羲和女神硬碰硬了!”
四野间的金仙听见瑶姬的话,目中都不由露出犹疑之色,句芒一挥柳枝,再次为其下山川拂去一片熊熊火云,回身焦急道:“可是陛下,洪荒众生何辜,妖族何辜?羲和女神失了理智,诸卿却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啊!更何况,等妖族受完这等不白之冤、无妄之灾,她就要为月神重塑神魂,逆天改命了!难道这也是能轻易妥协的吗?!”
帝鸿氏沉默片刻,蓦地环顾四周,沉声问道:“西王母何在?”
“这……”瑶姬一时语塞,迟疑了一会,道,“金母……固守昆仑,尚未出山……”
“这种时候居然还固守昆仑?!”帝鸿氏眉心一拧,勃然大怒,“她在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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