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之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松上盐
周栎暗自庆幸,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连着四张符,非但没有心悸体虚,反而伐经洗髓似的神,手上悬着的黄符翻卷游走,四张纤韧的长方形纸片勾勒出一块球形领域,随着役鬼不断地发起攻击,黄符边角微卷,他阖目定神,感知着体内汩汩清流周而复始。
役鬼再次张口,喷出通红的岩浆,如风卷落叶一样逼退了十方妖魔。
沈云檀试了试陈衡的鼻息脉搏,无甚大碍,只是被砂砾趁乱顺着根须混进了体内,如果是普通人或许得受些罪,但对陈衡来说,就像晕车一样,将砂砾驱逐出体自然会醒过来。
周栎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沈云檀背对着他,一手覆在陈衡颈部。
昏迷中的陈衡还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天台变成了舞台,舞女的帽子上装饰了色的花,手里的白羽扇摇摆得人头晕,他睁开眼时,阴沉的上空已经变得明朗了,空气干燥暖热,嗓子眼里好像堵了一堆痰,他忽然一阵干呕。
与此同时,后背被人用力拍了几下,陈衡立马嘴里泛了酸水,挣扎着爬到天台一角吐了个爽。
“先去医院!”周栎一边手,一边提醒着方琢言,四张黄符有气无力叠在一起,数秒后遍体焦黑,化为灰烬。
方琢言的心猛地一提,再次向门外走了一步,这次再没有阻拦,他马上抱起吕妍向下疾走,扔下一句话:“快打120。”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我既然先占了这个壳子,他们自然就没法再与我争执了。”怀里的人已经没力气动弹了,但是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看向蔚蓝一片的天空:“不过他们都死了,我也快了。”
“你闭嘴。”方琢言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露出陌生的神情,感到无比焦灼。
医院的车来得很快,大街上行人匆匆让道,这是他第一次上救护车,吕妍躺在简易的床上,她的断手被放进了冷藏箱。
方琢言抬手碰了碰吕妍的脸颊,趴下去凑到她耳朵边上:“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吧,不用有负疚感,等你醒过来,我就回去了,说不定过几年都结婚了,到时候我象征性地给你发张请帖,你看看就算了,千万别去,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吕妍”已经痛到麻木了,伤处经过处理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纱布已经浸满了血,她听完后,幽幽地叹气:“我觉得她听不见,不过,也说不准。”
方琢言看向窗外,路上有很多车,谈不上整齐划一,但也都受着交通法规的管制,有模有样地排队、等待,救护车伴着鸣笛一路狂飙,争分夺秒地驶向医院。
“吕妍”见他不语,眼眸一转,像小孩一样放声大笑,笑得门牙上沾了红艳艳的唇膏:“你觉得我好吗?反正身体还是这具身体,里面装的是谁重要吗?”
方琢言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我求你闭上嘴。”
四周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苍白的手,连带着细细的腕子缠上他的胳膊,骤然发力,他被扯得弯下了腰,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接着就被堵住了口,长时间没有进食,她的嘴唇发干,却依旧柔软,方琢言有种恍惚的错觉,觉得面前这人由内而外地都是吕妍,直到那个女人眼眸一深,开始技术娴熟地撬着他的牙齿,真奇怪,嘴唇是凉的,舌头却是热的,他又兴奋,又悲哀。
方琢言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推回床上,颇为尴尬地看向一旁。
程文哲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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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分开两人,先不说这是在救护车上,重点是那好像是个鬼吧?这一幕狠狠地刷新了他的三观,看到方琢言的动作,他声音有些颤抖:“你冷静一下啊……”
在吕妍身边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方琢言简直自认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不用说抱了,连手都没摸过,他此刻气愤填膺:“你这个鬼可要点脸吧!”
“你看起来也很满意嘛。”她牵动面部肌肉唏笑一声:“死都要死了,满足你一个小小的心愿。”
已经能看见医院大楼的轮廓了,方琢言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可置否地移开了目光:“那也跟你没关系,要死的是你,吕妍跟我来日方长。”
“呵,来日方长?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要回去结婚。”她说话声越来越低,呼吸声沉了起来。
“我多好啊,你就把我当成吕妍,不用说跟你搂搂抱抱,跟你上床也没问题啊……只要让我活着……”
一个借尸还魂的伥鬼,用着别人的身体,也能算活着?
