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原因多种多样……比如财政上的困难,大部分收入都扔到御营兵马上去了,刚过去的去年冬天还要发国债便是明证,这种情况下,对财政有接触,继而有些责任心的相关官员内心想通过议和减少军费,继而做出改善是很正常的;再比如南方老百姓的赋税沉重,如果有南方出身的官员,出于对乡里的本能爱护之情,想做出表达,更是理所当然。
相忍为国!这个词汇足足说了四年。
尧山大战前,不能相忍的结果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大部分人都愿意坚持,而其对应的阻力,相当一部分是客观条件的不行,另一部分则是主张退到东南的‘放弃’派,但这些人早就被扔进历史垃圾堆了,不提也罢。。
而尧山大战后呢?大战之后,国家生死问题得到解决,这个词汇的对应阻力,便更多的是来自于内部懈怠的侵蚀与反弹了。
赵玖早就想到这一层了,而且他一直认为,这是正常的,是可以容忍的……因为谁经历了四年那种紧绷的日子后,都可以懈怠与反弹,也该允许人家懈怠与反弹。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种懈怠会积累的这么多,这种反弹会来的这么快。
但是,黑灯瞎火之下,赵官家想了一圈,却忽然失笑起来……如此这般,岂不是更说明自己这个官家依然是不可替代的吗?
没有整个官僚集体的本能保守化,如何显出自己的高瞻远瞩?
细细想来,四年间,自己恍惚做了许多事,时代也改变了许多,但唯独那种时代的使命感未曾减少一二。
穿越到这个时代,当了皇帝,不要抗金的吗?
一年至此,赵玖干脆起身:“各归各位吧!”
赵官家没有食言,片刻之后,群臣归位,各处殿门、窗口方才打开,刺眼的阳光射入殿中,引得群臣一时不适,半晌才发现,原来御座上的官家不知何时居然消失不见了。
群臣议论纷纷,却只能失色失措。
而几位宰执,无论是地位超然的吕好问,还是行政风格泾渭分明的赵鼎、张浚,却全都心下惊疑起来。
刚刚经历的那些事情,无论是赵官家根本不给群臣插嘴机会便驱除金人使者,还是中间的什么‘自取其辱’,又或者是最后的‘楚庄王绝缨故事’,都是极为严肃的政治的课题。
但就在几位宰执试图整理措辞,准备讨论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极为响亮的声音:
“刚刚往左边去的,都是金人细作!也就是官家有言在先,不然必让尔等身败名裂!”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今日难得上殿的枢密院编修官兼鸿胪寺邸报主编胡铨,其人愤愤而言,青筋涨出,却又拂袖而去,俨然是发自内心出此言语。
而此言既出,不少人都有失色惶恐之态,五位宰执面面相觑,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绍宋 第二十三章 团结
“赵相公,得管管胡铨了!”
都省所在崇文院中,赵鼎又一次听到了这番言语,而这次来进言的乃是吏部尚书刘大中。“再这么下去,怕是党争再起!”
正在处置公务的赵鼎闻言心中暗叹,但表面上却沉住了气,乃是挥手示意正来公干的中书舍人范宗尹与公房中其他官吏一并暂避,方才在座中不慌不忙开了:“胡铨又擅发增刊了?”
“擅发增刊无所谓,关键在内容!”刘大中几乎气急败坏。“他要是发增刊讲原学实践、说故事、纪新闻,乃至于给蹴鞠赛广而告之我都何至于如此?”
“内容又如何?”赵鼎依旧面色不变。“刘尚书且坐。”
“我儿在太学中正好今日轮值去抄录邸报,刚抄完便飞奔出来着家人告诉我,说胡铨今日发了齐桓公善善恶恶的典故!”刘大中拂袖而对。“你说,他这个意思,是不是要让中枢百官直接去掉一半?!”
听到这个典故,赵元镇也头疼起来。
无他,这个典故太出名了,说的是齐桓公来到一个小城,看到这地方成了废墟,就很好奇,结果别人告诉他,此地君主‘善善恶恶’,所以灭亡了。齐桓公当然不解,‘认可好人、厌恶坏人’为什么城池还是成废墟了呢?
