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百户千灯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拖的时间越长对项目组来说会越有利。
为了能够交流,徐祈清站在两群人中间的位置,身旁是昨天和他在这边转了一天的项目组的林源。林源戴着一顶棒球帽,垂首只是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徐祈清对身后的成员示意过不要妄动之后,才开口询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获得你们的同意?”
这次回答的并不只是干瘦男人一个人,闹事者中七嘴八舌地提着各种要求,有说让他们拿钱走人的,也有说把东西留下的。这些要求一看就毫无谈判的余地,但他们气势汹汹,并无惧意,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一齐发作起来,也让人不得不更加慎重。
徐祈清也只能先听着,尽量不去挑拨他们的情绪,等到那些人渐渐平静下来,才开始继续磨着和他们周旋。
出事的这些时间里,项目组的成员已经聚在了一起,能的仪器也都被了起来。对方并不一定真的想要对他们下手,毁掉仪器的损失也会非常大,毕竟有些技术专利是钟氏开发的,依托在自己制造的仪器上,耗资甚。而且如果闹事者从外围下手,把古迹毁坏后栽赃到项目组头上,声色同样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他们只能尽量谨慎,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缓兵之计施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僵持两方的矛盾逐渐激化,眼见闹事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徐祈清的心也有些沉。但他并没有将此表现出来,直到对面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耐烦地想要下令直接冲突时,徐祈清才突然眼睛一亮。
喧闹的人群之外,已经可以看到围拢过来的正规jing力。外围的闹事者显然也发现了新来的这群人,表情和动作都有些慌乱。就在徐祈清安下心来想要回头去看项目组成员的一瞬间,人群中却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徐工小心!!”
徐祈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一旁站着的人大力撞开,尖叫声和骚乱混杂在一起,即使在这么嘈杂的情况下,那一声特殊的轰响也让人绝对无法忽略!
“枪!他手里有枪!”
外围的警员也听见了声响,围拢的速度迅速加快,可是内中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闹事者为首的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刚刚那一枪竟是直冲着徐祈清的小腿射来,如果他没有被人撞开,此刻的后果不堪设想。
徐祈清和林源两个人原本站在项目组人群的前方,徐祈清被撞倒后,几个成员迅速跑过来把他拉起来退回了人群之中,可是撞开徐祈清的林源却并没有后退,他挺身拦住了打算擒住徐祈清做人质的中年男人,枪支在他突然地打断下被甩到一旁,但中年男人也毫不示弱,两个人竟是直接贴身肉搏了起来!
两方的人都被这突来的状况惊了一下,但是中年男人手里的枪刚刚在混乱中被甩到了闹事者一方,干瘦男人从地上捡起了手枪,他的手势生涩,能明显看出并不会用枪,但他直接把枪口对准了项目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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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对和中年男人搏斗的男人喊到:“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徐祈清的手都颤了起来,他想喊却不能开口,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危机瞬间把他撞开的、那个一直戴着棒球帽垂首站在他身边的人根本不是林源!
项目组的成员显然能够看出林源和这个人的身形差,但他们以为这是跟徐祈清来的人,所以没有人多问。男人戴着棒球帽,又穿着之前林源穿过的同样款式的衣服,如果只考虑昨日和徐祈清一起在各处奔走的人的身份,欺骗对方相信“站出来说话的一定是那两个固定的负责人”的结论并不难。
搏斗中的一人闻声攻势突缓,接着他就被另一人直击腹部的狠狠一拳揍倒在地。帽子已经在激烈的动作中被打掉,他的脸因为被按在地上沾满了黑尘,踉跄着被中年男人拖起来时,面容也无法被看得太清。
可是散乱发丝间被半遮住的那双黑色沉郁的眼睛,却能让人完全忽略他此时的狼狈。
枪被干瘦男人递回中年男人手里,中年男人原本直接想把枪管抵在被制人质的太阳穴上,被那双眼睛看地一激,竟是手下一顿。但他手里的枪到底让所有人都无法妄动,回神之后,他面色有些恼怒,把带着尘土的冷硬枪管直接塞进了男人的口中。
“都不许动!外面的人谁敢靠过来,老子就让这个犊子尝尝枪子儿的味道!”
