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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不过,似乎是看出了年轻人的敷衍之意,老道士复又喋喋不休:“年轻人不要不信……咱们涡阳也是有真正的文物古迹的,那流星园里的九龙井是专家考证的春秋古物,仅此一口,不信你去瞅瞅。”

    年轻人连连摇头,干脆起身拎起背包欲走……作为本地人他什么不知道?所谓九龙井,人家鹿邑那边也有一口,但说实话,别说涡阳这边的了,就是鹿邑那边的,鬼才知道跟道祖有没有关系?

    “年轻人稍等下!”老道见状更加着急,干脆起身拄着扫帚说了实话。“那边九龙井里掉了条狗,腿都伤了,咱使扫帚也够不上来。照理说井宽的很,也就一人深,可咱年纪大了下去就上不来,得麻烦年轻人帮帮忙。”

    年轻男子一时无语:“道长早说嘛!”

    “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吗?”老道士也觉得尴尬,却是直接抱着扫帚带路了。“现在年轻人都不好说话。而且这狗咱本不想管的,但是它家人跟咱熟,经常请咱吃饭,现在他家里人都不在,咱总不好意思把人家狗扔在井底下眼睁睁的不管……”

    絮絮叨叨的言语中,二人一前一后,到底是朝着那春秋古迹,所谓流星园中九龙井而去。而等到了地方,果然见到有一座保护严密的古井,上修凉亭,还挂着天下第一亭的匾额……但老道却引着年轻人往一旁的副井而去了。

    说是副井,不过是为了凑齐老子出生时九龙井典故而强行打造的八座新井,并非古迹,而干脆是水泥打造,水泥封底,两米方圆,不到两米深罢了……与其说是井,倒不如说是个阔口的水泥坑。

    且说年轻人跟着老道来到其中一口井前,伸头一看,果然里面有一只小哈巴狗正躺在一人多深的井底不动,只是偶尔蹬腿显示它还活着罢了,而小狗周边赫然还有一堆硬币、铜钱之类的祈福之物。

    见此形状,年轻人只是微微蹙眉,便要直接放下背包一跃而下,然而,当他双手撑住井沿时,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不愿去帮这个小忙,好像此番下井会死人一般。

    看到年轻人如此不知趣,那老道一声叹气,却是忽然怒目:

    “救又不救,走又不走,你是在糊弄天下人吗?!”

    “区区一条狗,怎么跟天下人扯上了?”年轻人瞬间蹙眉。

    “不管如何,既然应了我的言语,便总得讲个诚信吧?”老道拄着扫帚奋力呵斥。“年轻人瞻前顾后,还不讲诚信,将来怎么踏入社会?!”

    这年轻人刚要再说自己已经找到工作,是社会人了,那老道却是忽然抬起大扫帚,奋力一推,便将对方轻易推入了井中。

    而落井之后,年轻男子赫然只听到了一声狗叫便昏昏然起来。

    “官家!官家!!陛下!!!”

    狗叫声后的昏昏然中,赵玖隐约又听见人声,却是猛然从冰冷的帐篷中坐起,然后满头大汗,心跳如雨,缓了好一阵方才醒悟刚刚是做了梦,想起了导致眼前这一切之事的滥觞。

    “官家醒了便好。”杨沂中见到如此,也是松了一口气。

    赵玖回头去看同样面色极差的杨沂中,赶紧勉力安慰:“正甫(杨沂中字)勿忧,我只是做了噩梦罢了。”

    杨沂中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莫非有什么事吗?”赵玖本能相询。

    “刘太尉渡河来了。”杨沂中压低声音小心言道。

    “什么?”赵官家又被弄糊涂了。“谁?”

    “奉**节度使刘太尉引兵渡河来了。”杨沂中愈发小心。

    “我是让他把老弱与多余乡勇之流送来,可没让他来啊?”赵玖好像是想起了自己昨日或者今日下午下的一道旨意,却又愈发糊涂。“是怕我处置他吗?”

    杨沂中面色为难至极。

    “说实话!”赵玖彻底不耐了。“到底怎么回事?”

