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领带夹应该在夹在衬衫第四粒和第五粒纽扣之间,嗯,这两个就是情侣的,很早之前就打好啦,一个阴刻,一个阳刻。缀的石头是红宝石,氧化铝,红色来自微量的铬,象征……热情、爱意、逢凶化吉。”
“衬衫要露出袖口一厘米。正好一颗纽扣的距离。过来,你看,上面绣有名字的缩写。小橘的是l.z.两个字母。我的?猜猜看啦,对的,只有一个f。”
“当然上口袋里面可以放领巾,叠法很多。去本家就不用了,显得太给他们面子。”
话说完了,黄煜斐也一身利落地站在镜前,深咖色内敛,但李枳已清楚其中暗含的旖旎。他们并排,看着酒店落地镜中格外标致的对方,都要盯出火来。
“这是艺术,”李枳由衷道,“我要管你叫一天大艺术家。”
“还是叫我哥哥比较好。”黄煜斐慢条斯理地把手伸进李枳外套的前襟口,顺着领带,捋到塞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他忽然说,“小橘,没有你的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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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李枳的喘给捋出来了。
离春节还差小半个月,天色一派晴寂。行至大帽山麓的黄宅大门,李枳正瞪着久违的两只石狮,以及本来面露凶光,如今哈腰鞠躬的几位黑衣保安,心生洋洋。默默跟人家抬杠:老子今天走大门,不怕你们,狗也不能把我赶树上了。却见黄煜斐忽然在入口处把车停下,递给他一个软皮质地的长盒。
里面是一块银灰与帛黑相间的男士手表。李枳不认识这牌子。
“太、太贵了,”他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一点,“跟我也不搭呀,我就一市井小民”
“我觉得很搭。”黄煜斐晃了晃手腕,那上面挂着枚跟盒里类似的机械手表,“一样的。我的是一五年款,老婆和我戴一对好不好?”
李枳脸一热,他最受不了这人眼巴巴的模样,于是老实戴上了。表带扣到倒数第二节。他固然知道跟黄煜斐谈钱完全没用,也知道这人的心意,只觉得自己虽然注定断子绝孙,这块手表当不成传家宝,也必须得托人一块放进坟墓里。
黄煜斐则再度用力打量了一圈穿得周正的李枳,看他马球大衣里面的整洁西装,看他腕子上和自己同步震动的巧圆盘,满意道:“完美了。”
“我知道,哥就是不想让人说我穷酸。”
“谁敢这样讲?”
“就我以前那样,在你家大宅子里确实格格不入。”
“不是,我的意思是,别人怎么想我没空去管,要做的只是堵住他们的碎嘴,别来烦我们的耳朵。”黄煜斐侧目看他,又补充道,“这两只手表是爱彼的橡树系列。”
李枳看着眼前青木蓊郁,想起某诗:“橡树……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黄煜斐目中含春:“做我的木棉。”
李枳一乐,脸彻底红透。
黄煜斐眼光追着他的红晕,又道:“做我的橘子树。”
李枳已然只会哧哧傻笑了。
绕山而行,再顺着李枳上次被截胡的那条笔直大道继续向上,正是黄家内宅。这片颇为宏伟的宅邸与李枳模糊一眼留的印象不同,实际上是一系列仿古建筑,纵深广,楼外还是楼,带点江南风韵,仿佛映带湖光山色。正对山口,是座高高的牌坊,上书“恩高义广”四个大字。
“那边就是祠堂。”黄煜斐倒着车,把牌坊东侧一座乌瓦飞檐的幽深庭院指给李枳看。李枳扒在窗边也看不清楚里面情况,一心琢磨着当时长跪抄经会是一个什么环境,却听身边人读心似的说:“明天带你进去。”
李枳乐:“写族谱吗?”
“没错,”黄煜斐也乐了,“算账之前先做些高兴事。”
他确实是回来算账的跋扈样子,往深处又开了一段,就把车子随便停在一颗梨木下面,揽上李枳,抬步往北边一栋两层小楼里走。五六件行李,迎上来十个人提,其中的头头跟在二人身后絮叨着什么,到头来黄煜斐只回了一句,挺不耐烦的,用粤语:“家姐返屋企呀?”
“仲未,仲未!”
