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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但出乎意料,高景山依旧保持了冷静,并且依旧驻马于略显昏暗的旷野之中,望着漫天飞絮一言不发。
又等了片刻,随着另一股哨骑归来,汇报了黄河主干道上宋军船只大约数量,这位金军万户方才开口:
“高隆!”
另一名随行渤海族猛安赶紧上前拱手听令。
“局势已经清楚了。”高景山勒马从容而言。“宋军只有五六千人,第一波和刚刚进去的应该都是一两千人,算上他们操弄船只的人手,这已经是极限了……照理说,此时应该让你攻过去,将两拨宋军彻底葬送在水寨里。但天色已经不早了,冬日又黑的快,还有火势不减,灰絮也越来越多,河堤还有河道也是人家的掌握……所以你过去,能战便战,等到咱们大部队来源当然极好,可若觉得其中辛苦,却也不必恋战,只要打穿第二波援兵,汇集了莫里野,然后带他们出来,便算你功劳一件!去吧,我在这里看管败兵、收拢部队,等你回来。”
那高隆明显是高景山心腹,只是微微一拱手,便兀自引兵疾驰向东而去。
一个猛安一千人,一多半是标准的猛安-谋克制度下的骑兵,一小半是汉军补充兵,但此番高景山为了支援迅速,连汉军补充兵都携带了战马。故此,一时军令既下,真如千骑卷平冈一般阵势惊人,再度循着前一个猛安的路迹,往水寨而去。
诚如高景山所言,冬日天黑的极快,而此时灰絮愈发茂盛,天色也显得渐渐昏暗,但如此动静却是半点都遮掩不住的……河堤上,张荣和虞允文看的清楚,其中,后者到底只是个第一次上战场之人,依旧如之前一般为之惊惶起来。
“摇旗!”眼见着金军下马自水寨东北面涌入,张荣依旧不慌不忙,等了一阵子方才发令。
虞允文慌乱一时,却还是匆匆摇旗。
而这一次,却还是动静依旧,河堤之上,其余旗手齐齐呼应,河中一时鼓噪……虞允文却有些不解,上次摇旗,自有萧恩率部塞金军之后,如今摇旗,又有谁能去?
一念至此,这年轻进士到底是忍耐不住,却又再度回头去看,结果正见到一人着皮甲,持短兵,裹着湿布自身后过来。
临到跟前,虞允文才看的清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撤退到河上的泼李三李宝!
萧恩且站且退,借着和尚轮船砲车掩护从容登上河堤休整,而已经休整了片刻的李宝和之前撤下来的部队却又自河中转向这边,然后重新涌上河堤,故技重施,直扑水寨而去。
而这下子,虞允文方才醒悟,为何这个战术叫做‘水轮子’了。
眼下场景,可不就是如一支水轮子在黄河冲击下翻转不停,然后却让自己一方的部队借着水上之利,始终出于优势突击状态吗?
且说,他原本还想劝说自家这位便宜岳父从河对岸运送一些宋军过来的……之前着火之后,已经有不少宋军汇集黄河南岸观战了……只是想到船只有限,一旦金军大股援兵到达,未免不能撤退干净,这才犹豫不决,没有下定决心的。
但谁能想,这位张太尉、张大首领,水上之能,如此了得?如果说之前虞允文称这番水上轮换技巧堪比却月阵属于拍老丈人马屁,但此时却是彻底坚信,有些东西,的确堪称大巧不工!
