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赌王紧紧绷着贫弱的身体,沉声问道:“以小九的性格,不会再把惠之恨上十五年?一直这样骗你,你不是最恨受骗?”
“她把我生出来,养育了我,教我怎样做人,她尽到了一切做母亲的责任,尽管和我有血缘的那位,始终在折磨她,”黄煜斐抵死握紧掌心里李枳的手,像在寻找什么支撑,他显然是找到了,“如果要沦落到恨她的地步,我需要把你们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先恨一遍,因为你们谁都骗我,可你们谁对我的好也比不过她。”
赌王蓦地坐上靠背椅。倘若没有那个靠背,他像是要瘫倒。
黄煜斐继续道:“但是,我已经感到足够疲倦,也不想把接下来的人生浪在恨谁身上。罪人解脱,吃亏的总是我。”
“你说罪人?”赌王幽暗地看着同跪的两人,“你在你亲生母亲的灵位前,说她是罪人,小九,这才是你会做出的事!”
“有什么不对?我在讲事实。是您直接往她身上联想,说明您也承认这一点啊。”
赌王怒道:“跪你的生母去!”
黄煜斐尖厉道:“我凭什么?”
“就凭你流着她的血,就凭这是宗亲血缘!从你捅她开始就是大逆不道,她一直等你回家才咽气……小九,你对不起她的,”赌王声音嘶哑极了,威严而哀伤,他好像在真的心碎,“十五年过去了,你选择原谅其他人,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
“就因为她是杀人凶手,害我母亲的罪魁祸首,”黄煜斐直视着那块黑黢黢的木牌,声线平稳,“我浪十五年来恨她,够对得起她!现在,我烦了。”
老人突然把那本子狠摔在地上,微微战栗地死盯着自己鲜少见面的儿子,缄口不语。
黄煜斐也看着他:“父亲,从我出国开始,我就明白自己无能为力,您当然会保护您的结发妻子,我已经默认她不会付出代价的事实,所以才恨,”他深吸口气,又道,“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因为我找到了我更想过的那种生活。清明节我怀念的仍然是生养我的母亲,年初一拜祖祠的时候我也会给她上第一炷香。其余时候,我是以我本人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的儿子,谁的仇人。这是我能达到的最佳状态,我以为,您至少会替我高兴。”
赌王摇头:“小九,你很让我吃惊。我们都错了。”
黄煜斐笑了:“您后悔的事情还真不少。”
“最后悔还是做了那件事,有了你!”赌王沉入过去的悲剧,灰白的脸上青筋暴起,一副痛极的样子,带着垂老的无力,“否则昀之、惠之……她们都不会到那种地步。”
黄煜斐听得猛然一惊,仿佛被某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内心泛起一阵阵酸痛哦,这也就是说,这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不该出生的自己了?他感到齿冷,溃退着想,原来还有这样一招在前面等着,恐怕也不是全无道理吧!就这样,他十分惊讶地发觉,自己被这支离破碎的诅咒震得心脏都发抖了,竟然没有办法回话,悄然伏下眼睛,咬紧臼齿,试图扼杀内心狂啸的迷惘和动摇。
“哈哈!”他还是没能成功,神经质地大笑了两声,又两声,音色干哑,言语早已消失。不可名状的悲伤翻涌而来,裹挟太久太久以来的委屈和伤逝,冲垮了某道他本以为不会出问题的堤坝。他大大地哽咽一声,没有眼泪可流,只能双眼燥痛地看着眼前盛放的那片青百合。
李枳却不干了,旁观太久,也安静太久,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他确实也没什么忍耐的风度。同时心如刀绞,那点刻意为之的冷静和礼节在黄煜斐的疼痛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哥,你起来,咱不跪了,”他使足了力气把黄煜斐往上拽,自己也跳起站好,“今天本来也不是想过来吵架,是想把道理说清楚,说理就得站直了说。”
他把木偶似的黄煜斐一步一步拉到惊诧的老人身前两步远处,道:“我没理解错的话,您刚才的意思是要他重新认那个母亲。”
赌王神情复杂地看着李枳,带点探究,带点深藏的轻蔑,不说话。
李枳迎上他的目光:“您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觉得我没资格跟这儿乱说,但是,我请您好好看看您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因为您说的话多么难过。乱说的到底是谁呢?”
