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秘闻录(寸丝不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安十年
修缘想叫他走,他不想看着莲花生送死。
他对他说,跌下谷底,遇到莲花生;机缘巧合,救下平安,无论哪一步,都是他心安排的,自己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今天就让他自己做主,跟秦远岫走,从今以后,他不要再纠缠了。
莲花生不说话,他的目光很沉,灼灼地打量秦远岫,好像一只濒死的雄兽,随时准备作最后一击。
在修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莲花生先用手背将嘴角溢出的血擦干净了,然而对他一笑,瞬间将人推得远远的。
修缘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向秦远岫袭去,那一头银色的发,在空中翻飞舞动,刺得修缘竟默默淌下几滴泪。
这一役,许多年后,还被江湖上的人隐秘流传。
说法各不相同,添油加醋,多方演绎,实情成谜。
但唯一统一的口径,那一日,原本晴空万里,后来竟下起了初雪,绵绵密密,拂面而来,天地之间霎时换上银装,即刻进入冰天雪地。
莲花生那一头白发,融入这一片天地里。
天地之间,他最夺目。直到后来,有醒目刺眼的鲜血,将这山涧染上颜色。
血是热的,从胸膛里喷薄而出,可洒在脚下,遇到冒着寒气的雪,立刻就冷了。
修缘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千回百转,忽然之间似开了心窍,靠近莲花生,用唇语问:“能破《惊和经》殒身之法,和它相融相生的,其实就是《明澜经》,对不对?”
莲花生跌坐在地上,手掌陷在深厚的雪里,他的白发随风飞舞,面色苍白,唇上的血却格外鲜艳。
秦远岫站在他们身后,耐心地看下去,最后的告别,他等得起。
修缘始终等不到莲花生回话,他心里已有了大概。
此时此刻,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一开始赢面最大,他都不提,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让修缘以身犯险。
修缘转身,秦远岫垂下眼,以泄露一丝得色。他的心从未跳动得如此真实快活,越跳越快,修缘每靠近一步,他就更难呼吸一分。
他以为他要跟他走了。
可是一抬头,却看到修缘运足内力,向他劈掌。
秦远岫连连后退,此时不必说话,更不用开口去问,他应该保持清醒,修缘怎么可能选他?
修缘的速度极快,二人腾空而起,拉开距离,他的身形挺拔,穿梭在秦远岫身旁,与他过了三百余招,身影越发模糊,速度快到似变作一柄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莲花生的声音:
“左右并通,相生相克,往来不息。”
修缘在这一刻想到平安,这句口诀出现在山洞一整面刻有明澜经的墙壁上,接下来的字字句句,他们都熟记在心。
莲花生撑着一口气,来到修缘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修缘使出明澜经里的功夫,一招一式,都有《惊和经》与之对应。二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
刚开始,秦远岫应付起来绰绰有余,莲花生虽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但毕竟身受重伤,修缘虽机缘巧合练了明澜经,但武功路数单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渐渐地,二人似心有灵犀,默契到了可怕的地步,秦远岫开始应顾不暇。
从数十丈开外众人聚集的地方看过去,莲花生与修缘已然化作两团流云,速度快到令身形模糊。声东击西,修缘袭向他左侧,与他过了十几招,秦远岫出招极快,单修缘一个人,是应付不了多久的,莲花生在秦远岫右侧,朝他几处要害出手,每一招都与修缘相辅相成,秦远岫顾得了左,便要丢了右,一炷香工夫下来,愈来愈似在与同一人对抗,两双脚两双手都有了相同意志,渐渐双方竟打成平手。
