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

这段时间唐骥冉都没有再喋喋不休发消息给他，魏闻非疑心哪里出了差错。他把签名里的“此号停用”给删了去，不多会儿手机发出声响，魏闻非慌忙去拿，却是接到了朱修筠打来的电话。
这位朱先生来约他给自己工作室做设计参谋，魏闻非已经听过他说的要追求自己的话，既然他自己无意，就不想给对方错觉，想着如何委婉推脱，没有立刻回答。朱修筠道：“闻非，不要把这当做对我说过的话的回应，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魏闻非反而无法拒绝：“我只是担心效果无法达到你的预期。”
朱修筠低低笑了：“如果是你的话，理论上来说，不达我预期的可能性很小。”
这下更睡不着了，魏闻非闲着无事，往群里发了一个求代购食品的消息，他想吃辣酱想疯了。赖以珂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怀念国内美食难以自拔，魏闻非觉得她还有能主动关心自己的一天十分难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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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赖以珂用行动表明了她还是她用她最近拍过的美食图刷屏了。魏闻非发了句脏话，霍骏毫不留情地指出：“不要跟她计较，她已经被富婆包了。但我看她最近打牙祭的频率，想必富婆很快就会因为她充气式发胖而抛弃她。”
赖以珂反击很快：“霍骏同志，胖几斤不是问题，大几岁才是问题，周末要约一起去美容吗？不然你怎么抓住小男朋友的心？”
魏闻非感觉自己微妙地被扎了一刀，默默从冰箱里取出一块面膜来撕开给自己贴上。霍骏不可能在斗嘴这件事上输的：“对于英俊的人来说，年纪怎么可能是问题？但是胖了真不行，走出去跟对方喂出来的宠物似的。”
魏闻非点头，小声说：“就是。”但他手中正忙，没发出去。
赖以珂无力反击老流氓，只能哀嚎道：“我要退群了！”
霍骏敏捷地打字：“退群胖十斤。”
“靠！”赖以珂放弃得也很果断，不退了。魏闻非笑得不行，笑了一会儿停下来，发现房间空空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给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天他盯着天花板想了很多。可能从本质上来讲，他和唐骥冉拥有同一种傲慢。他大学的时候朋友就不多，他自恃才华，看其他所有人都是凡人，并不屑于沟通。他觉得有很多事是自己不用说对方就该懂的。如果有个实习生在专业上一窍不通，那魏闻非肯定不是一个会耐心跟对方解释的人，只会利落地把他踢出局。可唐骥冉不是他看不顺就会踢出局的实习生，他在理智之前先对唐骥冉妥协了，对方有不如他意的地方，他也只会默默做着让步。
唐骥冉呢，大概是从小被捧着宠着给他的错觉，他的傲慢是从来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不需要跟人解释太多，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自以为是为了魏闻非好，结果都是把彼此推得更远。
想通这一层，魏闻非的内心忽然开阔许多，却又因为这份开阔显得更加空寂。他伸手放在自己心口，心想都怪这个国家的饮食太糟糕了，不然他不会这么怀念从前待过的地方。
第71章
朱修筠带魏闻非去吃了个早午餐，之后开车去他自己的工作室。“我刚简单弄了一下，还没想好装修用什么风格，不过……可以先带你去我办公室看一看。”魏闻非点头，跟他一起走进去。朱修筠含笑推开门，魏闻非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两幅画。
“怎么样？挂在这里是不是再合适不过？”作品被人欣赏总是令人高兴的，他这么郑重把画挂在了办公室的显眼处，魏闻非即使警惕地察觉到其中讨好的意思，却还是微妙地被取悦了一下，他弯了弯唇角：“朱先生喜欢，是我的荣幸。”
朱修筠一副“我就知道你又在客套”的表情，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复转回画上：“可惜了，早知道我该把全部都买下来的，这样会客室和休息室的装饰问题也解决了。”
“嗯？全部……？”其实朱修筠说完前面那一句，魏闻非已经觉得哪里不对，小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是啊，可惜我们victor的作品实在是太抢手了，我后来再去，经理人告诉我已经售罄了。”魏闻非忽然明白过来那天唐骥冉的激动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在朱修筠面前表现出波澜，一切如常给他建议。
