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战秦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暮烟
院中的几棵高树只剩下几片稀疏的枯叶孤零零的挂在枝头,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秋尽冬来,一转眼,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他回目光看了看依旧低头出神的秦桑,从案几边站起了身,到内室里取来一件厚些的外衫,披在了秦桑的身上。
秦桑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应清。
应清柔和的笑了笑:“入冬了,往后可要多穿些。”
秦桑迎着他的目光,愣愣的点了点头,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十年来,师兄都是如此,对自己关爱有加,不是兄长,胜似兄长。
而如今得知了那些故事,她便更加觉得,自己与师兄,就像是冥冥之中天定的命脉相连。
应清见秦桑终于回过神来,又坐回了原处,给秦桑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开口问起了别的话题。
“对了,我听说,蒋万归顺秦川了?”
秦桑接过杯盏,捧在手中:“没错,蒋万那日在牢中说,宋阔并没有死。”
应清点了点头:“他可还说了什么?”
秦桑略微回忆了一下,便一字不落的把当日蒋万在牢中所说的事情经过转述给了应清,也顺带着把自己的分析和疑惑一并说了出来。
应清听完后,微微蹙眉思索了起来。
他能理解连允将宋阔擒获后利用别的尸首来替代,他这样做,无非也就是为了将来劝服宋阔归降后,能让他以新的身份进入军中,不至于为了身份而犹豫徘徊。
可应清不能理解的与秦桑一样,他不知道,齐王为何不愿赦宋阔。
按理说,宋阔虽然自前朝时起就站在恒王的阵营中,却并未立过显赫的功勋,那也就意味着,他不会成为齐王的眼中钉。
这样的一个敌军将领,哪怕是到连允麾下做一个小小副将,也算是没有浪,况且连允还特地写信给叶阑要他从旁相劝,若是连叶阑都未能劝动齐王,就更是蹊跷了。
要知道,齐王对叶阑的倚重和信任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君王对臣子的极限。二十年前,叶阑助他夺嫡,十年前,叶阑又为他带来了一位后来所向披靡的少年连允,还顺势助他扳倒了功高盖主的秦路。
可以说,齐王这一路走来,从建国到北征,都离不开叶阑的出谋划策。所以他对叶阑的信任,几乎是无条件的。
若是连允真的在信中请求叶阑出言相劝,而叶阑也真的劝了。应清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齐王置叶阑的劝说于不顾,执意关押宋阔,不予赦。
“师兄,”秦桑轻声出言打断了应清的思绪,揣测着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宋阔自己突然变卦?”
应清微微想了想,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但若是宋阔早在渝州时就已经松口,为何到了南渊京中见到了齐王,反而要出尔反尔?这么做,岂非愚蠢?
应清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罢了,无论如何,我们如今知道他没死,那便等战败南渊,再寻机会探查吧。我们坐在此处,就算是这般绞尽脑汁的揣测,也不会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秦桑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他们即便揣测再多,也无法真的得知当时齐王在牢中与宋阔交谈的细节,那么所有的假设,便都只能是假设。与其如此,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往后再说。
两人正沉默着,忽然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小九那稚气未脱的嗓音,显得有些担心的着急道:“哎哎哎,别洒了别洒了……”
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推开,小九小心翼翼的盯着萧何手中所端的三个盘子,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伸出手在下方护着。
萧何端着那三个盛的满满的盘子,好不容易挪到了案几边,轻稳的将盘子放下,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哎哟”了一下,转了转手腕,似是酸痛难当。
他在案几边坐下,看看秦桑和应清问道:“你们聊完了么?聊完了,就该用晚膳了。”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馋相的小九,挑了挑眉:“小九,别光想着吃,先去取碗筷来。”