    “刘太尉带本部精锐抢了渡船过来的,反倒是将老弱与乡勇俱留在了下蔡。”杨沂中明显是也为难到了极点。“之前傍晚时骚动,便是刘太尉亲自引军抢夺下蔡城内渡渡口缘故。”

    “怎么分辨刘光世麾下精锐与老弱?”赵玖茫然之中小心反问,他是知道杨沂中乃张俊部属出身的。

    “他部下三千西军本部、两千王夜叉部,还有京东收降的成建制的三千傅庆部,全都完整渡河来了。”杨沂中咬牙言道。“这倒也罢了,就在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刘太尉走时叮嘱,那傅庆部最后一批人走时竟然还放火烧了下蔡内渡,如今下蔡城与城中张太尉部近两万众已成孤军……臣本是禁卫,不该过问此事,唯独见到对岸火起,方才偷偷下去找西军熟人询问,这才知道内情的!”

    赵玖怔了许久,花了好大力气方才想明白杨沂中此番汇报的具体情状,待忽然醒悟,却不顾天寒地冻,直接翻身出帐,飞奔到那处视野极佳的临淮山头,却果然见八公山下渡口一路到隘口营寨,已然熙攘无度,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而对岸下蔡城中某处也果然是火光冲天。

    赵官家先是彻底茫然,而后怒火中烧,血涌上头,刚要回头喊人,却不料杨沂中复又从帐中极速追来,并不顾一切跪倒在地,死死拽住了这位官家:

    “官家务必忍耐!须知,此时八公山左近只有数千民夫,可用兵马不过呼延通部与几百班直,如何是刘太尉八千精锐的对手?!”

    话音未落,远远又有人飞奔而来,却是几名内侍引遥遥相呼:“官家,陛下!奉**节度使刘太尉与御营都统制王太尉,还有枢密院汪相公,一起来求见!”

    杨沂中闻得此言,不敢再说话,手上却不免愈发用力。

    而赵玖冷哼一声,奋力甩开对方,而篝火映照之下,其人面色狰狞之余似乎带笑,宛如自嘲:“让他们来!都来!宰相、学士、御史,还有营中将领,全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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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持续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三十章 宁国
    “臣奉**节度使刘光世,拜见官家,不意相别数月今日方重见天颜!臣之前在淮北,为金人追击,又受张俊、王渊排挤,几乎以为此生再难与官家相见了!”

    出乎意料,赵官家带着悲愤之意在八公山上的野地里召开的这次深夜御前会议,居然是以刘光世甫一出场便跪地哭诉开始的。

    “刘卿……”

    火光之下,饶是赵官家之前气涌难平,此时也不禁有些混乱,觉得是不是杨沂中为了偏袒张俊而刻意说了谎,自己误会了这位和韩世忠同龄的西军宿将。

    然而,他瞅了瞅跟在刘光世身后、于帷幕边缘处远远下拜的那两个将领,也就是一个叫傅庆的统领,以及他早就有所耳闻,外号王夜叉的王德……却又很难否定杨沂中的回报。

    无奈之下,刚刚穿上衣服端坐于太师椅上的赵玖稍作调整,方才勉强压住诸多情绪开口再问:“刘卿,金军且不提,你说你被张太尉和王太尉排挤……是怎么一回事?”

    “官家!”全副甲胄的刘光世忽然抬头,露出满脸泥污,连容貌都难看清,显得颇为可怜。“好教官家知道……臣昨日在下蔡接到陛下旨意,许臣分兵过淮休整,臣自然是感念不尽,又因我军中士卒为金人大举杀伤,实不堪战,便是呆在城中也人心惶惶,反而不利守城,臣便想着让王太尉(御营都统制王渊)与张太尉(张俊)开个方便,许臣引部分溃散兵马先行夜渡,以安军心……”

    赵玖听到这里,想到那吓到跳河的一幕,居然忍不住点了下头,实际上刘光世说到这里,似乎已经能把他偷渡过河的事情说个半圆了。

    只是……

    “只是为何又起争执,又为何要抢船,又为何要烧渡口?”赵玖蹙额追问不及。

    “回禀官家!”刘光世即刻抬头,却是以手指向了同样选择了下跪俯首的御营都统制王渊。“之所以起争执,都是因为王渊不愿臣引兵夜渡!”