回到跟前,李宝再度自后方杀入水寨,金军在寨中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宋军,只觉得背后的冲击力绵延不断,将他们逼往河畔,而河畔炙热之余,却是灰絮极多,喘气都难,确系难以立足。
实际上,根本没有三五次轮转,落日之前,随着萧恩第二次突入,也就是这个水轮子以黄河大堤为轴转了两圈整的功夫而已,被连番拍在水寨中的金军援军便彻底支撑不住……他们真不是被宋军活活拍死的,与其说是宋军强横,倒不如说他们被自己的铁甲、被空气中的灰絮、被难以降下的火场炙热感给逼的活生生丧失了战斗力。
两个猛安,高隆与莫里野合兵一处,奋力率残兵脱出,而大?却为人亲眼所见,被宋军斩于乱战之中。
对此,立在水寨东北面,带着一群残兵看管着数千匹战马的金军万户高景山只能掩着鼻子默然肃立,听着水寨中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不置一词……那是如大?一般,被烟灰与高温困在水寨中的零散金军,数量不知道有多少,只能等时候检查尸体来断定了。
渐渐的,夕阳尽显,宽阔的黄河北流道口霞光一片,河北面小吴埽内虽已无太多明火,却依旧赤红燥热,而漫天灰絮更是给天地带来了一丝别样色彩。
当此之时,金军大队终于来援,而坐镇河堤的张荣也从容下令收兵,转回河上。
一时间,欢呼之声响彻于河上,便是河对岸匆匆汇集的几股宋军也得知本方大胜,隔河远远呼应。
而眼见着各部纷纷转回,坐了许久张荣方才收起马扎,准备最后一个撤走上传。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骑金军无兵无甲,借着最后一丝余光迎着灰絮持白旗疾驰而来,驰到跟前,白布早已经灰迹斑驳,却是勉力驻马于一箭之地开外,然后趁着欢呼鼓噪空隙奋力大呼:“大金开德府守臣,万户高景山高将军遣使有问,宋军水师主帅是何人物,可否留下姓名?!”
张荣敞着怀坐在堤上半日,满面满身俱是黑灰,闻言却是扔下手中早已干燥不堪的麻布,然后猛地回头。
河上就近的欢呼士卒,借光线看的清楚,却是基于本能纷纷一滞,继而波及到了河上几乎是所有军士……而一片寂静之中,同样变成灰人的虞允文也匆匆举旗重新立定。
“回去告诉姓高的,俺是何人不必来问!”张荣一手叉腰,一手遥遥相指,却是拿出当日水坡之上唱渔歌的嗓门奋力相对。“只要你们这欠肏记住,日后黄河上须不是你们金人说了算,如此便可!”
此言既罢,其人兀自带着女婿下堤登船,然后数百船只在河中陆续启动,波光粼粼,归河南而去。而这位当朝太尉、节度使、御营水军都统制周遭,却是在亲自划着一艘小船的统制官萧恩带头之下,渐渐唱响一首渔歌出来。
正所谓:
“爷爷生在梁山泊,秉性生来要杀人。
斩过火并无义汉,杀过金人鸟将军。
英雄不会读诗书,只在梁山泊里住。
一朝入得黄河上,便要横行天地间。”
那使者初时被骂的茫然一时,但此时听得这歌,却是一时骇然……梁山泊张荣之名,缩头滩之战,金人哪个不晓?
便匆匆拔旗归阵来报。
不过,也无须他来回报了,歌声悠远,惊响黄河两岸,远处听得渔歌的高景山早已经释然起来——若是梁山泊张荣当面,想来都元帅府多少会容忍此败吧?
日落之前,宋军水师便已轻越大河,重归南岸。
片刻之后,日落天黑,双方算是彻底罢战,唯独映照于幽光之下、位于双方之间的黄河流水亘古不停,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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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四十四章 小问题
张荣得胜归来,宋廷一时大振。
没办法,天险这种东西带来的安全感不是其他能比拟的,尤其是对底层民众和不知兵的官僚们而言。
而且说实在话,有时候真不能怪他们无知或者盲从,主要是大宋朝的军队就没靠谱过,相比较于军队而言他们宁可相信一条河或者一座关卡。至于军队为什么不靠谱,那就不好说了……有些事情,是很难说清楚谁是因谁是果的,天知道是因为三易回河之类的事情导致了军队战斗力的孱弱,还是军队战斗力孱弱无度导致了三易回河。
不过,无论如何,最高层心里总该有个最终的谱,那就是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当然了,这个德指什么,恐怕还是有分歧的……或者说,要真是上下一心,左右一体,大宋朝早就殖民到狮子国了,何至于建国一百多年燕云都没复,反而沦落到为了首都跟前的大河中段控制权归属而一时振奋难名呢?