李枳观察那个类似领班的中年人,发觉他一头虚汗,显然十分紧张。
先前那种怪异预感并非全无道理。黄煜斐领李枳进的房子正是三房的旧楼,水墨画般素淡舒展的陈年建筑。母亲过世后,一层归黄宝仪,二层则少了人气,摆设整齐到死板的地步,因为黄煜斐极少回来住。
他们稍稍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拆完行李,就被一阵门铃打断。
门外老管家彬彬有礼地请:“九少爷,李先生,老爷叫您们半小时后去祠堂拜见。”
黄煜斐不语。
“老爷还要我转告,他已经备好玉笔。”
阖上大门,黄煜斐却并不轻松。他问李枳:“可以吗?”
李枳拍了拍他后背:“这是紧张了吗。”
“不要主动同他讲话,进祠堂的礼节也不需要勉强,那都是太陈腐的东西,”黄煜斐仔细叮嘱,“他应该不会针对你提问,如果真的问了什么,小橘,我会和你一起回答。”
“嘿,我在你心里真就这么怂?既然要当你的人,那你家的礼节我当然得做好,”李枳捏了捏黄煜斐沁了点汗的手,“放心,哥,我脸皮厚,胆子大,话还少,缺心眼我就安安静静老实站着当道具呗,绝对不露怯。”
“我是准备直接摊牌,省得他又在那里同我扯皮。”黄煜斐拿着手机简单发了几条信息,又从装有两人护照身份证的文件袋里拿出那个硬皮本,看得出他情绪波动仍然不算小,“血缘之类都不想再管,我仍然认定养我的、温柔对我的母亲。确实累了,但必须让老头知道我不是个随便糊弄的傻子。”
“成啊,那就摊,我支持哥,相比感情的付出,那点基因太不足道了,”李枳垂眼瞧着那颗扁平陈旧的纸质炸弹,“反正咱俩也已经统一好思想,早摊早了,不摊不了,摊完咱们正好安心过年。”
说完他就捏着耳垂,把两边的耳钉都摘了下来,两个小针洞,看起来却格外乖。黄煜斐了然地望着他,四枚婚戒,两只手,直到祠堂门口都紧紧相握。
他们在一起,他们就是有勇气的。
说是祠堂,实则为一方三进的院落,临山坡而居。刚一跨入外门,进到外堂之中,檀香混合纸灰气息便扑面而来。牌匾上写着“显宗堂”三字,周围的木梁木柱已多有年头。
两个身穿旧式青灰夹袄的高髻妇人立刻迎了上来,手持托盘,上有一把雪白瓷刀,以及一套文房四宝。“小九先生,新婚进宗祠的规矩,请。”
李枳见黄煜斐犹豫了一下,随后提笔在宣纸上迅速地写了起来:
生于富贵,长自深邸;勿鄙人短,勿恃己长。
行端立正,致族经世;持盈守虚,求功藏名。
克己为本,必自晟睿;忠厚传家,乃能恒久。
虽然确实显“迂”,但也有点金科玉律的中肯意味,像是祖训一类的诫言。黄煜斐的书写逶迤几竖列,略显潦草。他写完便放下笔,举刀在自己手左手食指上剌了个小口子,那动作简直比方才写字还自然,“没事的,就是祖上欠太多命债,需要流血开开路。”他竟笑着,转脸对半懵的李枳解释,说罢就挤了两滴在那刚写好的祖训上。
这话挺扯淡的,也根本不掩饰其中的扯淡,但李枳顾不上怀疑什么,只是很想抓住他流血的手。正当此时,却见一位妇人递来热毛巾、胶布,以及几个药片,像是止血胶囊,另一位则把瓷刀递给李枳:“李先生,您请。”
黄煜斐立刻夺过小刀:“他不用!”
李枳差不多明白过事儿来,虽然听来奇葩,但这大概是新结合的两人进到祠堂必须要走的既定流程,说荒谬点,类似歃血为盟,或者让老祖宗认识外人的血脉。果然是老派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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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简直像是上世纪初了。不过,黄家是靠博起家的,据说还传了好几代,好像确实会在意风水之说,有点亦术亦俗的感觉。
李枳当然也知道黄煜斐在磨叽什么无非是不想让自己因这些繁文缛节,在手上多一个口子那人尤其珍惜他的手,再加上说过不会再让他流血的话,之后更一直是恪守如此,连他颈子上手术留下的那个细小疤痕,黄煜斐也经常看了不爽。
他看了看略显紧绷的那人:“这得是夫妻一块行的礼吧,你一个人干了,多不吉利?”