方琢言心跳骤快,又慢慢平静下来,尽量平和地陈述:“你既然一直是鬼,那也看到了世界的变化,扪心自问,你愿意这样生活吗?退一步说,你又凭什么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吕妍”闭着眼睛回应:“我看得到,但我始终游离在世界之外,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就是去捡破烂也比成天飘飘荡荡好,何况看你这样子,哪怕她回不来你也不会让她的身体去捡破烂吧?”
“至于什么权利那就更好笑了,我接受的观念可跟你们不一样,那个年代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人权这个词。”
“我以前是权贵之子,可那又怎么样呢?说抄家就抄家,说诛九族就是九族,刑场跪满了我的亲族,而我仅仅是观刑的一只鬼,手无缚鸡之力,那个妖怪杀了我,可又救了我,不,这根本不是救了我,是永远的禁锢……”
说到后面,她的思维已经乱了,方琢言打断她:“你别说话了,等接好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在她彻底晕过去之前,总算被推进了急诊室。
在四处办手续的间歇,程文哲提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吕妍她怎么办?总不能由着那伥鬼上身吧?”
声音有点大,要不是长得人模狗样的怕是会被人当作神病人,尽管如此,还是有个路过的老大爷亲切的提醒他:“小伙子,什么鬼啊神啊,都是不存在的,是迷信,我这一把年纪了都不信这些,你年纪轻轻的,别是被街边的神棍哄骗了啊。”
周栎喂了半天没人说话,只听见医院里乱糟糟的,正要挂掉重打一次,对面有了动静:“什么破事儿,刚有个人说你是神棍呢。”
周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神棍怎么了?我这名儿还是算命先生起的呢。”
说完又觉得不对,那是陈愿扮成的算命先生,他长话短说:“先保住手再说,伥鬼现在是得过且过,只要把她看住就没什么事。”
程文哲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天台的气温逐渐升了上来,终究是炎炎夏日的太阳,过了没几分钟,和阳光亲密接触的白砖就热得能烤肉了。
陈衡将砂砾全都吐出来后瘫坐在阴凉处,看着自己的一堆呕吐物默然不语。
周栎有点累,但心情不错,步伐轻快地跑过去蹲在一边:“老陈,你刚刚怎么废了?”
陈衡指了指那摊黄黄白白的液体:“地上的沙子有问题,无风起舞啊,一凑近看我就上套了,顺着指头进了体内,几下就被搞懵了。”
“等等,沙子怎么了?”周栎长了个心眼,伥鬼是杀不尽的,除非找到背后的东西,现场的砖瓦沙石都可能是线索。
“砂砾舞动的轨迹,是这样的。”陈衡左右查看一番,再次伸出了他命运多舛的根须,在空中看似随意的舞动着,直到某一刻,突然按了暂停。
接着脚下挪动几步,站定:“你从这个角度看。”
周栎走过去随着他的目光仔细观察,根须不像砂砾组成的图画那么清晰,需要在弯弯绕绕穿插交错的网格间找出规律,几个点,几条线,他皱着眉头看了又看,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吧,比较缺乏想象力……”
沈云檀忽然将手机递了过来:“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是备忘录里手画的图形,黑色的线条是根须,红笔勾描出的图形是陈衡想让他看出来的东西羽毛。
陈衡竖起拇指:“大触,我们茶馆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回去给你加薪。”
周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人家是冲着我来的好吗?我应该也……”
“你够了。”陈衡一言难尽地回望着他:“在遥远的曾经,我们是三七分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四六,现在你又想干什么?”
他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啊,自己又出钱又出力的,周栎不就出了个主意……
周栎感受他含泪的双眼,同样感到很委屈:“就不说后来我们所有用都平分了,就说当初,我装修的用好像比你的大宅子还高?”
“我呸,你知道通货膨胀吗?”
“算了,不欺负你,就五五分吧,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大度。”
陈衡明白了,他也不含糊:“可以,你家那位的工资你付。”
周栎脑海里的金边算盘打了半天,点头。
第33章无题
回到茶馆的时候,周栎无声无息的站到卷毛小孩身后。
现在早关了门,茶香的清幽淡了下去,白天的烟火气还有着丝丝缕缕的残余,混着老家具的木头味,小布点了线香,很清淡,桌子上铺着活页账本,他垫高了椅子趴在那儿算账。
纸页发黄,翻起来哗啦哗啦的,让人担心这脆弱的纸页怕是要被小孩翻烂了。
周栎问他:“小布,今天人多吗?”