小九一听,不情愿的张了张嘴,看了案几边坐着的三人一圈,却又发现自己年纪最轻,也使唤不了别人,便也只好不再打什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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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乖乖点了点头,转身向东厨跑去。
萧何见他离开,低头给自己倒上杯茶端了起来,在嘴边轻啜了一口,抬眼随意问道:“方才这么久,都聊什么了?”秦桑还未搭话,萧何却掸眼看见她身上披的那件外衫,抬了抬举着杯子的手调笑道:“果然还是应公子有办法,这几日我说了多少次要她添衣,她就是置若罔闻,你这一回来,她就乖乖把衣服披上了。”
正文第八十九章梁妃谋划,叶阑回信
应清也跟着他淡淡笑了笑,他自然了解秦桑的性子,总是执拗惯了,旁人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难以劝服她分毫。正因如此,他才会诧异萧何竟有办法能逼她喝下她最不爱喝的子汤。
他又看了看抿着嘴不作回应的秦桑,而后转头看向桌上的那几个盘子:“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那可不,”萧何手肘撑着案几,依旧举着杯子放在嘴边:“今日应公子到了,我自然是要准备些吃食,就当为你接风洗尘了。”
这时,小九从门外端着一叠碗筷大步迈进了门中,着急的往那案几边一坐,自顾自的就端起碗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萧何也未再多问两人下午都谈了些什么,几人皆是端起了碗筷,不肖一会儿,就将那几盘菜吃了个干净。
【秦川后宫芳华殿】
顾婉清这日又来到宫中,依上次所说,她带来了太子的几封家书。
她前脚刚走,二皇子鲁子越便从偏殿里出来,到了梁妃的正殿当中。
“母妃,”鲁子越快步走到软塌上的梁妃身侧:“如何?”
梁妃将那一叠书信往案几上轻轻一放,勾起嘴角眯眼道:“她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喏,今日便将这家书一封不落的带来了。”
鲁子越低身坐在了案几边,拿起那一沓书信,满意的点点头道:“得来全不工夫啊。”
梁妃从软塌上缓缓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回身看向鲁子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鲁子越点了点头,双眼向殿外看了看,回过头来微微蹙着眉,谨慎问道:“母妃,妙云那丫头……靠得住么?”梁妃走回了软塌边,扶着扶手坐下,抚过榻上的虎皮软垫,眼中满是明笃定:“当初把她放到婉清身边,便已是许了她与弟弟后半生的荣华,她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她弟弟。除非……她自己活腻
了,还想让弟弟给她陪葬。”
鲁子越闻言想了想,也算是放下心来。
的确,妙云虽也是从小入宫,但她与灵秋这姑娘还略有不同。灵秋从小便是孤儿,进入宫中之后,除了忠心侍主,动不得别的心思。
而妙云家中还有个弟弟,当日她奉梁妃之命去太子府中侍奉太子妃,便是得了梁妃的许诺,给弟弟在军中谋了个像样的差事。
梁妃还告诉她,若是有朝一日,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便为她寻个好婆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保她后半生荣华富贵。
妙云毕竟年轻,听得这么一番勾勒,已是生出了无限憧憬,况且梁妃让她做的事也并不算难,她凭借与太子妃亲密的关系,做起来易如反掌。
鲁子越未及接话,梁妃却是看着不远处,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其实这一环里,最难的不是物证,而是人证。你父皇生性多疑,若是不能人证物证具在,恐怕难以令他相信。”鲁子越听闻梁妃这似是有些担心的话语,从案几边站起身来,走到梁妃身侧,在榻边靠着她坐下,轻扶着她的手臂说道:“母妃,其实说起来人证也不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中立储之事一日未稳,他
们便比我们更加惶恐不安,生怕自己站错了队伍,将来遭逢大难。若是能许他们一个看得见的前景,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死存亡与我们命脉相连,那便万无一失了。”
梁妃听鲁子越分析的如此透彻,倒是觉得欣慰了起来,她转过头,温慈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我儿如今眼界不比从前了,分析起这些事来,有时竟比母妃想的还要通透些。如此,我倒是能放心了。”
鲁子越闻言一笑,在那案几上取过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梁妃:“儿臣从小便受母妃教导,姨丈也常常在旁提点,若是还不能学到些皮毛,岂不辜负了母妃与姨丈?”
