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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势凌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软炸团子
他双目已盲,照理是写不了的。赵七留心看时,却见他手持一柄木尺,置于白纸之上。写字时,便以木尺为沿,写完一行平移少许。最终纸面上平平整整,竟看不出是有眼疾的人写出的。
赵七看那木尺上旧迹斑斑,可见他用这法子不知写过多少字。沈兰卿原本的字迹遒劲洒脱,如今却呆板许多,显然也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
“一大早的,你在写什么呀?”赵七凑过去,顺手磨起了墨。
“这几日天气转热,我先写些防暑的法子,一会儿给村里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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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七嗯了一声,不再打扰,眼睛却滴溜溜乱瞟着房内的书籍。
这里的书不多,远不及沈兰卿在京城宅邸中的书斋,可细看时,每一本都眼熟无比。白宜秋去世后,沈兰卿作为弟子整理其生平著作,使之刊行于世。现在它们整整齐齐摆在架上。
然而沈兰卿自己所作的,在这里就只有一本。
赵七目光复杂地看向摆在案头的《恋子诗选》。
这本诗集已不复平整,页面微皱,隐隐有些水渍,也不知被翻过多少次。
除却与白雪棋互诉心意的那天,沈兰卿从未在外人面前明确袒露过心中的感情。即便后来白雪棋亲口说出自己移情别恋,他也只是垂下头,睫毛微颤,许久之后回了一声好。
只是,无论外表多么淡然,这些年的思念却已在他生活中处处留下了痕迹,赵七身处其间,又岂会一无所知?
赵七此时也恨起了自己的无情。他心中本应该对沈兰卿有愧,有怜,而现在,他只觉得可惜。
他如今喜欢的人是岳听松,那个呆呆傻傻的小笨蛋。
“阿棋,阿棋!”
赵七从思绪中醒来,看到沈兰卿起了笔,将纸递到自己面前:“你看看,可有什么错漏么?”
“我又不通岐黄之术,哪里看得出来。”赵七连连摆手。
“我上次写岔了字,两行并做一行,可是闹了个笑话。”沈兰卿道,“阿棋,帮我看看罢。”
赵七端详片刻,啧啧赞叹:“不刊之论。”
“小马屁。”沈兰卿摇头笑骂。
“嘿嘿,我帮你送去吧,交给谁呀?”
“村头李大爷家。他院子里养着茉莉,很好认的。”
赵七心说我可嗅不出来,又听沈兰卿道:“现在倒是不忙,他们傍晚才回来。只是你磨了这半天墨,手可酸了?”
“现在的我可厉害了,你不要小瞧我啦!”赵七得意道,“这点小事算什么,一会儿我去洗衣服,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当年的白雪棋金尊玉贵,洗一次头发都要五六人服侍。沈兰卿将他从街上带回家时,他连自己穿衣梳洗都不会,拿着根簪子差点把自己戳死。可现在,他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果然是个大人了。”沈兰卿一愣,随即含笑点头,“不过我也没什么衣服可洗,若你不嫌无聊,就给我念念书吧。”
赵七喉咙一窒。沈兰卿原先最好读书,眼睛看不见之后,赵七都不敢想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我求之不得呢。”他稳下心神,目光在书架上一扫,从里面挑了本《叙幽录》。这书是小时候白宜秋哄他的故事结集,他一直十分喜欢。
然而,就在将书拿出来的时候,一张薄纸亦随之飘落,掉在了地上。
“咦,这里夹着张纸呢。”赵七一边说,一边俯身拾起。这张纸皱皱巴巴,似乎曾被人揉作一团。他目光漫不经心地随意一扫,随即僵住了身子。
字迹很熟悉,只看了这一眼,他就忍不住害怕起来。
“怎么了?”沈兰卿似是察觉有异,语气里有些担心。
“赵禹成一直在与你通信?”
沈兰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我不是对你说过,他前几日曾经来信么?”
赵七眼泪都快下来了:“那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说要来拜访你啊!”
