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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这宇文相公真是太过优柔了,无论如何,你一个下属军将,想着杀直属上司,而且还是武将杀经略使,这简直闻所未闻,只要有了这个想法,这个人不算谋逆那也是谋逆了。

    一念至此,万俟卨心中对宇文虚中不禁有了一丝不屑姿态,但面上却严肃以对,并旋即改口

    “相公贴切,正是这‘反意渐滋’四字……没有谁是一开始便敢造反的,但情势如此,又无人可制,这厮反意便只能越来越强,日后迟早生乱!”

    宇文虚中连连颔首“所以,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曲端都已不可大用,再加上王燮无能、王庶兵马尽丧,这三人之事也无须你们再来绝断了,不如且回东京,让官家和中枢诸公早下决断,定下关西新策,至于王庶,我自会想法子用朝廷名义将他从曲端军中救出……”

    闻得此言,万俟卨心中愈发感叹,可怜自己此行沿途辛苦,最终却又无功而返,着实可惜,但面上却是连连颔首,口称相公安排妥当。

    然后,二人却是齐齐看向了此行正使,御史中丞胡寅,只等此人点头,便要折返东京。

    孰料,胡明仲稍作犹豫之后,却开口说了一件别的事情“相公是京东人士,可知道刘逆悍然称伪帝一事”

    “这怎么可能不知”宇文虚中一时苦笑。“胡中丞想说什么”

    “年初交战时,在下曾与小林学士交谈,他有一语让我思索至今。”胡寅看了一眼万俟卨,引得后者心中微动。“具体言语便不说了,但意思却是清楚的……那便是靖康以来,前后多年,天下其实已经重陷乱世,官家自南京登基,辗转反侧,从无到有,固然绍建朝堂,使国家颇有起色,但恰如光武中兴,前汉之制实不能应之后汉……”

    宇文虚中怔了一下,但立即颔首“其实胡中丞不必遮掩,我也是这般想的……时势流转,祖宗家法确不可恃。”

    这次,轮到胡寅稍微一怔了,但很快他就继续言道“相公心里清楚便好,下官的意思是,如今之世,连正经的进士及第都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堪称风俗尽坏,而对于武官又何必还按照昔日情形来看呢”

    这曲端都要反了,还什么昔日情形!

    万俟卨心中无语,面上不变“中丞所言其实也有理。”

    “官家曾有一言,他说若能抗金,万事他都能忍。”胡寅先没有理会万俟卨,而是继续朝宇文虚中恳切言道。“宇文相公,眼下的情形是,无论如何,曲端都在前线稳住了局势……便是他野心真不可遏,真存了割据逆反之心,也未必不能用!”

    宇文虚中捻须颔首“确实如此。”

    “而且,曲端纵有逆心,其部众却都是朝廷官兵,从他请示相公去杀王经略来看,他在军中未必威望卓著到一言九鼎的境地,何况关西这里事关重大,曲端便是彻底不能用,也当寻可用之人托起局面……”胡明仲继续言道,却又恳切看向了万俟卨。

    “所以,胡中丞还是想去军中亲自一行,看看能不能做点事情”不等万俟卨回应,一旁宇文虚中哪里听不出来对方意思,便直接问破。

    话说至此处,胡寅终于叹气

    “其实我也不瞒相公,国家艰难,正乏做事之人,而在下区区一书生,早年曾凭血勇之气,荒唐上书,让官家不要登基,方才有了一点名声,得以为官。后来承蒙官家不弃,拔于近侍,三十岁便为中丞,细细数来,多是靠资历、进言所取,生平并无一点实绩,甚至军事上多有荒唐言论……所以此行实不愿无功而返。”

    “那中丞便去吧!”宇文虚中直接点头,他其实非常理解对方的心态,因为靖康前的他也是同一般所谓清流人物,而靖康后却是存了惭愧之意,方想拼了命来为国家做点事情,却又总是做不大好。“正好以朝廷使者名义将王经略救出来,也好趁机探查清楚曲端心意与他军中概况,但无论如何,务必以保全自身为上……须知,你是大宋御史中丞,自身安危便事关重大。”

    胡明仲赶紧起身,重重一揖。

    一旁万俟卨心中叹了口气,也跟着起身一揖。

    话说,万俟卨的心思有点奇怪,以他的察言观色水准,自然是一开始就听出了胡明仲的意思,然后一开始也是不大愿意跟着对方一起冒险的。

    但不知为何,当胡寅在那里跟宇文虚中表明心迹之时,他却顺水推舟,没有做任何阻拦。这不仅仅是他位卑言轻,在相公和中丞之间说不上话,更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的顺水推舟,觉得这么走一遭,恐怕也不是坏事。

    而究其原因,第二日出行之前,万俟卨便已经想明白了——他还是想立功劳,想做大官!