梁妃接过杯盏,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是端正起神色,郑重嘱咐道:“这一次,筹备时千万马虎不得,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么一击制胜,要么,功亏一篑。”
鲁子越也不再嬉笑,敛起脸上的笑意,重重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儿臣定当亲力亲为将此事办妥,以保万无一失。”
【酒泉城中】
“太傅大人这是何意?”木十六拿着从连允手中接过的信件,读完之后,很是不解。
上回祁水败兵之后,木十六便替连允修书一封递回南渊,想让叶阑为他们出谋,看看有无应敌的良策。前几日,他又寄去一封,向叶阑询问那味能使伤口迅速愈合的草药。
今日,叶阑已是令人找到了那草药送到了酒泉,还把回信一并带了回来。
但是这心中所写的内容,却是让木十六摸不着头脑。
连允方才看过信时,也是沉默了许久,他将信递给木十六看了看,自己便好好琢磨了一番。
叶阑在信中说,要他们多加谨慎,他说此时的秦川军中,不仅仅有那越云的最后一位传人越九霄,可能还有别的高人。
他分析了当日连允在信中描述的红安城下的那处奇怪阵型,说那阵型疑似烛龙,但却又将当今两国中可能掌握烛龙阵的人一一排除,到最后剩下嫌疑最大的,便是凤岐山云牙子之徒,应清。
连允疑惑万分,若是连师父都猜不出究竟是谁,自己又如何能够分辨?
连允紧紧皱着眉,苦苦思索了许久,看向木十六问道:“那日你在渝州城下攻城,可看清了城楼上将领的样貌?”
木十六斜眼想了想,摇了摇头:“那种危急时刻,我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
说的也是,连允又是想了想,然后转头吩咐道:“这几天,试着派些人扮作百姓模样,去松渝和骊遥打探一下,究竟是哪几位将领驻在城中。”
木十六见他这认真模样,不仅也跟着好奇起来:“你真觉得应清会在秦川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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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允没有表态,却是皱眉深思了片刻:“虽然我也想不出他会随军出征的理由,但若是当日那阵型如师父所说是烛龙阵,除了他,再无别的可能。”
正文第九十章十年旧事,耿耿于怀
“为何没有别的可能?”木十六却好似还有别的想法:“当今世上有可能掌握魏老谷主所创阵型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连允闻言愣了愣,在榻上艰难的转了个面,微微撑起身来,十分犹疑的看向他:“你是说……谷里那位?”
木十六坐到了榻边,将枕头垫在了连允身后,看向他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你想想看,除了太傅大人和凤岐山的那位云前辈,当今世上还活着的,在龙盘谷待的最久的就是他了。”连允沉默了许久,他微微垂眼静静分析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皱眉道:“可是,师父这些年来从未间断过对龙盘谷的关注,信中也说,红安那战之前还曾派人去龙盘谷查探过,他那时都还在
谷中,怎么会短短几日之后就出现在红安城下,去摆什么阵型?”木十六听着连允的分析,却依旧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他回忆着这么久以来沿途打探和听说的民间轶事,继续说道:“此次秦川领兵的将领中只有两个新名字,一个是秦桑,一个是萧辞。秦桑也就罢了,他
既然是遗落民间的皇子,这个身份封个将军无可厚非。可这个萧辞呢?他仅仅只是个打了一次擂台的民间人士,恒王和卫大人就如此轻易的封他为将军,令他出征,难道不蹊跷吗?”
连允定定看着木十六,他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木十六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到这么多有用的信息,还自己将他们串联起来,分析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是怀疑……那个萧辞就是……”连允不太笃定的望着木十六,眼神中也尽是探寻。
木十六重重点了点头:“虽没有十分的把握,却也觉得十有八九。”
连允没有再继续质疑,他微微点了点头:“那好,那么这几日派人去这两座城中,重点就是要打探出有关这个萧辞的背景,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就是龙盘谷中的那位。”
【南渊都城襄陵】
公主府中。
陵阳刚刚誊写完一卷经文,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僵硬的脖子微微扭了扭,婢女端来一叠瓜果置于案几一册,跪坐到她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
“莫容,一会将这一卷整理好,送进宫里去。”
陵阳微微闭着眼,任凭那名叫莫容的婢女揉捏着她酸痛的双肩,吩咐道。
“殿下,”莫容一边轻轻捏着,一边微微蹙眉心疼的说道:“这短短两月时间,您已经被陛下罚抄了四次经书,再这么下去,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啊。”
陵阳的面上没有半分变化,依旧眯着眼,淡淡说道:“无妨,父皇既是喜欢让我抄,我抄便是。区区一卷经文,算得了什么。”
莫容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坐到陵阳身侧,扳过她的身子,忧心的说道:“莫容从小便跟着殿下,这十年来,眼看着殿下日日这般折磨自己,让莫容如何能视而不见?”
