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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好,再退一步,就算不能做到事先坦白,就算他黄煜斐情况特殊,李枳只觉得,哪怕他用心地骗一骗自己,说他和谢明韵一点关系也没有,心里这感觉都会好一些。他做爱时,浸泡在过浓的爱意里,做好了一个决定,只要黄煜斐顾点他的感受,他就会乖乖上钩装傻。至少暂时,要像刚才那样甩开黄煜斐,他自己也是很疼的。
但那家伙偏偏对“婚约”一事一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只说“有的”,这时候倒是诚实得让人心颤。此情此景,还声称自己不打算按约结婚,不是笑话吗?
李枳想起那个大雨天,黄煜斐躺在自己腿上,笑着,舒展着,对听筒对面的姐姐说起结婚的事,他也想起跨洋的热气球和会游泳的马,他更想起,那天他其实就模糊听到了“明韵”这两个字。
一切恐怕并非偶然,恐怕从他决定和这样一个背景的人恋爱时,就已经注定。
李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咬嘴唇,兴许是琢磨事情入了迷,回过神来时,又是满嘴血味了。
他就无声地笑。想着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自己这模样,会不会吓得赶他下去。
眼见着长安街渐远,终于快到三环,街景艳光,稍纵即逝。手机在裤兜里开始松垮地震,是黄煜斐。盯着号码看了几秒,李枳心中波涛翻滚,最终按了接听。
“你……你痛不痛?”那人嗓子哑极了。
李枳怔愣了一下,平声道:“当然疼啊。我全身疼得都要死了。”
他确实不舒服。后面吃进去那么大的玩意,激情过后其他感官回来了,这才发现还是太过勉强,有种肌肉失力的松弛感,伴着隐痛,时不时把他往下拽。同时皮肤上,股缝里,全是不明粘液。他闻见身上的怪味,并且确信出租司机也不是没鼻子的人。这种又脏又耻的感觉怎么能叫舒服呢。
所以他说疼。
黄煜斐则说:“你往后看。”
那辆大奔赫然就跟在后面,隔了两辆车的距离。
李枳伏在靠背上,有点忘了呼吸。用拇指抵住眉骨,像是皱眉,又像是在吊着眼泪。总之隐约可以看见挡风玻璃后面黄煜斐的脸。过一个路灯,他的脸就明亮一次,看不清神情,却莫名给李枳一种阴沉得可怕的感觉,然后再暗下去。
“您变态吗?”李枳急切地想要掩饰什么,于是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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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了,分手了懂吗!”
“停车。”
“拜拜。”李枳说着就要挂电话。
“我不接受!”黄煜斐坚决极了,“这种理由分手,我不接受。”
“真不像你了,”李枳轻笑,“这他妈,又不是离婚,得俩人签字。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黄煜斐像是平静下来:“我们明天还见面吗?”
“不。我不想看见你。”
“现在很乱,小橘,我明天也许可以给你解释清楚。因为这个婚约,你明白吗,我从来没把它当成考虑范围内的事情。它并不能约束我们。你不要这样任性。”
“我任性?对,不顺你的意就是任性!”
“我是希望你头脑冷静,客观看待这件事。”
“哦,要我冷静客观,所以你是觉得这样没问题,对不对?有个姑娘可是死心塌地要和你结婚生子,老公有个男小三都无所谓,还愿意和我好好相处呢,”李枳笑了笑,“看看,看看这觉悟,二十年的约定人家都守着,两家都支持,你不也是没拒绝,没否认。到现在居然说根本没考虑,还跟一傻逼基佬搞上了。”
“我可以拒绝可以否认”
李枳恶狠狠地打断,几乎在吼:“抱着他你信誓旦旦,说你爱他爱得不得了,可要不是那姑娘提醒,他就一直什么都不知道,他就一傻子,特好骗!黄先生我问你,这样很合适吗?”
“……我知道你需要解释。这件事我会处理清楚。我只是希望你,怎么讲,不要冲动,不要虐待自己。我打电话是想要你安心、好过一些。”
李枳不语。
黄煜斐又道:“我也并不是没有当回事,并不是想一带而过……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啊,我就不劳您心了。”李枳叹着气,自觉铁石心肠,却又疼痛不已,“……您的解释还是留着好好说给未婚妻听吧。如果谢小姐问起黄少爷跑到北京三个月,成天跟哪个贱人鬼混的话,您别把咱们的关系说得太不堪就成,也算帮我个忙。”
“鬼混?不堪?……我以为这是爱情。你为什么一定要贬低自己?”