第117章
赵禹成一向心狠手辣,这次登门拜访,绝对不仅仅是老友叙旧那么简单,一定隐藏着更为阴险邪恶的图谋。
赵七六神无主地转来转去,额头冷汗直冒。
“别着急,若他找上门来,我会帮你说情的。”沈兰卿劝道,“只是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这么怕他?”
“他……是他有错在先。”赵七恨恨道,“我可没做什么,就是离开之前在他脸上画了只王八,骂了他几句。对了,听松还跟他打了一架”
沈兰卿一听便皱起了眉:“说实话,他究竟如何欺负你了?”
跟赵禹成的那些破事,赵七巴不得沈兰卿一辈子都不知道,压根不打算据实以告。此时见他一脸坚持,就随便扯了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跟他诉苦。
“……不但这样,他还不给我钱花,不给我点心吃,不让我出去玩。对了,冬天连件厚衣裳都没有,冻得我直打哆嗦,还是认识岳听松之后,他送了一件给我呢。”赵七心酸地说,“赵禹成那个小、呃,老家伙,一不顺心就不让我吃饭。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好心接济我,他知道了也不愿意,又把我关了好几天,还让人打我……”
嘭!
赵七原本正说得投入,给突然吓了一跳,却是沈兰卿猛地拍在案上,连上面的书册都被震得一抖。
“他竟敢如此对你!”沈兰卿怒道,“亏他当日赌咒发誓……呵,他就是这样爱你护你的么?!”
看到沈兰卿发怒,赵七有些傻眼。在他印象中,沈兰卿生气的次数寥寥无几,对自己更是一直温柔宽厚。赵七唯一记得的还是自己的治水策论被人拿去、差点酿成大祸的那次,沈兰卿头一回怒火冲天,主动请缨查办了罪魁祸首。
这么一想,赵七不禁担心起来。自己才说了这点事情就惹得他气成这样,要是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万一他怒火攻心,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不、不是,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呃,至少、至少……”赵七苦思冥想了一阵子,还是想不出在赵府有什么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把赵九他们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倒是很爽快,只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污了沈兰卿的耳朵,所以他干咳一声,小声道:“我寄人篱下,又没什么本事,早在跟他走的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了。”
“那你为何不”沈兰卿脱口而出,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赵七知晓他的言外之意,摸摸脑袋,讪讪道:“是我看错了他,没有识人之明,也只能自己吞了这个苦果。兰卿,你比我聪明得多,眼光也好,一定能选个如意伴侣,过得和和美美的。”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而沈兰卿只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头。
见状,赵七只好将这个话题放置一旁,先解决紧要的事情:“赵禹成这信是十六天之前发的,算日子这几天就能到。他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若要见了面,说不定会当场狂性大发,把我暴打一顿。所以,咱们还是快点动身,去别处避避风头,等他走了再回来吧。”
“为何要走?”沈兰卿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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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肯亲自上门,倒去不少麻烦。我是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的。”
赵七欲哭无泪,只得耐心劝道:“都过去的事了,何必计较?而且听松已经教训过他啦,都把他揍吐血了呢。”
“他是他,我是我。”沈兰卿断然道,似是察觉赵七的为难,他放缓了语气,“我答应过老师照顾好你,却任你受人欺负……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他呢?”
沈兰卿虽然性子温柔,说话和气,可骨子里却是十足十的执拗,一旦下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赵七情知自己劝不动,然而如果放任沈兰卿去找赵禹成的话,估计不用沈兰卿担心自己有负恩师的嘱托,他俩马上就能一起去见赵七他爹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那大可不必。”沈兰卿淡淡道,“我自有办法的。”
在白雪棋心里,将他从黑暗的地底救出来的沈兰卿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这一点到了今天也没有改变。
这与沈兰卿是否会武功、打不打得过别人没有关系,当时十多岁的沈兰卿可以凭一己之力挽救另一个人的性命,如今的沈兰卿即便身体羸弱,依旧帮助了更多的人。
反观赵七自己,却是一跌再跌,自甘堕落,最后浑浑噩噩,过得连个人样都没有。
因此,面对这样的沈兰卿,赵七心里除了敬佩,亦总有些羞于启齿的自惭形秽。他生怕给沈兰卿添了麻烦,又怎会心安理得接受他的保护呢?
