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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坡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慕容仙
他立在那里,蓦然清醒。
他望着那座墙,提壶喝尽,然后狠狠将酒坛子砸在了阿忽勒府邸的墙上。
他与阿忽勒不共戴天,来日此仇必报,如不将阿忽勒剥皮拆骨,他孙冶亮此生枉为人。
61逼宫
云子蔚将提着装满水的木桶,摇摇晃晃地穿过月洞。
天还未亮,一切都似笼着层暗纱,模模糊糊的。马棚处只挂了一盏灯笼,经夜已不大明亮。
他将木桶里的水倒入石槽里。几匹马缓缓过来,低头舔水喝。
这几天格外冷,冷意如冰刀般贴合着他单薄的衣衫。他呵了口白气,提着木桶再回别院打水。
他的手冻僵了,握着绳子将木桶从深井中拖出来时没用上力,又让木桶掉了回去。他听见“咚”的一声响,眼前忽然一黑,一瞬间见到了交叠的光圈,脚下一软,摔在了井边上。
他伏靠在冰凉的井槛上,想站起身来,却浑身使不上劲。
他在寂静中望着那月洞,看那月洞中的种种与脑海中的重重幻影交织在一起。他疲惫地阖上双眼,那些幻影越发清晰。
不多时,他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了他的眉目。他伸手触碰眉心,却有更多细碎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微微睁开眼,见到满天的细雪,雪幕笼罩于月洞之前。雪点落在他的衣衫上,落在他的发上和脸上。
恍惚间他听见了蔺寒的声音。
“等攻破京都了,我亲自去云家接你。”
他眼前浮现出蔺寒的模样来。蔺寒笑着唤了声“云子”,朝他伸出手来。云子蔚缓缓伸出手去。
蔺寒惦着他的手指道:“握住就不放开了。”
蔺寒化为飞灰融在细雪里的那一刻,云子蔚心中的混沌宇宙炸裂开来,一瞬间窒息感将他覆没。脑海和心脏中有什么在发痛,他没空去细想,当时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
建平元年春,红梅军自滂阳攻入涣阳,势如破竹。
千百年后史官笔下的红梅军统领蔺寒,面盘方阔黧黑,魁梧雄壮,周身有着非同寻常的灵气。他们谓之“天命之相”,乃真主所赐。
得真主庇护的蔺寒一领军攻入焕阳,就引起了珂晖族人的恐慌。珂晖皇帝被逼入绝境,于朝堂上听朝臣之言,却未得有效可施者,急得直骂“废物”。
一华族大臣持玉笏上前,道:“陛下不若将关押在天牢中的刑犯放出,从军作战。若刑犯杀敌有功,即刻以刑法。”
华族大臣话音刚落,立于他斜方的明国公悄然回望了他一眼。他流转目光,与明国公有一瞬的目光相触,接着他又垂下了目光。
天牢中的犯人多未经过有素训练,也不易掌控。可眼下红梅军人数众多,非朝廷所余军队能抵挡,以犯人为将士,不失为一个法子,因此珂晖皇帝即刻下了放行刑犯从军令。
此令一下,天牢中一片混乱。
秦漾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见牢中狱卒带着一批又一批的犯人从牢间长廊穿过。不久便有狱卒打开锁,进入牢中清点人数。
狱卒道:“叛军攻入焕阳了,陛下要你们从军打仗,如果打仗有功,你们可就走运,不用再关在牢里了。”
有犯人抱怨:“这样去打仗,跟被判死刑有什么差别。”
狱卒丝毫没理会他,持着鞭子催促着牢房里的人速速跟他离去。
牢房里乱成一锅粥,到处可见狱卒和挤满窄廊的囚犯。秦漾带着糖儿,在一阵推攘拥挤后,已找不清引领他们的狱卒在哪一角。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秦漾回过头去,见到一个面生的狱卒。
狱卒眼神飘忽,轻咳了两声道:“你们俩跟我来。”
秦漾明白过来,这是明国公的人,立即带着糖儿跟他往天牢入口的反方向走去。
秦漾没有猜错,这确实是明国公的人。狱卒奉明国公的意思,趁天牢混乱,将秦家两兄弟偷带了出去,并让另外两人顶替他们的身份。
他们被带去了天牢附近的隐蔽处,那儿停着一辆马车。秦漾掀开布帘,看到明国公时怔住了,他没想到明国公会亲自来。
他带着糖儿在马车上坐下。外头的侍人策马扬鞭,马车轮转动起来。
明国公望着他们,道他们受苦了。
秦漾道:“珂晖族的阿忽勒王爷怀疑我们的身份,在牢中以严刑拷打吧逼迫我招供国公的不轨之行。”
“阿忽勒?”明国公轻蔑地冷嗤一声,“他没这个机会扳倒本公了,他们珂晖将要灰头土脸地滚回去了。念竹怕是尚且不知,蔺将军已经攻入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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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两个月,就能打入京都了。”
秦漾讶然:“蔺寒他竟是要成了?”