秦远岫去过山洞,那里有宋进的遗物,再看当下的阵势,也就心下了然。他背对修缘,将丹田之气慢慢运出,掌心已推向莲花生,对方亦不落后,使出全身力气,显然是生死之搏了。就在这时,秦远岫却突然了掌,绕到莲花生右侧,飞升而起,单手悬浮在他头顶上方。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只是一眨眼工夫,让人措手不及,修缘顿时毫毛倒竖,心如乱麻。
他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秦远岫从秦风处得到的秘籍太多太杂,又急于求成,挑了不少禁忌功夫来练,这一招,便是趁对方将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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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力悉数奉上,一决生死之际,使出的移花接木之法。
异族的功夫中有一招,铤而走险,至阴至毒,却是短时期内有所作为的捷径:吸取他人的全部内力,为己所用。
这功夫邪门至极,曾经也有人试图练过,一旦开始,便被心魔所困,贪婪之心人皆有之,放不下停不了,最后都活不长久。
欲练此功的人,求的是速成,大多内力不算深厚,取了形形色色人的内力,杂乱无章,本身内力薄弱,难以化解均衡,是其一;若有幸取得武功高强者的毕生功力,自身条件所限难以钳制,短时间尚可遇神杀神,久了之后恐反受其害,暴毙而亡。
秦远岫屠杀江南四家,手染鲜血的同时,内力亦神速进。
秦风也不算白死,他的毕生内力,已经留在秦远岫身上。
面对莲花生,他却略有迟疑。
莲花生的武功修为更在天一教前任教主刘恒明之上,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秦远岫心里明白,贸然取他内力的下场是什么。
但是他已经没有后路。
在这犹疑的片刻,秦远岫却没想到,修缘竟侧身而过,一把推开莲花生,用自己替代他。
秦远岫先是一惊,几乎同时了掌,修缘黑白分明的瞳仁向他望去,只见秦远岫先是对着自己笑了一笑,随后被一股无形的强力撞击,跌倒在地,整个人侧翻过去,再抬头的时候,身下已经鲜血淋漓。
心脉俱断,功力尽失。
他的红袍似乎被血染得更艳。
关键时刻手,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反噬。秦远岫不是不懂,只是别无选择。
莲花生脸色苍白,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桃树下,树枝光秃,黄叶零落,他的心也空无一物。
修缘则在他二人的中间位置。没有人说话,这一场对决,赢的人不够光,输的人却足够坦荡。
秦远岫勉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崖边,本就靠的极近,等修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
不愿被任何人指手画脚,三言两语决定自己的命运,他大概天生对掌控自我有着几近痴狂的执着,就连生死,也不例外。
他的最后一句话,借着风轻拂过修缘耳边:
“此生轻贱,人如草芥,只有跟你一道,才有一息尚存之感。”
修缘两三步并一步,奔到崖边,却连他翻飞的红色衣角也捉不住。
秦远岫仰面坠下山崖,两个人最后对视了一眼,修缘仿佛看到他的一生,短短二十多年,在他眼前呼啸而过,从少时开始的处心积虑,渐渐无可自拔,陷入这一条幽深不见天日的歧路。
他竟有一些懂得他,亦懂得莲花生,懂得阿东,懂得白望川,懂得师叔,懂得世上所有身不由己力挣扎的人,唯独不懂他自己了。
最后一抹光线随着夕阳西沉渐渐隐去,夜幕即将降临,在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至少今晚,大家都能安生睡个好觉,明日的事,明日再计较。
莲花生看到修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意欲离开。他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血染在他的手心,修缘挣脱开来,回过头,双手合十,那血便顺着他合起的掌流淌下来。
是诡异又瑰丽的一幕,修缘眉目低垂,敛了心神道:
“你我始于肉身欲念,又抛不开色相凡尘,不如就此别过。”
莲花生渐渐松开手,既不惊诧也不挽留,只是低声问他:“我们何时能再见?”