    须知道,当初他刚刚授官的时候,便敢往洞庭湖那种地方冒险闯荡一番的,也正是为此如此官家法眼,成了那一波授官人中最为得用的二人之一,有了日后际遇。

    而眼下,他虽早已经根基深厚,可年纪偏大、跟到官家身前的时间过短、资历极低,却也是事实……之前春日间东京城论功行赏,原本他是可以直接出任外州的,只是因为知道枢密院权责更重,更能贴近御前,所以硬是忍下……而如今却显然是想着就在任中攒几件大功劳,然后试图在京中直接转任都省大员了。

    只能说,人各有志。

    翌日,众人再度启程,胡寅身上自自恃身上有完备公文印玺,便婉拒了宇文虚中派西军旧员随行的好意,只让对方提供了两个向导,便即刻出发……不过,胡明仲一行人很快就发现,向导其实都没必要带上的,因为军需物资还是接连不断从长安出发送往北面前线的,一行人只需跟着大略人流便能一路北上抵达延鄜路的鄜州,也就是眼下关西兵马云集,与延安府金军仗着山脉对峙的地方。

    话说,关西景色不同他处,地穷而民皆尚武,沿途看来,妇女、少年都多配弓箭不提,遇到成年男子,更多是成群结队,颇有军伍风气……但胡寅、万俟卨等人只是暗暗感慨,却因为着急赶路而不好多做流连。

    四月廿七日,便抵达鄜州境内,然后便准备经三川镇渡过华池水,去往鄜州腹地。

    但也就是这时,出了一档子意外之事。

    须知道,三川镇乃是陕北商贸重镇,水陆交汇所在,西面环庆路抄近路赶来的兵员、东南面顺着洛水运达的军械、西南面大路从川蜀运抵的钱粮,基本上汇集于此,堪称前线的后勤大本营。

    所以,此处兵马混杂,且早已经军管。

    胡寅等人试图渡河,却发现浮桥有人把守,轻易不许闲杂人等过去。非只如此,浮桥前小营里面却只是一个准备将、两个都头,也不知道什么是御史中丞,到底有多大官,再加上曲端治军还是比较严厉的,之前有明文军令,非军务之人不得擅自渡河,所以竟然不敢放行。

    不过,那准备将到底是懂得枢密院是个厉害去处,也不好怠慢,便指了上游,建议他们从上游二十里的直罗城渡河,因为直罗城中有一位从延安败退下来休整的薛统制,正在彼处驻扎,应该认识公文,也好方便护送。

    胡寅与万俟卨面面相觑,倒也无话可说,反而在心里感慨曲端虽然跋扈,倒是个军法严格之人,便即刻依言而行,而这准备将也专门派员去通知了那位统领。

    而果然,那人毕竟是个统制官,御史中丞是什么官如何不晓

    实际上,闻得御史中丞奉天子命来巡视关西,此人即刻大开城门,并亲率数百军士出城相迎。

    事情到此为止,一切都是很顺利的,唯独当双方会面之后,却异变陡生。

    “你是何人,为何敢穿紫袍”这薛统制见得来人,于道旁率数百军士恭敬相迎,遥见紫袍人过来,便干脆下跪行礼,但听到免礼声音抬头之后,看到胡寅容貌,却猛然起身,当场伸手指斥。

    “我便是御史中丞胡寅,自然穿紫袍。”胡明仲莫名其妙,但还是恳切相对。“薛统制何意”

    “看你容貌,不过三十未到,天下哪有这个样子的御史中丞”这薛统制冷笑不止。“俺就说,堂堂御史中丞如何只带着二三十随员便到了此处莫不是个臭措大借机行骗,是个假中丞!”