    “为何不许他夜渡?”赵玖继续皱着眉头,宛如复读机一般开口追问,却是朝着王渊问的。

    “回禀官家!”王渊此时抬起头来,赫然是满面烟火、干泥,比刘光世的脸还要花里胡哨,唯独言语中悲愤难平,不知在压抑什么。“臣……”

    “好教官家知道!”就在此时,旁边刘光世忽然插嘴,继续指着王渊落泪诉道。“王太尉有私心!他本应了许多行在显贵,在夜中偷偷为那些显贵输送财货,所以不愿为臣运兵!臣部下愤慨,与王太尉麾下争执,这才酿成祸乱!”

    赵玖愈发不解,只能继续询问:“行在这里哪来的多少显贵,又哪来的什么财货,竟然要运兵船来运?便是有,也该在之前颍口过淮了,哪有到现在还在淮北的道理?”

    “是张俊给的。”刘光世赶紧叩首解释。“官家不知道,张太尉之前在京东、淮东接连剿匪成功……叛匪作乱,军州府库与百姓家产尽数为叛匪所得,而张太尉又从容取之,所以他在下蔡城内暗藏财货无算,此番早想拿出来贿赂行在显贵,以求前途。只是官家来了数日便要走,他根本来不及如此,所以才让王太尉为中人,深夜发财货无数渡淮,交予他旧部杨沂中,以作分派……至于臣不能约束部下后来见财起意,以至于夺船烧渡,这确实是臣的罪过!”

    赵玖面无表情,先是回头看了眼扑通一声跪下的杨沂中,又看了看立在帷帐边缘一言不发的王德、傅选二人,却最终看向了王渊:

    “王卿,你怎么说?你替张伯英运输财货了吗?”

    “臣……臣……臣实不知情!”王渊吭哧了半日,却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彼时乱起,臣正在河中运输部队,或者是臣留在下蔡内渡的巡检皇甫佐私自为之也说不定?至于乱起之后,臣切实无能,不能约束船队,又不能扑灭渡口之火,只能狼狈逃回……今日之罪,全在臣无能之上!”

    赵玖歪着头想了一下才想明白王渊的意思刘光世将一切的责任推给了此时不能过河来分辨的张俊以及眼前的王太尉,而王太尉不知为什么,既不敢否定,又不敢担责,便将责任推给了一个下属。

    而且不用问,赵玖猜都能猜到那个皇甫佐此时怕也被滞留在了淮北,一时半会过不来的。

    想到这里,赵官家冷笑一声,复又扫过匆匆赶来此处的吕好问、张浚等人,然后将目光停在了又一个人身上:“汪卿,你是枢相,现在刘、张、王三位太尉互有是非,能断他们的便只有你了,你说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汪伯彦上前一步,来到帷帐正中,他倒是保持了一个士大夫和宰执的体面,既没有下跪,也没有泪流满面,但也仅仅如此了……他张口欲言,但迎上赵玖那冷冷的笑意后,心中一突,几乎是立即便想将准备好的言辞咽下;可再一转头,目光飘过跪向赵官家的三个武将,落到身后帷帐入口,看到王德与傅庆的身影,却终于还是不敢改口。

    就这样,停了许久,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汪枢相却只如一个榆木疙瘩一般,立在那里无声无言,端是滑稽。

    赵玖愈发冷笑,却也并不多言,只是安静相侯,好像下定决心要看看对方到底能不能开口似的……不过,可能是早就等待这个时机,就在这个空挡里,远处一名小内侍却是趁机引着又一个全副甲胄的武将匆匆擦着王德与傅选进入帷帐。

    来人是韩世忠麾下的副统领呼延通,顺昌府那档子事后,此人就一直引本部留在了赵玖身侧,并被提拔为了统领,很显然,这是赵官家又一次类似赤心队的安排,俨然是要借机扩大自己的直属近卫。

    而呼延通匆匆到来,直接引来了帷帐中所有人的注意,但此人却并无什么言语,而是直接来到赵玖跟前,并躬身奉上了一封文书。

    赵官家迎着火光看了眼文书封漆,便立即严肃起来,然后直接当众打开,便在太师椅上阅览起来……随着这个动作,帷帐中的所有人又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封文书之上,很显然这应该是相隔颇远的韩世忠送来的文字。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官家只花了片刻功夫便阅览完毕,而且全程保持那种淡淡笑意,可旁边距离颇近的御史中丞张浚却隐约觉得官家看信之时竟然双手微颤不止。

    总不能是冻得吧?

