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是个混血,一头深棕色自来卷,模样不错,李枳以为他是跟祝炎棠搭戏的演员,却见那人举了举脖子上挂的工作证,用标准普通话道:“您是李先生吧,我是祝先生的助手,他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哦,”李枳下意识插起兜,跟他进了别院,躲着穿行来去、行色匆匆的各路剧组人员,“你们拍古装戏啊。”
助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现代,武打片。”
说着他们就跨进院里临时搭起的一间板房,里面很暗,陈设不多,主要是挤挤挨挨的服装架和化妆台。祝炎棠的造型有点惊人,一身花花绿绿的夸张潮牌,活像个硬装时尚的土老帽,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在那儿撑着。
他正躺在沙发上,翘腿晃悠着,跟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年轻男人谈笑。
见李枳进来,他也不动弹,笑道:“哎?你头发长了呀。”
李枳一愣,道:“嗯,我没剪。”
“哎,那正好我给你剪剪吧,手痒痒了,”跟祝炎棠聊天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来,冲李枳笑了笑,“叫我李白就成,祝老板在北京的造型都是我弄的。”
这人长得白皙清爽,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白衬衫也不扎进裤腰里,神色有点慵懒悠闲。引人瞩目的是他眼角下方那颗格外扎眼的红色泪痣,以及耳骨和下唇上挂着的,几个闪着银光的小环。
李枳回想起自己扎耳洞的经历,尤其扎完发炎那几天,疼得他头皮都是紧的。眼前这位,又是唇环又是骨钉,当初得多疼啊,他默默感叹。
却听祝炎棠招呼道:“吓到了?他在圈子里很牛的,整个人就是个‘剪子痴’,其他人花钱都难请,既然人家现在觉得你合眼缘,就顺便弄一弄,你现在这样太老土啦,”说着他侧过身子,笑盈盈看着李枳,“我上一场戏威亚出问题,摔到了腰,需要多躺一会儿,让老白先给我们李先生拾一下。就在我的化妆台上吧。”
李枳往门口退了退,有点惊恐:“不是,我这趟过来不是要听你说关于”
“没错呀,可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讲,超级困,”祝炎棠又背过身子,享受经纪人在他腰上的按摩,像猫一样闭上眼睛,“一会慢慢说不好吗?李先生不好看的话,我没兴趣说太多,黄少爷也不会开心哦。”
“你的意思是,我不拾头发,你就不跟我说那事儿?”李枳心说奇了怪了,“这是什么神神叨叨的规矩?”
“哈哈,可能吧?”
李白笑道:“老祝,你把人小孩唬成啥样了,少说两句吧你。”他又转脸看着李枳:“真不是要坑你,就是单纯给个建议,我有点职业病。”他微微偏头,继续观察李枳,“你是头一回留长发吧,看样子不太会拾,想剪了吗?我觉得还是短发更适合你。”
李枳毫不犹豫:“不想。”
李白放下正在擦拭的剪子,挑眉道:“这么坚决?”
李枳脸红了:“就,以前和人约好过。我今天也没这个准备。”
李白拍了拍椅背,了然道:“那成,咱折个中,就染个入眼点的颜色吧,染完了我教你平时怎么扎,保证你时尚时尚最时尚。”
李枳还是不太清楚现如今的情况,他跳脱地想着,待会儿祝炎棠和这位李白是不是就要威胁着自己办卡了?但他还是乖乖洗好了头,坐到椅子上,任李白给他围上了隔离布。因为说实在的,即便他自己这种艰苦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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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成习惯的,也觉得现在头发半长不长乱哄糟糟的模样,和当时预想的不太相符。
李白拢了拢他的发尾,在镜中和他对视:“我想出一个你适合的颜色。墨青带点灰调,这得模样水灵的白净人才能hold住,头发软就更好了,看起来也低调,没人骂你杀马特。”
李枳生硬地答道:“谢谢,您是行家,您觉得成就行,完了我好打听事儿。”
李白转脸跟祝炎棠笑:“这么乖一小孩儿?”
祝炎棠貌似是通了一关消消乐,手机音量巨大,发出哗啦哗啦的喝声,他也笑:“是啊是啊,现在那些公子哥,看腻了咱这种妖艳贱货,都喜欢清纯系的。”
“我可比不上祝老板啊,您最妖艳,”李白转身把灯开亮,忙着调色去了,“我也没指望什么公子哥,现在真是惨到什么地步,连个固炮都难求。”
祝炎棠斜睨着他,张着嘴,无声地哈哈乐,又小声嘱咐助手再使点劲儿。
李枳这边则一声不吭。他心说,这俩人一哼一哈地仿佛知道很多,但我懒得跟他们掰扯,快点染完,我快点问黄煜斐的事。
结果,往他头发上抹染发剂的时候,李白又挑起了话头:“你是叫李枳?”