结果当地人继续告诉齐桓公,这个君主认可好人却不能使用好人,厌恶坏人却不能驱除坏人,所以他的城市变成了废墟。
而这个典故是如此出名和古老,以至于几乎成为了所有人进言君主弹劾他人的标配典故。再加上之前殿上大骂那些主和者都是细作的胡铨本人,以及眼下这个局势,用意就更是明显了。
“刘尚书,且坐。”头疼片刻后,赵鼎还是努力维持住了宰相风度。
刘大中嗤笑一声,终于寻了一把椅子随意坐了下来,然后静待赵鼎给言语。
却说,刘大中乃是张浚南下督师洞庭湖时上任的,举荐人正是赵鼎,而且自从此人上任以来,几乎对赵鼎言听计从。实际上,人尽皆知,吏部刘大中、兵部胡世将这两位尚书,再加上一个极为配合的都省副相刘汲,正是赵相公在都省如臂使指一般统揽天下政务的关键支撑。
相对来说,礼部尚书朱胜非性情温和,虽然一向配合都省工作,却是公认吕颐浩的人;户部尚书林杞已经做了三四年了,乃是李纲幕府出身;刑部尚书王庶本该与赵鼎走得近,但却意外的因为格外主战的立场与枢密院那边走的极近;至于工部尚书,却是当初带着张俊、田师中、杨沂中赶去护驾,出任过副元帅、督办过东南茶盐事,最后因为尧山战后废弃了非常置官职而入京的梁扬祖……此人政治资本极厚且出身名门(其父便是水浒传梁中书原型),却又素来谦退,倒是个不偏不倚的公正君子。
总而言之,在朝廷南阳改制后,六部尚书日益权重的局面下,坐着这么一个紧要位置的刘尚书,不问也知道,自然是赵鼎臂膀一般的人物,所以对上这人,赵鼎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遮掩心迹。
“刘尚书,官家讲‘事功’、崇尚王舒王,连带着《管子》成显学,胡铨登这个,咱们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而且这件事情的根本不在胡铨,在于官家。”仔细思索一番后,赵鼎到底是坦诚以对了。
“赵相公。”刘大中此时也缓过气来,却是连连摇头。“你说的下官何尝不懂,但官家心意如此直白,总免不了让人疑虑,胡铨根本是得了官家授意!”
赵鼎终于叹了口气。
话说,赵官家是什么心意,根本不用多讲,就是主战嘛,就是要北伐嘛!这位官家的姿态从头到尾都是很明显的……淮上不许主动言和的诏令到现在都没有撤销,北面来个递书信的直接就要莫须有,金人上殿一炷香时间,不给任何大臣开口的机会直接撵人,以至于后来‘绝缨’之后直接拂袖而去,还想怎么样?
“官家授意必然是没有的,此事绝对是胡铨私自为之,但官家态度暧昧,故意放纵却也是不必讳言的。”赵鼎继续沉吟对道。“我的意思是,要弄清楚官家于此事的症结……”
“隔墙无耳,相公尽管说来。”刘大中微微蹙眉,却又忍不住多加了半句。“若是隔墙有耳,这都省相公与这礼部尚书不做也罢!”
赵鼎没有理会对方的抱怨,而是就在座中缓缓言道:“我以为症结有二。一则,乃是官家主战之意不可动摇,见到半朝僚员都有议和之意,不免起了君主一意孤行之心……”
“若能不战而得黄河之南,兼迎回二圣,稍作议和,休养生息数载,难道不好吗?”刘大中无奈摇头,很显然,当日最后一拨分野时他是表态议和的。
“这个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若议和,万般皆好,可两河遗民人心又该如何收拾?便是不说两河遗民,便是逃过河的又有多少,怎么交代?”
“官家不是事功吗?”刘大中在座中跺脚道。“如何此时只讲大义不讲功利了?稍作休养生息,再起大军北伐又如何?”
赵鼎一时沉默,但还是继续言道:“此事暂且不提……接着刚才来说,二则,官家对迎回二圣似有抵触之意……”
“不是似有,而是无疑了。”刘大中听到这里,却又肃然起来。“而且下官以为,这件事情倒更难说些。相公,之前下官在外地,听到传闻还有些不信,今日方知,天家相疑居然至此!”
“官家未必是疑,依我看怨恨倒多一些。”赵鼎认真答道。
“疑也好,恨也罢,说不清的,而且上头说不清,下面也说不清。”刘大中有些无奈道。“咱们说是疑,官家自说是恨,咱们说是恨,官家说不得反而要疑起来……赵相公,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有些事情大家明明都懂,可官家却为何一定要做到这份上呢?议和的事情,不能稍作转圜吗?二圣的事情,不能稍作遮掩吗?不留分寸,直接抖露出来的后果,便是现在内外相疑,体面尽失!”