“小九他”赌王显得有些惊讶。
黄煜斐一时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没想到李枳敢像这样叫板,更没想到他敢打断自己阴鸷的、老得神神叨叨的父亲,却听李枳声音更沉稳、更强硬了些许,连珠炮般说道:“您仔细想想,那点血缘真那么重要?没了它,怀胎的九个月,养育您儿子的九年,就不存在了?这么多年过去,您一直骗他,瞒他,作为他的父亲,作为最应该承担责任的那个角色,您把他扔外面,您这叫抛弃他。现在倒是挺有情有义的,知道说什么‘原谅’,说什么‘亲缘’,还说什么他对不起他的‘生母’?搞笑!”
这么说着,李枳已然走到赌王跟前,好像一肚子怒火在烧,大眼瞪着对方的小眼。他一手背在后面,紧紧抓着黄煜斐的腕子,也只有黄煜斐知道他在发抖。可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枯槁灰白的老爷子,仿佛早已忘了胆怯:“成天住在朱门高墙里,的确擅长说体面话啊。可我是个粗人,按您说,也是个外人,我就是水平低。既然这样,我今天就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句粗话。”
他咬了咬嘴唇,好像在给自己打气,然后义无反顾地说了下去:“我不越界评价您那些老婆的恩恩怨怨,可是,一个卵子,还真就没那么神圣的意义。我哥在心里把谁当妈,又要恨谁爱谁,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你们哪一个也无权干预!他现在想解脱,谁也不能拦。刚才,在外面,您着急了吧,心里没底,怕了吧,所以把他弄到这地方,让他跪下,您就是料到他会被刺激成现在这样然后您就占上风了吧!”他忽然笑了笑,带着真诚的鄙视,“说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太容易了,拿一肚子仁义道德逼人下跪也不是难事,但是,可耻,可恶。”
偌大祠堂,空气清冷,唯有李枳的一字一句,雕凿般声声入耳。赌王相当震惊,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种被揭穿的感觉,只得不可置信地把目光钉在眼前满面愤然的青年身上。他着实不高大,却笔挺,仿佛有无尽的蓬勃的野性和生命力,压在那套致的西装里面,他正做着自己确信正义的事,并因此义愤填膺。这般对比,着实让半身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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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满心凄惶的老人感到刺眼而惭愧。
他又看向那两只始终紧握的手,暗暗烛光下,仍能看清那般执着的贴合。而本该形容惨淡的小儿子此刻眼中却有闪光,和李枳一同,灼灼地望着他。
两个男人对彼此的爱意这如同笑话的、一度被黄岐岳归为“神病儿子的新玩乐”的稀奇东西,正在咫尺处逼他直视。
这也是黄岐岳第一次直视自己带给黄煜斐的痛楚以及伤害。他素来只记得自家老九的顽劣和叛逆,他的争强好胜,以及他恶狠狠顶回来的尖牙利齿,并因此气得要命,失望得要命,却很少强迫自己去客观地想想,这段糟糕的父子关系,这疏离又彼此憎恶的十余载,这荒诞的一切,到底是何因何果。
赌王忽然松掉浑身绷起的力道,垂头低笑。他只能让自己笑,因他竟然有些惧怕那直撞过来的目光,这对于早已满心老茧的、功名尘土历尽的黄岐岳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感受,让他不禁反思起先前被勾起对亡妻的回忆之时,自己露出的失态。
李枳固然琢磨不懂他的心理,实际上他被这人笑得发毛,转脸对上黄煜斐的眼神,又一下子安心了。他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李先生想得很通透呀,也很勇敢,你刚才讲的话,我会认真考虑,”赌王熟练地敛去一切神情,悠闲道,“毕竟只能指望小九来继承家业,闹僵也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一气,把我黄家直接毁掉怎么办?”