“哈哈,你真的,你总是这样,夸张地谈情说爱,你自信极了,”李枳冷淡道,“可这终究是没法实现的一时之言。你就是这种人。”
黄煜斐像是受伤了,半天不吭声,干巴巴道:“小橘,讲气话有意义吗?能解决问题吗?”
李枳忽地越发地火了,一下子点着似的,尖利的话就从他嘴里蹦出来:“抱歉大哥我现在不叫小橘了,我叫李枳,而且我也不是在说气话,不是气话!也没问题要解决,省事了!”
说完他就又开始哭,于是顿了好一阵子,不想暴露哭腔。黄煜斐没再说什么,可能也是心乱如麻,声音哽哽的一句“对不起”之后,不挂电话,就这样默然。
于是,无言中,一人惶急地跑,一人惶急地追。猫捉老鼠,却知道自己的性命都握在老鼠手里;老鼠躲猫,是因为怕自己甘愿像傻子一样死于猫口。
最后深呼吸几口,破开黄煜斐似是怔忡的沉默,李枳又道:“真的不是气话,是心里话。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一穷光蛋,神经病,大忤窝子。我就想好好谈个恋爱而已,其他我什么都没想要过。”他吸了吸鼻子,又神经兮兮地笑了,“可是,就连这个,我也拿不到。所以就本本分分活几年算几年呗,你们土豪联姻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跟有妇之夫混在一起破坏人家庭我烦透了,所以,麻烦你,滚蛋放过我好吗。”
“为什么就这样判断自己拿不到,我是在和你好好恋爱啊……”黄煜斐缓缓地说,像在组织他不甚湛的中文语言,“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更不会组建家庭。你刚才是说‘一时之言’吗?我对你,完全不是这样的。”
过去的泥沼把李枳往深处拽,他怕极了,于是固执如旧:“这话刚才跟我说,还有点用,但我现在不想听了,就这样吧你别跟了,油。”
“你要去哪里?”
“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开去天津你也管不着。”
司机插嘴:“小伙子咱可说好了不去天津啊!”
黄煜斐则说:“先停下来,跟我回去。上环路就不好停车了。”
李枳冷笑:“我为什么要停车,我就想上环路,或者不上也行,有种你就撞上来,把这车撞得动不了我就跟你走。”
司机大叫:“嘿小伙子你瞎说什么呐!”
黄煜斐问:“撞了你就和我回去?”
李枳继续冷笑:“是啊,是啊,有种你丫就撞,撞啊!”
离环路入口已经不远了,路上车多,开不快,但两千米也要不了多久。他以为那把跑车撞烂还发ins的疯子一定会大喊好啊我撞,然后一头顶过来,带着他全部的不甘和决心。自己坐的这辆小现代估计百分百要被那重型奔驰搞得报废,但这对黄煜斐来说,也许就是赔点钱私了的问题。
他又怔愣着,醒悟般想,我这样打死不听解释,好像确实也很傻逼。
可能确实是舍不得吧。
不对,是根本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断掉,更舍不得黄煜斐太疼。其他都是找借口而已。
他其实并没有怀疑过黄煜斐对他的感情,哪怕一丝,他也没有。他只是觉得很不舒服很不安全也很气馁,现实把他砸懵,但现如今狠话也放了气也撒了……
他做好被撞的准备了,虽然是大概,因为他也不清楚被撞到底是什么感觉。司机似乎是在拼命加速,可能心里正咒骂着,后悔没有早点把这个面目疯狂的神经病青年丢下车去,但又怎么跑得过后面那辆重型吉普呢。
哪知黄煜斐却没有紧追的意思,仍旧隔着两辆车的距离,忽然问:
“后悔吗?”
“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后悔。”
“刚才和你睡?我不后悔。”
黄煜斐不接话。
李枳又道:“睡的时候我说,你在我心里,我爱你,不是假的。到现在它也不是假的,但我没法接受这样和你在一起了。”
“没法接受?你今天这样主动,是因为之前就已经做好分手的准备了吧。”
“这什么逻辑?我故意想和你分手,你是这个意思?”