布莱克有点烦躁,他一把推开账本,往桌子上一趴:“好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进来过,也不买东西,找个空地一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攀谈,我还去听了听,内容各异,有对情侣在抱怨逛景区腿疼,几个中年人在谈论股票涨跌,还有一堆戴着夏令营红帽子的小孩儿说着考试成绩,但不管在干什么吧,一般人不都随便点些吃的喝的打发时间吗?”
周栎觉出不对味:“是人吗?”
“不确定,起码外表是。”布莱克踩着凳子横木跳了下来,抱了抱趴在桌脚磨指甲的猫,“乖,别磨了,我都要被你磨秃了。”
周栎抬眼看向他的头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确实没有以前浓密了,小孩长了一头的自然卷,不仔细看倒也没什么区别,他有点发笑:“这发量还不能控制吗?”
布莱克反射性地捂住头顶:“我比较真诚,一般不会在这上面花力气,改天买个帽子顶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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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栎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你们妖怪过生日吗?你生日快到了,给你买个猫抓板。”
“可以啊,不过我那个生日是编的,你们当时不是让我填了一个表吗,我还以为必须都写上才会留呢。”布莱克稍一回想,觉得自己有点傻。
陈衡刚好路过,听见这个说法倏地笑出了声:“别说你了,我都记不清自己的生日了。”
周栎找了把椅子坐着,将一堆宠物用具加进购物车,刚打了个呵欠,发现布莱克已经钻到桌子里休息了。
陈衡换了夜灯,趴在栏杆上叫他:“夜猫子,你是要陪三条玩吗?”
三条?周栎看向那只猫,脑门上的花纹还真是个三条,三条的眼睛瞪得浑圆透亮,这只猫一神起来就显得匪气十足,不时地展开白手套向他示威,心理活动大概是,只剩一个活人,我也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召你侍寝了。
周栎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躲开了这只肥猫的魔爪,临走时瞅了一眼白手套底下的粉色肉垫,抱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心态移开了目光,毫不留恋地上了楼,姿态十分之坚决,令三条叹为观止。
“我陪云檀玩去。”周栎吊儿郎当地冲卧室门抛了个媚眼,脚步非常轻快,全然不像个连续召了四张役鬼符的人。
陈衡摸着下巴走进卫生间,心下疑窦丛生,虽然他不用符,但没少看和尚道士们用符,从来没见过用完符当天晚上还能趾高气昂熬过零点的,难道老和尚徒弟是因为这孩子天赋异禀?
周栎先将门开了个小缝,无光,看来是已经睡觉了,他有些失落,心底有个头顶光环的小人不停地劝说:你看这都几点了,怪人家不等你吗?
有道理,但还是失落。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缝推得大一点,刚好容他侧身进入,窗帘没有拉,短暂的适应后,周栎看清了屋内环境,一对黑眼珠子比三条的猫眼都澄亮,不由自主地转向床上。
周栎踩在木梯上,刚好对着沈云檀的枕头,凑近了看,床上的人浸在月光里,面容平静,呼吸平缓,他放下了心,将此举解释为关爱男朋友的睡眠质量。
凡事一旦师出有名,就容易得寸进尺,例如此刻,他接着就摒气亲了一下人家的鼻尖,亲完了又仔细探测一番敌情,耳朵靠过去听呼吸频率,一切正常。
他的心底又冒出一个头上长角的小人,小人气得满口喷火:他怎么还不理我?
周栎打算再来一次,还没反应就安心躺平了睡觉,刚凑过去,就对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睛,他浑身一抖,脚底踩空,正准备享受与大地的亲密接触,却骤然被人揽了上去。
“扰人清梦可不是好习惯。”沈云檀的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将这个马失前蹄的家伙拽到自己身上,大约是因为刚从睡梦中惊醒,他的嗓音不比平时清朗,添了几分老音机似的喑哑。
周栎此刻有点尴尬,不过半晌又没脸没皮起来,就着这个姿势趴在沈云檀胸口不作动弹,嘴里咝了几声,一手撑在床垫上,一手扶着腰,演技上线:“啧,腰闪了。”
沈云檀乐见其成,继续搂着他的腰,找准穴位按压几下:“好了吗?”
