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篁/墨竹
刚开始的时候和方才并无差别,但过了片刻忽然起了变化。
“怎会这样……被聚拢到了心脉……”裴不易盯着他的胸口看:“这……简直神乎其神……”
“好了,到此为止。”云寂看晏海脸色发白,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对裴不易说道:“你也放手。”
裴不易急忙抬起手腕,他隐约也察觉到了,从方才起,师兄的心情就很不好。
“不易,究竟如何?”云寂问他。
裴不易沉默了半晌,憋出了一句:“我要想想。”
虽然晏海不知用什么奇特的办法,将那些可怕的剧毒凝聚在心脉之中,但是这违背了他所熟知的一切医理……
“我会将卫恒请来,让他们好好商讨一番。”云寂看着裴不易放空的眼神,朝晏海说道:“他们两个人一起,肯定能够解除你身上的毒性。”
“那也不是一时半刻的,血蝶若是不能交尾,顶多坚持三个昼夜。”晏海看向窗前挂着的笼子。
“没什么比解毒要紧。”云寂握在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对他说道:“到时候再说。”
晏海无奈的笑了一笑。
对这一切裴不易完全充耳不闻,他脑海之中闪过许多奇异的病历,却没有一种和晏海身上的情况能够契合,整个人陷入破解难题的境界之中去了。
“我要一些你的血……”末了,他对晏海要求:“毒性散入血脉之时的,好检验性质。”
“好。”晏海还没有开口,云寂就替他应下了:“你好好治,只要你能把他治好了,提什么要求师兄都答应你。”
他素来言出必行,说什么要求都能答应,绝不会是信口雌黄。
这一回,连晏海都觉得十分讶异。
这样的承诺会不会太重……
“只要能把他身上的毒给解了。”云寂认真的对着裴不易说:“就算你要上步天崖看大逍遥诀,我也能答应你。”
第125章
“你真的想让他上步天崖。”
晏海靠在窗边,看着裴不易的背影,他手里正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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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瓶子,小心翼翼地向另一处准备好的屋子走去。
刚才云寂说的那句话把裴不易吓得半死,拼命摆手说不要去,但他却觉得,云寂其实是真心的。
在朝暮阁里,能上步天崖得见大逍遥诀的,只有阁主……
“如果不易愿意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云寂帮他把手妥帖包扎好了,放回了桌上:“他是前任阁主唯一的侄儿,若不是当时他还年幼,后来又醉心医道,这阁主的位子十有八九是要落到他的头上。”
“你当年,为什么一心一意想要当上朝暮阁主?”
“因为,我对一个人许下诺言,要以天下为聘迎娶他,虽然他不见了踪影,但如果有一天需要我兑现这个承诺,我也要能够做到才行。”云寂的目光沿着他的指尖慢慢上移:“我只能站在比帝王更高的位置上,等着可能会到来的那一天。”
晏海只觉得一股热气跟着他视线所到之处,慢慢烧灼了上来。
他低头清了一下发干的喉咙,力求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你若真是不做阁主了,那想做什么?”
“我在上京城里有个院子,在西市还有几间铺面。”
晏海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开着窗户的话,每天早上都会听到鼓声。”云寂望向窗外。
晏海眨了一下眼睛,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的“嗯”了一声。
晏海在鼓声中醒来,他没有急着起身,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那声音渐渐停歇。
昨日里云寂说的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之中翻滚回荡。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但很快的,那笑容就变作了苦涩。
如果再早一些听到这些话,如果……可惜,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好说。
他默默起身穿衣,洗漱完毕走到窗前。
笼子里的蝴蝶因为他的靠近,翅膀扇动得更快了几分,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意味。
时间……不多了……
“晏海。”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把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看着着实吓人。
“裴先生?”他定了定神,惊讶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夜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晏海心里“咯噔”一响,但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问:“裴先生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整夜,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靠武功,就把这么复杂可怕的毒给压制住,你给我的那一点,足以毒死上百人不止。”裴不易脸上充满了求知的渴望,说话突然就利索了:“你要说刚刚毒发的时候,用内功压制一下也是可能的,但再怎么神奇的武功,又怎么能将这些剧毒控制在体内十多年没有发作,还放自如的……这简直违背常理!绝不可能!”
“裴先生,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晏海似乎完全没有在听,只是用忧虑的目光看着他:“瞧瞧你这憔悴的样子,真叫人看了不忍心。”
“啊?”裴不易挠了挠头:“可是……”
“我对医理并不在行,不过事实上我的确这样平安的过了十多年。所以,解毒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的,倒是裴先生这副摸样。”他停了一停,轻声的说:“让我很担心……”
他侧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发梢蹭到了裴不易的手背上,带来了一阵微微的酥|痒,简直要爬到人的心里头去。
“那、那怎么办?”裴不易那只手伸不得也缩不得。
晏海伸出手,从他头上取走了一片沾上去的叶子,阳光照射在那张轮廓优美的脸上,看去宛若凝脂白玉一般……
“不如先生去睡上一觉歇一歇,说不定醒过来就会有头绪了。”晏海把那片树叶在手指间把玩,似笑非笑的说道:“一切都要托付给裴先生了,若是你这时候累病了,我可怎么办呢?”