第44章挟持
怎么可能,为什么对方手里会有枪,国内对枪械的管制如此严格,这里又不是瑞士和美国?!
徐祈清耳边轰鸣不断,嘈杂声音嗡嗡作响。项目组成员也大都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真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强杀伤力热武器的体验糟糕顶透,几个姑娘已经被围起来护在最后面,生与死毫厘之差威震慑人,大多数在场者仍然惊魂未定。
被挟持的人质被迫抬头吞下枪管时,他们陆续也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脸,但这也只能为今日的惊愕再添一笔,不时的低呼都被强忍着按捺下去,如果对方知道他们掳获的人质比原本打算下手的人级别更高一层,恐怕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又有谁能想得到,这次的冲突居然会把钟氏的掌权人直接卷入风暴中心。
外围的支援闻声之后果然没有再将包围圈缩,场面再度陷入僵局。闹事的三十几个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为首者一般心狠手辣,已经有人在这种对峙中面露退意。中年男人厉声呵斥着要求外围让开一条道,他出手狠毒却并不莽撞,此刻形势不对,自然不可能在这耗入更危险的境地里。
钟御被中年男人勒着脖颈半跪在地,那个漆黑危险的枪管正死死堵在他的口中,紧紧扼住生与死的关卡口。明明是与最近距离与死神镰刀贴面亲吻的那个人,他却与在场所有人的惊慌和危难截然不同。
徐祈清刚刚手还在抖,看见钟御的眼睛时,喧嚣猛烈的心跳却突然不再在耳边聒噪。指甲已经在手心毫无察觉地印出血痕,他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抬头向四周看去,外围的警察因为中年男人的威胁,已经避让出了一个缺口,三十多个闹事者已经开始陆续向外退走,围成半个圆扇把挟持着钟御的中年男人拢在正中,使得对峙的警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趁着闹事者向外撤走的时候,徐祈清带着项目组的人也退到了警队的包围圈之外,避妨碍到警队的下一步行动。等项目组所有人退到安全位置之后,徐祈清犹豫了一秒,还是在包围圈的外围绕过半圈,悄悄靠近了闹事的人群。
他没有办法继续呆在警队身后静待结果,尽管那可能是最安全也最恰当的选择。不管接下来的局势会好转还是更坏,他必须要亲眼去看着钟御,这是徐祈清可能会做的唯一选择。
理性告诉他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感性却已经把理性完全压覆了。
隔着戒备的警力,徐祈清看到了站在闹事者和警队之间的中年男人。他仍旧紧紧禁锢着钟御的要害,但事实上,拖着一个这么高的男人行走并不方便。
中年男人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与警力的对峙需要全神戒备,他不想在人质身上分去太多力,左手勒紧了人质的脖子,右手就打算把枪从人嘴里拔出来,换到太阳穴处继续压制。
徐祈清死死盯着中年男人的手,对方的动作非常粗暴,枪管撤出到一半时已经带出了明显的血迹,血滴顺着枪身流到了中年男人的虎口。
或许是徐祈清紧盯的目光太过明显,一直安静被钳制着的钟御突然抬眼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剑拔弩张的局势中轻轻撞上,徐祈清突然从无声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在钟御转开视线的同一瞬间,徐祈清用尽力气放声喊道:“胡超!!”
人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会有一种反射性的敏感。哪怕是在嘈杂的声音里,人们也非常有可能因为一个轻微的声音叫出自己名字而回头张望。
就在中年男人因为要拔出枪支和突然被叫出名字而松懈对手枪的掌控的当口,一直沉默安静的钟御突然抬起右手钳住胡超的手腕,左手狠力后捣直中对方侧腹!