“你想让我更痛苦一些,所以先做爱,先说爱我,再把人毫不留恋地丢掉,你甚至连解释都不肯听一句,”黄煜斐声音很冷静,甚至趋近于冷酷,“举得高才能摔得碎对吗。李枳,你很真诚,也够狠的。你是有多恨我。”
这章太长,九点半左右还有一发。
感谢大家的留言~虽然我感觉追文的姑娘越来越少了(不
李枳被这话激得,好像给人死死扼住咽喉一样。“哈,”他抽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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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着虎口,努力让声音显得没那么惨,才道,“你是这样想的?”
“我是这样想的。”
“我和你做那些事,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不想让这段感情有缺憾,我做的时候也是全情投入的。这话我希望你不要怀疑,我求你别怀疑,”他忽然哑口无言似的,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说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也是因为珍视这段感情。你明白吗,它是我最好的东西,必须得是合理的、干净的、完全没有破绽的。我这样想,也这样坚持。”
“所以你后悔吗。后悔和我这样的人相爱吗。”
李枳仿佛干枯,他笑不出来,甚至出声都艰难。半晌道:“谁知道呢。后悔又能怎么样,我能控制爱谁吗。我多狼狈,但习惯了,我现在也清醒过来,明白爱情这玩意太好,所以就是他妈的不能属于我,所以我退出,我逃还不成吗。倒是黄先生你,还是头一回被只睡过一次的人这么折腾吧。”
“我们是只睡过一次这么简单?一句话就分手这么简单?二十年前他们约定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口头的婚约,就能这样把我们冲垮?”黄煜斐倒是笑了,李枳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他嘴角的弧度,迷人的、害人的。他又说:“小橘,你清醒一点,你在让我难受。也在让自己难受。”
“那抱歉了,我确实难受,我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百五吗?”
“所以我不懂你。”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定义呢。我在天涯查你,看见三个帖子扒出你女友是谢明韵小姐,说已经订婚的也有,有几张老照片,还有你去年冬天在香港,茶餐厅里,奢侈品店里,你俩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我说真的。你要我怎么想啊。”李枳最终还是哭出了声,砧板上的草鱼似的,他有点无力,“你的家人,你的身份背景,是要她还是要我?其实完全不用为了我这么麻烦,与其越拖越纠结,成天两边不是人,不如和她结婚,很合适,无论是性别上,还是家世和见识上。皆大欢喜。”
他低低地哭着,有点话不成句,说出的却都是碎心的话语。那边黄煜斐也慌了,干巴巴地说着“你别哭”,又说“去年只是朋友聚一下谢明夷也在的”,像个惹恼女友的高中男生一样无措,却被李枳很快打断了:
“一片雪地,纯白的,太干净了简直不像这世上的东西,”他声音淡淡的,像是累了,又像在念诗,“忽然间,它被泼上狗血,血还是烫的,在地上融出小洞来。这是雪的错吗,是血的错吗?反正化了的就冻不回来。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哥你懂吗。”
一说出来,他又急痛改口:“我不该管你叫哥了。”
“对不起。”
“别,又对不起,这都说第几遍了,”李枳疲惫地降低声音,“或者你干脆撞上来吧,趁没上环路,要疯就疯个透彻。疯了我就跟你回去。”
接着他屏住呼吸,等着黄煜斐。
说实在的他都不确定自己在期盼人家怎样接话,怎样做。
却听黄煜斐格外冷静地说:“……我明白了。我会回澳门,也回香港本家。这次回去,可能需要几周,几个月,不清楚。完成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也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太困扰,不要苦自己,不要抽太多烟,不要太狠地咬自己的嘴。”
李枳惊了:“啊?”