    要出事了!

    实际上,当赵玖放下文书连续长呼了数口白气之后,这是很多人心中本能的反应。

    “到此为止吧!”赵玖捏住文书,然后忽然间对汪伯彦笑道。“汪枢相的意思朕懂,辛苦你了!”

    “谢陛下!”汪伯彦虽未下跪,却也老泪纵横。

    “王太尉的意思朕也懂。”赵玖复又扭头看向在地上狼狈一时的王渊。“不过你如此维护刘太尉,不惜推罪于自己下属……除了些许公心之外,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渊尚未说话,刘光世本人和在场的其余人等却是心中一突,因为赵官家这话俨然是把罪责认定到他刘太尉身上了。

    “臣……”刘光世张口欲言。

    “朕想了下,”赵玖抬手制止了刘光世的辩解,然后宛如自言自语一般若有所思道。“韩世忠曾与朕说过,当日征方腊时他是你王太尉的属下所领,而你王太尉当时是刘太尉亲父麾下所领……换言之,你与韩世忠居然都是刘延庆旧部!而刘延庆与咱们这位刘太尉父子,素来以将门传承,善于恩养士卒出名……你这是以刘氏家将自诩,所以不愿指认恩主之子,情愿为他担罪,对不对?”

    王渊尚未开口,另一边刘光世却连连叩首不及:“官家!臣绝无串通军中大将之意!臣只是……”

    “刘太尉好大威风!”赵玖忽然捏着那份文书面色一冷。“你竟然不许朕在自己的行在里说完话吗?!”

    刘光世登时心中一惊,却又赶紧俯首不言。

    “今夜你们的私心就不多说了,至于你们今夜的公心,无外乎是觉得刘太尉棋高一着,木已成舟,如今张太尉和他的兵马在淮北已成困局,而刘太尉和他的精锐却充斥行在。”言至此处,赵玖又不免冷笑起来。“所以为大局考量,不如弃了张太尉从刘太尉,或者干脆是忧惧一个伺候不好,人家刘太尉便要来一次陈桥故事,你们也都成了柴氏遗臣……”

    “臣委实惶恐!”刘光世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便连连叩首不及。“陛下说他们受臣父子恩,可臣父子却是世受皇恩!臣此番……”

    “你若是再敢打断朕说话,朕就当你是想要占这张烂椅子了!”赵玖与刘光世几乎是同时出言。“想说话,就先拎刀上来把朕撵下去!”

    而这一次,刘太尉彻底失声伏地。

    “汪枢相一言不发,王太尉含污纳垢,朕的禁卫偷偷拽朕的衣服,让朕不要此时发作,吕相公与张中丞屡屡给朕使眼色,劝朕稍缓……大家的公心朕都懂,不就是怕逼急了,人家刘太尉一旦反了,今日这八公山就变成了大宋亡国之处了吗?”赵玖到底是把这番话给说完了。“这个心思,今日帷帐中的大家明明都心知肚明,为何要遮遮掩掩?”

    话音既落,远处帷帐边缘忽然又一声甲叶声响,却是让所有人紧张到了极致。诡异的沉默之中,风声火光交汇,几乎所有人都想说话,但所有人又都没有那个勇气开口,便是刘光世几次惶急抬头,却也几次都不敢开口。

    “王卿!刚才是你吗?”

    打破沉默的还是心中微动的赵玖。

    “不是臣!”王渊狼狈回应。

    “不是喊你。”赵玖忽然提高了音量。“立在帷帐边上的王德王夜叉!听得到吗?朕唤你呢!”

    满脸胡子,形状真似个夜叉的王德愕然一时,却还是匆匆向前,来到篝火旁准备俯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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