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风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半生迷糊
忘川的相貌有一种世外之人的清雅,可看人的时候眼神却是极为尖锐的,这是一种十分审视的眼神。
他单手挽了袖口,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下骰盅,抬眸瞟了若素一眼:“小公子可要听好了!”语气竟是带着同情的。
又或者是蔑视!
忘川手中的下骰盅朝着庄家所在案面一扫,几颗骰子尽数进了盅里。
随即,骰子撞击下骰盅内壁的声响如雨声淅沥,声声脆而轻。
片刻,忘川将下骰盅摁在赌桌上,整个赌场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他磁性中略带暗沉的声音道:“小公子可以猜了,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若素方才一直文丝未动,她五觉灵敏,犹是听觉更是异于常人,她勾唇一笑,眉眼如画如斯,悠悠道:“猜大小实在无趣的很,我还是更直接些吧----”
忘川眉头一皱,未及他开口,若素接着又道:“是‘满盘星’!”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满盘星’便是四枚‘幺’。
众人也不知实在唏嘘忘川的技艺,还是若素的惊人的赌技!
喧闹声熙熙攘攘,甄剑有些耐不住,他舔了舔牙嚷声道:“我们白家小哥既然都已经猜了,庄家也该开了吧!”
忘川清瘦的脸颊浮现一抹怪异的笑意,他长袖一挥,下骰盅揭开,喧哗声此起彼伏。
“当真是满盘星。”
“这...有忘川在,想必也无人能作弊!”
“这小公子不简单!”
若素一张张拾起银票,叠在手心拍了拍,挑眉对忘川道:“方才一赌,不是赌银子,更不是赌仇恨,无非是阁下你怀疑我出老千,现在你也验证了,我可以走了么?”
几个穿着黑色花纹直裰,头戴瓜皮小帽,手中拿着棍棒的男子在忘川耳边低语了几句。
若素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惊恐,忘川与她四目相对,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对身后的黑衣人摆了摆手,遂笑道:“小公子技艺超群,在下佩服,既是赢了在下,你自然是可以走的。更何况,我这赌坊一向是光明正大做生意!”
“那就好!”若素转身就走,两个护院随即跟上。
甄剑倒是毫不客气的追在后面称兄道弟:“白家小公子,去宝月楼坐坐?我请客!”
若素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道:“你还有银子?”
“这.....”甄剑眯着眼,一贯性的奸笑。
“且慢!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忘川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若素很少遇到这样的性情中人,要是换做其他庄家,她今天是不会那么轻易走出赌坊大门的,留的后手也没用上,她轻笑着,背对着他,高声道:“白展堂!”
声音如冰玉相击,带着某种破茧而出的宣泄。
谁规定女子只能安居后院,相夫教子,又或者争风吃醋,成为世家侯门争斗的牺牲品?
语罢,她提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赌坊。
甄剑紧跟其后,直到走到了巷子口,才挠着头问:“我说白小姐,你这...名字也能改!”