紧接着他从后视镜看到那人把车在路边停下了。
随后自己乘坐的出租车就跟解脱似的,奔上三环路。
司机“哼”了一声:“小年轻搞什么哲学探讨,净犯傻,吓我一跳,真撞了咱可得赔钱啊。”
电话里黄煜斐又道:“我发现自己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对你解释什么,或者要求什么。因为错就在我,现在的状况不清不楚,对你和谢明韵都是一种不负责任,也有很多隐患存在。给你太大压力和不安全感了对吗。至于分手,如果你这样坚持,我不会勉强你,我会回去整理清楚这些关系”
忙音骤起,李枳已经挂了电话。
“希望你能等我。”
这话没来得及说。
……你啊,黄煜斐死人一样盯着手机屏幕,撞上去你会受伤的啊。
李枳那边倒也没活到哪儿去。
他厌恶。厌恶这些阻他好好恋爱的破事,厌恶黄煜斐的冷静,更厌恶自己只会把人甩开,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又不会做任何挽留的纸老虎特性。
明知道舍不得,却不承认,却死撑着,却道德标准高得要命,显得自己惨淡又清高。这算什么。这只能暴露他的胆小。他固然听得出来,黄煜斐现在算得上是心灰意冷,正如他自己一样。但没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是上了没头可回的轨道。
人家黄煜斐都要回澳门了。
他能怎样。追过去吗?说你别走。说我不想你离开。是他发癫一样赶人家走的吧。
车子越开越远了,在灯火通明的环路上狂飙,黄煜斐的车早就看不见。李枳对打自己的脸也还没有那么执着。
那就这样完了吗?他觉得好可惜。
最可惜是什么,是偶尔几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和自己爱上的那个男人,是有共通之处的。曾经过得孤独、乏味、疯狂,曾经伸手却无人可抓;他以为黄煜斐生命中存在过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并且,有能力给他爱情与家庭感的只有自己一个;他甚至以为黄煜斐伸向人际交往的根系,只有自己这一处贫瘠水源,而自己之于黄煜斐,正像黄煜斐之于他,是绿洲之于沙漠的旅行者,是无可怀疑的那个选择。
但他现在清醒了大半他李枳几斤几两,却要求别人十分。爱上火焰,就禁锢光亮只出现在他一人瞳孔中。这本就不公平,他们又怎么可能成为一种人?
他们的差距,各方面,都太大了,甚至算不清。
李枳这样患得患失,一触即发,就是因为他眼前只看得见黄煜斐一个光亮。而黄煜斐的光亮太多,没了谢小姐,还会有王小姐孙小姐周小姐,他的温暖是随时随处可以采撷的。烟花盛放的一瞬间美丽异常,天空确是辽远,但没有烟花,也是一样的辽远。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黄煜斐的人生何其丰富,李枳见过,又即将见到几分呢。由此看来,高估自己确实不怎么好受。先前谢明韵倒是看得透彻,梦做得太深,醒来确实是会哭的。
可李枳的自尊使他不能继续做梦,不能“自觉”当个宠物。
再退一步,关于隐瞒,李枳似乎更加恶劣。他自己的病,会让他什么时候死掉,而他又是为什么拖着不肯做手术李枳心虚极了,简直是心病,他甚至一次都不敢跟黄煜斐提。这样畏缩的他,又高尚到哪儿,又凭什么奢求。
倒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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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在逼着黄煜斐跟他一起做梦。
所以,与其说击垮他的是只说了几句话的谢明韵,不如说是反应过于理所当然的黄煜斐,以及让李枳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摆在眼前的未来。
直到出租车打表打到将近七百,不知在三环上绕了几圈,李枳一直漫无目的地沉思,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凌晨四点四十五,周围早就没别的车了。
司机看了两眼后座上眼泡红肿,眼底青黑的死鱼眼青年,试探道:“哎这都第八趟了,小伙子,我找个酒店什么的给你搁下?放心,后面这段路不你钱。”
李枳恍然:“没事,您下个路口出了环路,把我放下就行。”
司机倒是善良:“你这样我不放心啊,好歹也是拉了一晚上的乘客,咱有缘分,就这么跟路边把你一扔,你接下来往哪儿去,准备徒步万里长征啊?”
李枳笑了:“谢谢您,我就随便走走,我二十了,您不用把我当小孩儿看。”
司机点点头,也和善地笑了:“那成吧,我看你确实需要静静。”
“我静好长时间了,我得动弹动弹。”
“可不是吗,我说啊,谈恋爱什么的,肯定都有磕磕碰碰,你也别太着急,”司机把小票递给李枳,回头看着他说,“况且我看你谈的还不是一般恋爱,别怪咱多嘴,这同性恋本就够不容易的了,你好像还有个情敌?既然跟开大奔那哥们爱得你死我活的,我听着都感动,那就自己好好争取别让人插手,人不都说真爱无敌吗,你这么年轻,得有颗强大的心脏。”
“强大的心脏?”李枳眨眨眼,“您鸡汤看多了吧。”
“你看看你,还不领情呢,死倔啥呀。我这叫什么,我这叫陌生人的善意。要不是看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我还真不口舌劝你。”
“得嘞,我听着呢,总之谢谢您了,”李枳跳下出租,看见椅子上被自己坐出的凹痕,忽然就有点释然,“我走啦,拜拜。”
他把双肩包背在前面,抱着双臂,只身走上三环边的夜路,路边孤零亮着橙色灯光。周围很多小区,窗子都是黑的。他像是隐身了,在他熟悉的城市中,完全不熟悉的角落里。
手机上显示四点五十二分。
好巧不巧,多熟悉的时刻……
“一起吃晚餐吗?”