明国公道:“千真万确。”
此言之后,两人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见车轮转动与马蹄踏地的声响。马车微微晃动。
糖儿似是不习惯这样的寂静,黑溜溜的一双眼睛看向秦漾。秦漾见他脖颈上的细长伤痕,心上隐隐发痛。
明国公又想起阿忽勒的事,轻蔑道:“阿忽勒同他兄长都是蠢货,对你严刑拷打又有何用,难怪迟迟未掌控证据将我扳倒。若是以静况逼迫念竹,没准念竹就吐露真言了。”
秦漾默然一阵,道:“国公可否让派人将秦谧送回睦云县。”
“怎么,你不想将静况留在身边?”
“我怕山河变幻、是非争斗再伤到秦谧。烦请国公将他送回去,托傅知县好生照顾。”
明国公缓缓道:“念竹既有此心愿,本公就允你了。其实念竹也不必过于忧心,不用多久,局势朗然,江山平定。”
秦漾除了一句“谢国公”,再没言说别的什么。
回国公府后,邢兆铭就安排下人将糖儿安然送回睦云县。临行前秦漾嘱托了好些话,多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糖儿什么也不明白,秦漾仍耐心地说予他听。末了,秦漾揉了揉他的发,温柔道:“去吧糖儿。”
未知未觉的糖儿上了马车后还掀开帘子,张望站在府门前的秦漾。
糖儿弯了眼,带着生疏莞尔一笑,抓着手中的糖葫芦朝秦漾挥了挥手。他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也不懂什么是离别。
秦漾望着那马车驶远。糖儿离开,秦漾觉得心中的一桩心事已了。他希望糖儿逃脱所有的控制与束缚,在槐海镇安然度过一生,记不起他也好。
没有什么再能够牵制他,他可以安心做他的傀儡了。
……
明国公所言不错,不过两月,蔺寒就已领几十万红梅军打下焕阳,直逼京都。
朝廷军败北之事传入京都后,珂晖皇帝自危,为自保下令调动麒麟禁卫军,在城中层层部署,严阵以待,再是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倘若保不住京都,他便带族人从西城玄君门撤退。
不料明国公及麒麟军统领孙冶亮反戈,领军引刀枪向珂晖。华族大臣亦是纷纷跟从明国公。
珂晖皇帝始料未及,这才恍然这些华族臣子从来不是真心归从,悔不当初。
明国公与孙冶亮领麒麟军逼宫,血洗宫城,逼迫珂晖皇帝交位。珂晖皇帝跪于朝堂,两股战战地交上国玺。国玺一脱手,脑袋也跟着落地,血溅玉阶。
紧接着,明国公下令围捕珂晖族人。
出事时阿忽勒并未在宫中,得知明国公反叛,立即张皇领部下逃离京都,一些尚未被抓捕的珂晖大臣也跟随其撤回草原。
阿忽勒恨得牙痒痒,早知今日,当日就该下手除了邢兆铭。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落得如今仓皇逃窜的下场。
多数麒麟军跟随在明国公身边,还有少数留守在城中。
阿忽勒等人在城中遇见了麒麟军,拔出刀剑杀了一场,终是踩着麒麟军的血肉尸骸脱身而逃,只不过在出城逃亡后不久,便好巧不巧碰上了来势汹汹的红梅军。
几十万人并未皆披盔甲,光是列阵压来,就已叫人心头恐慌。阿忽勒一行人未及逃离,就被红梅军发觉,押到大军面前。
将士禀报:“报告将军,这是一群珂晖族人。”
领军者握缨枪指向阿忽勒,逼迫他抬起脸来。
那是阿忽勒第一次见到蔺寒,那个斜眉墨眼的俊秀青年,身披银色盔甲,坐于马背上。他傻了眼,这个赫赫有名的红梅军将领不似他想象的那般老成与魁梧。
旁边的一位将领认得他:“这是阿忽勒王爷。”
蔺寒挑眉:“阿忽勒?”