“撩拨”这件事要双方同时在线才可成立，如同打球，遇到好对手，对方又用了心，这才显得有趣。朱修筠自诩是个实力派，遇上魏闻非也算旗鼓相当，可惜对方并不在线。他在专业问题上对答如流，挑不出一丝错处，而朱修筠发射出去的殷勤与示好，却是问道于盲，没有得到对方的丁点反馈。只要他稍稍给点回应，哪怕是表现出不愿和拒绝，朱修筠都不至于这么挫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魏闻非扒拉过来检查一下，看看这位是不是被调包成了一个人工智能。
美人要活色生香才有趣，朱修筠使出浑身解数发现眼前这位还是稳稳地守在“设计师”的角色里，不紧不慢给他专业建议，一时很是伤情。他疑心要么魏闻非突然找到灭绝师太的遗稿修炼出了断爱绝情的本事，要么就是他自己魅力出了问题。但不管是哪个，都够让这位朱先生内心惆怅的。
终于从朱修筠那里出来，魏闻非在心情平复之后，给唐骥冉发了一条消息。就算明知对方不在跟前，他也连表情都伪装到位，仿佛只是忽然间想起来，随意又轻慢地想要得到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买画的朱先生，是朱立么？”
发出去之后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这是他们分开之后，他主动给唐骥冉发出的第一条消息。他预想中也许在三十秒之内就会得到对方欣喜的回复，他甚至会通过文字脑补出对方忽闪忽闪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唐骥冉是喜欢他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相信这件事了。
三十秒过去，手机平静无声。
魏闻非的矜持装不下去，拿起手机来细细端详。他甚至中途给赖以珂发了一句“你胖了”，赖以珂飞快回复了他一句脏话，魏闻非验证了自己的通讯软件没有出问题，内心反而更加不安。
十分钟过去，他猜想唐骥冉兴许有事。但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他脑海中成立太久，当代年轻人有几个能容忍十分钟看不到自己的手机，就算有也不会是唐骥冉。他确定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但他却没有再一次发出消息的勇气，也许……不管是真是假的喜欢，得不到回应的话，都会慢慢消失掉的吧。
被他惦记的唐骥冉正在医院躺着，人事不省。
先前唐维川配型成功，又签了同意书，已经足够令唐骥冉高兴。他决定高抬贵手跟法务团队说不用去集唐维川买凶伤他的证据了，这事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吧。但法务团队却告诉他，他们觉得其中有古怪，唐维川不像是真正的主使人，因为对方联络人提供不出任何跟他联系过的证据，只是红口白牙咬死了是他主使。唐骥冉立刻去了他二叔家里把事情问清，对于他招惹上黑公关这件事也深感头疼。“如果只是要钱，他们一次性想要多少可以商量。”唐骥冉不愿在这个关头上出事，不得不帮他二叔。唐维川这张老脸无处放，只一心想让唐骥冉别插手：“给了他们也未必说得清，冉冉啊，这个事二叔自己招来的，自己解决。你就别管了。”唐骥冉想想也只好先同意，但提前让朱立找了些人盯好他二叔的安全。眼下没什么新仇旧恨可计较，抛开血缘关系，他二叔还有一颗能救命的肾。
结果就在唐维川要进医院前一天，他被黑关公公司给挟持了。对方威胁要摘掉他一个肾，向唐骥冉提了高额的赎金，要他只身前来。唐骥冉虽然震惊却并不多意外，麻烦既然招惹上了，爆发出来是迟早的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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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想到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他报了警，不过前期为了稳住对方还是不得不孤身诱敌深入，去了那个废弃的郊外工厂。
从隐蔽的耳机里得到警察的消息，唐骥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钱我放在这里，你可以放人了么？”“怎么可能？我现在拿着钱走，怕是走不出十米。”唐骥冉眸光骤冷，语气依旧克制：“我说了我不会追究，破财消灾，找你麻烦没用。”“小唐总，我不信你。钱我拿上，这老东西我也要带着，等我到了国外再把他给你送回来。”
“不行！”唐骥冉急急开口：“我保证你的安全，他你不能带走。”
“可惜人在我手上，还是我说了算。”
唐维川也不傻，知道这里才是部署好警力的地方，一旦被拖上交通工具上了路，这局势又难以预料。他奋力挣扎，被歹徒一脚踹在肚子上。他还没来得及呻丨吟，唐骥冉先一步喊出了声：“不要伤他！我来换。”
他这个决定震惊了所有人，歹徒也有短暂的出神，唐骥冉就这么一步步朝对方逼近，结果在两步远的时候，那原本就快被带跑偏的歹徒发现了什么似的，手里的刀子猛地朝唐维川扎过去，“妈的，你们想搞我！一起去死吧！”唐骥冉下意识去夺刀，发现根本来不及之后他改用身体去挡。为唐维川挡这一刀他不甘愿，可他爸在医院躺着等肾救命呢，他没什么可犹豫的。