说着说着,她便哽咽了起来,微红着眼睛,低头吸了吸鼻子。
陵阳见她这副样子,心下也有些动容,她伸手抹了抹莫容脸颊上的泪水,挤出一丝略带疲惫的浅笑:“好啦,怎么说着说着还哭起鼻子来了。”
莫容一边啜泣,一边还不迭的说着:“莫容知道,殿下对十年前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可是……”
她抬起头,急切的看着陵阳的双眼:“可是那毕竟已经十年了,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当初究竟谁对谁错,如今还有什么意义?殿下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为难陛下?”
莫容越说越是激动,她替陵阳觉得委屈,更觉得惋惜。
那年,刚刚过完生辰的陵阳向父皇讨了个恩赐,一直没有见过围猎的她,求父皇准她随行当年的春猎。
陵阳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未有过什么嚣张跋扈的举动,更不曾恃宠而骄,面对她难得提出的恳求,齐王没有拒绝。
只是,陵阳不会骑马。那一日春猎,齐王便令秦家二公子秦肃伴在她身侧,保护她的安危。
秦肃比陵阳大不了几岁,少年英姿焕发,在所有的世家公子中尤为出众。他于诗书,又擅骑射,当日齐王在围猎中设下的每一个环节,他都遥遥领先。
那时的陵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只围场那日惊鸿一瞥,她便将这个少年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回宫之后,陵阳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秦肃的消息,得知他尚未婚配,陵阳更是心中窃喜。她虽不能直言,却屡次请父皇出面,要秦肃教习她骑射和诗书。
正文第九十一章诵经礼佛,心如磐石
慢慢的,齐王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但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丝矛盾。
那几年,秦家声势越发浩大,若是只有一个秦路,倒也不足为惧,谁知随着秦家两位公子渐渐长大,他们在军中的威信,一日高过一日。
齐王不止一次的听到传闻,南渊整个军中只知秦路,不知齐王。但凡是秦路下达的命令,军中几乎无人违逆。
齐王并非不知秦路乃是功臣,自己这般猜忌实在非明主所为,但反观自己的几个皇子,这几年皆是娇生惯养,有时竟连陵阳这个女儿家都比不上。
当齐王看出陵阳的心思后,他犹豫了很久,就在这时,他派人数次造访也未能请出的叶阑,出山了。
叶阑到了京中,稍稍了解了一下京中的形势,便立刻出言让齐王将心安定了下来。
他告诉齐王,他日若是秦肃真的娶了陵阳为妻,秦路便成了齐王的亲家,只要秦肃能对陵阳死心塌地,那么等秦路老去后,统军的重任落在秦敖与秦肃手中,便等于回到了齐王这里。这番话终于让齐王下定了决心,要将陵阳这场婚事,尽快的落实下来。但他没想到的是,当他隐晦的提出要给秦肃赐一门婚事时,秦肃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哥哥秦敖尚未娶妻,自己
不得僭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绝不会自己枯萎,它只会在心底生根发芽,而后长成一棵不容忽视的参天大树。
齐王对秦家的猜忌已经日渐累积,秦肃这个看似合理的原因,在齐王看来,无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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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借口。
那日,齐王正在与叶阑商讨对策,恰巧入宫的陵阳在殿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叶阑告诉齐王,如今秦家不仅仅男儿出色,就连年仅六岁的女儿,也深知兵法谋略。
这一番话彻底击垮了齐王心底的防线,也是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要削弱秦家长久以来的巨大锋芒。
得知此事的陵阳仓皇不已,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父皇的决定,便冒险求见了当日正在宫中的相国大人王尧,让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蒙在鼓里的秦路。没错,那日王尧在陪夫人入宫时就已隐隐听到一些风声,但他向来谨慎,不敢妄下结论。直到陵阳出现在他面前,笃定的说出了自己听到的一切,这才让王尧真正紧张了起来,丝毫没有任何迟疑的出了宫