修缘抬起头,望住他的眼睛,想了想,肯定道:
“寸丝不挂,没有惦念和心魔,坦诚相对的时候。”
修缘再次转过身去,踩着一地月光,寻着北极星辨别方向,独自下山去了。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融入无边夜色之中,莲花生站在他背后,看了一路,忽然使了传音之法,他的话响彻山谷,回荡在整座浮屠山之间:“三个月够不够,或者三年,等你想清楚,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夜色渐沉,阿西与阿北转头去寻阿东,却不见他的踪影,无人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要往何处去。
只有那一轮明月,依稀照着孤独的离人,带他们往心之所向的地方披荆斩棘,踏歌而行。
夜深,月圆,风清,星疏,一切惆怅事留在今夜,余下的希冀和祈望,随着破晓的朝阳愈升愈高。
一路驰骋,初冬寒意横流,却有花香四溢,新的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大家可以期待番外撒糖惹一口长气呼粗
第146章番外二九重云霄(一)
我醒来的那天,是个飘雪的冬天夜晚。
天空缀满了繁星,迎面而来的风除了寒意,还有一股馨香的气息,我想,严冬快要过去,初春就要来了。
仰头去看星空的时候,一颗一颗晶亮的星,构成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睡了三个月,第一个月,陆一凡用琉云珠为我止了血,封存住肉身。第二个月,他将我事先搜罗好的珍稀药材投入温泉中,每日背我去浸泡一个时辰。琉云珠与药材相得益彰,我的伤口长得很快,周身血液流淌畅通无阻,甚至在睡梦中,都能听到骨骼关节嘎吱作响。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一个人,身体蠢蠢欲动,心也跳出胸腔。
第三个月,我依旧在沉睡,睡在一间由千年寒冰和玉石筑成的密室中。其实那一刀,扎得有些偏了,我有意识的时候,就会禁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动过恻隐之心,会不会是刻意失了分寸。
密室很闷,只有高处一扇小小的窗,晚上月光洒下来,才有了一些生气。我的外伤已好,只是先前为他续命,内力损了七八成,那一刀捅下去,连剩下的两成都撑不住,元气尽散。
这间密室是我专用来练功的地方,闭关数月,上古的玉石与千年寒冰助我重新敛内力,一丝一毫,慢慢汇聚于丹田,周身渐渐有了暖意,我照着《昆仑易》上的内功心诀,从第一重开始,慢慢往上练。
期间,陆一凡送了几个药人来,他们不食米饭禽肉多年,终日被分类喂以各种药材,每日子时浸泡在药汤中,每一个人,都是一副绝佳良药。我饮了他们的血,《昆仑易》不是什么好功夫,我也不是甚么好人。
我做这么多,只是想继续活下来。
苟延残喘也好,逆天借命也罢。
他还活着,多么美好。
有时候我从睡梦中惊醒,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心总会莫名凉掉半截。我怕我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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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都在做一个梦,梦醒了,人也没了指望。
他还活着,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失掉了十多年时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而这些年,他就在我身边,看得到我,我却看不到他。
白望川狠起心来,当真比谁都狠。
而我之所以被他迷惑得死去活来,大概也因为,他把最柔软和最狠绝的一面,都给了我。
他像是风,春天拂面花开遍野,冬天刻骨如坠冰窟,我是捕风的人。
我遇到他,正是第一次离开望川宫的时候。那年望川宫还不叫这个名字,我亦不知道原来山下,竟是这样一副光景。
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离世,后来跟着宫中四位长老练武,到了十六岁这年,他们在我正式坐上宫主之位前,给我设了三道关。
我要独自下山,如果成功,便可顺利登位。
只有通过关卡,我才能下山。
一是机关阵法和谋略,我被困在半山腰的石洞中,洞前石碓树影变换不停,洞中被水淹没,深不见底,出去随时会遭遇乱石砸面,在洞中同样撑不了多长时间,水已经快漫上来,到时一样是死。我在一炷香时间里,解开了阵法,毫发无伤。
二是对自己足够狠绝。出洞之后,我饿极了,捉了山间野兔充饥,却中了毒。运转内力,毒浸染至经脉中,愈走愈快,只有将一身武功尽断,才能九死一生。
我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废了一身内力。
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四位长老中,若有一位存了异心,我恐怕是羊入虎口。
这一次,我赌赢了,因为没有后路,我向来对自己够狠。四位长老后来将毕生功力传给我,却是不曾想到的,我武功进更甚从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三是,杀了从小到大的玩伴。这于我而言是最简单的。因为那个常常倾听我苦恼的同龄人,亦会悄悄出现在我练功的地方。所以当他央我带他下山的时候,我一刀便解决了他。
没有武功,但我有刀,他学到了我的一招半式,却没有学到我的冷血无心。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坐稳望川宫宫主的位子。他们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因为无牵无挂,所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过了三关,我没有回到山上,而是顺势下了山。
没有人阻拦我,或许长老们觉得,这于我来说,又是另一番考验。
我知道他们一直派人跟着我,暂时不理这些,我一个人走了很远,名山大川尽眼底,我把登位前的这趟远行当做是给自己的犒赏。
最终,我倒在姑苏城外的小河边。武功尽失,体力不支,春天漫地的青草盖住了我的脸。一双脚踩在我的脸上,然后世上最好听的一句话飘飘荡荡传进我耳中:“你是谁,怎么受伤了?”