回到眼前,不管这个德指什么,也不管这次攻击到底会引来什么后果,身为官家的赵玖也好,几位朝中靠谱的宰执重臣们也好,普遍性都没有去阻止朝廷内部和民间的这种振奋,因为老百姓确实需要这种安全感来慰藉自己。
而且,这种安全感是能带来真金白银的。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过完年就是建炎四年了,而这意味着靖康之变马上就要迎来辉煌的三周年……这倒不是说这种破事值得一年一庆,而是说经历了这么久,复杂的人心一面厌烦了战乱,所谓人心思定;一面却又习惯了战乱,习惯了动荡。
所以,尽管黄河一线依旧风声鹤唳,尽管荆襄南部以及广南北部的落后地区依旧盘踞着大量公开叛乱的叛军(这是靖康之变引发的最直接内部创伤,短时间内实在是管不着),但各地的经济也在渐渐恢复,之前靖康之变引发的全面失血症状也在清楚无误的愈合之中。
最明显的一个迹象,便是南下的流民渐渐融入当地,商旅重新活跃于各个地方,淮河以南的各地税收开始大面积回暖。
而此时,黄河这种战略分界线的夺回(最起码可以这么宣传),对工商业、农业生产的恢复毫无疑问是一记强心针。
宰执们肯定不知道啥叫强心针,但大略意思却是清楚的。
不过,面对着如此干脆利索的大胜,面对着所谓对农工商业恢复的可喜期盼,朝廷却先陷入到了年末的财政危机中。
原因嘛,肯定不是突击花钱花多了。
实际上,大家多少都能猜到……那便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一战的战略意义毋庸置疑,可是封赏怎么说?
而且,由于梁山泊之前的特殊立场,朝廷在搞御营编制的时候,在往东南、荆襄加税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没有什么御营水军这一份的。
可是现在搞出来这种大胜,正常的封赏也好,将这支军队急切收拢稳固在黄河上也行,粮食暂不提,可这股子钱帛从何处出?
而若不将这支力量迅速整编纳入朝廷财政,便是东京城的百姓怕是都不乐意。
“可不可以印些交子?”
毕竟是老道的官吏,这日文德殿议政,说到这个窟窿,刚刚起了个头,许景衡许相公便有备而来,直接提出了一个可行方案。“仿昔日益州交子务,在东京设立交子务……”
交子便是纸币,而宋代的交子是世界上最早广泛使用的纸币,而且非常成功,是上过历史书的典范,坐在御座上的赵玖当然知道。
不过,这位官家闻言先是本能颔首,但稍作思索后却又缓缓摇头:
“之前巴蜀赵开改革西南财政的时候,朕曾专门过问过益州交子的事情,所以知道,发交子,首先要有准备金,其次要有信誉担当。当年益州交子务以三十六万贯钱为准备金,发了一百万贯的交子。而且,彼时还是太平年月,朝廷稳定,人心安泰,还有十几家蜀中富商联名供给信誉,这才成功。如今东京这里,既然乏钱,又临前线,那哪里来准备金?又哪里来的人心安泰?能发多少?若为了这几十万、一两百万贯的钱,徒劳毁了朝廷交子的信誉,反而得不偿失。”
“有一点是一点。”许景衡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东京周边的御营中军军饷、朝廷官吏的俸禄,都现在东京城城东户部官库内,何妨以这些钱做个准备金,先发个几十万贯的交子?”
殿中一时寂静。
而片刻之后,御营都统王渊却也无奈硬着头皮请教:“许相公,下官冒昧,便是如此,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印制交子吧?”
“我的意思是,将御营中军军饷和百官俸禄,一分为三,先拿出两份来,分别给御营水军充作赏赐、军饷,给御营中军、百官做正常供给,先把这个年给过了。”大殿之上,最高层的会议之中,许景衡也懒得做遮掩。“然后再以剩下一份做准备金发交子,尽量整饬个几十万贯的活钱出来,以图接上后续财赋转运。”
殿中愈发安静。
话说,许景衡说拿这笔钱发交子的时候,在场诸人就已经有些气氛不对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问题不在于如何使用这些小技巧达成财政顺畅,而在于既然出现财政漏洞,既然要拿御营中军和百官的钱发交子,就注定有人要领交子!
而眼下,御营水军作为刚刚立下大功,为朝廷所着力拉拢的对象,这个交子就不大好发到那边手里,所以,这件事情就有了一个注定的结果……朝三暮四也好,朝四暮三也罢,先过个好年也行,后过一个好的上元节也罢,反正总得是御营中军和中枢百官去领这个交子。
然而,交子终究是交子,不是实实在在的钱,哪怕有着所谓信誉和成例,在这个年头,也注定是要有兑换折扣的。
何况,眼下毕竟是战时特殊情势,万一前线一个不好,底子破了,继而出现信誉破产、交子变成白纸的那种难堪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一句话,这是在割御营中军和中枢官僚的肉,去补这个窟窿。
而这就是王渊作为半空头的高层,却还硬着头皮出声与宰执讨论的根本缘故了,名义上他是御营都统,可实际上,他的核心权力却是御营中军中驻扎东京左近赵官家直接控制部分的后勤,也就是王德、王彦两大块的部队后勤。
事关自己最后的核心权力,自己的政治生命,能不着急吗?