他将枪尖逼近几分,贴近阿忽勒的脖颈,冷声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阿忽勒背上直冒冷汗。他不敢看蔺寒的眼睛,出声时嗓音有些许颤抖:“是蔺将军。”
蔺寒垂眸看着他,忽而勾了唇,眼中有冷光滑过。
蔺寒道:“听说云家被抄家后,我的人被关在你的府邸里做奴隶?”
阿忽勒脑海中闪过了云家姊弟的脸。他被逼急豁出去了,梗起脖子,咬牙切齿道:“是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华族人!华族人软弱,这天下就该由珂晖族主宰!终有一日珂晖铁骑会再次踏入华族国土,千秋万世!”
蔺寒冰冷笑道:“好骨气。”话音刚落便一枪刺进了阿忽勒的胸膛。
阿忽勒额头青筋爆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眼球似要凸掉出来。他歪曲着脖颈,伸手想去触碰心口。他刚触到黏稠的血液时,便垂下了手。
蔺寒抽回冰冷的长枪,看着他断气。
那是阿忽勒第一次见蔺寒,也是最后一次。
62纸鸢
红梅军抓捕的珂晖大臣说邢兆铭领麒麟禁卫军反叛,已弑杀君主占领宫城。
蔺寒才知皇宫事变,明国公先他一步斩杀了珂晖皇帝。蔺寒与明国公并不相识,只在传闻中听过他,他插手此事,使得局势愈发复杂起来。
常言道“后生可畏”,蔺寒领黑压压的红梅军与明国公的麒麟军迎面相碰时,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蔺寒唤了句“明国公”,目光漠然扫过邢兆铭满是沟壑的脸和灰白的鬓发。
明国公骑着枣红马,手握缰绳,而孙冶亮驾一匹黑马,跟随在他身后。蔺寒一眼就看到了他。孙冶亮见到蔺寒,眼睛亮了几分。蔺寒对他微微颔首。
明国公与孙小二之后还有一辆被麒麟军围绕的软顶马车。蔺寒静坐于马上眺望麒麟禁卫军,其四牡翼翼,象弭鱼服。
邢兆铭道:“本公不曾想蔺将军来得这般迅疾。”
“许是朝廷兵败焕阳的消息迟来京都的缘故。”蔺寒貌若无辜,“不知明国公领军弑上所为何故?”
邢兆铭捋须道:“自是与蔺将军同出一路,为达同一山崖。”
“国公之意,旨在光复大启,还是振兴华族?”
“二者皆为本公心中所愿。”明国公振袖举臂,朝天作揖,“本公屈身于贼人身前,忍辱负重,只待寻觅良机洗雪国耻,复大启之兴,复华族之兴!所幸南无拉真主护佑,让本公救叶圣灵出幽潭。叶圣灵重现京都,此乃江山平定、华族光耀之兆!”
邢兆铭说至此,意味深长地看向蔺寒。
蔺寒一怔。他还未来得及将云子蔚救出,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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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就已落入了邢兆铭手中。云子蔚千里寻他,云家才遭抄家,邢兆铭怕是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这样看来,邢兆铭之意一半是想借叶圣灵造势,一半是想拿云子蔚威胁他。
蔺寒镇静道:“叶圣灵亦是与我颇有渊源。国公怎知这南无拉真主定是将救世之责交于国公肩上?”
明国公淡笑:“蔺将军不知,真主不仅指引我寻回叶圣灵,还赐我与龙子的渊源。”
“此话何解?”
明国公指着身后的马车道:“那马车中所坐的,就是祁王世子汪,汪家皇室最后遗留的血脉。本公凭昔日琐碎记忆,寻蛛丝马迹找回世子,并将他留于府中,只望他日世子登上皇位,复我大启!”
蔺寒从未听说过祁王有一世子尚在人世,祁王一家不早在旧日赴黄泉路了么?明国公的一套说辞说服不了他,他怕这是明国公打的幌子。
蔺寒望着那马车帘子道:“既是祁王世子,国公何不让世子露面?”