我不知道他如何将我背回湖心小筑的,我远比他重,就算提了两只手顺着小道硬拖回去,也要些力气的。整片竹楼的清香让我回神,我醒来的时候,他一边捣着草药,一边对我笑。
不久,他转过身去,端了煎好的药递给我,又摊开掌心,给我看躺在他手上的三五颗杨梅:“你睡了一整天,喝药吧,喝完了吃点梅子,就不苦了。”
我喝了药,其实不苦,因为练功的关系,我常常喝一些奇苦无比的汤水,包括药人的血,又腥又稠,而他煎的药,却有一股奇异的馨香,是我从前不曾食过的。
我喝完后,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大约以为我饿了,想了想道:“我捕了一条鱼,让阿福拿去洗了,还没下锅,你先吃这个吧。”
他又把手里的梅子在我眼前示了示,我多饿啊,他竟不懂,手直伸到我面前来,那梅子被我含住了,那指尖也快被我舔个干净。
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像看屋外的那只小花狗。
第147章番外二九重云霄(二)
我在湖心小筑度过的一个月,是一生中最安逸放肆的一个月。的伤好得很快,只是因为第二道关卡的缘故,一身武功暂失。也是幸事,我与普通人无异,他察觉不出。
湖心一周由竹林包围,遮天蔽日,小筑内清幽阴凉,是避暑的好去处。
然而现在是春天,这人终日似无所事事,常一早潜入冰凉的湖水中捉几条鲈鱼,慢条斯理一行行去了鳞片,每半柱香时辰,就勾兑一次对面山上接下来的泉水,一层一层清蒸入味。
有时候黎明前出发,划开芦苇丛,撑着小船抵达对岸,上山采一整天草药,回来的时候,天黑透了,他身后背着的麻袋也满了。
当天夜里,他便会不眠不休,一边熬草药,一边在书上画圈做批注。
我真看不懂他,但我敌不过鲈鱼的香,就连经过他手的药,也比从前其他任何人煎的都好闻许多。
所以他端过来的东西我从不迟疑,总是一饮而尽。
他的小筑二层从不让人靠近,他自己也很少上去,我猜那上面一定排满了医书。他每做完一本古书的标注,就会亲自放上去,间隔也不过十天左右。
渐渐我发现,他是不会武功的,身边只有贴身近仆阿福一人。
我猜他家世代从医,从出生伊始便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自由喘息,不似我,一早就注定了刀尖上舔血的一生。
但我似乎错了。
一天夜里,春风徐徐,卷着桃花的香味一阵阵袭进屋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件事起于晌午,我吃完了饭无事可做,沿着湖边走了一遭,想起每日此时,他总要煎好了药送过来,今日不知何事耽误了,便打算踱步到竹林对面的小厨房一探究竟。
愈靠近,愈有清脆的水声环绕耳边,我站在一排小屋前,彻底移不开脚步。
他赤身裸体,背对着我,用澡豆将身体一处不落擦过去。我透过木门的缝隙细细地看,他站在木桶里,背脊挺拔,身形颀长,蝴蝶骨尤其漂亮,优美而突出,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此刻他右手执了个木瓢,将水从头顶一路浇下来,淋淋漓漓,所到之处,总有水珠贪恋他的肉体,不肯再走,所以片刻,他的肩上、后背、腰间、臀尖,都沾满了湿意,水汽氤氲。
我因此失眠了。
过不了多久,却听到对岸传来三声急促的怪声,第三声之前,我已经站在屋外,看到天空划过一枚蔚蓝色的焰火,紧接着,整个大地寂静无声,蓝色雨点洒在沉睡的湖面上,很快消融不见。
像是隔空传信,就在此时,竹林竟悄无声息开始移动!我在夜色掩映下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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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超出常人的听觉,辨认出这道机关的妙与复杂,无数次排列重组之后,对岸的人终于踏水而来。
原来这竹林本身,便是最好的屏障,没有他的默许和协助,任何人进不了湖心小筑。
我听到他喊了来人一声“哥”,对方只是冷笑一声,随后又道:“我刚从聚贤庄回来,山路难行,天色又晚,顺道便来了你这里借宿一晚。”
白望川没有说话,那人又道:
“我在聚贤庄里,听他们说,魔教头子下山来了,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你自己小心。”
他应了一声,听上去心不在焉。
他指的魔教头子大概是我,我不由自主在唇角泛起一个笑来,越来越有趣。
夜里有人来找我,是宫中的暗卫,在竹林洞开之时,偷偷随白望川的兄长一道潜入湖心小岛。
他问我何时离开,我的伤其实已无大碍,但不知为何,对这里莫名留恋。我问他:“你知道来人是谁么?”