裴不易顶着一张大红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晏海敛起笑容,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他满腹心思的转过身,却猛地吓了一跳。
一只手接住了从他手里飘落下来的叶子,接着那片叶子先是附上了一层冰霜,然后化作了齑粉。
“云寂,你怎么……”晏海吸了口气:“你去哪儿了?”
“我去把卫恒还有薛长短都找来了。”云寂把他的手抓住,看了看昨晚上包扎的伤口:“他们三个人一起想办法的话,进展会更快一些。”
“是吗?”他想要把手回来,但却被云寂牢牢的抓在手里。
“晏海,你这样不太好。”云寂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你别逗弄不易,他性子单纯,很容易当真的。”
“我没……唔!”手上猛地一痛,晏海几乎要叫出声来,但紧接着,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贴到了他的唇上。
他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靠得太近了……
云寂的声音抵着他的嘴唇发了出来,听着含含糊糊的,他直觉的想问说了什么,却被炙热的唇舌乘隙侵入了进来。
攻城掠地,步步紧逼,直到他双脚发软,被抱着丢到了矮榻之上。
双唇分开的一刹那,他忍着晕眩翻身要走,却被按在了原地,然后被一口咬住了后颈。
好似被猛兽擒获的猎物一般,晏海止不住的发抖,哪怕后颈的啃咬带来的只是轻微的钝痛。
“云……”他开口想要让云寂放开自己,却被云寂整个搂到了怀里。
衣服穿得都不厚,这样紧紧的贴着,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云寂的……晏海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作响,整个人热得都快炸了。
云寂看着眼前鲜红欲滴的耳朵,一点高抬贵手的念头也没有,一口咬了上去。
晏海发出呜咽声,试图用微弱的力气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你放开……光天化日……”话还没有说完,他又被捏住了下颌,云寂再一次地吻了上来。
晏海被吻得意乱情迷,直到那嘴唇渐渐往下,贴到了咽喉之上。
他猛地一颤,终于从迷乱之中惊醒过来。
晏海用力抓住云寂的头发,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够了……”晏海脸颊绯红,抓着自己的前襟,手指都在发抖。
两个人都喘得厉害,尤其是晏海,他隔了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云寂目中赤红之色也渐渐褪去。
“以后让我再看到你像刚才那样,可不是亲一下就能过去的。”他伸出手,近乎粗鲁的揩拭了一下晏海过于水润的嘴唇。“你还是换回原来的样子,得让不易分心。”
晏海羞涩之余心中也有些恼火,把脸侧过去避开了他。
“你要是答应我,今天晚上,我就和你一起追踪血蝶。”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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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海眼睛一亮。
“有什么办法呢?你是我命里的克星。”云寂撩起了他的一缕头发,放到鼻前轻嗅:“凡事总是如此,退了一步,就会有第二步……你可见我退让过别的人吗?”
晏海看了他好一会,最终抿了抿嘴唇,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靠了过去,揽住了云寂的颈项。
“云寂,你放心。”他在云寂耳边轻声地说:“从今往后,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第126章
晏海看了一眼云寂,云寂对他点了点头。
他拉开了金色的笼子,那只血蝶撞了几下,终于从笼子里飞了出来。
“走。”云寂换上了一件窄袖黑衣,他抱着晏海缀了上去,纵跃之间的姿态,比那只急切的血蝶轻盈了许多。
血蝶飞的距离比他们设想的更远,为了让晏海更舒服一些,云寂索性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还好他比晏海高出了不少,这姿势才不至于太过古怪,晏海一手搭在他的背上,仰头借着月色打量他,然后一个人在那里微微的笑了。
“你想到了什么?”云寂眼角瞥见他笑,便问道:“是在笑我吗?”
“是啊!”晏海弯了弯眼睛:“我突然想起,上次我们两个人偷偷进去韶华坊的时候,你非要抓着我的肩膀翻过那道墙。”
当时云寂满脸不情愿,别别扭扭的伸手抓他肩膀,那画面至今想来都觉得有趣。
云寂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两个人追着那只血蝶,一路经过重重屋檐,条条街巷,最后甚至越过了城墙。
出了上京城之后,他们一路往东南方向前行,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们跟着血蝶钻进了一处密林之中。
“怎么了?”晏海发现了云寂脚步之中些微的停顿。
“这个方向……”云寂微曲双膝,纵身跃上了身旁那棵高大的银杏树。
这棵银杏少说也有上千年了,比周围的树木都要高出一截,站在上头视野十分开阔。
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在不远处有一大片建筑,俱是排列有序的重檐庑顶,还有数座高塔置于其中。
“那是什么地方?”