染血的手枪从吃痛而放松的手中滑落,从钳制中脱身而出的钟御重新和胡超打在了一起。只是这次闹事者再没有干瘦男人带来的好运,一旁一位蓄势已久的警员迅速冲上来将手枪提飞到包围圈的方向,没有了人质的威慑,训练有素的官方队伍很快控制住局面,所有妄图逃离的闹事者都被一网打尽。
由于搏斗的两人缠斗太过激烈,警员担心误伤并没有贸然插手。几个警察围在外圈防止胡超逃跑,等到胡超被钟御一脚踢中膝盖不得不腿软势颓时,才趁机拥上将人牢牢制住。
局面被掌控的速度非常快,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站在外围的徐祈清连指尖都尚未回暖。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风轻拂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千钧一发的刹那间,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对钟御的意思,也或许钟御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可是根本来不及深思,他能想到的只有闹事者刚刚聚集过来时,钟御低声在他耳边提醒过的信息,才会脱口喊出中年男人的名字,为钟御分散万分之一的危险。
中年男人是个退伍不足五年的特种兵,之后受雇于当任权贵,专门负责解决无法摆上台面的问题。他手上沾过血,尽管事情被上头压人并未被处置,却已经在a市高层之中留了底,所以才会辗转被钟御知道信息。
钟御提醒徐祈清时原本只是让他小心这个人,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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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沾过血腥的人对普通人来说已经非常危险,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这一举动变相救了半回。
徐祈清跑过来的时候,钟御正擦着自己嘴角的血痕。他看见靠近的来人,原本伸手想要去摸摸对方的黑发,却被人一把从正面用近乎冲撞的力度抱住了。
钟御用抬到一半的手转而搂住了对方的腰,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完成了摸头的动作。怀里的人带着难以抑制的轻颤,掌下的后颈泛着冰凉的湿意。钟御顿了一下,伸手探进徐祈清颈后的上衣中,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湿漉漉。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然后向一旁的警员走了过去。
才抬腿走了一步,衣角就被人下意识地扯住了,钟御回过头来,又抬手贴了贴徐祈清冰凉的侧脸,示意他放轻松,才继续走向警员处,问他借了刚刚胡超拿着的那把手枪。
枪里的子弹已经被卸掉了,钟御状似无意地迅速将边角处残留的血痕抹去,才把徐祈清拉过来,让他把手摸到了枪尾部的击锤处。
开枪需要拉保险栓,第一枪之后需要重新拨动击锤,这把手枪显然不是什么可以连击的型号,胡超想要直接让钟御饮弹,也并不仅仅是按下扳机的动作。
钟御想告诉他,刚刚自己并没有那么危险。
徐祈清垂头愣了一会,突然伸手抓住了钟御的手腕。
“你,”他的声音异常干涩,喑哑如同含沙:“你能不能张嘴让我看一下?”
钟御反手把人冰凉的手指握进掌心,却并没有遵言张口。他用另一手的手背在唇边擦了一下,将手背上一抹浅淡的血痕示意给对方看。
小伤,止了血再看吧。
第45章失声
徐祈清的煎熬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安抚而减少。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他已经无心再逗留,简单地和林源交代过几句,徐祈清就找来一辆车,拉着钟御去了最近的医院。
钟御的情况其实非常糟糕,糟糕到简直肉眼可见。他唇畔的血痕一直没有停止渗出的迹象,尽管仍是表情寡淡的冷静,那些血滴却已经到了连擦都擦不完的地步。
去医院的路上,钟御一直没有开口,哪怕徐祈清已经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想要看看他的伤口,他也只是没有应下。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嘴角擦不净的血迹,钟御索性把人拉过来靠近自己,然后侧了下头半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徐祈清的身体又冷又僵,面色也苍白着褪尽了血色,钟御这么靠过来,给了他必须坐稳成为依靠的念头,反倒比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要更好一些。
到了医院要处理伤口时,徐祈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握着钟御的手。直到急诊室的医生要把人带进手术室,钟御才轻轻覆住他的手背,安慰地拍了拍,示意他松开手。
他没有被允许跟进去,伤口到底有多严重,才会到不得不进无菌手术室的地步?