“嗯。”
“巧了,我也姓李。”
这我知道,李枳闭着眼想,为了显得不太沉闷,他嘴上问道:“真叫李白?有个性。”
“假的,”李白言之凿凿,“我叫李建国,不对,我叫李嘉诚。”
“……”
李白又问:“你是不是四中毕业的?”
“你认识我?”
“间接吧,你有个老师,叫杨剪还记得吧,他跟我提过你。这世界可真小。”
李枳瞬间想起这位杨剪老师,毕竟那人曾经在整个高中年级的学生和老师之间都算出名。教物理的,据说是北大物院毕业的高材生,却成天没个正形,最喜欢在课上讲段子。当然,这并非他出名的根本理由杨老师名扬北京四中是因为,他曾经单挑欺负自己班里学生的一众职高混混,大概十三四个,放学后一个小时,全给人打跑了。
他被逮到局子里,第二天又回到学校,从此出了名,职高生倒是敛了不少,基本不会再来学校南门后的小巷子堵人。
杨剪就是这种张扬人物,为人义气,要说讲课,也挺有意思,缺点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中二病严重,总是臭着脸,看谁都不顺眼,比较喜欢装大哥。
不过李枳在当他学生的那三年里,素来老实做人,除了装作认真听课其实偷偷打盹之外,和他并没有过太多交集,连面批作业都全逃了,也记不清他长什么样。
而且,杨剪老师那种人怎么会对自己这种班级透明人物有印象,还跟别人提起过自己?难不成闻见过自己身上烟味,把自己当问题少年了?
他想了想,干巴巴道:“哦,那真巧。”
李白夹起他一绺头发,小心涂抹着内层发根:“是啊。听到老祝提你名字,我就觉得巧,毕竟叫这‘枳’字的确实不多。你当初在学校音乐节当了三年头一号,有一堆小女粉丝吧。杨剪可嫉妒了,老跟我抱怨,说小年轻真肤浅,文艺青年有什么好的,物理老上不了八十分。”
李枳心说,有这回事儿吗,围着他转的女孩确实有过几个,但哪一个也没能在他心中留下过印象。兴许是因为他对女性实在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格外迟钝。
“嫉妒我吗,老师还对女学生有兴趣……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还在教书啊,带高三。”
“你和杨老师很熟呀。旧相识?室友?”李枳记得传说中杨剪有个关系很好的合租人,成天在东门口等着,给他送饭送水果。
李白手上动作一僵,忽地又恢复,笑嘻嘻道:“炮友。”
李枳睁开眼:“啥?”
祝炎棠在一边继续玩着他的消消乐,突然大笑起来。
李白也笑:“逗你的,是朋友啦。那哥们和我认识二十多年了,一直那副死样子。”
李枳又闭上眼睛。心想:以前没觉得身边基佬这么多啊?
却听祝炎棠插嘴:“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还真别说,我越看越觉得你俩长得蛮像。都属于白瓜子脸,大杏仁眼那一挂的,线条再软一点,就成小姑娘了,比我少了那么一些男子气概哟。”
李白语气戏谑:“哦,那我可谢谢你,我要有这小伙子一半水灵也不至于找不着对象啊。单身老零凄风苦雨,祝老板有没有兴趣给我介绍个娱乐圈的?身材好心眼少就成,十八线小明星我也感恩戴德,下半辈子给您一切造型。”
祝炎棠媚笑:“哦,那我可得帮明夷哥省钱呀。你看我行吗?”
李白面露嫌弃:“你老实追你家老板吧,两个零没结果的。”
祝炎棠委屈了,像是小孩撒娇:“我是一好吗,真的,我理想是上了明夷哥,又不是被他上。”
李白拿小勺蘸着染发膏,道:“那成,你加油。”
祝炎棠撇嘴:“其实你比我这样天天指望一个直男要好太多啦,再不济,不也有你家杨老师吗?按她们女孩子喜欢说的,骨科年上?”