周栎一头埋进身下人的颈窝,暗香浮动,温热撩人,他忍不住轻咬了一下:“不好,要男朋友抱着困觉才会好。”
沈云檀脖子被啃得发痒,忍不住笑了几声:“别闹,今天累不累?快好好休息。”
话语一本正经,动作则不堪入目,抱着睡?可以。
随即半强迫地压着周栎上半身,几下扯掉了宽松的短上衣,轻声询问:“习惯怎么睡?要下去拿睡衣吗?”
周栎说不出话,感觉这位的段数实在不低,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没有风,他却感觉胸前一阵清凉,着实有些羞愧了。
沈云檀给他让了半张床,周栎滚过去躺平了,觉得有点挤,又侧过身,鼻尖对着沈云檀的脸颊,支支吾吾了半晌,他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不了。云檀,你身上的香水真好闻,像檀木扇似的。”
沈云檀嗅了嗅自己的手臂,将错就错:“买衣服送的,闻着舒心就一直在用。名字里带什么,就总觉得跟什么有缘分,你喜欢橡果吗?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周栎这么一想,他还真干过类似的事情,当时是这么想的:外国松鼠的形象大都是怀抱一颗大橡果,作为栎树的果实,它长得这么可爱,味道肯定也不错,于是他去搜了搜橡果,结果出来一大片装饰品,他不信邪地在搜索栏里又加了食物二字,果然看见了一溜食物包装袋,再仔细一看,他彻底放弃了后跟一排文字:仓鼠主粮,纯天然无污染。
周栎平复了一下心情,扯了被子一角裹住自己的腹部:“喜欢,是……零食吗?”
当然不会是宠物食粮,沈云檀伸出手指,竖在周栎鼻尖下方,轻轻地触碰着他的嘴唇:“明天就知道了,现在,先闭眼睡觉,好吗?”
“好。”
一声好字出口,整个人就神奇地疲倦了,周栎意识昏沉片刻,在彻底卷入梦境之前,强打了神与枕边人十指相握。
沈云檀叹了口气,一次性使用四张役鬼符并非儿戏,就算自己帮了他一把,也仅仅是充当了兴奋剂的作用,身体多少还是会受不了,这人撑到现在才昏睡过去,算得上意志坚强。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连着眉棱骨一阵钝痛,大概是心血耗损过多,他无声地笑,山神又如何,还不是这么无能?
一整晚下来,沈云檀竟然再没阖过双眼,他看着旁边的人翻身,呼吸,扯走了全部的被子,然后他默默地下床将温度调高,一看时间,已经后半夜了。
周栎醒过来的时候,他以为是凌晨,沈云檀躺在他旁边,身上的睡衣……好像换了一套。
“早?”周栎迟疑了一下,难道半夜两个人干了什么事情?不,那样的话自己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沈云檀给他看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下午六点半:“下午好。”
周栎捂着头又倒了回去,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间还关心了一下事件后续:“其他人呢?酒店封锁之后没再出事了吧?”
沈云檀蹙着眉,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看这样子应该只是单纯的睡多了,他递过去一杯水:“吕妍的手还不清楚,酒店没什么事了。”
“你工作不要紧吗?”每天大半时间耗在这些破事上,怎么能安下心呢?周栎咽了口唾沫,自己勉强也算是在从事高危职业了,尤其是最近这些天,万一人家觉得心累怎么办?
他也差不多到了各方亲戚朋友介绍对象的年纪,一听是每天不着家的警察,女方十之八九就没了想法,倒是正合周栎心意。
沈云檀没看出他心底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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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绕绕地想了一大堆,揉了揉这人的头“我又没有工作。平时也会自己到处逛的,生活轨迹太规律画不出满意的东西。”
不管了,走私犯都能情人一大堆,他一个为民除害的好青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怎么就得瞻前顾后了,做人嘛,不能太要脸。
周栎心情愉悦地下去晃悠了一圈,黄昏时分人们已经拾东西回家了,这条街是没什么夜生活的,他看了一眼隔壁,赵三姐也熄灯回家了,不知道黎蔚和她的关系缓和了没有,大概对她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34章神鸟
医院只留一个人陪床,程文哲被打发了回来,他半夜里敲开了茶馆大门,布莱克脸色阴沉地跟他对视,不开灯,也不说话,吓得他心里直打鼓:这小孩不会是在梦游吧?