徐祈清捂住自己的眼睛,倚在了手术室门前的墙壁上,冰冷的白光从他的头顶罩下,如同束住困兽。
医生出来说明情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徐祈清一直站在墙边,匆忙迎上去时,小腿已经整个麻木了。
但这些细末与听到消息后的感受完全无法比拟。
上颚十三针,舌中七针。钟御是被枪身前侧的准星划伤的,裂口长且深,感染率也很高。这些还并不是最棘手的部分,在被挟持之前,那把手枪已经开过火。枪口的降温处理显然并不高明,火药与枪管摩擦产生的高热甚至会出现火焰。虽然已经冷却过数秒,但当这种危险的温度与细嫩的口腔皮肤接触时,所带来的伤害仍然是非常可观的。
何况枪口还被粗暴地直接塞至了喉咙。
徐祈清先谢过医生,又忍不住追问道:“您的意思是,他现在暂时不能说话了吗?”
“病人伤的不只是喉咙,喉管神经也受损了。”医生道:“喉管神经的恢复手术非常难,抱歉,我们现在暂时没有这个技术。”
徐祈清怔愣了一下:“那他……”
“如果喉管神经没有恢复,是不能发声的。”急诊室的医生见多了生死,安慰他道:“不过个体还是有差异的,奇迹也都是人创造的。”
“……谢谢。”都已经能称之为奇迹了,徐祈清干涩道:“辛苦了,谢谢您。”
他又跟着去记下了各种禁忌和养护方法,等到钟御的局部麻醉药效消退过半,才被允许见到病人。
钟御还穿着膝上沾了灰的衣服,是之前被胡超挟持时半跪在地沾上的。他只是在口腔缝针,医院急诊室的病房又常年紧张,所以既没有病号服也没有病床。手术结束后处理好拿完药就可以离开了。
看见男人的时候,徐祈清手里正拿着病例袋和开好的药。等两人距离再近一点,他就把病例袋用胳膊夹住,然后弯下腰用手指扯住膝处的布料,另一手轻又仔细地把上面的灰尘掸掉。医院里人来人往,生离死别,他们站在一处不碍事的墙边,安静又不显眼,仿佛已经隔在了一处专属的地方。
徐祈清把那处的灰尘弄干净之后才直起身,仍旧垂着头。钟御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腕,才刚刚把人握住,手背就被几滴大颗的水珠砸到了。被砸的地方温凉却火烫,微微有些疼意,痛楚直直钻入心底。
徐祈清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却并无异常,只有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抿唇握了一下钟御的手,然后放开:“走吧,我们先回去。”
毕竟是公开场合,两个男人牵扯不清实在太过显眼,他们又都不是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人。
徐祈清本来想要先找了人把钟御送回a市复查,却被钟御拒绝了。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尽可能迅速地和林源一起处理了必需的事务,和钟氏进行了必要的联络。天色已晚,a市的政局动荡已经尾,市委书记偏帮的副派稳定胜局。景点所在辖区的负责人也已被带走,在这种局势之下,声色的工作已经再无阻碍,项目组也不再需要徐祈清时刻盯陪。
夜色已深,但是为了复查,两个人还是赶回了a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钟御因为伤口的疲惫睡了一会,徐祈清也一直沉默着,安静地陪着他。
赶到a市最大的医院时,穆衍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这两日钟御不在a市,一切事项都交给了穆衍处理。他已经预约了最好的口腔外科大夫,等钟御一到,就把人送去进行了专家会诊。
穆衍已经从项目组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等待诊疗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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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里,他走到诊室外的椅子旁,和看着自己手掌发呆的徐祈清并排坐在了一起。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却听见了徐祈清的声音。
“阿衍,之前医生说钟大哥,可能以后会很难恢复……”徐祈清的呼吸非常浅:“我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写受伤这章写得心痛痛的。
第46章three
穆衍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这么多,先等等看复诊的结果吧。”
徐祈清仍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诊疗室外的椅子是金属制品,坐上去有些发冷,又足够让人保持清醒。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午饭被闹事者打断,晚上又急着赶回a市,好像连基本的生理维持都被切断。钟御因为需要禁食,下午做手术时已经输过了葡萄糖。徐祈清则已经是实打实地饿了一整天。穆衍给他找了一罐热的八宝粥,徐祈清接过来握在手里,却好像只剩了道谢的力气,连进食的念头都没有了。
穆衍看着他,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阿清,”穆衍低声道:“你和大哥现在……”
徐祈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前途无失,事业有成,健康地活到一百岁。”
“我没有办法……”他把脸深深地垂了下去,声音轻到可以被微风拂散:“没有办法想象要怎么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那你,”穆衍顿了一下,担忧地看着他:“还想要和大哥一起吗?”