“天镇寺。”
云寂跳下树去,继续跟着血蝶往前行走。
“有这么大?”晏海疑惑的问:“不是说前头好些年一直将佛道视作异端,直至近些年才渐渐复兴的吗?我早前在外头行走的时候,基本都没见过什么寺庙道观的,说是都被勒令拆毁了,怎么会还在上京城外头留了这么大一座古寺?”
“天镇寺历史并不久远,不能算是古寺。”云寂告诉他:“前朝鼎盛之时,由皇家出资修建了这么一座寺庙,又迁来了当时许多有名的高僧,最多的时候僧众有数千人,有天下第一佛寺之称。”
“如此醒目,不是更应该拆了吗?”
“因为每次一旦有所动作,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云寂冷冷哂笑。“据说这个位置,是帝王龙脉根基所在,一旦有所损毁,便会伤及国运。虽然殷氏的那些皇帝们口口声声说不信,但终究不肯拿自己的江山来试胆量。”
“我刚才在上头看到……我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晏海若有所思的说。
他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刚刚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眼熟。
“虽然天镇寺被完整保存下来,不过这寺里的和尚一度所剩无几,许多年前还出过剥下大佛金身换粮的事情,直到近些年香火鼎盛,才全部重新修缮过了。”
听到这里,晏海突然笑了,云寂不解地低头看他。
“我只是觉得世事奇妙。”晏海解释道:“如果血蝶的巢穴真的是在天镇寺里,岂不是很讽刺吗?”
杀人的血蝶和渡世的佛寺共存一处……
“人心中若是生出欲望,哪怕真有神佛都未必能够阻挡,又何论这些泥土木塑的虚幻偶像。”云寂停了下来,他们此时已经站在了佛寺的院墙之外。“但这个地方,的确非常适合用来隐藏秘密。”
血蝶飞过了墙,进了天镇寺中。
“要进去吗?”晏海问他。
云寂闭起眼睛,似乎是在侧耳倾听。
“附近没人。”过了片刻,他张开眼睛,抱着晏海翻过了墙去。
深夜里,佛寺的这个角落十分静谧,只偶尔能听到远处轻微的诵经之声。
四周的屋宇半新半旧,每一间都有修缮过后的痕迹,从窗户往里头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些罗汉之类的塑像。
云寂很快又跟上了那只血蝶,跟着它在屋宇之间曲折徘徊。
“似乎就在附近。”晏海仔细观察了一下它飞行的路线,不太确定的说:“但是它找不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那只血蝶突然就钻进了前方的一口井里。
他们追到井边,往下看去。
隐约能见到微弱水光,好像只是一座寻常深井,只是飞下去的那血蝶,却在这短短时间之内没了踪影。
“我下去看看。”云寂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不对就喊我。”
晏海倒也不担心他出什么事,只是叮嘱他发现了什么也不要独自深入。
“你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随意离开?”云寂说完,便跳下了井去,留下晏海一个人僵立在井畔。
井壁上都是滑不留手的青苔和一些水生藤蔓,但对云寂来说并无阻碍,他撑着身子慢慢的往下挪动。
晏海从上头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心悸,若不是理智要求他克制自己,也许他立刻就会开口要求云寂返回上来。
这样的场面……
“怎么样了?”他看到云寂在接近水面的地方停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云寂抬头看了上来。
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心里,难以抑制地想起了过去发生一些事情。
时间,地点……有许多地方都很相似,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位置被调换了。
“你……”晏海艰涩的说道:“如果找不到,就上来吧!”
云寂突然一个纵身往上跳起,但是在距离井沿只有一掌距离的时候,似乎是力道用尽,突然往下落去。
晏海的心跟着他猛地往下一沉,本能的抓住了他的手。
等握紧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云寂怎么可能会掉下去……
“多谢这位公子伸出援手,救我于危难。”云寂看似借由他的力气爬出井口,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晏海低头看着二人依然交握的双手。
这是当年云寂把他从飞雁山上的洞窟中救上来的时候,他对云寂说的第一句话,因为云寂称呼他为姑娘,一脸正经但耳根通红的问他有没有事,他就觉得有趣,一念之间将错就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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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那个什么……”云寂这种故意甚至有些恶劣的行径,让晏海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他急忙转移了话题:“下面有什么吗?”
“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洞口沾了粉,血蝶应该是从那里进去的。”云寂也放过了他,顺势说道:“而且下方井壁四周都是整块巨石,十分蹊跷。”
“你的意思是,这底下,有人造的痕迹?”