赵鼎也微微颔首。
实际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也是那日金使离开后短短数日内朝局气氛怪异的根本原因——赵官家的行为已经明确无误的触及到了儒家社会的根本,也就是基本上的三纲五常了。
儒家营造的父权社会体系,甭管它是好是坏,但确实是一个稳定且有用的东西,多少年来所有人都已经适应了用它来维护社会稳定……王安石变法时跟司马光拿着一个登州阿云案反覆几十年拉锯,难道是闲的吗?还不是事关儒家伦理基础!
而现在,赵官家不光是自己要挑战伦理问题,而且还将这么一个伦理矛盾推给了这些官僚……你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但现在谁是你的君父?君父做出了违背伦理的天大错事,你又该怎么办?反对吗?那你跟官家有何区别?默认或者赞同吗?那岂不是在帮着官家一起违背纲常?
但如果赵官家隐秘一些,装模作样一些,不就可以让这些事情糊糊弄弄过去了吗?非得所有人难堪?
须知,说一千道一万,尧山一战影响太大了,无论是两国之间态势,还是双方内部军事、政治、人事,包括主政者权威,都发生了剧变。
那一战后,有心人都明白,在大宋内部政局上,赵官家已经有了掀桌子的实力,但问题在于,身为宰执,你的主要历史使命不就是让这位官家不掀桌子吗?
莫忘了,这不是赵官家第一次尝试搞二圣的低端伦理梗,上次还于旧都后他就搞过,只不过被吕好问给当场哭回去了……这次有本事你赵鼎也哭回去?
“刘尚书,我以为两件事之间要有取舍了。”赵鼎颔首之后,终于坦诚。
“相公的意思是说……以退其一而取其二?”刘大中当即醒悟。
“不错。”赵鼎终于将自己的应对说了出来。“我的意思是,咱们一起联名上书,都省、枢密院、六部九卿……那日在殿上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一起署名,请求计划北伐之事,以示无私无党。但也请官家,在二圣之事上稍作体面!”
刘大中一时不语。
“刘尚书,议和一事,有官家这么摆着,终究不大可能成行的,而且这件事情的阻力也比你想的要大……有两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刑部王尚书(王庶)那日从殿上下来便过来与我说,说胡铨之语让他一出胸中块垒;而张枢相更是刚刚写了条子,以胡铨为枢密院编修而邸报事关军机为理由,要求都省将邸报一事移交给枢密院。”
刘大中愕然抬头:“这是真要党争?”
“争不起来!”赵鼎肃然相对。“都说了,官家的意思在那里摆着呢!而我赵鼎既然为都省首相,也不许朝中再出党争之事!”
刘大中一时喟然,但终究还是点头:“既如此,须寻个人与官家说一说。”
“不必。”赵鼎再度正色。“一则,咱们终究管束不了官家;二则,官家面上轻佻、固执,其实心里是有大略的,必然懂我们意思。”
“也罢!”刘大中思索许久,终于起身。“既如此,我去替你联络诸都省同僚……”
赵鼎终于稍显释然。
却说,就在赵相公苦心维护朝廷团结的时候,弄得所有人不团结的赵官家却没有任何觉悟,恰恰相反,这几日他情绪高涨,一直在处置武学事宜。
之前便说了,赵官家是个不学无术的,根本不知道赵宋一直是有武学的,还以为自己在搞制度创新呢……实际上,人家武学从仁宗朝就有了,就是仿照太学来的,学生考进来加以教授,配合着武举制度,非常之先进,只是没有赵官家所期待的那种可以插手武将升迁的高阶武学罢了。
非只如此,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赵官家仔细问了包打听杨沂中后才知道,赵宋居然还有养老院、残疾人收留所,还有医药推广局,还有公墓陵园制度。
不过嘛,制度都是好制度,只是真正落实起来千差万别罢了。
比如说,国子监下属的武学最高学府常年只有一个教授编制,而且跟蔡京改制之前的太学一样,只是为科举做培训罢了。
再比如说,养老院和残疾人收留所当然很好,但实际上一般停留在部分官员的样板工程水平,而且只办了几年就靖康了。
公墓制度同样类似,考核法子啥的也都挺出色,但主要没法监管,负责公墓的和尚们最喜欢的把戏是跟金田一一样拆尸体,五个尸体拆成六个,凑够数去找朝廷要度牒……这种情况下,很多穷苦老百姓宁可选择火葬,也不愿意被收入公墓。
唯一值得一提是医药推广制度……终宋一朝,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医学和中药推广的重视是前所未有的,名医辈出不说,医药行政机构和医药业务机构还有医学教育机构都非常健全。中枢不仅有翰林医官院、太医院、御药院,甚至还有对应太学的太医学,而且比武学都先进,直接按照三舍法予以排序分级。非只如此,各个官府、军营、地方都有医官派驻,偏远地区每年都要调拨大量的防疫药材。
只能说,单论医药制度,随着潘国丈通篇讲解下来,赵官家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有愧于时代。
不过,这些东西在靖康中毁于一旦,一直到建炎三年才开始重建中枢相应机构,去年才开始重新购入药物,却还是走的军费路子,用在军营中偏多……而潘国丈那意思,似乎是想让赵官家给拨点款,早点恢复往日荣光,只不过最终被这位官家给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他没找这位国丈要钱就不错了,何论拨款呢?