“我不知道,”徐祈清重复道,他的声音很闷,隐隐带着鼻音和水汽:“我不敢再深陷,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重蹈覆辙,如果再一次的结果仍然是分手,那就真的是我们根本不合适。”
“……我不想接受这个结论,所以不再妄图尝试。”
走廊空荡,徐祈清的声音渐渐散在消毒液体的味道里。
穆衍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交给这两个人自己解决。
毕竟,旧伤难愈。
钟御的状况有些复杂,会诊完毕的专家转而去商量治疗方案,病人被留院查看,转到病房里时,看护的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声色的项目需要人盯着,阿清先赶回去了。”
穆衍坐在床边给自家大哥削苹果,他已经从大夫那里得到了比较稳妥的消息,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一些。削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东西病人根本不能吃,只好把水果刀起来,自己拿着削掉一半皮的苹果,咬下去的咔嚓声非常清脆。
钟御正坐在病床上用笔记本处理数据,闻声看了他一眼,又回视线继续看屏幕。
穆衍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这病房交了一个月的钱,总会有机会来看望的。”他又咬了一口苹果:“说不定还能陪护。”
要不是钟御不能说话,他早就被赶出去了。
胡扯着分散完病人的注意力,穆衍联系好的专业看护已经过来了。钟御只伤了口腔,活动还是自如的,住院只是因为情况有待观察。他的衣物之类仍与原来一样有专门的清洗,所以看护只需要帮忙注意禁忌之类,也没有多少活。
不过第一天,穆衍还是在病房了陪了他家大哥一晚。在走廊里和自家恋人通完电话,穆衍再走进病房时,伤患已经准备休息了。
穆衍简单拾了一下,看到病床上略带倦意的人,忍不住轻声问道:“大哥,你对以后和阿清的事,有打算吗?”
钟御闭目停了片刻,才在手机上慢慢打出两行字,发给了穆衍。
「我的行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绑架他的想法。」
后面还有一句「拒绝永远是他的自由。」
即使没有穆衍的中间传话,两个人也隐约能察觉彼此的态度。
算上第一晚,钟御总共住了五天院,不加送过去的那次,徐祈清去医院探视了四回。
钟御在病房里也没有什么差别,一直在用电脑处理钟氏的事,除了不能约餐赴宴以外,连需要出席的会议都远程开过了。
伤后不能说话的第三天,钟御就戴上了一块手表样式的设备。只要把需要说的内容在手机中录入,手腕上的设备就会自动转换成语音输出。因为技术已经足够,那声音也并不是生硬的机械音,反而和正常人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区别,只有需要长篇论述时才会被听出端倪。
对于没有被耽搁的外物来说,其实一切也没有太大分别,只是徐祈清看在眼里,却觉心底更加酸涩。
连见过伤痕的人都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疼痛,真正的感觉只有钟御一个人在独自承受。口腔内的伤口其实非常难捱,因为伤处始终无法保持干净清爽的状态。唾液原本就会对伤处有刺激感,整日的浸泡,只会让那里疼痛更甚。
徐祈清以前感冒的时候得过轻微的咽炎,那种持续不停的疼痛让他至今记忆犹深。喉咙痛是没有间断的,被每一次的呼吸牵扯出疼痛时,人总是下意识会想要去吞咽。而吞咽这个动作又会带来新一轮更加强烈的疼痛,以此恶性往复,毫无止境。“会呼吸的痛”,大抵如此。所以他都不用听医生描述痛楚程度,就能明白到钟御的伤究竟会有多难熬。
可是这一切仍旧只是同理,真正的病痛面前,除了病者,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还有另一个更加自私的感受是,不管智能设备所合成的人声有多么逼真,徐祈清对它的感知都无法及得上对钟御声音的万分之一。
一想到之后钟御无法再开口说话,那座压在肩脊上的重山就会让徐祈清觉得更加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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