李白稍稍抬高了点音量:“滚你大爷的,骨科什么骨科?他就一朋友”
祝炎棠满不在乎:“年上蛮好的,不过,如果我跟明夷哥成了的话,应该就是‘年下’了对吧,女孩子还真有才啊。”他又拍了拍经纪人给自己按摩的手,道:“她们现在好像也在同人文里面叫你什么“年下小狼狗”,都觉得你比我年轻,对吗brit?”
助手满面通红,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暗沉着,低声道:“都是女孩子的玩笑,祝先生还是要多注意,如果您的粉丝知道您真的是同性恋”
“好啦,我明白的,曝光的话,她们的梦就全都碎掉,”祝炎棠一翻身,软乎乎地笑,“到时候我身败名裂,brit也会失业对吧?明夷哥说不定会直接把我杀掉,哈哈!”
助手急道:“我不会让您被曝光的!我的工作就是这个!”
祝炎棠眨了眨眼,问李白:“杨老师是不是也总是这样一副傻乎乎的表情同你讲话?”
李白幽幽道:“傻不傻我无所谓,反正我跟他可是清白的。他啊,老觉得我特烦,前几年见了我,还想把我杀了。”
祝炎棠则瞥了一脸懵逼的李枳一眼:“好,你清白,你可怜,不提你家暴力杨老师了。我说真的,老白跟李枳长得确实挺像的,而且都姓李,你俩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被过大信息量堵得晕头转向的李枳终于开口了:“……我有独生子女证!”
染发是个不算太快的过程。期间祝炎棠念了会儿台词,李枳了解到,祝炎棠拍的戏确实算得上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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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片。他演男一号,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是品味清奇的文物大盗。口头禅是“还成吧”,平时喜欢穿得像个嘻哈歌手一样,拿着高科技装备天南海北地行窃,习惯于骗人杀人勾搭美女,却也经常做些仗义事儿。
总体来说就是奇葩英雄的人设,为了符合形象,祝炎棠特意理了板寸,学了不少京片子。
在故宫拍的是电影的最后几条场景,他要在黎明前把从国外偷回来的国宝放在博物院正厅的正中央,听着nas的rap事了拂衣去。之后路过天安门,天蒙蒙亮,广场上正在升旗,大盗停在人群外看,顺便点根烟抽,结果被巡逻的武警拍肩膀提醒。
最后一幕是大盗用手指掐灭烟头,在心里说出两句独白:
【这可不成,不是吓人吗,差点以为要被条子抓去喝茶。】
这时将有一段五秒钟的黑屏留白,观众将只听到广场的喧嚣与不甚清晰的国歌,紧接着第二段独白出来:
【其实,也还成吧。】
电影欢欢喜喜地结束。
李枳由衷道:“好讽刺的结尾。”
祝炎棠来了兴致,坐直身子盯着李白给他撤下夹片,道:“哪里讽刺?我觉得很喜剧呀,我只拍喜剧片。”
李枳也盯着镜中自己,想着待会儿到底会是个什么洋气发色,认真道:“你这个角色,叫叶奔是吧,干了好大一堆该坐牢的坏事,却也把国宝弄回了自己的国家,这算好事吧。结果等他干完了普通人干不成的好事,又在看着自己国旗升起的严肃时刻戴着耳机抽烟,还被武警当作没规矩的游客提醒。你说,他到底是爱国还是不爱国?被当成普通人而没被抓走,又是开心还是还是失望?假设他真的被捉走了,他一生的信条、是非,不也是只能被机械又‘正义’的国家机器下定论?”
祝炎棠听得饶有趣味,却不肯多说:“你好像有点反动哦,我只知道用手掐烟是很难的,我练了好几天,才能不烫到自己。李先生倒是很有悟性,你也来演戏吧?可能不会像我一样被骂花瓶。”
李枳心说用手掐烟确实很难,我当初也练了半个多月,嘴上却一时间没吭声,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发色,有点惊呆。说不上难看,实际上确实很衬他的皮肤,但对于一个黑头发二十年的人来说,一时间在这纯黑中掺上点暗暗的青灰色,还是会觉得怪。
李白像是十分满意,哼着歌给李枳洗头吹头,不住感叹:“果然得是好马配好鞍,我以前给人染这发色,从没这么顺眼过。”
祝炎棠不知什么时候又躺下了,闲闲道:“等头发长回来,我也准备染发,就染个灰白怎么样,酷不酷?”