    胡寅闻得此言,本能就有些羞愧姿态,却是一时尴尬起来,然后方才红着脸想要解释。

    然而,这统制官早已不耐,见到对方如此形状,更是认定了此人是假装的,便直接双目一横,就在道旁河畔厉声下令“将这个敢来糊弄老子,哄老子给他下跪行礼的假中丞拖下马来,先打二十鞭子!”

    话音刚落,便有甲士上前,直接将胡明仲等人拖拽下马,并以刀兵制住万俟卨等随行之人,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道旁扒了胡寅紫袍,硬生生先抽了二十马鞭……

    旁边脖子上被架了刀万俟卨见此形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真是中丞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而胡明仲挨了二十鞭子,却全程一声不吭,只是咬牙硬撑,他脑中此时只有一句话不停响应而已——此诚乱世也!




第九章 独耻事干谒(续)
    刚一离开赵官家就挨了社会一顿毒打的胡中丞厄运还没结束,但也没如万俟参军担忧的那般被直接杀掉灭口——他们一行人先被洗劫一空,然后就被直接扔进了直罗城牢中,继而暗无天日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心一意带着做事心态而来的胡明仲遭此迎头棒击,却居然没有沮丧。或者说,仅仅是片刻之后,此人便振作起来,反而安慰起了狱中周围诸人,并与社会经验明显更丰富的万俟卨主动讨论起了局势,研究如何脱困。

    这份气度,着实让万俟卨心生震动,并对这个年轻的御史中丞大为改观,甚至隐隐将此人提到了半个小林学士的身位——须知道,他们眼下是真的有生命危险的。

    其实,平心而论,大宋朝虽然有重文轻武的毛病,但大宋的科举制度却并不是明清八股选文那么死板的,而且一直在不停的改革(前后六次大的论争),以寻求尽可能的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

    整体而言,它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有宋一朝,文官佼佼者的大略素质总是让人无话可说的。

    当然了,这里面一个根本原因在于,这年头儒家思想活力尚在,各种学说蓬勃发展,还没有走入后来那种不可逆的死胡同。

    回到眼前,胡寅与万俟卨既然忍得住这些皮肉之苦,沉下心来思索讨论,却仅仅是在一顿饭以后便迅速得出了一番结论

    那就是这件事情,要么是曲端提前打探好了他们的行程,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行杀威棒,而若如此,只要耗下去与之斗智斗勇便可,大家其实并无真正的生命危险;要么是那个薛统制确实是个被乱世惯坏的军头,要是这样的话,确有危险,但只要稍作忍耐,应该也很快会有人来救,并且可以借题发挥,就此入手。

    至于如此判断的原因嘛,倒也格外简单……他们虽然被困在牢中,满地脏污,虱子老鼠乱跑,但出乎意料的是,送来的牢饭中,给胡寅的哪一份,居然格外整洁。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城中绝对有有心之人在看着呢。

    而果然,大约在牢中吃了不过四五顿饭,也不知道外面是上午还是下午,忽然间,便有无数甲士簇拥着三人涌入大牢。

    而其中一人明显是个文臣,直接来到牢门之前,未及开门便长揖到底,口称下官,却是这直罗城内的黄知县。而剩余两名戎装将军皆面色发白,其中一一个矮胖军官在牢门打开,闻到了牢中骚臭气息后,干脆直接向前两步,进入牢中朝胡寅下跪请罪。

    万俟卨眼尖,却是认得此人乃是那薛统制身侧人物……这么一来,他们之前被谁给护住便已清楚无误了。

    然而,就当那知县进一步跨入满是骚臭味的牢内,准备亲自扶起胡明仲时,这位大宋御史中丞却拒绝了那知县的扶持,然后自己主动站起身来,又只与万俟卨对视一眼,便昂然负手,直接发问

    “哪位是曲将军麾下”

    “武义郎,泾源路兵马都监,知怀德军吴玠,见过中丞!”