“与你何干!”若素愤愤然,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有些人吧,你越是这般嫌弃的态度,他越会粘着你。
如甄剑,就是此类人。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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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
琴瑟声响,粉脂生香。
案桌上摆放的三足镂空香炉里飘着袅袅青烟,端的是暗香浮动。
“杂家多谢世子爷和小王爷厚爱,这杯酒全当是杂家敬二位了。”一个声音奸细的中年男子双手举杯道。
男子皮肤白净,体型高挺,却也消瘦。
他穿着一件团花纹绸缎的袍子,腰间的佩玉成色极好,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只是这一切佩戴在他身上总有一种暴殄天物之感。
此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慎。
当朝自开朝以来,司礼监都是历代皇帝较为重用的,所以民间才有司礼监“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的说法。
褚辰对刘慎微微示意,单手举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一个面若灌玉,齿如瓠犀,穿着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的男子捧杯大笑道:“哈哈,公公实在客气,本王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公公要是喜欢,本王下次再物色几个更佳的货色。”
这位便是已故廉清王的独子,邱夫人所生之子,与当今皇帝是表兄弟。
廉清王虽只是异性王,却因祖上是和太祖皇帝打过江山的,邱夫人又是皇帝的姨母,因此邱家荣宠极盛。
邱言仁长的一副典型的花花公子的模样,他坐在软榻上,怀中搂着一个姿色出众的美人,正开怀痛饮,手掌不自觉的‘抚香弄玉’。
刘慎只浅尝了一口,眸中布满阴损,许是做阴人的时间久了,连看人的时候,也是阴沉无比的,他尖细的嗓音道:“世子爷倒是一派清流作风,杂家算是个废人,倒也是个爱/美/人的,却不见世子爷尝过美/色。”
语罢,他向怀里的歌女补了一口酒,阴笑的时候,眼角尽是褶子。
那女子颤颤巍巍,酒液随着涂着艳红色口脂的唇角流了下来,淋湿了胸前的衣襟。
这些位高权重的阉人,最不甘心的莫过于终生不能/人/道,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寻/欢/作/乐,有权有势的公公大抵都会寻个貌美的女子做对/食,以解寂寞。
刘慎怀里的女子就是邱言仁从江南歌舞坊买回来的瘦马,相貌才艺都是上佳的。
褚辰端坐如松,俊颜毫无表情,虽是偶尔笑对二人,却实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淡淡道:“公公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不喜这些个风尘女子罢了。”
邱言仁倏然放开怀里佳丽,斜着身子,颇有意味的看着褚辰:“呵呵,本王倒也没见你对哪个良家女子看过一眼!”
这话里蕴藏的信息太多,饶是命根子已净的刘慎也压低了声音笑了笑。
褚辰丝毫未受影响,他单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这种风尘之地的女子都知道规矩,凡是褚世子坐的地方,她们谁也不敢靠近。
过了一个时辰,刘慎启程回了宫,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不会在宫外逗留太久的,除非是皇帝下达了任务。
那瘦马则被邱言仁命人送去了刘慎在宫外置办的宅子。
“你说这老狐狸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邱言仁挥退了美姬,斜靠在软榻上,回忆着刘慎走之前留下的话,抬头望着横梁道。
褚辰唇角微微一勾,笑的几不可闻,他摩挲着袖中的信笺,冷冷道:“人为食亡,鸟为财死,刘公公想必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皇上既然已经彻底除掉了曹家,就没有要留住太子的意思,东宫易主是迟早的事。”
邱言仁猛地坐起,倾着身子,对褚辰道:“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何还要任太子少傅一职,皇上难道---连褚家也不打算放过?”
语罢,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道理,自嘲的冷笑一声:“呵---哎,父王一辈子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死之前却不瞑目,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露了锋芒,想必也料到皇上最后连邱家也不会放过吧。”
功高盖主,自古就是自寻死路!
当朝皇帝又是疑心很重的人,他的皇位就是从当初的储君手里抢来的。
“镇北侯府手握兵权,你父亲廉清王在世时又与叛军首领交好,皇上自然会对你我二人有戒备。”褚辰冷然道,抬眸间似有杀意。
上一世啊,他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宁愿负了最心爱之人,也不负天下不负君。
他忍的有多心痛,才能装作对她毫不在乎,还亲口说出:“我褚辰对天发誓,从未喜欢过你。”这样的话。
他知道她听了这话后,会有多难受。
可他却比她痛百倍。
每每想起,心如刀绞,两世为人,这种椎心泣血之感还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夜深人静时,犹是强烈。
只有将她拥入怀里,感受着她均匀温热的呼吸时,这种求而不得的心痛还能稍稍得以纾解。
邱言仁最喜流连风尘场所,不尽兴是不会离开的,褚辰很快就出了红/楼,王璞牵着一匹枣红马在巷口静候。
长街的不远处,巧燕和巧云在赌坊外面急的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时,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男子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巧云伸着脖子,遥遥的望了过去。
王璞极为缜密,又是个善于隐藏观测之人,他一眼就看见了巧云,眉头一皱对马上的主子说道:“世子爷,您看。”
褚辰看到巧燕和巧云,面色一沉。
她二人在此,想必那人也在了。
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怎么能来这里!