那位叫作brit的助手严肃道:“祝先生,改变造型需要请示谢老板。”
祝炎棠哈哈大笑。
李枳则不等李白给他上定型,直接扎起一个小揪,走到祝炎棠的沙发前,垂眼看着他:“现在成了吧,你该告诉我黄煜斐的情报了。”
祝炎棠弯着眼睛,坐起来道:“嗯嗯,你现在变好看了不少。”
李枳皱眉:“情报呢?”
祝炎棠掏出手机,拍了拍身边座位:“先坐下呀,brit给李先生倒杯水,给我拿个腰垫。”
结果李枳刚一坐下,祝炎棠就虚虚地搂住他肩膀,喊了声“看镜头”。手机咔嚓一声,他又迅速把李枳松开。
李枳略有发愁地看着翘着二郎腿忙于p图的祝炎棠,以及图片里满脸傻气的自己,道:“你这什么爱好。”
祝炎棠轻笑:“就是喜欢和好看的人合影,显得我更好看。”
李枳接过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又道:“那你应该和丑的人拍,效果更明显。”
祝炎棠却道:“和丑人比没有任何挑战性啦。李先生看看微博?”
李枳一愣,打开微博查看。只见自己账号的新消息提醒已经泛滥成灾了,艾特他的,评论他的,私信他的,粉他的,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刷新增长
原来是祝炎棠把合照发上了微博,还艾特了他的账号@lazyleeze,配文曰:作曲大人只有二十岁,前浪已被拍晕……
还附带了歌曲链接。那首歌叫《夜奔》,祝炎棠打榜的新歌,也是新电影释出造势的先行曲。
这才一分钟,就有不止一万的转评了。
李枳问:“这是我作的曲?”
祝炎棠招呼李白和brit先去外面待着,又讶异道:“用了大段旋律,听听看啊,李先生对自己的作品都这样不关心?”
李枳前段时间确实到了一笔不菲的版权,谢氏发邮件告诉他说,这只是初步款项,有一首用他旋律做副歌的歌曲发行了,过段时间会给他补尾款。但他当时并没有兴趣去听,现在依然也没有。
“有空再听。”李枳把手机了起来。
“啊,我伤心了。”
李枳冷着脸:“干嘛把我也发了。你粉丝肯定更想看你单独自拍。”
祝炎棠正一条一条看着如潮的转评,淡淡道:“帮你涨粉啊。今天你一定会上热搜的李先生。”
“……”
祝炎棠拉黑了一个骂他的水军,又道:“不觉得我们两个一块自拍超级养眼吗?”
“……”
“也是为了刺激一下你的黄少爷。你猜他和明夷哥分别看到这条微博,会是什么反应?”
李枳压住不耐烦,道:“我不知道,我真是谢谢您了。”
祝炎棠翻起了李枳的主页,又道:“哦哟,那条九宫格还留着呀,看着好甜。你分手后没有删除恩爱记录的习惯?”
李枳心说,分手连祝炎棠都知道了,果然黄煜斐那混蛋在港澳没有闲着,他尽量平静道:“我不想删。”
“为什么?”
“我舍不得。而且那段经历是真实存在过的,我没有为它感到羞耻或者后悔的理由。”
“哈哈,依我看你干脆去找他吧,他就在香港。”
“不要。”
“为什么?”
李枳心说,因为他不要我去找他啊,再自讨没趣一次,我受不住那一鼻子灰。这话固然出不了口,他只得道:“我不清楚为什么。”
祝炎棠笑着打起了消消乐:“笨蛋情侣。”
李枳却像是醒悟了什么似的,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祝炎棠,说道:“你那个情报到底是什么?卖这么半天关子,别告诉我就只是他人在香港这件事,还是说,他结婚了?”
“结婚?”祝炎棠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挑起眉头,“李先生竟然会说这种话,黄少爷能和谁结婚?谢小姐吗?”
“不然呢?”
“你想太多啦,大概两个月前?他就去我们公司,找明夷哥吵架来着,明夷哥后来跟我聊天散心,一边骂他没良心,一边说谢小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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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人渣远一点也好。”
“你说清楚?”