黄煜斐并不打算把刀给他:“到下一代这个规矩就会停。”
李枳笑了:“现在这一代还没停吧?”他说完就麻利地在同样的手指上弄出个小血口,是用咬的,他的虎牙一对付起自己就特别厉害,皮儿也足够脆。
随即李枳的血滴到纸面,就在黄煜斐那几点已经发暗的血迹上。
“有种武侠小说的感觉,咱俩跟拜把子似的,”李枳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黄煜斐,学着他刚才那样,吞下药片,缠上止血胶布,“别愁眉苦脸的,我又不是林黛玉。接下来怎么办?”
黄煜斐扫了那两位妇人一眼,她们便欠身退下了,只留下那张墨迹未干的血约。“都是阿姐告诉我的,否则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笑话,”他说着轻轻牵住李枳,把那张宣纸扔进内门前摆放的香炉,看那香灰随风即散,“这代表你愿意和我一起遵训,一起持家。”
“我当然愿意,”李枳说着,和身边人并排,对着香炉纳头便拜,他直起身子又道,“这也代表,待会儿写族谱祖宗看了不会奇怪:这哥们谁啊?”
黄煜斐被他逗乐了,在神极度高压的现在,他由衷地笑:“但是带血的盟誓都很毒。”
李枳侧过脸看他:“越毒越好。”
庭院种了几棵古桑,虬干黝黑,枝叶葱茏,西风中漾出波浪绿意,在香烟袅袅之间,荡下清透。二人穿过此间寂静,来到面积最大的主厅堂。黄煜斐放轻声音解释,大多先人的灵位都在最靠里面的第三栋阁楼,平日锁着,是禁区,而家族要务则在这里进行。
定神一看,赌王黄岐岳端坐在堂间一套八仙桌旁,穿着老式的立领中式正装,月白色。屋内晦暗,在以前,他在李枳心中是一个符号,到现在,他是一尊矜持冰冷的灰白雕像。
老管家守在他身侧,桌上摊着的、泛黄的,正是族谱中最新的那本。其余的装在一个红木长匣里面,而另一木匣中正摆着的,就是那支出了名的笔。
隔几步远,李枳都能看出那笔杆的温润沁透。
他跟着黄煜斐一块鞠躬,听黄煜斐低声地喊:“父亲。”这才发现先前想象的全无紧张根本不切实际,他心跳得咚咚的,生怕被人听见。
赌王自有威压,静静地打量了李枳一番,点头道:“小九终于肯回来见我,上次讲电话都立刻挂掉呢。”
普通话标准到让李枳惊讶的地步,声音的苍老程度,也是如此。
黄煜斐则走近了,笑道:“您很急呀。最近身体怎样?”
“大概活不了很久,”赌王眼神极明,瞥见黄煜斐手中毫不避讳拿着的那个硬皮本,就黯淡了几分,“小九正希望这样吧。”
黄煜斐抓紧了李枳的手,不说话。他问身体的本意是好的,尽管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但在写好族谱之前,他不想挑起什么事端来。
赌王却似不在意道:“这辈子做太多荒唐事,到最后,竟还让小儿子写一个男人进族谱,”顿了顿,盯住眼前挨着的两人,都是衣装笔挺,神情宁静,他笑了,带着种迟暮的萧索,“谁知道小九会否像我一样荒唐一生呢。”
李枳知道自己这会儿就该沉默。他觉得眼前的老人不足以使人畏惧,但却有种让人感到不爽的气场说句冒犯的,就是一开口就欠揍的那一类。
他赶紧打消纷杂思绪,听见黄煜斐说:“我以为您今天没有和我吵架的心情啊?要说荒唐的话,我恐怕不会,我的名字后面只跟一个人的名字,我这一生,也只跟他一个人。”
“豪言壮语!不愧是我的儿子!”赌王戏谑地拍了拍手,绵软力道仍在暴露他的衰弱。
“您娶妻六位,还在物色老七,您才是豪情壮志。”
在父亲揶揄的笑声中,黄煜斐又垂眼看向族谱上的墨迹:第六世,煜,三子,斐。这在周遭代表辈分的“立”字之间着实特立独行。再看他的名字前面,是“许氏之子”四字,未写长次,仿佛在呼应什么丑陋的秘密。他的名字后面则和两位兄长不同,是空的,亟待填充。
赌王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缓,也停住他的神经质,只道:“老余。”
管家立刻把玉笔用绢布垫着从匣中拿出,颔首递上来:“九少爷请。”
李枳呼吸都快停了,他先前处于一种又在局外,又深陷其中的游离状态,一方面觉得荒谬不可思议,一切都发生得太迅猛,一方面觉得玄之又玄,只敢悄悄地瞥那陈年纸册。而现在他却被黄煜斐一把拉到桌前,正对着那片墨香。看着它,以及那支剔透的笔,那种沉甸甸的肃穆感油然而生,正像在朝列祖列宗请求见证。
随后李枳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黄煜斐一笔一划地写在“配”字后面,籍贯、生年,也一一详实地记录下来。字迹要比刚才写祖训时游刃有余许多,写得极其端正。而黄煜斐的名字正在李枳二字的上方,黑墨色,却熠熠生辉。
正如他向来承诺所说。他在三十岁之前就做到了。
李枳绝对是整张族谱中没有单用姓氏代替本名的。由于族谱只记男丁,他恐怕也是被记在配字后面的唯一男性。
黄煜斐做了件特殊到可以流传很久很广的神奇事,自己倒是颇为轻松,他把玉髓作杆的狼毫笔交换给管家,盯着纸上新墨看了一阵,转脸冲着李枳笑:“以后多少代,他们都会知道我的家人是你!”