没想到唐维川用尽了力气，在最后关头猛地把唐骥冉推开，歹徒的刀也扎偏，只伤到了唐维川的胳膊。人质和歹徒的距离甫一拉开，狙击手开了枪，随后警察进来控制了局面。但不幸的是唐骥冉却在惯性作用下撞上了旁边铁桶，头部受到重击，就此昏迷不醒。
这件事不比老唐总病重事件和先前的家丑，唐骥冉是现在唐味斋真正的当家人，事情一旦爆出怕有大乱子，万请示了病中的唐维岳，之后把这个消息死死捂住，对外宣称唐骥冉出国谈生意去了，不敢叫人知道连医生也说不准唐骥冉什么时候会醒。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们用唐骥冉的手机发了一张晒机票的图，“去x国，又开始忙了。回复不及时，国内业务都先找@万。”
魏闻非刷到这一条，他终于也没办法继续骗自己。原来，不是有事没看到，不是客观存在的时差，只是……只是唐骥冉没有回复他而已。他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他先前明明已经真切地感觉到了唐骥冉对他有情。唐骥冉身上淋湿大半跑来找他的时候，抱着他的腰默默流泪的时候，还有当初在暗巷里帮他挡下黑拳的时候，这些……这些藏在里面的心意他都感受得的。可，如果爱是真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魏闻非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他觉得有点伤心，心里也不嘲笑自己，原来他也只敢做到这样而已，试探给出的真心，得不到回应就不敢再问。
第72章
唐骥冉大小是个老板，这么毫无预兆地掉线，遗留问题非常多。就算假借他的语气发了一条朋友圈，依旧陆续有信息和电话过来。怕有事情被耽误，朱立奉命随时注意手机的情况，该充电的时候充电，有重要电话就接，但里面的东西不该看的他是断然不敢看的，这也是老几位放心把唐骥冉手机交给他的原因。
朱立其实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接到来自魏闻非的电话。自从他奉命保管这个手机就感觉自己揣了个定时炸弹在身上，一刻也不敢放松。夜里十二点多，来电铃声疯狂响起，朱立着急忙慌从洗澡间出来，把自己的手急吼吼在浴巾上蹭干，一看姓名还是“我的非非”，朱立吓得浴巾都掉了，幸好他还单身，走个光什么的也没人看见。
“喂。喂？”
那边在一阵杂音之后他听到魏闻非含混的声音：“唐骥冉你他妈混蛋！你就是想报复我是不是？”
“是魏，魏？”朱立吓神了，结结巴巴想叫魏闻非的名字，可惜那边似乎没有在意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问：“我特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害我工作做不下去，好不容易有几个能磕牙打屁的朋友也丢了，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个伤心人。”魏闻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朱立这算是明白了，魏总监喝多了，这是脑子并不清楚呢。想来也是，以他的性格，在清醒状态下是打死都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朱立哆哆嗦嗦地想，自己今夜听了这段话，能活命的机会怕是不多了。赶紧去找自己手机开了录音，心想等小唐总醒了还是叫他自己听吧，不然小唐总要是知道自己错过这段，他朱立的小命又难保了。
“我回来了。”
“我本来想好了没有两年我都不会回来的，我要离你远远的。可你偏又每次都提醒我，让我想起来还有你这么一个讨厌的人。”
“我后天的机票走，本来想放过你，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呢唐骥冉！是我先跟你分手了！是你又不要脸地来招惹我，现在你又对我不闻不问了，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朱立哆嗦完了，隔着听筒感觉到了伤心。魏闻非好像是说累了，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又试探着叫了两句：“魏总监？魏哥？”
“什……”
“我是小朱。”
魏闻非：“……”
朱立着急地问：“你喝多了对不对？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这样不安全。”魏闻非“啪”一声挂断了电话。片刻之后发来一个地址。
魏闻非只是少了一张证明文件，本来可以让国内的朋友帮忙开出来传真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可他给了自己一个好借口，就这么买了机票回来。见到朱立的时候魏闻非的酒意消退些许，睁大了还处在朦胧状态的眼睛，他总觉得那个人下一秒就会从朱立身后走出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可是没有。只有朱立紧张地过来看他的情况：“魏总监，这是怎么了，你还好吗？你住哪里？我送你去酒店吧？”