“他去找明夷哥,要求他叫上谢小姐,一起摊牌。总体来说,就是他把那个婚约单方面作废啦,不再承认自己是明韵小姐的未婚夫。毕竟婚约这种双方的东西,要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话,一方反悔就能废掉。”祝炎棠偏头,瞧着李枳脸色的变化,“更何况他们那个约定,只是长辈说说,根本不是正式的。要我说,你家小少爷就是被天降横祸了。”
“你这情报属实吗,我上次明明看见他们一块吃饭,黄煜斐还把戒指盒递给谢明韵了。”
“哦?李先生竟然偷偷去看了?火眼金睛呀。”祝炎棠眯起眼睛回忆,“戒指盒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饭确实是吃过一顿,是摊牌饭,散伙之后明夷哥好像又和妹妹吵了一架,找我去喝酒,骂了黄少爷大半夜。哈哈,他这种人,不敢当面骂人家,当然消气也很快。”
“但饭桌上他在笑。”
“明夷哥时时刻刻都在笑啊。”
李枳一时间有点语塞。各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冲涌,怀疑、疑惑、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盲目的高兴。他又想起黄煜斐的笑容,竟想哭了,压住眼泪嘴硬道:“可是有个问题。黄煜斐要是真这么干了,为什么一直关机躲着我?”
“这我不清楚,我又不常和黄少爷见面,肯定有他的苦衷,也许是还没做好准备?他们大家族不都是环境险恶吗,”祝炎棠关掉消消乐,袖口擦了擦屏幕上的指印,“不过,前两天我确实有和他见过一面,黄少爷可是做出了惊人之举,这也是我觉得自己必须尽早告诉你的。”
“……什么惊人之举?”
“他办了个酒会,排场非常大,和黄家交好的各路名流都去了,我也算半个名流吧,所以明夷哥把我也带去了。”
“然后呢?”
“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回归国内社交圈在做应酬,那位宝仪姐姐在宴会上笑得可开心了,好像庆幸自己的怪咖老弟终于懂事了似的,还把他家快九十的老头子请了过去。这样一来,家人,朋友,全齐了吧?可以说香港的影响力当时都聚集在那个大厅里。结果。跳舞之前,他突然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说,今天劳烦大家前来,是要宣布一件事,你猜他宣布什么?”
李枳怔愣愣道:“我不知道。我不敢猜。”
祝炎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他喜欢男人。”
“什么?”
“黄九少爷还说,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同性的伴侣,他们十分相爱,并且会结婚。亲朋们不需要再为他的婚事心了。”
这感觉像什么,仿佛独自走了一万里冰川路,然后跳进温泉热水,这感觉就像亲眼看见自己融化的倒影。李枳完全说不出话,他掐着指肚,浑身上下只有一颗心在狂跳。
祝炎棠语气清淡,又道:“当时宝仪姐在和明夷哥聊天,听他这么一宣布,脸色煞白,他家那位老爷子,本来被几个拉着女儿的阔太太围着,人家听说黄谢两家联姻吹了,都想趁虚而入嘛,后来老先生气得直接拂袖而去了。当然你家这位黄老九也是不太在意的样子。”
李枳哑声道:“他是傻吗……”
祝炎棠滑开手机,笑道:“也许,可是这样一来,又还有谁会不要脸面地往上凑,再去撮合他和自家女儿呢?也算是一劳永逸的聪明办法。我录像了,李先生来看一看?拍得蛮清晰完整,毕竟我这种人,对八卦还是很敏感的。”
视频里黄煜斐一身戗驳领西装,海军蓝的,那种拓然的帅气,就像港片里用皮箱装好tnt炸药再意气风发走出大厦的男主角。他端着酒杯走到台子中央,一步一步,双腿漂亮稳健的线条,让人想起利落的剪刀。周遭噪音也随着他的登台静下来,接着,他身形笔直地立在柔光中,说起优雅的粤语,模样平静又真诚。配合祝炎棠刚才的解释,李枳每一句都听懂了。
不但听懂,还得刻在心尖上果然,果然是这样,黄煜斐活生生地,就在那儿,介绍说他正在和一个男人相爱,就那么自信又坚定地说了出来,清晰又鲜明,在一片哗然之中,在灯光聚焦之下,不接受任何怀疑和反驳。
他还说,能找到那个愿意交付一生的人,是三生的幸事,希望得到祝福。
他甚至笑着邀请诸公一同举杯,不卑不亢,不刻板也不轻佻,手腕也抬得稳当,脸上闪着笃定的幸福是因为想到李枳,想到自己在做一件承认并维护爱情的事所以幸福吗?
李枳的手颤抖了。视频播完最后一秒,他把手机塞回祝炎棠手里,弯腰捂脸,一声不吭。他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又好像同时在想太多事。那一刻他脑海中有洋流汹涌而过,更有天神点降光辉;那一刻他不知该哭该笑;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怨言散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情绪饱和”,那些释然、愧恨、甜蜜、庆幸……一股脑地在他心口上纠缠,最终缠成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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