还没等李枳说什么,像是已经睡着的赌王忽然闭着眼放声长笑:“多少代,我黄家怕是要绝后了!多大的笑柄!也就是我一直放任你!”
黄岐岳在香江两畔的名声,素来以仁厚著称,他早年应该不是这样一个刻毒人,更何况他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此刻着实带着股半朽之人的反复无常,以及不管不顾。这恐怕是生命即将燃尽的讯号所带来的恐慌,足以打击任何人,传奇人物也不例外。
黄煜斐冷下眼来,并不同情地注视他:“哈哈,看来父亲是真的想要吵架,咒自己绝后是想要赎罪吗,有够狠。”
“以后黄家……我能指望谁?”赌王浑浊地睨着他,“你肝脏衰竭的大哥,你正在戒毒的二哥?还是指望你呀小九?”
“您不会忘记那几位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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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姓黄,比我年长的也有。”
“都是废物!”
“我也是废物呀,”黄煜斐松开李枳,轻声道,“九岁那年,您已经这样告诉我了。”
“我会把金蝉交到一个废物手里?”赌王哂笑,“虽然你的确很快证明给我看,交出去的时间就是太早,反而让你有了任性的底气。”
“您即便不给我,我也会那样做。”黄煜斐稀松道,“谈谈自己的性取向和感情状况而已,不是我的自由?您为此罚我两个月,我也没有多讲什么,算作您不再干涉我们的交换。”
赌王“嗬嗬”低笑,宛如腐朽的风箱:“小九,你果真太任性。先前……做的那些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惠之生前总是讲你不会争不会抢,”赌王垂下头来,像个即将耗尽电量的人偶,“错了,错了!”
“抢?那些本就应该是我的!”
“我给谁,就该是谁的!暂且轮不到你来安排!”老人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着,又忽地降低声音,“可是……”
黄煜斐沉静地听完父亲自相矛盾的爆发,随即直接翻起了手中早已备好的笔记本,微笑着顶回去:“可是什么?因为您找不到其他人帮您接下烂摊子,因为其他人虽然能够帮您传宗接代,但是比我还要废物,所以必须给我,对吗?黄家到现在这种地步,也并非偶然。因果报应这件事也是您教给我的。”
“哈哈,小九回来见我,果然不单是为了族谱,宝仪猜得就是准呀,我指望宝仪好了,”赌王也笑起来,破碎似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他像是明白接下来会谈什么,“老余先去送送这位李枳小先生,家院太大,不要迷路。”
李枳一愣,他心说,自己这是要被赶走了?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呢,牌也没陪着黄煜斐摊好呢,还真就当了一路道具。这就好比决战紫禁之巅不能有外人是吗。
却见黄煜斐猛地回头,越过他直直盯向正在推门,准备送客的管家:“余管家,你自己走。”
老管家两难地看着身后这对剑拔弩张的、相差六十余岁的父子。
“老余!”赌王大喝。
“烧了血约,进了族谱,就不是外人,我以为父亲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能不认!”
“送走!”