但是问题在于,着急又有什么用?
“之前整编时,御营中军各部大量缩编,已经有不满之声。”沉寂之中,王渊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言语,复又勉力再问。“御营中军与中枢百官,各领几成交子?”
“按占例公平分摊。”许景衡干脆做答,无懈可击。“不仅是中枢这里,河南地的官吏也一并要领一些交子……不满也就不满了。”
王渊彻底无声,便是一旁几度想要开口的曲端都最终没说话。
实际上,非止是曲端。
要知道,朝廷议论军政,虽说只是几位宰执,都省、枢密院、翰林学士院、御史台中些许相关重臣在此……譬如御史台只有御史中丞和两位殿中侍御史有资格在列……可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人。
可这些人,居然都无言语。
想说,当然都有话说,可说再多话,能在短时间内,在这东京城左近变出真金白银来吗?
何况以这种御前小朝议来说,无外乎是官家、都省、枢密院三方,御史台在旁边敲个锣而已。
而眼下,许相公一言既出,吕相公一声不吭,那便算是都省的决议了,而枢密院那边汪相公和陈相公眼见着王渊上来问询了一圈最终被许相公堵的无话可说,也似乎放弃了讨论的意愿,准备认命。
这种时候,以立场来说,便是有人想兴风作浪,也得等官家表态。
“到底差多少?”御座上的赵玖沉思许久,终于开口,却似乎心有不甘。
“若有三十万贯,便可充裕的熬过去。”许景衡继续从容做答。
“三十万贯……”赵玖犹豫许久。“就不能想法子筹措一二吗?实物也行,交子实在是会动摇军心。”
此言一出,许景衡尚未答话,下方许多官员尚未转过心思,御史中丞李光便猛地严肃上前,当面驳斥:“官家此言大谬!国家板荡,为养二十万御营兵马已经竭尽全力,民生也多不堪,如何能再竭泽而渔?”
赵玖面色不变,只准备忍耐过去。
然而,李光不管不顾,见到赵官家不欲做答,反而言辞愈发激烈:
“官家莫非以为养这些兵,只要那些钱粮输送得力便可吗?殊不知,军务繁杂,牵扯极重,于民力耗费也是极重。臣查阅各地奏疏,枢密院都省署令,记录清晰……如韩世忠、张俊、岳飞等处,欲造军器,朝廷便为之索求身后各地工匠,要各处铁矿加紧开采,结果便是铁矿开采越多,各处百姓反而乏铁,搜罗工匠之后,更是让民间连个补锅的人都找不到!”
赵玖依旧沉默无言。
“然后这三处又曾在秋后以防秋为名,要各地输送牛皮、牛筋,充当军资,而为此一事,前后各地累计发牛皮六七千张,又因为官家与都省俱有严令,有些州郡为输送军资无误,竟然私下直接逼迫百姓杀牛……”赵玖越是不吭声,李光越是不停。“还有大军开拔、屯驻,且不说各处军纪散漫,凌虐百姓,便是岳飞的御营前军军纪稍好,又怎么能真不扰民?大军前行,不要牲畜吗?之前梁山泊水军往黄河而去,都要数万百姓挖沟断桥的。大军屯驻不要占百姓土地吗?如草料等物在书册中不值许多钱,可集中一处,又怎么供应?还不是百姓自己筹措!”