暗卫跪下道:
“他叫白林枫,是江南白家的继承人,救了宫主那人,便是他同父异母的二弟白望川了。”
江南白家,我当然知道,江湖中除了秦氏聚贤庄外,另有“白、史、封、雷”四家,在江湖中风光无限,地位超然,史家富甲一方,掌握武林中的大部分财路;封家与另几家及其他望族俱有姻亲往来,关系网络庞大;雷家每一辈都会出一位卓然出众的人物,一度与秦家比肩;而白家,据闻掌管了江湖上许多秘密典籍与孤本。
我终于明白为何小筑二楼是禁地了,他看的药书大约只为掩人耳目,否则何必煞苦心在岛上布置机关。
第二日,白林枫走的时候,我故意从屋中走出来,他看到我果然大惊,回过头问白望川:“你这里怎会有陌生人?”
白望川却不慌不忙道:
“我本来就是行医之人,在岸上遇到有人濒死,难道弃之不顾,带回来养一阵子,待他好了,叫他走便是。”
他最后一句话,我听得很不是滋味,从没有人让我这样不舒服,通常叫我不好过的,都已不在这世上了。但我却不想伤他分毫,我想钻进他心里最深最远的地方,与他纠缠,生生不息,让他谈论到我的时候,再也不会用这般语气。
白林枫深深看了我一眼,掉头走了。
他没开口让我走,我便装作不知。
我问他为何愿意留我,他一言不发,将外袍掀开,裤脚卷起,光裸着一双脚划开万顷碧波,不知道是太痒抑或太舒服,他眯起了眼,慢慢将腿滑下去,整个人逐渐一点点下沉,潜入水中去了。
那一刻,我竟毫不犹豫也随他潜下去,他不知我就在他身后,向水下越潜越深。无数五缤纷的鱼儿游过我们身边,他伸出手,让小鱼在他手心停留片刻,随后它们像展翅的蝶一般,亲吻过掌心后消失无踪。
我从他身下游过去,与他并行,直到他比我慢了半截身子,我才同他贴身,脸靠着脸,将手挪到他眼前,松开一个角,我捉了一把小鱼,都藏在手心里。
有一只逃了出来,迅速游离我们,自由自在远去了。
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扳开我的手,一瞬间鱼都散了。
我借势握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吻上了他的唇。
原来他不必每回喂我喝药之后,都给我一颗腌制好的梅子,他的唇已经足够甜,甜到我心里灌了蜜,血里浸着糖,神魂颠倒,灰飞烟灭。
第148章番外二九重云霄(三)
从湖中上来之后,好几天他都不再理我。
他不问我从哪里来,也不问我要到哪里去,只是吩咐阿福将我的东西拾好。
阿福过来转告我: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虽然想跟他长久待在一起,但我现在武功全失,与废人无异,空有望川宫主虚名,必须尽快恢复武功,后头的日子才有指望。
没有多做纠缠,我跟他道了别,他背对着我熬草药,在我离开之前,并不看我一眼,只是将药汤缓缓倒进碗里,放在桌上,平心静气道:“最后一碗,喝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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