    那名立在牢外,身材魁梧、面色蜡黄的将军,闻言赶紧上前一步,试图进入牢内,却因为里面狭小不堪,还挤进去了新来两人,便只好停在牢门外拱手相对,报上官职姓名。

    “是曲端要做反,遣你来杀我吗”身上散发着馊臭味的胡明仲依旧负手昂然以对。“吴将军,我乃朝廷大臣,可杀不可辱……请替我指向东南,让我面东京而死。”

    吴玠与其余二人齐齐怔在原地……他们只觉得这东京来的大官说的每个字他们都懂,连一块却是宛如真宗皇帝的天书一般荒唐,所谓不是不认得,而是不敢懂。

    “我等也是这般意思。”

    眼见着无人出声,一旁万俟卨便也同样昂然相对。“太宗皇帝有言‘在家行孝爱,食禄尽忠贞’。我万俟某人虽潦倒半生,但既一朝蒙官家看重,得为枢密院重任,如今又身为天使,岂能有失节之理要杀速杀,自中丞以下,我等无一人会为虎作伥的!”

    吴玠听到这里,还是不敢吭声……他此时已经听懂了那几句话,却还是不敢说半个字,却只好看向那知县求助。

    而那知县也是冷汗迭出,偏偏此处只能他来说话,于是支吾了半日方才硬着头皮先行解释了一番

    “中丞可能有些误会……那薛贼本是王燮在河东时招揽的泼皮贼军,昔日是个贩狗皮的,素无法度行止,此番败退下来后,王燮跑的快,将大部兵马扔下,他才只好随王庶王经略与曲端曲都统在此……而前日他不分青红皂白,不行查验就做下如此荒唐悖逆之事后,我等因他手中有兵,也不敢来强劝,生怕一个不好连累中丞等人性命。好在这里有个韩统领是晓事的,下官便请韩统领稳住薛贼、护住中丞,然后又急函往河对岸洛交城求助吴都监……方才有今日之事。”

    胡寅闻言只学着赵官家模样,所谓面上并无表情,口中却出虎狼之词“知县何必欺我自长安至东京,上下皆知曲端要反,且无人可制,我与万俟参军此番前来,本就是准备割环庆路与鄜州给他,好让他不要学济南刘豫称伪帝,再看看能不能救回被他扣押的王庶王经略……”

    这黄知县听到一半,便彻底惶恐,直接拽着胡寅袖子相对“中丞!莫要玩笑!”

    “谁与你玩笑!”万俟卨也在一旁作色相对。“曲端要反,人人皆知,先拒不听令出战,战后复又扣押经略使,兼并各处兵马,后来刘豫逆贼称帝,他便以陕北大局逼迫宇文相公杀王经略……反意昭彰,人尽皆知,如何你反而不知”

    那知县愈发惶恐,却又看向了牢门外的吴玠。

    吴玠怔了一下,本能想替自家追随了多年的上官辩解一二,但不知为何,张开口来,却无言以对。

    非只如此,万俟卨一语,竟是和之前曲端扣押王经略后,某一日宇文枢相的幕僚特使忽然狼狈离开前线的事情,还有近来发生的一件事情直接对上了……曲大这厮,真曾想过要杀经略使!

    “说话呀,吴都监!”那知县瞪大眼睛看着牢外,几乎是哀求了出来。

    吴玠恍恍惚惚,却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王经略和曲都统的事情,下官实在是不知道,但昨日下官接到这边讯息之前,却晓得了一件事情,说是雕阴山大营那里,曲都统让王经略将印信留下后,便将他请了出去……不过刘豫又是何人下官刚从宁州襄乐那边过来没一旬,委实不清楚前线故事,什么前线大将吗……”

    吴玠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停下之后,牢房内却也随之鸦雀无声,而最后居然是那黄知县打破了沉默,此人身体晃了一晃,差点跌倒,倒是胡寅年轻,抢先扶住了他。

    至于那位跪着的韩统领,此时也有些撑不住劲,身体很明显的在地上摇晃了一下。

    “吴都监,你若朕不知道,我就说与你听好了。”狭窄逼仄又满是汗臭、骚臭的牢房内,万俟卨隔着栏杆负手冷冷相对。“你家区都统在延安战后趁势扣押经略使王庶、兼并各处兵马,非只如此,还于日前进言宇文相公派来的幕属,请宇文相公以败军之罪于军中斩杀经略使王庶……朝廷未曾闻有都统制官杀经略使的前例,却是以为区都统谋逆之态已经明朗,所以遣我二人至此,只求索回王经略而已,却不料刚到此处,便受了你家曲都统一顿杀威棒,继而逼得我们起了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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