赵玖还是不吭声,也殊无表情。
这下子,一口气喷完的李光方才冷静了些许……然后暗自懊丧。
话说,李纲罢相,李光身为这个派系的天然领头人,又做了御史中丞,却总是管不住自己脾气。如果说昔日李纲是习惯性居高临下般的‘孩视’赵官家,那么如今李光便是总忍不住自下而上的在官家身前‘坚持立场’了。
非止如此,李纲的三弟李经,年纪轻轻也跟这俩人学的一身坏脾气,动辄慷慨激昂。
只能说,怪不得这些人是至交、是兄弟了。
不过,和李纲当年没人敢劝不同,李光这里,他当时倔性子上来,当着官家的面,满堂文武未必敢掺和,可到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会劝谏一二的。而李光李泰发本人也跟李纲李伯纪有些不同,他本人是愿意听人劝的,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知道如今的官家权威已成,这么霸王硬上弓没好处……但性格如此,只要一上了殿,左右文武无数,官家在前,那啥啥就都忍不住了。
“官家。”
稍微在心中自责了片刻后,李光勉强收起了那种语气,继续恳切而对。“臣不是指责什么,眼下局面,确系要供养军队为先,之前御营编制,此时维系水军,臣都是一力赞同的。臣只是想提醒官家,天下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凡事也不能只看表面。之前靖康之变,去年、前年战乱,如今又要供养各处兵马,河南民力早已经枯竭。此时三十万贯钱,说多不多,只是一时缺转圜而已,春耕后南方钱粮送来,到底是能过去的。但说少也不少,一旦强行在河南地索取,怕是要让百姓苦不堪言,继而维持不住的。”
言至于此,殿中终于开始有骚动之态,很显然有人要表态赞同,有人要表态反对,而一直没吭声的首相吕好问也准备适时出言缓和一下气氛了。
“李卿所言甚是。”
不过,就在这时,端坐在御座中的赵玖终于开口,但却有些出乎殿中部分人意料。“养兵的事情,朕还是有些失于天真了,但大局如此,只能劝大家相忍为国。”
天真,语出《庄子》,算是个好词,但赵官家用在这里,虽说有遮掩之意,却也有认错的趋势了。
故此,非止是李光微怔,便是原本骚动一时的殿内也陡然安静下来。
“这件事,朕有几句话。”赵玖继续缓缓言道。“其一,张荣及其部有大功,绝不可能只给一个旗子做奖赏,这三十万贯必须要给,而且要尽快、极速、足量,不得有任何怠慢和缺失,否则莫说朝廷信誉,便是酿成军变也不能怪罪谁。”
这是早就议论过的言语,故此殿中并无言语。
“其二,便是御营中军这次没有战功,也不好擅自更改他们的军饷,更不必想着从其余几处帅臣行司那里挪借,否则朝廷在军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一点信誉还是要出问题。”
这下子,殿中陡然一乱,因为听赵官家这意思,好像要全力给军士发饷,却要朝中官吏尽数取用交子一般?!
照理说,大家身为文臣,身为国家大臣,似乎是该为国家分忧。
可问题在于,东京城和河南地区的官吏可不只是殿上这些大官,还有许多低阶官吏,这三十万贯,便是交子,全捱到大家身上的话,大冬天的,岂不是要一些人真喝西北风?
而且便是殿上之人,也有真穷的好不好?
这如何能忍?
“其三,”赵玖抢在众人之前,继续扬声以对。“诸位臣工,不说那些随行在辗转飘零之人了,只是寻常就任的,也经历了几次战乱,无疑都是忠谨之臣,却只让他们一直半俸……如今国家只是一时困难,又不是之前那般山穷水尽,再让他们来填这个窟窿,朕就是真没良心了。”
殿中气氛如潮水一般,时涌时落。
“其四,诚如李中丞谏言,百姓疲乏,民力已空……上次加税朕心中便已经郁郁不堪了,这次如何能再向百姓口中夺食?”
此言既出,殿中各人心中反应不一,有人是明显有些不解,而有人则不免心中冷笑……这官家说的那么好听,说到最后不还是要用许相公先挪借、再发交子,然后大家一起均分交子的手段?
绕了半天,除了说一套好话,显得自己又是为国家,又是怜惜百姓的,却不免半点用处都无。
“汪相公,你将今日李中丞奏上整理出来,明发给各路帅臣;然后吕相公、许相公,你二人整饬一下交子之事,做好准备,但不到最后,不要发出来……今日到此为止,朕且去尽量想想法子。”赵玖继续言道,却是甫一说完便一刻不停,直接转身下殿去了。
只能说,果然如所有人想的那般,真金白银的困难摆在那里,赵官家最后也只能赞成了交子之事,只是多了点对帅臣们的提点罢了。
而最后官家走的如此匆忙,也有些像是逃避之态。
当场无话,众人相互呼唤,成群结队,各自散去。
毕竟,朝廷此番困难固然头疼,却也只是小疾,是大胜之下的某种幸福烦恼,莫说对大局,便是对财政而言,也只是一时的困难。而眼下,年关将至,东京城又在大胜后顺势开城,一面缓缓修桥填沟,一面却又渐渐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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