魏闻非摆摆手，含混地拒绝。朱立看到他脚边还有一个小箱子，想来魏闻非应该没有提前订好住的地方。可他自己出来得匆忙没带身份证，也不敢随便上手去摸魏闻非的兜兜，想了想说：“那我送你回之前住的地方吧。”
他说完这句魏闻非没有表示反抗，他大概是累了，一头栽倒在吧台上，朱立可怜巴巴地把人扛出去，上车之后自己都腿软。魏闻非歪在他身上睡着，朱立内心颤抖，推是不敢推的，万一把他磕到碰到哪里就玩球了，不推也很让人害怕，老板的心上人靠了自己肩膀……朱立只希望在唐骥冉醒来之后给他留个完整的肉身。
到了门口朱立正要输密码开门，他来过两次帮唐骥冉拿文件，但一时间想不起数字密码是多少，正要掏出手机查找一下聊天记录，只见魏闻非抬头打量了一眼门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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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按了上去，门锁识别到指纹立马开了，机械音一字一顿地说：“欢迎回家。”
魏闻非这下彻底酒醒。他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再打开这间公寓的门。这里的陈设都没有变动，只是多了不少唐骥冉的东西，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可以看出在他走后依旧有人常住。魏闻非站在熟悉的屋子中间一度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出了趟远门，不用多久唐骥冉就会从里面走出来，撒娇似的圈紧他的腰，然后嘟哝着讲：“怎么回来这么晚？”
直到朱立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挥挥，魏闻非才回过神来：“他，一直住在这里？”
“嗯，小唐总把这里当家了。”
“那现在，他，他人呢？”魏闻非说出这话的时候忽然内心一阵慌张，唐骥冉根本没有忘记他，也没有放弃这段感情，那为什么不给他回复，也没有来见他，难道说……
朱立琢磨了片刻，小唐总昏迷的消息对外不能说，但魏总监明显不是外人，于是坦白道：“小唐总他……”
“怎么了？”魏闻非急问。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狗血的镜头，但都被他下意识否决掉，生活怎么可能跟狗血剧一样有个烂编剧，这种情节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朱立下一秒说出的话击碎了他所有侥幸：“他在医院，现在还昏迷没醒。”魏闻非冷静的表情崩裂了：“你说什么？”
朱立把事情从头到尾交待了一遍：“就，就是这样了。人还没醒，医生也有点说不准。魏总监？魏哥？你，你还好吗？”
魏闻非缓缓摆了摆手：“我没事……带我去见他。”
朱立担忧地看着他：“现在去他还是没有醒呀，魏哥你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你也好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万一刚好去了小唐总就睁眼了呢，对不对？”
见魏闻非低着头，好像在认真考虑他的建议，朱立松了一口气。不多会儿魏闻非抬起头来：“那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然后你带我去好不好？”朱立心中暗叹，魏闻非的眼神扎了他一下，叫他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
魏闻非以为他不愿，于是说：“或者你告诉我医院地址和病房号也可以，我自己去。拜托你了，我，我想看看他。”
第73章
唐妈妈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她丈夫刚做完换肾的手术，儿子在同一家医院昏迷不醒。平时唐骥冉有个小毛病头疼脑热的，家里都要闹个人仰马翻，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宝贝唐骥冉才好，可她除了祈祷没有别的可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心尖尖躺在那里。
她看完唐维岳的情况原本该回家，结果从丈夫的病房出来又不自觉地走回唐骥冉那里。她不想走，她觉得儿子随时会醒，醒来的时候如果一个人都看不到该多可怜呢。她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心都被揉碎了。