“好呀。先加微信?我的号是:hyf_1993。”
对话他都记得呢,一清二楚。
他安静地、平和地想:未来我不知道会怎样,但关于过去,一切难过和开心好像都是从某个凌晨四点五十二到他的回复开始的,在澳门的二十八层酒店里,下着雨,那天阿甘第二季播到第十七集,我很闲,很想喝雪碧。又或许更早。或许生来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两天以后,只要再给我两天用来难过,用来拾曾经偷来的欢愉,这种状态就会结束了。我会再次正常生活。
至于黄煜斐,那个他现在一惦记就会嗓子发紧的男人,现在不能去想。自己的状态都是全然混乱的,一团麻,李枳不想再被碰撞动摇了。
与此同时,三环的另一个角落,荒僻的桥洞下,黄煜斐坐在后备箱的一堆玫瑰上发怔。他刚刚头痛欲裂地在车里枯坐了好久,又和远在美国的赖斯医生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才确保自己不会做出些疯狂的举动,针对碍事的人,针对身后拖他拽他的家庭。
那人医术高超,心理疏导也很擅长,熟悉他从小到大的状况。往日只要和他聊上几句就能恢复平静,甚至那次主理大太太的葬礼,他是那样厌恨,也都在赖斯和黄宝仪的帮助下控制了情绪,完整地坚持下来。
而如今他举着发烫的手机,却茫然地发现,自己的情绪比上次更加难以抑制。
他知道连赖斯医生都是帮不上忙的。
这让他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此类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风开始吹,四周除了风声,都是静的。北京这座城真大啊,黄煜斐是第一次这样见外地打量它。有地方亮,有地方却黑得吓人,就像他曾经随波逐流漂泊过的,任何一个异国他乡。黄煜斐默然,藏在黑里,看着亮,他身边的车子里面是一片狼藉驾驶座上半干的液体,后座上李枳没来得及找到的内裤,乱放的毛绒玩偶以及两打旧cd,还有掉在油门边上的乳白跳蛋,几小时前这里有两个人在说我爱你。
多疯狂,多缱绻,全是讽刺。
而此刻随着一切湿润的风干,车内的情欲味道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玫瑰丛散发的,若有似无的芳香。它顺着风升到黄煜斐鼻侧,像是在说:你搞砸了一切,这花香本不该你一个人闻的。
他又抬头看见月亮,镰刀一样,流露清冷的亮光。这月亮此时也悬在遥远某处,预定又不曾入住的房间的窗外。此时此刻它本该被两个相拥的人欣赏,而本该被他拥着的那个男孩,现在为他伤心了。
你说了混蛋话,做了混蛋事,你这样幼稚又缺少责任心。不但让他伤心,让他哭泣,你甚至让他看见你就跑,甚至险些受到生命威胁。
想到堵在一堆车前的单薄身影,还有那冲破耳膜的瞬间,黄煜斐就很难过。
还有这戒指这戒指黄煜斐缓缓地低下头,打开小盒,像是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东西怎么办,他的手竟然在发抖。他死死盯着平行嵌在红丝绒里的两枚指环,盯牢上面嵌于白金之中的,在这夜里照样耀目的钻石。
钻石是最永久的宝石,哪怕岩浆滚落,哪怕天崩地裂,从地球生到地球死。
钻石有两颗。
这感觉像什么,就好比你正在冲刺,急着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塞到下一棒手中,你认为已经做好迎接崭新旅程的准备了,和他一起,结果被横冒出来的钉子绊了一跤,照脸摔在塑胶跑道上。这钉子很硬,是前人埋下的。你的过错是小看它,没把它拔起来。于是现在,磕了一嘴的血,你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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