“世子遭贼人阿忽勒所害,本公经艰难险阻才将世子救回。现今世子病体未愈,不能见风。”
明国公话音刚落,马车里的人应景地轻咳了两声,倒真有些孱弱气在。
蔺寒满脸狐疑。他尚未将质疑之言说出口,便听明国公悠然道:“马车中确是祁王世子不假,本公已找到当年祁王妃的贴身侍女为其验明真身。本公愿鞠躬尽瘁,助世子登基,振兴华族。本公想,红梅军中应有豪杰之士,与本公心愿相合。”
明国公说罢,红梅大军中的四位将领翻身下马,齐齐抱拳跪下,呼喊“国公英明”。一时间原属四位将领的数万将士也纷纷跪下。睦云县与他县的将士零零落落地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一切来得突然。蔺寒只觉得身旁刮过了几阵阴风,僵直了身子。
他恍然明白,原来这些突然前来投靠的起义军自始至终都是明国公的人,从来不是他眼中愿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竟从未发觉。
原来长久以来,独他一人做着领军打天下的梦。他被算计了,早已掉进了明国公编织的网里,成为明国公的一颗棋子,他却浑然不觉。
明国公朝将领递了眼神过来。顷刻间,蔺寒已被红缨长枪包围,银枪尖直指他的四肢百骸,他从那些将领眼中瞧不出任何温意,每个人将他视若仇敌。
蔺寒握紧了长枪,骨节泛白。他红着眼低头思索什么,呼了几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这本就是明国公主掌的一盘棋局,他在这盘棋里乱跳乱杀,像个跳梁小丑。他以为他是做将领的料,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是老天赐福,而这一切,不过是明国公为他编织的幻境罢了。从始至终,他便与邢兆铭相争的资格都没有。
既是已经输了,他便再也没想过有个好结果,横竖不过一死。若明国公抓捕他,他便以长枪终结自己。好歹他也是壮烈拼杀了一场,不至于庸庸碌碌,已不枉此生此行。
马车中的祁王世子似是猜到了外边的情形,出了声:“国公,切莫伤及蔺将军。”语罢又是两声轻咳。
仅凭一句话,蔺寒就辨出了这是秦漾的声音。重重疑问在他脑中炸开。秦漾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跟在明国公身边,还被当成了祁王世子!
蔺寒脑海中琐碎的东西迅速胡乱串联起来。那时秦漾被一名大臣偷偷带走,竟是带去了明国公的身边。这么说来,秦漾就是祁王遗落的世子。
可还有很多疑问在他脑中盘桓,他有许多话想问秦漾,却被肃穆的军阵与马车前厚重的帷帐阻隔了。
明国公尚有几分忌惮蔺寒手下的起义军,担忧抓捕蔺寒后,这些农民起义军不受他的控制。明国公斟酌着,对蔺寒道:“蔺将军乃忠贞豪杰,本公心有敬佩之意。蔺将军有此才能意气,不若归顺我军,你我共同辅佐新皇。”
蔺寒闻言回落在马车上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必了。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混迹朝堂。河山既定,我便走我来时路,归我旧时乡。我心中只有一愿,恳请国公赐一珍重之物,还望国公割舍。”
那珍宝究竟是什么,史书并未记载。
后世有学者著书道,蔺寒要走了宫城中珍藏百年的绘世青瓷。那青瓷上绘有大启百姓的生活图卷,惟妙惟肖又弥足珍贵。蔺寒素喜青瓷,倾慕此瓷瓶已久,便要走了它。此说颇有争议,真相到底如何已无从考证。
野史记载蔺寒卸下兵权,返还家乡睦云县,并在此地终老,活了一百有五岁,而正史对蔺寒的记载寥寥。
据《旷史》记载,建平元年春,珂晖之乱终结,蔺不慕朝堂荣华,功成身退,释权归乡。同年祁王世子登基为帝,复国号为“启”,定年号为“建平”,立明国公为“摄政王”,尊其“天尊亚父”。
新皇孱弱,常有咳血之疾,倦理朝政。摄政王夜代为批阅奏章,日纵领朝臣,鞠躬尽瘁,长日为国事尽心操劳,不敢怠误朝机。
新皇在位不过两年,于建平三年秋驾崩,膝下未有子嗣,摄政王遂代为监国。次年春,摄政王邢兆铭为挽朝堂局势,身披皇袍即位,改年号为“长德”,自此开创长德盛年。
……
秦漾回到睦云县时,三月柳絮飘飞。他沿着槐海镇的青石板路走,见天上飞着各式的纸鸢。