远远看到本该熄灯的病房透出光亮来，唐妈妈心生疑惑，三步并作两步朝那里走去，待她终于看清里面的景象之后步子忽然顿住，她觉得此刻不该去打扰了。朱立在门边站着，安静地看着病床边一坐一躺的两个人。
坐着的那个是个极为漂亮致的男人，穿得也郑重而得体，从唐妈妈的角度看过去，恰好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紧紧握着唐骥冉的一只手，神情静默而悲伤。不知道怎么的，她原本明明该冲进去质问朱立怎么带了外人进来，却因为遥远地看到了他的悲伤，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忍，还有一些微妙的同病相怜。
她现在想起来了，唐骥冉曾经向她倾诉过的，他高兴和烦恼的来源这个人是魏闻非。
魏闻非把那双手握在手心里许久，发现原来这双手并不像他后来回忆起来的那么柔软。其实比他的手还要大上一些，骨节分明，是很有力量的。唐骥冉是个被宠上了天的小少爷不假，可他也是一个慢慢学会承担的男人，在他总是嫌弃唐骥冉幼稚的时候，其实唐骥冉已经学会去处理很多事了。
“魏哥……”朱立怕他伤心太过。对于魏闻非来说，唐骥冉不是一个过去时的前男友，而是一个现在时的心上人。魏闻非摇了摇头，示意朱立他没事，但他的视线并没有从唐骥冉脸上挪开。他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唐骥冉的手指，低声道：“我不是没有原谅你，我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我想过，如果，如果我能坦诚一点，把什么都跟你好好说，也许不用等到你听不见的时候再来说这句话。”
“魏哥……”
魏闻非再次对朱立摆了摆手，他不需要安慰，反而是这种失去的疼痛才让他清醒。他曾经怨过唐骥冉不假，可他也真切地喜欢他。只是他太矜持于表达，如果不是这次唐骥冉昏迷，这些话他永远也不会有勇气说出口。他把脸埋在唐骥冉的手里：“从前霍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没有办法要求一个人一边天真热烈，一边进退有节。二者有其一已经很好了。是我太倔强，觉得我什么都不说你就该懂，每次出了问题又要埋怨你总是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魏哥……”
魏闻非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回应朱立的安慰了，他眼前模糊起来，不争气地竟然越说越心酸。有生之年能看到前男友重病不起，这种好事有几个人能遇到？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难过快要把他淹没了，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唐骥冉，如果，如果你能醒过来，我……”
“你就怎么样？”这声音很虚弱，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魏闻非脊背一僵。
他抬起泪痕未干的眼睛看过去，唐骥冉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魏闻非失了魂一样望了他许久，隔了半天再转头看向朱立，朱立满脸写着尴尬：“魏哥，我，我刚刚就想提醒你来着。”但是你哭得太投入了。
魏闻非倏然松开唐骥冉的手，把“前男友死不死关我屁事”重新挂回脸上，意欲起身：“哦，那我走了。”
“不要。”
他松得太快，唐骥冉只来得及勾住他的小指头，魏闻非的目光滑向两人手指相接的地方。再看向虚弱的唐骥冉，他昏睡许久，说话不太利索，眼睛倒是更加水亮了，不巧正是魏闻非喜欢的类型，直直戳着他的心窝。
唐骥冉声音很低，但说话还算稳：“你别走，我没有力气，拉不住你。”
魏闻非不言语地看着他，幼稚，可恶，讨人厌……“我没想逗你，非非，”唐骥冉眼巴巴看着他：“我不会再拿什么去要挟你，除非你自己愿意。”魏闻非眼底慢慢蓄出水汽，他红着眼轻哼一声：“当然了，除非我自己愿意。”说完他瞥了一眼朱立。
说来也神奇，人类大概总有那么几个灵光乍现的时刻，朱立自诩不是个人情练达的人，此刻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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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得道一般悟出了自己应该飞速离开现场的意思。在他从外面关上门的瞬间，透过门缝看到魏总监和小唐总已经相拥在一起，亲，亲上了，唔……
朱立受的刺激有点大，讪讪关门出来，结果看到了唐夫人。“妈耶！”
“叫谁妈呢？”唐妈妈不紧不慢看了他一眼。
“我我我……”朱立感觉自己的结巴是不会好了。
“去找医生吧，看看情况是不是见好了。”唐妈妈吩咐完不放心，自己又跟上去，欲言又止再遥望了一眼病房，小声道：“我跟你去，让医生晚点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