他竟悠悠然,开始说玩笑话了。
“那您慢慢考虑吧,”李枳凉飕飕地最后瞧了他一眼,用掌心覆住黄煜斐冰冷的手指,“哥我们走。”
黄煜斐没再吭声,把那笔记本捡了起来,抬臂轻轻抱了抱李枳,便任他拉着自己沿着来路穿过历代先祖,走出去,走远。
就这样,二人跨过几道高高的门槛,从内院来到祠堂外,先前血约的香炉前。李枳一抬眼才发觉,这祠堂的正对面,竟然是个干干净净的大戏台,修得又高又宽,檐角也挑得优美,祭祖的时候或许会有戏班子来唱上几段图头。然而此时他却看见,戏台上站着一陌生人,戏台下面,以及祠堂院墙外的树荫下,居然也真有群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家伙候着,少说四五十位。一见黄煜斐出门,他们就往前挤了挤,而站在台子上仔细一看像是头头的那位,则孤零零走下来,到俩人跟前点点头,然后迅速领着人走得一干二净。
“太酷了。”李枳呆呆地由衷道。
“一些朋友,”黄煜斐十分平静地解释,“夏天把蝉交给小橘以前,和他们打了打交道,所以耽误不少时间。”
也就是说,这家伙把金蝉放在自己那儿之前,就已经把那群里看外看都是黑的家伙拾成自己人了?方才在三房屋里也是,不知道黄煜斐事先搞了什么门路,整座山都没信号,就他们那栋房子能打电话能上网,一出院墙就不成。无论如何,李枳心说,这效率也忒高了点,自己乱晃悠那段时间,您到底干成了多少事儿啊。
他越发觉得自己见识短,加上内心冲击太大,头皮也还处在发炸的状态,一时间真想在什么上面躺上一阵子。黄煜斐方才内心激荡的那些情绪,实则全部投影在他心口上,他们是一块疼,一块茫然,一块愤怒的。可李枳清楚自己现在就该好好走路,他怕自己一不对劲,黄煜斐先垮了。
这人在他看来,现在就是一玻璃人,虽然硬邦邦,但也脆生生。因为李枳太懂被亲人扎刀有多疼,有多屈辱,所以他一直很明白黄煜斐。
尤其那人还一直铁青着脸缄默,可一对视,又会用柔柔的眼神看着李枳仿佛他现在正琢磨着毁灭地球的事儿,一见某人又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似的。但这眼神也着实沉重,李枳看得出,他内心有太复杂的感受,正处于一种极端脆弱的临界状态,无话可说,需要呵护,于是李枳一心想着把这人先往屋里带,再好好陪陪他。
结果,刚顺着栽满香樟的坡路下行一段,又绕着小径穿过一片鸢尾地,他们来到三房的老宅子跟前,正见着黄宝仪忧心忡忡地守在那里。
她只化了淡妆,穿件素淡的蟹壳青旗袍,裹件雪白貂裘,正在一月的阴天里神情凄惶地抽着烟,素来披散的,波浪般的长发此刻却松松地挽了了个髻子,整个人都透着苍白空茫。一见二人,她好像想伸手拉黄煜斐,却又犹豫,只把李枳拉住:“刚才和爸爸吵起来了?”
李枳注意到她毫无血色的嘴唇,觉得奇怪,简单道:“不是吵架,是说理。”
“哎呀……”黄宝仪拧着眉,确实是非常发愁的样子,“小枳,这是你第一次回家,甚至是第一次正式和小斐一起拜见父亲……你现在要爸爸怎么想你!”
李枳又烦了,捱着怒气道:“我管他怎么想!”
黄宝仪掐掉烟头,叹了口气:“总应该等我回来再说呀!早上账去了,就差半个钟。小斐也是,叫那些人过来做什么,现在还好,等真的见血”
黄煜斐却突然开口打断:“阿姐应该祝福我们的。”
“什么?”
“族谱的事情,”黄煜斐竟笑了,“我们成功了,小橘现在名正言顺,是家人。”他牵着李枳的手,抬起来,在脸颊上蹭了蹭。
“好,好,我弟弟的心愿终于实现,”黄宝仪摸了摸下眼睑,深深地看着眼前两人,把目光放在比他们面庞稍低的高度,温柔又疲惫地笑了笑,她笑起来和弟弟就更相似了几分,“看到小斐幸福,我真的很开心。”
“嗯,谢谢阿姐。”
“小斐……”黄宝仪欲言又止。
黄煜斐及时接上了她的话:“何管家把事情都同你讲过了?”
“……阿姐知道你嫌我唠叨,但是小斐,”黄宝仪斟酌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弟弟,“老何他对我们一直都是非常热心的,你当时不该对他大发脾气。他现在还在替我们看岛,十几年没有回来,今年也是,连年也不回来过。”
“我知道错,会找机会对何管家道歉,”黄煜斐把眼抬起来,捉住姐姐上下躲闪的眼神,“但是,阿姐,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黄宝仪脸色变了,匆匆瞥了一眼那个本子,在黄煜斐手中,她先前就注意到,却不敢细看几眼,像在害怕。她现在怔怔地看着弟弟把本子递到自己跟前,什么话都没对她说。
“阿弟,我……”黄宝仪感到无力。该来的还是来了。早在前些天,听到何管家报来的,黄煜斐怒气冲冲回国的消息,她就意识到事情正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十分后悔每年去岛上度假时,未曾细细寻找那写着自己母亲秘密的本子,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从日本一路往家里赶,赶到了,却找不到黄煜斐的消息。
她知道他在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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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也知道,黄煜斐要想躲,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活像捧着掉了底的茶壶,一边深知自己必须做好准备面对,一边又深深地担忧,正因为猜得到要直面什么,她才怕极了,倘使这段被自己当作唯一的亲情就此破碎,正如漏掉的茶水般无法挽回,她绝对会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因这亲情支撑她在家族的血雨腥风中争斗这么久,顾不上其他,一心想把一切替自己和弟弟守住,想为三房争取更多应得的,想等弟弟成熟起来,接住那所有。可就算破碎,也是因为欺骗,有她参与的欺骗。这欺骗是她被母亲托付的、减少黄煜斐压力的责任,也是她被父亲要求的、维护家族体面的责任。
那她是否又是活该呢?