实际上,武学的重建赵官家也是花了血本的,皇宫后方闲置的延福宫被拿出来了一部分当校舍……要知道,此地与赵官家的鱼塘只有一墙之隔。
而吴玠比之张俊又强了几分,非但送来相应军官做培训,还送来了数十名年轻关中子弟,以充实武学。
“你唤做什么名字?”赵官家与那些御营后军、右军军官闲聊了几句后,不免注意到那些关中子弟,便转过身来,而他看着为首一名嘴上毛都没齐,但身侧格外高大雄壮、两肩肌肉也格外厚实的年轻武生,倒是有了几分天下英才入我彀中的感觉。
须知道,只看此人骨架,便有种对上韩世忠的味道。
“俺……”此人明显因为年轻而不知所措,想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行礼也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只是呆愣一时。
“回禀官家。”替吴玠来送这些军官和武学生的吴璘赶紧从后方上前半步,以作应对。“此人双名中孚,恰与御营骑军中统制官张中孚重名,却是姓王,乃是京兆本地大豪出身……少年便入了县学,倒也进展不错,但偏偏还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才十八岁,就已经打遍京兆无敌手。月前,延安郡王在长安,闻得他姓名,便去试探,一试之下居然吃了个亏,也觉得是个奇才,原本要收入军中效用的,只是后来闻得官家要办武学,便推介了他,让臣顺便带来了。”
赵玖负手以对,缓缓点头,俨然是满意至极,然后就去看下一名学生了。




绍宋 第二十四章 炒栗(2合1还债)
一番检视下来,赵玖心里也有了数。
吴玠虽然有心,但他送来的年轻子弟却多还是有跟脚的西军官宦子弟,这种人的前途本就在军中,送来跟他这个官家打个照面比啥都强,如王中孚这种人也还是少数。
当然了,这也是预料加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所谓品德优秀、聪明敏锐的少年郎,哪怕是良家子,能读书也自然会去读书,如何会来上什么武学?就好像后世,成绩差不多的高中生能去高考的自然会去高考,谁会去辍学写网络小说或者打电竞呢?