路上放纸鸢的小孩嬉笑着,一不留神撞进了他的怀里。秦漾将他扶正。小孩子笑呵呵地又蹦跳远了。
前边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在树下哭。秦漾过去一问,小姑娘便抹着眼泪说线断了,风筝掉到树上了。
秦漾抬头一看,树上果然挂着只蝴蝶风筝。他轻巧地爬上树,伸手够到那风筝,跳了下来。他将风筝交还给小姑娘,她才破涕为笑。
小姑娘抱住风筝后,似是看到了谁,朝着他身后喊道:“小秦先生!”迈着小腿噔噔噔朝人跑过去。
秦漾转身一瞧,糖儿正抱着书站在一旁的花树下,歪着头看他,眼中是旧日的清明。
小姑娘给他看自己的风筝,糖儿笑着弯下`身,夸赞她的好眼光。彼时街尾有拿着长勺的妇人出门来,催她回家吃饭。
小姑娘挥着小手跟糖儿告别,冲着阿娘跑去。
糖儿起身望着秦漾,唤了声“阿哥”,明明微红了眼眶,却是笑开了。
糖儿带秦漾回家,怀抱着书,一路絮絮地跟他说了许多话。糖儿说红梅军中的睦云县将士从京都回来后,都分到了很好的土地,说今年睦云县的庄




红梅坡下 分卷阅读96
稼长得很好,百姓们不愁没粮吃。
他说蔺寒偷偷将云子蔚带了回来。蔺寒被当成了大人物,但还是留在衙门做活。不过蔺寒这回终于是如愿当上捕头了。大姨丈骄傲得不行,逢人就提蔺寒是他亲外甥。而云子蔚来熙明书院帮着他一起教小孩子念书,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神仙哥哥。
他还说起了刘家和沈家的小子,说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总算是摒除万难,走到一起了。他和秦漾心里都清楚,当时若不是因为这件事,秦漾也不会入狱,更不会卷入朝堂纷争。
他的话语很乱,全然不似平时井然。他抱着书轻笑,肩膀却颤得厉害。
秦漾问:“那你呢?”
糖儿愣了愣,垂眸笑道:“我挺好。他们将我送回这个熟悉的地方,我慢慢地也就想起事儿来了。最初是大姨丈在照顾我,我好了之后,就一个人回来了。我想,万一哪一天你就回来了呢。”
待进了家门,入了屋子,糖儿才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将门栓落,转身将他紧紧环抱住。糖儿抓着他的衣衫,一遍遍唤他“阿哥”,滚烫的额头靠在他的脖颈上,温热的泪水滑进他的衣襟里。
“我很想你。”糖儿哽咽道,“我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秦漾顺着他的背脊抚摸,宽慰道:“都过去了,此后朝堂之事,与我们再无干系。汪死了,我留在槐海镇,继续做秦漾。”
糖儿浑身无力,滑落下去。秦漾扶着他,也随着他坐落在冰凉的地上。糖儿环抱他的脖颈,许久才吐息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糖儿在他耳边轻声道:“此后永不相悖,同道同心。”
秦漾点点头,温柔地抚上他的“同道同心。”
这“同道同心”迟来多年。阴错阳差间,多年世事流转。秦漾辗转颠簸,早已麻木疲惫,却在回槐海镇后的春夜里,又梦见了少年时常流潋的光景。他睡得安然,梦中有田野中的老树,有聒噪的蝉鸣声,有蔺寒和孙小二。
蔺寒朝映着蓝天白云的河水里砸石头,一只蛤蟆受惊跳远了。孙小二躺在草丛间,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吹曲,吹的是古老的童谣。
秦漾沿着卖甜糕的街道跑回家去,小小的糖儿一颠一颠地冲进他的怀里。秦漾将小糖儿抱起来,转了两个圈。柳絮飘飞间,他如笋尖飞速拔高,糖儿也变得沉甸甸的,长成文弱的书生,墨黑的发打了一个旋儿,又乖顺地落回了糖儿的肩上。
秦漾在半梦半醒间翻转过身子。糖儿尚很清醒,细长的手指拨弄他垂落在后颈处的碎发。
糖儿见到那碎发间掩映了一点淡红,凑近吻了一吻,柔声道:“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里还有一颗小红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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