正欲让王璞上前询问,一个黝黑的娇小少年出现在视野里,身后跟着一个死皮赖脸的银发男子,看架势像是缠上了。
褚辰星眸一怔,遂勒紧缰绳,也不顾街上的百姓,直冲了过去。
上前便道:“你过来!”
语气中带着命令,愤怒,甚至有谴责的意味。
若素被他一吓,倏然止步,她正想让甄剑破了规矩,她为徒呢!谁人不知甄氏一族是只传男不传女,只传内不传外。
甄剑虽嗜好赌博,想让他破了组训,也未必简单!
这下倒好!
自以为是的世子爷又出现了!
只要他一出现,就从来没有好事发生。
“这位是?”若素压着嗓子,眨巴着大眼,一脸无知的仰头望着高头大马上的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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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辰粗浓有致的剑眉之下,那双眸如冰似火的逼视,看着若素的打扮又是一怔,他知道他的素素一向很调皮,可看到她来这种地方,心头的火不知从哪蹭了出来。
他还没想到要拿她怎么办才好,就听到她故作调侃的口吻道:“呦!这位公子方才是从那里出来的吧。”若素捏了捏鼻,风尘之地的味道太浓了,只要进去过的人,出来时总会带着浓重的熏香。
褚辰眸光一沉,他一点也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的瑕疵,旋即便一跃下马,拉着她的手腕就往乔家的青维马车上走去。
“小姐!”身后的乔云和巧燕紧跟着上去。
甄剑眼看着到手的金佛就这么飞了,自然是要跟上,却被王璞一把挡住:“我劝你现在不要过去。”
若素的两个护院似乎见怪不怪,和王璞碰面后,还相互使眼色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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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的帘子是拉下的,不过日头犹亮,若素一脸的憋屈和黝黑被褚辰尽数入眼底。
“世子爷不必这样看着我。”若素笑的眉眼晶亮,勾唇一笑,灿若烟花道:“我理解!”既然逃不过对方的眼睛,也没必要装作不认识了。
褚辰只觉被人戳了一下心口。
她说她理解?
她理解什么?
知道自己刚从红/楼出来,她还说她理解!
褚辰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十分憋闷。
“看不出来,原来褚世子这样的人也有红颜知己。”若素仰着小脸,笑道。
她悄悄的坐在马车最里面,尽量离褚辰越远越好。
气氛变得十分微妙,仿佛连空气也不流通了,若素不自觉的开始发热。
“你再说一遍!”褚辰低沉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同时还有马车外车轮压过青石街道的吱呀声。
第66章照拂
褚辰的嗓音,磁性,低沉,像是夜半清曲,在有限的马车空间内响起。12
若素听了为之一振。
堂堂褚世子,论相貌,品性都是人中龙凤,没成想细细听来,声音也是如此好听。
那么熟悉,久违,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不过咫尺之间的距离,强烈的雄性气息萦绕整个车厢。
若素眸光似水,既然父亲交代过褚辰照拂自己,那么她也没必要怕他,不过手里的银票实在碍事,她索性揣进了腰间的荷包里,可她这一举动看在褚辰眼里又是另一番意图。
“呵---”褚辰鼻音出气,只闻他似笑非笑道:“素素放心,我不贪财。”
若素一怔,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鼻音出气道:“呵---世子爷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何曾说过你惦记上我的银票了?”
这个话题似乎扯远了,褚辰端坐笔直,双手自然的搭在双膝上,他看着若素黝黑的小脸,从她的脸上看到她的脖颈,最后落在她交叉在一块的双手上,眉头一皱再皱。
心上人小小的一团,有意的缩在马车一角,涂得黝黑的肤色更衬得一双大眼如剪水般应着外面的日光。
褚辰看着她一副憋屈的样儿,突然觉得好笑。
可是下一刻,他的好心情再度被浇灭。
若素撩开帘子看了看外头的街景,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故作悠哉道:“我认得回去的路,实在不用劳烦世子爷相送,世子爷还是回去找你的红颜知己吧。”
女孩儿嗓音清脆,有着忽略不掉的愉悦。
她又提这件事,还主动要求他去找别的女子!