,将此事告知了秦路。
陵阳没有想到,秦路这位开国功臣选择了静候处置,她更没有想到,父皇竟然赶尽杀绝,将秦敖与秦肃截杀在了凤岐山下。
那之后,陵阳大病了一场。齐王不知她病从何来,找了无数名医诊治,却只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这是心病。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一年。
一年后,陵阳的病逐渐痊愈,但心性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的脸上再难寻到往日的灵动与活泼,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诵经礼佛,不愿见人。
陵阳及笄之后,齐王依太医所言,派人在京中温泉附近为她建造了一座偌大的公主府,她便搬进了公主府中,再未主动进过宫里。
这么一晃几年过去,陵阳早已过了应当婚嫁的年纪,齐王几次诏她入宫,想为她赐一门婚事,她却只道想要专心礼佛,没有这些私心杂念。
齐王知道,陵阳一直对十年前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她心中有怨,怨父皇一意孤行,更怨父皇如此狠心。
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执念终会淡去。却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她的心结非但未能化解,还变得更加固执。
终于,齐王不再忍耐她的性子,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嫁出去。几个月内,为她择选了数十位京中世家公子,她却丝毫未有动容。
齐王一怒之下,便罚她抄写经文,一抄就是整整一卷。一卷抄完,他便再次诏她进宫,依旧要她在那些人选中择一而从。
这一次,已经是第四卷了。
齐王没有动摇,陵阳,也未曾松口。“殿下,”莫容紧紧皱着眉,看着凝神的陵阳:“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当以国事为重,当年削弱秦家,也是为了能保江山安定。即便是出手狠辣了些,却也是无奈之举,殿下又何苦这样深陷其中,耽误了自
己的大好年华?”
陵阳没有去看莫容的双眼,她转头望向窗外,秋叶飘零,寒冬将至,她淡淡眨了眨眼睛:“是啊,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一晃,都已经十年了。”
“殿下!”莫容见她依旧这般不为所动,着急的摇了摇她的肩膀,又是要哭出声来。
陵阳显得没有什么反应,她静静回忆着这十年毫无波澜的日子,而后想起十年前,秦肃在围场的矫健身姿,他与自己对弈时的温润谦和,教自己骑马时的细心体贴,心中漾起一丝涟漪。
齐王只知道,陵阳对十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却不知道她为何偏执至此。
其实,陵阳也并非不知,朝堂之事,不是儿女情长能够左右的。她只是无法理解,父皇若只是想要削弱秦家的声威,随便一个罪名便可夺得秦路手中兵权,又何须苦苦追击,将秦路妻儿赶尽杀绝。
难道,秦路为他打天下的所有功劳,都抵不过旁人的流言蜚语?难道帝王之心,就真的如此狠辣决绝?
这十年,陵阳未曾开口质问,齐王也丝毫未有提及。两人就这般僵持着,陵阳有她自己的坚持,而齐王,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面上,陵阳还是南渊尊贵的长公主,旁人只道她心气高,不愿委身下嫁,却不知道,当年的那些过往,深深将她纠缠着,不肯作罢。陵阳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回过头,挤出一丝苦笑,拍了拍莫容的肩膀:“好了,不说了,你且将这抄本理好,送入宫中去吧。”
正文第九十二章赦令到达,部署围城
【骊遥城中】
秦桑等人在骊遥城中等了十多日,终于得到了京中传来的旨意,赦南渊俘虏,将他们编进秦川军中。
释放俘虏这日,蒋万出了大牢,还未及换洗衣衫,就匆匆赶到了他们所住的府中。
恰好几人都在府内,看见蒋万这狼狈不堪的模样皆是一愣。
“末将蒋万拜见秦将军!”一见秦桑,蒋万便抱拳跪下,恭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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