一手摸到粗粝的灯绳,刚要拉下,忽然灯绳上端被人按住,程文哲眉头一皱,放低声音:“小布对吧,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但是能不能开灯让我看个路?”
布莱克仰起头,蓝色的瞳孔似乎瞪得更大了,脸色煞白,怪不得以前叫白种人鬼佬,乍一看还真能吓得够呛,以后谁将小孩比作天使他跟谁急,程文哲跳开几步,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后置灯,几步窜上了楼梯。
结果当晚就做了噩梦,他一头冷汗地醒了两三次,暗地里没少骂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崽子,等熬到天亮,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随便塞了几口饭,果然眼皮又耷拉了下来,立马打道回屋闷头大睡。
陈衡将沈云檀画的黑红线图案要了过来,对着那寥寥几笔速写忧国忧民:“这个伥鬼头子到底谋个什么?如果这种高智商的妖怪再多一点,社会不就乱套了吗?这可怎么办啊……”
周栎一觉醒来,神头很足,听见这人半躺在椅子上磨叨也不嫌烦了,悄无声息地沿着墙边潜到椅背后面,突然咳嗽了一声。
藤椅上的人应声而起,滚落在地,只留一个摇椅不停地晃动。
“垂死病中惊坐起。”周栎抑扬顿挫地念了句诗,笑得坦然又无辜。
陈衡差点吓尿了,一双腿扎了根似的定在地上,这人怎么就像个幽灵似的飘过来了?还带念台词的。
桌底滚出来一只猫,咬着陈衡的裤子,似乎想把他拽起来,布莱克跟在猫后面,吧嗒一声打了个响指:“忽闻岸上踏歌声。”
猫很聪明,发现拽不动就立马松了口,裤子破了个口子,周栎打眼一看,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他还真扎根地下了,裤管里的腿明晃晃的木质化了,看这样子起码毁了两块地板,看来做人也有做人的好处,起码这种情况下大都是内伤,不用担心殃及池鱼。
陈衡气不动,只一个劲地庆幸他的手机屏幕没摔碎,哼着沧桑的老歌调子徐徐站起身,抖了抖裤子,地面上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创口,刚好有碍观瞻,不得不修。
周栎正想腆着脸说一句谁污染、谁治理,陈衡抢先哼了一声,面露不耻:“你不会连两块地板都要推给我吧?”
那点被粗神经滤得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嗖地一声就冒出来了,周栎讪讪地住了嘴,拿起笤帚清理意外现场。
刚擦干净地面,身后传来布莱克的声音:“这个红笔勾出来的羽毛图案,我以前见过。”
他蹲在地上看手机屏,一直亮着,大概是没有调背光时间,陈衡止住了上楼的脚步,盯住那张略微反光的图案:“同一只鸟身上就有正羽、绒羽、毛羽各种大小形状各异的羽毛,这图上连颜色都没有……连张照片也没看,你凭什么断定你见过?”
布莱克拈起脖子上的红绳,轻轻一拉,拽出红绳末端被衣服掩盖的部分红色的羽毛。
看到这片轻巧的红色羽毛之时,陈衡闭了嘴,鬓角阵阵冒出冷汗,他看过两个受害者胸前的伤痕,如果所料不错,这片羽毛不仅大小相似,连每簇羽毛顶端的细微分枝都能对得上。
周栎调出来许冰洋的伤处照片,放大对比,小布低头取下了羽毛吊坠,伸出细瘦的胳膊稳稳地将羽毛举在照片旁边:“要拍照看重叠程度吗?”
“我去叫程文哲,他们干这个。”周栎不会处理照片,手机里倒是下了些图片处理软件,可惜形同虚设,最多拿来加个滤镜,还是给风景加。
这边刚准备敲门,雕云纹的门把就开始自行旋转,几秒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周栎有意捉弄:“早啊,小程警官。”
程文哲的眼睛还没大睁开,他是被尿憋醒的,正急吼吼地要去洗手间解决:“早,今儿都起得挺早啊,天还没大亮呢。”
周栎忍着笑,扫了眼窗户,暮光渐沉,心想他还观察的挺细致,比自己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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