褚辰掌握成拳,修长的五指上骨节因为攥紧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响起了骨节碰撞的声音。
若素瞄了一眼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又发现他鼓动的腮帮,很明显对方是动怒了。
可她---似乎也没招惹他呀?!
她不知道之前的白若素和褚辰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此刻适时的住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素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子望着外面,对褚辰独自一人的阴郁熟视无睹,更何况生气的人理应是她才对。
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被人堂而皇之的拉进马车,名声就别想要了。
要不是她易了容,加之又是重活一世的人,恐怕早就跳下马车,以示清白。
单凭这一点,她就有理由不理会褚辰。
更何况,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可谈。
“白大人的信,你要不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褚辰的声音打破了一时的安静。
他听起来,语气放缓了些许。
若素转过脸,开口就说:“当然!”她也不打算客气,直接要求道:“世子爷有父亲的书信?那---你就给我吧。”
褚辰十分了解她这般‘没出息’的秉性,从袖中掏出信笺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就不好奇,为何白大人的信会在我手上?”
看着对方没有要把东西给自己的意思,若素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她想也没想便回道:“父亲此次岭南之行,多半是某些人不愿看到的,或者说有些人不想让他回京,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送出信笺之类的东西,想必乔家的眼线并不少吧?可你褚世子本事大,想与我父亲通信自是有办法的。”
褚辰薄厚适中的唇微微上扬,他的素素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慧,重点是还知道他本事大!
男子最喜心上人欣赏自己,就算这种欣赏带着一丝鄙夷,他也不在乎。
她喜欢本事大的,那他就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再可以左右他和她的人生。
“拿去吧。”褚辰伸手将信件递向若素。
信件交接一瞬间,他不受控制的握住了那只黝黑的瓜子,丝滑的触感犹是记忆如新,和上辈子一样的柔软,像是上等的丝绸,小小的手窝在他的手心,脆弱的一捏就会碎似的。
若素同样也察觉到了肌肤相触的异感,褚辰的手是那么温热,说是炽热也不过分,她的手背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有一刹那间的心慌不知所措。
她正要叱骂褚辰好不知廉耻,竟试图轻薄于她,可对方已经悄然无事的起了手,再次搭在了膝上,褚辰的脸上更是风轻云淡的君子做派。
丝毫没有轻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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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暗暗咬了咬牙,冷冷道:“多谢!”
她起信笺,马车内再度陷入无边的沉默。若素看着褚辰时,发现他正阖眸养神,只是一眼,她立刻移开了视线,总觉得这人闭着眼时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果不其然,她一转过脸,就听到褚辰那低沉的嗓音:“你可知你今日去的是什么地方?”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么?可他凭什么?
若素起不甘,非常无辜的瞪着大眼看着褚辰,老老实实的答道:“当然知道了,是赌坊呀,褚世子可知你今日去的地方又是何地?”
好一个反唇相讥!
褚辰紧绷的脸倏然之间流露出一抹笑意:“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专注的看着若素,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平常女儿家吃醋的痕迹。
可---他看到的只有一双水汪汪的与世无争的大眼,简直是可恶至极!
转念一想,她还那么小,许是还不懂这世间男女的情愫吧!
既是如此,她又为何会对乔家三少爷,乔魏远犹是在意?
褚辰悄然的叹了口气,有些事他还没做完,现在还不是和她花前月下的时候。
只不过,若素的行径显然已经超出了前一世他对她的认知,白启山不在京上,他必须要管她。
“那银发男子为何缠着你,可是欠了人家钱了?”褚辰挑着眉,觉得逗逗她,心情大悦。
若素自然看出了褚辰的‘居心不良’,她脑袋一歪,因为太热的缘故,索性连瓜皮小帽也摘了下来,几率碎发散落在她的额前,再黝黑的肌肤,也遮不去眉眼的清丽。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言下之意,与你何干!