云寂点了点头:“地下必然是有暗室一类。”
“就算有别的入口,没有头绪的话,这么大的地方,恐怕也不容易找到。”晏海环顾四周:“万一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我有办法。”
“不如找慕容极想想办法,说不定他可以寻出什么……”晏海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云寂说了什么,惊讶的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们不用打草惊蛇,只需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晏海突然有些醒悟过来:“你知道什么了?是谁……谁是那只‘兔’?”
“木怀谨。”
第127章
“木怀谨?”晏海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贵妃木怀吉的堂兄。”云寂笃定的说:“这些事情,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木家……同样有女儿在宫中为妃,但他们在上京似乎不如白家风光。”
“白家是江东巨贾,靠的是钱眼通天,看似表面光鲜,但家族内部矛盾重重,但凡有点什么风雨,恐怕立时就有倾覆之虞。可木家不一样,他们家规极其严苛,族中子弟在外俱是口碑良好,一个有着上千人的大家族,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已经不简单了。”云寂提起这两家,倒是所知不少。“而且木家的来历在湘洲一带众说纷纭,他们带着大笔财富迁入湘洲至今也不过百年,至于之前到底源于何处,这些年我一直让人在查,始终没有什么线索。”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天色,大约已经到了寅时。
“我们先回去吧!”他对晏海说道:“路上我与你细说。”
“所以你觉得,其实上京城里一直以来种种怪事,都是和木家有关?”晏海有些不解地问:“那是他们杀了白乐乐,然后嫁祸给了慕容瑜?谢家在这里面,又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云寂专心的看着前头的路,并没有回答他。
晏海轻声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怎的还在生气?”
“没有。”云寂有些冷淡的回答。
还说没有……不就是不肯让他抱着吗?
来时因为要追赶血蝶也就罢了,如今也不赶路,背着回去不是也一样,到底哪里不对了?答应的那么勉强,还拉长了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云寂怎么突然变得……和个孩子一样……
晏海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寂,我能不能去见一见秋蓝玉?”他好声好气的问:“你就这么把我带走了,他肯定很担心,我总要和他说清楚。”
“不。”云寂终于说话了,但说的话可不中听:“无端端的有什么好见,不过是个卖艺的伶人。”
晏海沉默了半晌,久到以为云寂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他轻声的说:“云寂,我们说说话,你放我下来吧!”
云寂停了下来。
晏海从他背上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座石桥上,桥下流水潺潺,映着天上明月,一派幽静自然。
“我知道你并不是有心要那么说的。”晏海神色有些黯然:“只是在这世上,大家都会以出身的贵贱,先将人分做三六九等,我也是懂的。”
“你……”云寂往前走了一步。
“就算秋蓝玉辛苦半生争得方寸,如今人人表面奉承于他,到底也不过是个被人瞧不起的伶人。”晏海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明月:“我娘也是一样,她觉得自己出身卑微,才会让人任意轻贱,生出的儿子却要扮作女孩才能平安长大,所以她等我略大一些,被一场风寒就夺了命。想来多半是因为没了牵挂,也厌倦透了这个可恼的俗世。”
他抬起手,止住了云寂的话。
“我刚开始的时候,其实也不太能理解这些事情,你知道岛上大家都是那样的,能活下来的不论是凭武功用手段,只要你足够有本事,就能有出头的日子。”他转过头去,上京城的方向虽然略有光亮,但望着遥不可及:“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慢慢明白了,人对于万事万物的看法,始于耳濡目染,随着年岁渐长深入骨髓,就再也难以改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云寂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我根本没有看不起你娘,我只是不想让你去见那个秋蓝玉,他和殷玉堂关系密切,谁知道有没有存了别的用心。”
“我知道你那么说的用意。”遮挡住了张明艳张扬的容貌,他就变回了朝暮阁中那位温柔体贴的“晏管事”:“你只是不愿意让我去想这些事,怕我伤心。”
云寂握成拳的手,微微的颤了一下。
“我刚才,突然觉得……我们两个人其实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晏海望着他:“我们都生长在不能随意坦露真心的地方,所以就算生出了爱慕之心,因为无法确认对方是不是值得相信,所以遮遮掩掩,相互试探,最后觉得对方多半虚情假意,别有图谋。”
“我……”云寂想要否认,但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辩驳……
“刚到朝暮阁的时候,我心里其实也不能信你,一直不能信……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和你提起从前的事情……觉得一定要让你先对我表明心迹,能确认你就算知道了从前也不会怪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那些事情。”晏海叹了口气。“我处处算计,生怕落了下风,怎么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有时候连自己都骗……所以,我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告诉你,从开始到现在,我所言所行俱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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