赵七笑嘻嘻地扯开话头,寻了个由头抽出身来,便回到自己的卧房拿起纸笔,快速而潦草地写起了给岳听松的求救信。
赵七写信的次数不太多,更没写过这种干系重大的信件,没什么经验借鉴,一时便不由想起了岳听松身上那封带有龙爪印的密信。
写好之后,他折了张厚纸充作信封,把信装进去,在外面随手写了个棋,想想又涂了,改成个狐狸一般洋洋得意翘着尾巴的“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最后,为了防止被人偷看,他跑去找沈兰卿要浆糊,结果家里没有。赵七便又不辞辛苦地去别人家里借了一点,终于回来将信封好。
这么一点事,他做得磨磨蹭蹭、黏黏糊糊,直到快到傍晚才弄完。看看天色,他赶紧知会沈兰卿一声,揣着信件与早些时候写好的防暑方子急急忙忙出了门。
办完答应沈兰卿的事情之后。他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到村外,从衣服里拿出枚竹哨子,放在唇边用力一吹
远方传来一声鸟啼,一只浅灰色大鸟撕裂暮色,闪电般扑到他的身前!
“啊!”
赵七吓得抱头大叫,那只鸟似乎是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双翅一,稳稳落在他的肩上。
明白了对方颇通人性,赵七这才强作镇定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地将信装进了大鸟脚边的竹筒。
这鸟是岳听松留给他作为联络之用,据说日行几万里不在话下。岳听松是早上走的,到信后大约后天就能赶回来。
目送那目光狠厉的大鸟飞去,赵七松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接下来,只用等那小子来啦。闲闲地想着,赵七漫不经心转过身,目光无意间扫到什么,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远处的山道上闪现出几点零星的灯火,一队人马遥遥而来,那里,正是南水镇的方向。
第118章
赵七知道此时不能慌张。他深吸口气,动作敏捷地跳进路边的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外来的人马。
……一个也不认得。
赵七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从树丛里走出来,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俏丽的少女立在门口,正低着头与沈兰卿说话。她的声音极低,赵七只隐约听见一句“送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气氛似乎有些旖旎,赵七不好意思打扰,就站在外面等那少女离去之后,才走进门去。
“兰卿,她是谁呀?”他迫不及待地打听。
“李大爷的小钰。”沈兰卿笑道,“人家年方二八,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赵七眼珠一转,佯作生气道:“打鬼主意的可不是我,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啦!”
沈兰卿一顿,黯淡的眼眸中似有什么闪了闪。片刻之后,他嘴角一翘,缓缓问道:“哦,你听到什么了?”
不知为何,赵七突然感到一阵战栗。这样的沈兰卿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可定睛看时,沈兰卿正面带笑意,头微微侧向他的方向,并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你是不是担心我没有把东西送对地方,所以特意把人家找来问了问?”赵七将方才怪异的感觉抛之脑后,继续道,“我听到她说‘送去了’……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孩子啦。”
沈兰卿面对他的质问只能连连苦笑:“我只是顺口一问罢了,人家可不是为这事来的。”
赵七感兴趣地追问:“那是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呀?”
“她母亲多年卧病在床,夏季蚊虫滋生,人的肢体也容易……”沈兰卿说了两句猛然住口,摇头笑道,“我真是郎中当久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她是为她母亲来的。也是我的疏忽,若早知道她今日来,就不用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路又不远,也不麻烦。”赵七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伙人正往这边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很不好惹。”
“大约是往来行商的。”沈兰卿对那些人并不感兴趣,只随口说了一句,便催着赵七去吃饭。
晚上,赵七点着灯给沈兰卿念了阵子书。这里只有一种简陋的菜油灯,沈兰卿担心他被熏得眼睛疼,很快就主动提议以茶代酒,两个人联一会儿离合诗。
赵七多年不读书,平时也没人跟他玩这个,生了不少,就有些吃力。他以往都是最快的那个,可现在却要想很久,有时候凑出来的句子还不通,茶水一壶一壶地喝,肚子都要涨破,更觉得有些丢脸。
这时,沈兰卿先离后合,四句凑成一个“念”字。赵七心下一叹,便想先合后离,还他一个“断”。
然而他苦思冥想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最后索性把杯子一推,不愿意继续玩了。
“我方才被只毒蚊子咬了一口,现在痒得厉害,明天再跟你一决雌雄。”赵七强调道,“可不是输给你了啊。”
沈兰卿禁不住笑道:“你哪回输给过我?”