黄宝仪还是接住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本子,用力拿在手里。
“对不起,我有些累,现在也非常乱,”黄煜斐认真地看着她,面上不悲不喜,却是无限生疏,又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我暂时没有别的话要同阿姐讲了。”
说罢他拉着李枳进到院内,推门而入。黄宝仪看到李枳转身那的一瞬投来的,无措又略显关切的神情,心里清楚黄煜斐打算就此上楼,并短时间不会下楼找自己谈心。
她又点了支烟,抽着凉气咬好。翻开本皮的时候就开始打哆嗦,重温那些横在心头无数时日试图深埋在皮肉之下的猩红文字时,她已经站不太稳,只得抱着手臂蹲下。
一个秘密,本身就太沉重,压着无可改变的鸿沟。时间过去,此时已足以让人喘不上气。最后黄宝仪撑不住了,满心的无奈和痛悔冲涌着她强装坚硬的灵魂。她尽量把身子缩进皮草里面,暖和了,才起身开车。她并不想为了黄煜斐不知从哪里弄的那点信号进屋,再次打破平静,只是默默下山,开到没有被父亲屏蔽信号的区域,在大马路边停下,她才求救般拨通一个电话:“明夷啊,我到本家,也见到小斐了,你现在能过来陪陪我吗?”
完结倒计时:两章
也就是周日完结哦~
感谢大家的留言=w=
第81章
一整个下午,黄煜斐都坐在阳台上,抱着电脑认真工作。他有时会摘下框镜看看窗外掩映的树,有时会把在一边安静读小说的李枳拽过来亲两口,但多数时候,他除了手指一动不动。
晚饭他拒绝了家庭小宴的邀请,只喝了李枳给他煮的薏仁水,吃了李枳给他炒的海鲜河粉。
李枳也没有多做别的,他仔细思考了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干什么,最后得出结论:安静地陪着黄煜斐,配合他的需要。别乱动,别聒噪,给他点时间。
之前黄煜斐在岛上也不是纯玩,年前剩下的工作不多,那些文件和营业图表都中规中矩,看完也就完了,而算账又是很无聊的事。电脑放在那儿,手机放在那儿,实则并无其他娱乐可谈。临近子夜,两人听着万青昏昏欲睡,在浴缸里面泡了一个多小时,都静静地,触碰对方的身体。
他们还是没有说很多的话,只是觉得暖和。然而等上了床,他们却只是躺下了。
躺了一阵子,黄煜斐忽然贴在李枳耳边说:“以现在这种心情做的话,害怕弄疼小橘。”
“睡觉也挺好,但睡得着吗,”李枳把手搭在他腰侧,轻轻摩挲,“我刚才看见月亮从窗户东角走到正中,咱俩还是谁也没睡。”
“好像睡不着啊,以前这种时候我会酗酒。还好有你在。”
“或者干脆出门溜溜呢?”李枳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以前心情差,就躲衣柜里睡,还是睡不着,我就出门乱走,感觉会好一点,有一回一两点钟走到后海边上,正遇上打架的,好像谁睡了谁女朋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
黑暗里,李枳听见黄煜斐在笑,于是也笑了:“所以走走呗。今天总不会遇上那种问题。”
黄煜斐倒是很乖,麻利儿爬了起来,两人直接在睡衣外面裹上薄羽绒服,这就准备出门夜行了。李枳细心地灌了壶温水带上,黄煜斐则说,要带李枳去看看山下的花园。他以前被迫住在本家的时候,就是跑到那里的小亭子里找信号和李枳视频聊天的。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下楼,会看到此情此景
暖气开得比二楼足多了,热烘烘的,灯光却昏暗。在这昏暗中,站着谢明夷。他竟裸着上半身,在冰箱前喝一瓶牛奶。
一看见楼梯上的二人,这牛奶就险些掉地上。李枳甚至出现了玻璃瓶碎裂的幻听。
“哇,”黄煜斐没有表露惊讶,只是垂眼看着满面菜色的谢明夷,神情冷淡,有些懒散,声音也很轻,“已经几点了,你很有神啊。”
“老九。”谢明夷僵在那儿,他受到的冲击大概更足一些,除了放下牛奶瓶好像什么也做不出来,“写上族谱啦?我听到都吓一跳,恭喜你们啊。”
黄煜斐不语,还是那样身形笔直地站在楼梯拐角,似在享受这僵局。
但这僵局并未持续太久,尽管在李枳看来度秒如年有灯光照亮走廊,黄宝仪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只穿了件黑色的吊带睡裙,许是因为那裙子的样式太过简单轻薄,她显得比平时更瘦,也更柔和,锁骨在昏光下,甚至给人容易折断的错觉,人也披头散发,看起来很疲惫。
“太久啦,明夷。”她惺忪地唤着,就柔顺地靠上谢明夷的大臂,如同任何一个渴望温存的女人一样,结果,甫一抬头,她又失声近乎尖叫:“阿弟?!”