女孩儿的脾气还真是倔,这算是报应了吧,上一世他心狠无情,就用这一世的迁就宠爱来偿还吧。
褚辰单手撇了一下左边浓密的眉毛,抬眸看着她时,眸底溺爱之意尽显,他吐词振振:“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给你,只是你不能再这般任性,白大人临行之前嘱咐过,让我一定照拂好你,你总不能让我辜了白大人的意愿。”
又是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第67章府邸
明知如此,她却没法把他赶下马车。
这个人总是以一副谦谦君子12的模样,做着一些令人想抓狂的行径。
她要是这样和他一起出现在乔府,势必又是一番风言风语。
那股子龙涎香,杂夹着妓/院的粉脂味,充斥着整个马车。若素实在忍不住就启齿道:“世子爷,你我并非顺道,我看还是----”
若素话至一半,褚辰带着嫌弃的目光细细瞄了她几眼,淡淡道:“你难道就想这样回去?”
她当然不能这样回去,几个时辰出府时走的也是甬道,加之马车是从内院接她的,要是按原路回去难会碰到旁人。
所以若素才让巧云事先就在马车里备好了衣物和浸湿的帕子,可是褚辰在马车上,她肯定是不能当着他的面换洗。
她正腹诽着,褚辰突然倾了过来,若素因为本能又往里缩了缩,男子俊雅的侧脸就那样在面前一闪而过,褚辰撩开帘子对外面的王璞说了些什么,复而坐回原处。
可是若素并没有听到,这种习武之人常用的交流方式,估计就如戏文里唱的那样诡异莫测。
褚辰望着她对自己退避三舍的架势,抿了抿唇,无声的叹气道:“你如今这幅景,我岂会有什么心思?”
这次倒换成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若素没有说话,只觉耳根子火辣辣的。
少倾,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巧云撩开帘子小声问道:“小姐,奴婢扶您下来。”她始终垂眸盯着马车边沿,似乎很畏惧褚辰。
既来之则安之,她白若素也没有那个抱着矜持不放的决心,最终只能服软一次。
若素刚下马车,褚辰随后一跃而下。
入眼是一条极为安静的胡同,立在若素面前的是一座飞阁流丹的府邸,赤金匾额之上‘白府’二字显得有些落寞。红漆大门两侧的石狮子无打采的蹲着,木门上的铜扣锈上了一层铜斑。
此情此景,真是应了物是人非这句话。
彼时白启山也算得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曾今的门庭若市已经不复再见。
毕竟她不是真的白家小姐,谈不上多大的伤感。
不过---
褚辰---把她带回白府了?她自己的家中?
父亲临行前夕,曾对她说过,白府虽一切如常,却只留下了几个老仆料理,是不太适合她一个闺阁女子独自居住的。
“进去吧。”褚辰也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侧伫立,如此静站在一起,若素才发现他有多高挺,她微微侧过脸,只能看见他玄色右衽青袍的盘领和他胸膛。
听这话的口气,好像他才是这里的少主人似的。
简直不可理喻!
这时,大门从里被人推开,一个眼熟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一见石阶之下的褚辰,立马笑出了一脸褶子,客气且奉承的迎了出来:“原来是世子爷,哎呀呀---世子爷大驾光临,老奴真是怠慢了。”
他就是白府的管家,也是白家族里的人,多年前因老家突逢旱灾,就逃荒到京城寻到白启山,以求庇护。
也因为人勤恳,又是族中之人,在白府一待就是十来年,白府上下都称呼他为‘潘叔’。
“无碍。”褚辰寥寥二字,便低头斜睨着一脸黝黑的若素,从他的角度,可以看清她忽闪个不停的曲卷且密集的睫毛,肤色倒是遮住了,那红艳艳的樱唇却还是显眼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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