这一翻旧账,赵七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以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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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卿旗鼓相当,玩到后来总是不上不下的僵局,就每次都仗着沈兰卿不跟他计较,强自宣布自己的胜利。这一回输得这么明显,饶是现在的他也没法厚着脸皮说平局,便哀怨地叹口气,主动认输道:“唉,你赢啦。明天的杂事就都归我吧。”
沈兰卿挑眉:“一言为定?”
赵七重重哼了一声。
夜色中的村庄,万物安然入睡,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更添这黑夜的寂寥。
赵七却难以入眠。
白天还不觉怎的,到了夜里,没有岳听松的陪伴,时间立刻就变得难熬了起来。尤其赵七血气方刚,跟岳听松情爱正浓,此时稍微回忆起两人欢好的情景,下面就有些蠢蠢欲动。
唉,要是那小子能突然出现就好了。
他懒洋洋地用腿夹住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指望能这样将欲火消下去。
岳听松曾经说过,没有对方的允许,两个人都不能自己玩,这次离去前他还特意叮嘱了一番。赵七在别的地方都喜欢阳奉阳违,床事上倒是不太敢逆着那小子的意思。
错别的事情,岳听松大不了就在晚上稍微欺负他一会儿,可是这种事做错了,晚上的事情就要泡汤。岳听松意志惊人,内力深厚,别说十天半个月,他之前活了十几年都能忍着不做。赵七哪里有这本事,两三天他都受不了。他又打不过岳听松,连霸王硬上弓的指望都没有,所以在这种事上,他一向小心谨慎。
这么蹭了一会儿,赵七反而更加欲火难消。下面硬邦邦地隆起一团,急切地想要寻找发泄口,继续被子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
他不是岳听松,既不能调动内力消弭欲火,也不敢下狠手掐灭欲望。翻来覆去半天,他叹口气,认命地爬下床,轻手轻脚地走进后院,打算用冰凉的井水缓解心中的饥渴。
月光很亮,院中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一层银子。院外的大树投下一片繁茂而狰狞的黑影,像是得了月华成的怪物,正不怀好意地窥伺着院内的一切。
夜风一吹,赵七清醒了些,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周围太安静了,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赵七紧走几步,约束着自己的视线,特意绕开那些漆黑可怕的树影。
水井就在眼前,上面盖着层木盖,应是为防止人不慎落井所作。
赵七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到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井的、可怕惊悚的骇人故事。
别想、别想了!赵七拼命对自己说。
然而,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回忆起什么,就越是能清晰地回忆起什么。
他记得在那个故事里,那个书生跟自己一样,也是半夜睡不着跑去冲凉,也是一口井,井上也是有一层盖子。
然后,他将盖子打开就像自己即将做的那样却发现井里竟然有……
!!!
赵七咽了口口水,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衣服,两条腿抖得筛糠也似,连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他并不是被这个故事吓住,也不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
而是此时,他竟清晰地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第119章
这里除了自己又没有别人,怎么会听到呼吸声呢?
难道是……鬼?
赵七记得鬼没有影子,赶紧看地上。月光扑面而来,连他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又想起人喘气是热的,鬼喘气是冷的,于是细细感受了一会儿。
冷汗直冒,他只觉得遍体生寒,连心都颤颤巍巍,似是从外面被冻住了。
果然有鬼!
赵七再也无法镇定,他大喝一声事实上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丝比奶猫叫大不了多少的颤音猛然转身。
“喝……呸!”