黄煜斐这才有了点反应,一手插着兜,一手拉着李枳,一步一步下着台阶。他在谢明夷面前站定,道:“谢老板前段时间不是很忙吗?”
“我来看看你姐姐,”谢明夷已经镇定下来,看了眼黄宝仪的侧脸,恢复了他常有的那种和气样子,“是小斐你太不体贴,总爱气宝仪姐,多久才回趟家,老实一点啊。”
黄煜斐也看了姐姐几眼,忽然转走目光,笑道:“所以说,现在是陪够祝炎棠了?草原好不好玩?他发好多图片给小橘,骑马啊,日落啊,我们还想明年过去看看。”
谢明夷神色不变:“祝炎棠已经回公司了。”
“哦,”黄煜斐点了点头,漠然道,“所以你玩够男人,又来玩女人?”
“开什么玩笑,老九,你心情不好也不”
黄煜斐的眼神一下子凉到冰点,暴躁地,狂乱地,他打断他:“玩的还是我的亲姐姐!谢明夷,你真够可以的,你对待所谓‘喜欢了十年的女人’,还真是非常珍惜!”
谢明夷脸都白了,嘴唇发抖,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思路去反驳,却听黄宝仪忽然道:“明夷带祝炎棠去坝上散心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他们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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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要这样讲他。”
仿佛火盆里被浇上凉水,黄煜斐看向黄宝仪,眼睛一瞬不瞬。
黄宝仪直直地站着,和谢明夷没有距离,双臂抱在胸前,眼中有光点在闪烁:“不要总是把话讲得那么绝,小斐,阿姐的感情问题自己可以管理清楚。”
黄煜斐嘴角动了动,没有出声。
黄宝仪继续道:“有件事,我和明夷打算春节结婚,这也是我们深思熟虑过的,算起来其实已经耽误了很多年。现在,认真告诉你了。”
“那很好啊,祝福你们,”黄煜斐微笑起来,“刚才是我多管。”
“不是说你多管,我们……”
“就是我多管闲事啊,是我把事情做得太绝,我好像总是犯这种低级错误,”黄煜斐仍然微笑着检讨,拉上李枳,在他手腕上轻轻地扣着,整个人却是紧绷的,好像害怕稍一松懈就会把力气用得太大,他过转身去,朝一厅之隔的大门走得头也不回,“刚才我说亲姐姐,也是我想太多,毕竟是假的对吗。很抱歉。”
李枳感觉到搭在腕骨上的指尖跳了跳,他知道,这绝非黄煜斐对黄宝仪真正想说的话,也知道一时的气话过后,会是多大的后悔,只得使劲捏住他的手,也拽住他的人,急道:“哥你不要这样。”
黄煜斐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停下脚步。
他或许在等黄宝仪说些什么,却只听谢明夷说道:“老九,我和宝仪都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混乱,但是我们都想劝你一句话,这样和家人别扭着,只是自己折磨自己,只会越来越糟。”
黄煜斐回身看他,睫毛闪了闪,有点怔怔的。
“我既然决定娶宝仪,我既然终于有一天能够娶宝仪,我可以保证会对她负责,”谢明夷目不斜视,揽住身边眼冒水光的女人,“你讲的没错,小棠对我有过想法,但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姐姐的事,现在我也把结婚的计划和他说清楚了,他表示理解,支持,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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