门外忽然聚了一小群黑衣人,兵临城下一般,个个儿都让李枳想起余翔。为首的还真他娘的是余翔,他正死死地盯着黄煜斐,眼底似乎是青黑色的。都姓余,莫非和管家是亲戚?冷汗连缀着,一滴一滴冒下,可李枳钉在原地,和身边人并肩站着。除非被揍晕,他是决不可能抛下黄煜斐一个的。
“哇,要做什么,出尔反尔还真是父亲的强项,”黄煜斐冰凉地笑,“这是祠堂哎。”
“余管家,送客!”赌王强撑着重复,他已经非常疲惫。
“送谁?我看谁敢!”黄煜斐则捉住李枳的手腕,握好了,握紧了,眼中闪现出那种嚣张厌倦又仇恨的神情,他十足轻蔑地瞟着屋内屋外虎视眈眈的一切,“事先做些恶心的准备,我也会。你们可以去祠堂外面看看哦。”
李枳的冷汗出得更多了,他想起来之前黄煜斐发信息时脸上冰凉的神情,又想起之前听说过的,有关那枚金蝉的零碎解释……这里是在香港……难不成还真有黑社会之类的东西?
紧接着,他感受到腕子上抵死贴合的力度,又听见黄煜斐的声音平和下来,却说着刀子一样的话:“谁试试动我的人,谁今天死。”
完结倒计时:三章
感谢大家的留言~
黄煜斐虽然有鱼死网破的胆量,但他并不想这样做,请不要怀疑此文是he~
第80章
一时间四围鸦雀无声,就那么静,数十束目光聚在堂中央站着的两人身上。
确实没人敢再动了。
在黄家诸位的印象中,这是个九岁就敢拿刀的疯角色。他现在固然也有这个胆量,并且底气十足。他或许会比以前做得彻底许多。
而这一切的焦点则貌似一身轻松黄煜斐甚至安抚性地搂了搂李枳的肩膀,然后把那本笔记递给了父亲。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那张灰脸上的青红变化。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鸟鸣声飞来了,又飞去,最后是赌王打破这僵持,他脸色极度不好,阖上久久未动的硬皮本,端着身子问李枳:“小李先生啊,我们黄家的事情,你现在也清楚了,你当真愿意把自己搅到这一滩烂泥里面?”
李枳倒是没显出慌张,只是道:“嗯,谢谢您关心我,我只是要陪他。”他放慢声音,很谨慎地,把每个字都说得很重,“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愿意做的事,其他无所谓。”
“好!好!”赌王漠然拍手,“小九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了解?”
李枳反握住黄煜斐一直在捏他的手,转脸对着老人,神情无风无雨:“我恐怕比您了解。”
赌王暗淡地笑着,沉默了,好像过度疲乏,他又闭上眼睛。
黄煜斐则瞅准了时机,对门外说:“余管家,请您侄子把带来的人再带走吧?都是外人,还每人一把刀子带在身上进到祖祠内院,好像不合适,您认为呢?”
管家见赌王不语,这是默许,便挥手赶人。
却听黄煜斐又道:“要谈家事,管家留下来可能也不合适。”
管家颔首,小小地行了一礼,跨出门槛就要走,立刻被赌王叫住:“老余,扶我去内堂。”
于是,黄煜斐和李枳跟在身形佝偻的老人身后,去到了那所谓的“禁地”供奉逝者的第三栋阁楼。管家掏出三把钥匙,同时对付那麟头铜锁,这才大门敞开。吱呀涩声入耳,一股沁冷的香气幽幽传来,大概是来自于层层叠叠的灵位前供奉的香烛。赌王慢悠悠地走着,路过世代先祖的灵台,最后在西头的几大捧青色百合前停下。
这百合后面高处的台子上,直立着两个牌位,隔了大概一米远。李枳眯眼看清了,写的是“妻昀之位”,以及,“妻妹惠之位”。
到头来还是这样一个名分。李枳明显地感觉到黄煜斐的手劲紧了。
赌王茕茕立在一侧,余管家给他搬来一个木椅便退身离开。内堂深处照不到阳光,唯有烛火摇摇曳曳,显出一派鬼气森森。赌王也不着急坐下,只拿着那个笔记本,看着黄煜斐道:“小九,跪吧。”
黄煜斐回望他一眼,神情忽明忽暗,最后转为冷淡的稀松。他放开李枳的手,兀自走到“妻妹惠之位”前,直直跪了下去。
抬眼看向母亲灵位时,他才发觉李枳竟在他身边,一起跪下了。
“错了”赌王纠正,“小九故意错的?”
“没有错,我只跪我的母亲。”
“哦,你的母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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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我正在跪的这位,”黄煜斐转脸看着父亲,那神情是诚恳的,“我回来确实不只是为了族谱,我也想要告诉您,第一,我不会再被骗下去,第二,我对这件事的态度,现在做出来给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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