狠狠吐了那“鬼”一脸唾沫。
老人说的方法确实有效,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那鬼被一口阳气喷个正着,一时竟被镇住了。
果然是鬼也怕恶人,赵七心中一喜,扭头就跑。可没跑两步,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从身后袭来,拎起赵七的领子,另一只手则狠狠捂住他的嘴巴。
“呜呜!”赵七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腿不知踢到什么东西,忽听那“鬼”一声闷哼,竟是极为熟悉。
咦?
赵七睁大眼睛,雪亮月光下,那张沾着唾液的铁青的脸,不是正目露凶光的赵禹成又是谁?
呃……还真怪恶心的。
赵七心里既恐惧又嫌弃,一时间也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脸都皱成了一团。
赵禹成额头青筋暴起,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跟我走。”
他方才站在赵七身后,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夜。也是这么亮的月光,也是这么凉的夜风,白雪棋跟沈兰卿站在河边,一起看漫天飞舞的流萤。
那时候,他也是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看着白雪棋的背影。
时光仿佛不曾流逝过。然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回忆里的白雪棋不会一见到他就吓得浑身发抖,也不会半天都不敢回过头来。
当时他心神一片激荡,几次开口都欲言又止,等终于下定决心,方张开嘴,却见赵七飞快地回头,一口唾沫迎面飞来,还有些溅进了嘴里……
饶是赵禹成这样惯经大风大浪的,面对此种境况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再说一次,跟我走!”赵禹成醒过神,发现赵七竟然试图用牙齿咬自己,立时恶狠狠捏住他的嘴巴。
赵七有些喘不上气,只知道拼命摇头。
你谁啊你,老子疯了才会跟你走!不对,疯了也不会!
赵七不知赵禹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深夜只身一人前来,这与他往日大张旗鼓的做法大相径庭,简直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赵禹成。
不过赵禹成本来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家伙,赵七懒得多想,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千万不能让他伤到沈兰卿。
可赵禹成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赵七依然垂死挣扎,便伸手在他身上一敲,一把抱起软下的身躯几步跨到院脚,然后提气纵身
“嘭!”
赵禹成与赵七重重砸到地上,扬起一片沙尘。
片刻后,赵七莫名其妙地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歪头瞧着趴在地上的赵禹成。
这家伙究竟要做什么?他大半夜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就为了和自己一起狠狠摔这么一下?还是说,自己上次真把他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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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以防万一,赵七拿起院脚的扫帚,运起十成的力气,狠狠戳在赵禹成的小腿骨上。那动静赵七自己听着都疼,而赵禹成一动不动,只有剧烈起伏的身躯证明他还活着,并且气得不轻。
赵七放心了,他甚至来不及哈哈大笑,就把一柄破扫帚舞得虎虎生风,噼里啪啦向赵禹成打去。
“我叫你欺负我!叫你糟践我!敢让老子叫你老爷,我呸,老子是你老老子!你算什么狗孙子!天打雷劈的王八蛋,臭水腌的乌龟壳……”
因为害怕吵醒沈兰卿,赵七特意压低嗓门,可内容一点不含糊。他将自己多年苦修的功力淋漓尽致地发挥在这一刻,联诗时的捉襟见肘一扫而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化作滔滔不绝的骂人话,连赵七自己都惊讶自己竟能如此妙语连珠。
沈兰卿自屋内走出时,赵七依然意犹未尽。
“阿棋,来客人了?”沈兰卿笑吟吟地问。
见状,赵七哪里还不知道赵禹成变成这样是沈兰卿的手笔。他很好奇沈兰卿是何时下手的,可担心对方把自己方才说的都听了去,就只心虚地撇撇嘴,用扫帚将赵禹成翻了个身:“什么客人,我看是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对这样的贼人可不能姑息,兰卿,咱们把他打一顿,扒了衣服吊到村头去吧。”
“赵七!”赵禹成刚被翻过来就是一声震天怒吼,吓得赵七一哆嗦,手里的扫帚都掉了。沈兰卿就比他好得多,依然镇定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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