除非是上学确实不行,或者如王中孚这般确实天赋异禀。
这是几百年的观念问题,哪怕靖康之乱客观提升了武人地位,却还是不足以动摇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历史上,岳飞做到武臣顶尖位置,儿子恩荫,上头给文官,他都不好意思要,明着说文贵武贱,换回了武官,并专门给恩人张所的儿子求了文官恩荫……换言之,连武人自己都轻贱自己。
而说句题外之语,别看赵玖辛辛苦苦四五年领着一群文武把战乱维系在黄淮之间,好像了不得似的,但实际上,这份功业说不得反而使得武臣身份比历史上更低贱一些……因为很多地方只是遭遇动荡,而动荡中武力的滥用只会让他们更加厌恶武人,而非是彻底意识到武力的必要性。
当然了,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赵官家还是要假装不知道的。
不仅如此,这位官家还花了许久功夫去说了些北伐尚未成功,诸卿仍需努力之类言语,还亲笔给军校正堂题了楹联,据说是化用本朝名将岳飞的言语,乃是‘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莫入此门’。
然后?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说来可笑,赵玖明明写下这般文字,说了这般言语,但他心中却清楚,莫说其他武学子弟,便是王中孚这等人也是冲着升官发财四字而来……而想改变这种情状,反过来就必须要让这些人先升官发财。因为只有武人容易升官发财,不再是社会下品以后,所谓仓廪足而知荣辱,方可真正建立起军队的强烈荣誉感。
实际上,这也是他将武学建立在宫殿后方的缘故,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进出盘桓,而皇权时代,贴近天子,正是升官发财的最佳途径。
有点像是荒淫无度正德皇帝那种味道了。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与之相比,岳飞、张永珍,还有那个他总是记不住名字唯独对一只耳朵印象深刻的侯丹,也就是那些自我激发出家国概念、军人荣辱心态的人,就愈发难能可贵了。但这种可贵背后是当日靖康大崩溃下北方士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大背景,是用数不清的死亡与屈辱换来的,未免显得沉重。
却说,又隔了两日,也就是赵官家将日常射靶地点换到武学第三日,且改为上午以后,这日正要去与那些进修军官一起射戏,却忽然接到都省相公赵鼎的请见,他自是应许,却又将接见地点改成了武学靶场。
然而,过了一阵子,双方相见之后,赵鼎礼节备至,却只是来送一个札子,非止如此,杨沂中上前欲接,却又被这位相公婉拒,并当众提出,要按照制度,请内侍省大押班蓝珪代为转呈。
只此一语,便让武学靶场上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相公如此郑重,莫非是个辞相的札子不成?”
赵玖见到赵鼎如此姿态,非但没有警惕,反而开了句玩笑……他倒是没有专门去喊蓝珪,而是着亲自放下弓矢,上前去接。
但随着官家这句话冒出来,旁边刚刚还花式展示箭术的许多武官甚至有了些战战兢兢之态。
“官家玩笑。”赵鼎面色一紧,到底是俯首将札子递上。
然而,赵玖接过此札,却并不打开来看,反而就在靶场边上捏着札子若有所思:“赵相公,你知道朕当日为何要以你为都省首相吗?”
赵鼎何等聪明,只是微微一怔便彻底醒悟过来,自己此番作为到底是引来身前这位官家的不满了……这种大规模汇集同僚的联名上奏,即便是皇城司不去专门打探,也根本瞒不过所有人的……不仅如此,自己此番原本邀请公相吕好问、枢相张浚等人一起过来的,但二人却只是推辞,想来或许早就接到官家授意,又或许早就猜到官家心思了。
一念至此,赵元镇不免心思沉重,却又强压不安,立在那里正色相对:“臣惭愧,有时确会有所疑惑,以臣平平之资,如何竟蒙圣恩深厚至此,以至于四五载间自一开封府仪曹而至都省首相?”
“赵相公若是平平之资,这天下便没几个有本事的人了。”赵玖背手捏着札子仰头感慨道。“当日迁移顺昌府百姓过淮,你便表现出众,朕虽不语,却是知道你是个能做事的人;然后下蔡之战,你以朝廷使者的身份与张俊守城,安抚军心,也有大功;再后来委任淮南,淮左淮西军需转运,外加淮南两路生计,做的更是一等一的好;上任都省相公之后,你不营私、不结党,作风简朴,行事有度……朕说句不客气的话,朕所历的这些重臣之中,若论能耐,只有之前许景衡许相公能与你相提并论,而若论德行,你在文臣之中恰如岳鹏举在武臣之中一般,都是鹤立鸡群的!这番话,便是吕相公、张相公当面,朕也不会讳言。至于说什么四五载一跃而起,靖康之变,宛如灭国,四五载间一跃而起的难道只有赵卿一人吗?”
“臣……惭愧。”赵鼎只能这般说了。
“不过,你的德行,朕委任的时候并不知道。”赵玖继续失笑道。“彼时任用你,首先是你官阶、功劳都到了,而且是个朕素来放在心里,都不用记在本子上的人物;其次却是你履历中有两个地方让朕格外看重……”
言至此处,赵玖微微一顿,恢复正色后方才继续言道:“一则,乃是你出身河东,乃是流离之人;二则,乃是你堂堂进士及第,居然在洛阳令与开封府仪曹这两个职位上盘桓了近二十载……前者,让朕不必担心你的立场,觉得可以与你共进退;后者,着实让朕放心你的任事之能,可以放心将天下庶务托付与你。”
1...193194195196197...370
猜你喜欢